獨孤清絕攜著冷月躲在後山山澗的洞穴中,對外界的傳言聽而不聞,他打算讓冷月多休息一陣子,並將「回陽神功」再多練幾遍、待體內所有的功力都恢復之後,再上擎日山莊找端木堯報仇。
他不急,端木堯的命是他的,跑個了了。
不過,與冷月相處的這幾日。他的心…老是有個疙瘩.每每看著她沐浴在幸福快樂中的模祥,他就更加心虛,到底該不該告訴她當年曳風樓被毀時,他就在一旁觀望?
這件心事就像個蟲一樣,時會在他心中發作,當他擁著冷月時,那抹罪惡感就更加啃蝕著地,讓他眉頭深鎖,無法釋懷。
冷月多少也發現他的異樣,這日,見他又在水澤旁發呆,便走到他身旁問道:「你在為什麼事煩心呢?說出來讓我替你分擔、好嗎?」
看著她心緒好轉而漾著紅暈的臉龐,他驀然想起這些天來她身上老是忽冷忽熱,似夜夜龍珠在她體內作怪。心中就更為不安。
「沒什麼,在想古老和無咎他們」雖是隨意搪塞,但也是事實,他一直想這三個忠心耿耿的部屬現在魂歸何處呢?身邊少了他們,他就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樣,獨、孤、清、絕了。
幸好他還有冷月!
「他們一定都很高興你恢復了原貌,要是他們還活著」冷月也好想他們。
「要是你也離開我,我就真的一無所有廣。」』獨孤清絕談然地仰望天際。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這一生一世都跟定你了。」冷月說不上來心裡的緲然為何而來,看見獨孤清絕微蹙的臉龐側影,隱約中像是有什麼話欲言又止。
「是嗎?」他轉頭盯著她,目光中隱憂幾乎要燒她。
「是的,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不是嗎?」她的臉色微白、靈動清澈的明眸望進他的眼底。
「但是有些事」該不該說呢?他猶豫著。
「還是,你已經開始厭倦我了?」她忽然冒出這句話。
「不!別胡思亂想!」他倏地站起來,將她拉進懷中,為何他總覺得她會消失?為何他對未來有種捉摸不定的恐懼?
「我永遠都是你的。自從你從曳風樓的廢墟裡將我帶回來,我就是你的了。」冷月反手抱住他的腰,對心中的茫然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聽她提起曳風樓,他立刻堵住她的小嘴、不要冉讓自己沉溺在這個痛苦中,他要擁緊她,強迫自己別再去想那引起無益的事。
像是要證明什麼,他一把將她抱回洞中,像是怕她跑掉似的,狂肆地吻著她,把所有的深情都烙在他的身上,藉著一次次的恣愛來麻醉矛盾的心。
激情過後,冷月無力地靠在他的懷中,柔情地說:「殺了端木堯之後我們找個地方住下來,別冉管江湖中的是非恩怨;我要替你生養小孩,最好有男孩、有女孩,這樣才不會像我小時候一樣,老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沒有玩伴。
獨孤清絕摟著她細腰的手僵了一卜,沒有吭聲。
「不過那時還好,爺爺和爹娘都疼我,不久也都會陪我玩,我原以為天地就那麼大而已,以後會和大家永遠在一起沒想到曳風樓竟會在一夕間被毀,所有的人我身邊的親人全部死在端木堯手中,只剩我一個人」
她逕自回憶過往,沒注意到獨孤清絕乍然鐵青的臉色。
「夠了,別再說了!」他豁然地起身,一拳打到洞穴的土壁一,激得塵土飛揚。
冷月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仰起頭。「怎麼了?」
「別再提曳風樓的事了!」他背對著她,聲音陰沉。
「為什麼?」
「不為什麼!因為那讓我想起許多事。」他悶聲道。
「是不是讓你想起無咎他們?」
「不是!」
「那你為什麼」她不懂。
他轉過身子,雙手握住她的肩,俊眉星目中全是痛楚與為難。
「別問了。他低聲道。
「或者,是我帶給你困擾了?你只是因為我救了你才不得不愛我?你對我的好只是只是在報答我、同情我?」冷月刷白了臉,為突如其來的臆測而瞠大眼眸。
「不是,你別亂請。」他急急解釋。
「不然為何你總是要這樣忽冷忽熱地對我?」是什麼地方錯了?難道他們不是彼此相愛?
他肩頭重鎖,決定把當年的事向她說明。以免心中老有個疙瘩。
你不懂,冷月,你以為我為何要禁錮自己的心?遇見你時你才八歲,我看著你慢慢長大,心中豈能無動於衷?但是我不敢,也不能愛你,是因為」
「因為什麼?」她眼瞳中盛滿疑問。
「因為這些年來我只是在利用你,我是為了夜龍珠才接近你,甚全當年曳風樓遭受劫難時。我就在附近袖手旁觀沒有阻止。」他把心中的愧疚說了出來。
時間靜止了,一切的一切,彷彿回到原點。
「你說什麼?」冷月睜大眼睛。當年他也在場?
不!這不是真的!她不能置信眼前依賴了九年的男人竟會是鐵石心腸的共犯,他看著端木堯作惡卻不阻止,看著裴家五十多口人命的間接兇手。
這幾日所有的柔情、所有的纏綿在瞬間化為烏有,她又從大堂掉入地獄。
「你你那時就在門外看著我爹娘被端木堯那瘋子殺死。」她又哭又笑地使勁推開了他,腦中已被雜亂無章的恨意取代。
「是的。」他定定地看著她,心痛如絞。
「為什麼?為什麼?」冷月瘋狂地大喊,直撲上前猛捶他的胸。她應該在九年前就跟著爹娘而去才對,苟活至今,只有心碎而已。
獨抓清絕也不阻攔她的粉拳,任她發洩情緒,可是她每一記拳都擊中他心中的痛處。他那顆堅如盤石的心在她的淚水和痛苦的責備中瀕臨瓦解。
因為那時我只想得到夜龍珠,其他人的死活都與我無關。是的,他原本就是冷酷無情的人,裝應懷是何許人?憑什麼出手相救!他當年亟須夜龍珠治病,除了那顆珠子,其他的人事物都打動不了他的心。
冷月慢慢地滑坐地上。悲傷得哭不出聲。她怎能怪他?他早就擺明收留她是別有居心,只是利用她體內的夜龍珠而且。是她自作自受,才會毫廠保留地愛上他,還恬不知恥地獻上童貞來救他,還想為他生養小孩。
裴冷月,你是個呆子!冷月痛極反而狂笑,對自己的處境感到諷刺。
冷月,別這樣。」獨孤清絕繼扶住她的肩,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因為愛她而不得不說出這個事實但事實卻成了他們之間的鴻溝。
「放手!」冷月掙開他的手,臉上的寒意足以將泰山凍成雪地。
「冷月,找會替你殺端木堯報仇的。」獨孤清絕也只能替她做這件事了。
「不必了,這件事我自己來。從現在起,我們各不相欠,毫無瓜葛,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日子,我們再也不必要見面了。」冷月往後退一步,冷肅的臉上有種恩斷義絕的漠然。
「不!你不能一個人走……」她打算一個人去對付端木堯!獨孤清絕知道,她要與端水堯奮死一搏。
「為什麼不能?你已經好了,還捨不得我體內的夜龍珠嗎?或是捨不得我這副身軀?」她厲聲打斷地的話。
「你不會是端木堯的對手的。」他俋郁地說。內心因她眼中的恨意而洶湧如波濤。
「生死有命,我不在乎。」她面無表情,轉身要走。
獨孤清絕迅速地閃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道:「可是我在乎。」
冷月倏地抬頭,怒斥道:「你在乎的是我還是夜龍珠?」
「你」
冷月沒料到他會這麼回答,愣了愣,才大笑道:「你是真的在乎我,還是不願讓夜龍珠落入別人手中才故意對我好?算了,反正我再也不會允許自己愛上你這個冷血閻王。」她話才說完,一股熱氣從四肢朝心口洶來,震得她悶哼倒地。
「冷月!」獨孤清絕匆忙上前抱住她。是夜龍珠的影響嗎?冷月的身子愈來愈不對勁了。
「別碰我!」她激憤地咆哮。
「聽我說,我怕你體內的夜龍珠有了變化,我得弄清楚怎麼回事。」他想起了佟小小說沈靛海使用夜龍珠而英年早逝,以及夜龍珠會讓人魂飛魄散的事,心中驀地一緊。
夜龍珠一旦失去了真情,又當如何?它以這種方式試煉它的有緣人嗎?
「這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放手!」冷月被他橫抱在懷裡,氣得扭動身軀想逃離。
「我不會放的。如你說的,自從我九年前將你帶回玄影殿,你就是我的。」他是認真的。她是他的,永遠都是!
「不是!不是!我再也不是你的。」冷月身受冷熱交迫,咬牙叫囂著。
「你說無論我到哪裡,你都要跟著我的。」他仍然沒打算放她走。
「那是我還沒認清你的真面目時說的傻話!」還有比她更愚蠢的女人嗎?明知道該恨他,卻又無法不愛他。九年累積而成的情債呵,該如何勾銷?
「但這些傻話打動了我。」他低頭看著發怔的她,難得展現柔情流露於深邂的雙眸之中。
「你這個兇手…」
「我愛你。」
「不要再騙我了」她才要反駁就發現他低下頭,唇角已向她的唇貼近,穩穩地含住她的聲音。兩人這些日子來的點滴歡愛又流回她的腦海,她矛盾地欲拒還迎,一陣氣息攻心,熱血翻騰,登時昏厥了過去。
「冷月!獨孤清絕驚駭叫道,發現她身上冷熱交迸,更加惴惴不安。
看來,找端木堯報仇的事暫且擱下了、他得想辦法去找到佟小小,否則冷月身上的變化就不定會要了她的命!
冷月昏迷了三天才醒來。
這三日她一直陷於夢魘之中,爺爺和爹娘全部在夢裡向她哭喊。她卻什麼也幫不上,只能跟著起哭。之後,,夜龍珠極力要衝出她的軀殼,害得她不停地嘔吐,直到吐出了夜龍珠,那顆珠子赫然變成端木堯的笑臉嚇得她拔腿就跑。
端木堯在她身後猛追,不斷地喊:「你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能跑?」
我死了嗎?她伸手一看,只見兩雙白枯的骷髏手。一回頭,水中竟映著一張殘破的骷髏臉,還不停地對她笑」不!」她失聲驚叫,掩面狂呼,脫口喚著獨孤清絕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一雙強有力的手握住了地張皇摸索的小手,低沉的聲音來自她的耳旁、溫柔地安撫著她飽受驚嚇的心靈。
「我在這兒。冷月,別怕。」
冷月是在這個聲音的低喃前醒來的,她睜開眼,還分不清東南西北,一見到獨孤清絕擔憂的臉,便雙手抱住他,低聲哭泣道;「好可怕的夢,獨孤叔叔,好可怕!」
獨孤清絕整整早床塌前守了三天三夜,他後悔躺冷月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佟小小的警告讓他三日來如坐針氈—一
夜龍珠是顆情珠,當主人了無生趣,心碎欲狂時,龍珠便會在其體內崩裂,使其魂飛魄散
他何苦要將事實拆穿,讓她受苦心肺?他這分明要害死她!
雙手緊緊擁著冷月纖瘦的身軀,他幾乎要為她的痛苦而肝腸糾結。她已經成了他的人了,他這輩子就不能再放開地。
冷月在他剛健的臂彎裡找到撫慰的安全感,略顯蒼白的臉頰淨是憔悴。但獨孤清絕就在她身邊,讓她放了心。
「什麼可怕的夢?」獨孤清絕下顎磨蹭著她傾洩的青絲。蟄伏了半輩子的情感已全部給了她。
「我……我夢見我死了,全身…都變成了……骷髏……」她在他胸口細聲囁嚅。
「別胡說!你不會死的!」獨孤清絕聞言心中一震,更加用力地抱住她。這會是某種不祥的預兆嗎?他不安地揣測著。
冷月被他擁在懷中,貼在他心跳勻致的胸膛上,他身上男性的氣息隨著內力的流動而不斷散發出來,直竄他的鼻息腦門,讓人迷醉……
驀地,冷月想起了昏迷前和獨孤清絕的對話,句句像陣陣霹雷打進她的腦門,她霍然推開他,為自己對他的依戀感到羞恥。
他是眼睜睜看著她家破人亡的兇手啊I
「放開我!」她臉色一僵,往床榻裡縮去。
獨孤清絕的手依舊抓著她,眼神晦暗無光。
她在他懷裡暈過去後,他帶著她走了幾里路下山,才找到這家小客棧歇息。他沒想到冷月會昏睡這麼久,於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就怕她從此不醒。
「你昏迷了三天,最好吃些東西補足體力。」他擔心地道。
「我吃不下。」冷月覺得乏力虛脫,但就是提不起胃口。
「多少吃一點,不然,怎麼上濟南找端木堯報仇。」他故意用話激發她的意志。此時想必只有端木堯三個字能讓她振作。
冷月果然憤然抬頭,盯了他半晌,才掀開床被,想下床到茶桌上吃點食物。可是腳才落地,她整個人便如敗絮似的軟軟倒下,幸好獨孤清絕眼明手快將她扶起,才免於跌落。
「怎麼了?」他焦灼地問。
「放開,我自己走。」她拒絕地想掙開他的手。他此時這種疼惜的表情更加擾亂她的心。
「怎麼走?雙腳虛浮,上身失重,你現在根本動不了,還逞強?」他皺眉微溫。
經過三天前的對談,她把多年來的仇恨全攤開來,甚至算上他一分,轉眼間,濃情蜜意消失了,兩人的關係突然變得更為複雜。
以前,她愛他,他躲她;現在,她恨他,而他卻只想好好愛她。這份亂七八糟的情曲到底有沒有離了變譜?
「我……我休息一下就會好了,你走吧。」她轉開頭去,不想再被他的關懷迷惑。此刻不再是談情說愛的時機,她這一生不會愛上任何人,只有把全副精神都放在雪恨上。
「我不會走的,我得帶著你找到東海龍王佟小小。」他扶她坐到椅子上。
「找他幹什麼?」冷月不太明白。
「救你。」
「救我?」冷月訝異地道。
「我們得想個法子把夜龍珠從你身上取出。」獨孤清絕在她對面坐下.夾了一些菜放進她的碗裡。
冷月一聽他的話,氣得「啪」一聲將筷子丟在桌上,冷笑道:「你還不放棄夜龍珠?想把我和夜龍珠分割,那乾脆殺了我。」
「夜龍珠在你體內太危險了,我不要你受傷。」明知她又曲解她的意思,他也不動氣。但夜龍珠隨時會要了她的命這件事,他不想對她提起,怕會影響了她的情緒。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獨孤清絕,我絕不會把夜龍珠交給你,我還要用它去對付端木堯,你死心吧!」冷月不會讓她如願得逞。她不懂,他的宿疾都治癒了,他幹嘛非得要得到夜龍珠?
獨抓清絕見她又在氣頭上,轉開話題,「先吃完飯,我幫你運氣、」
「不用。」她根本沒吃幾口,隨即撐起身子,慢慢走回床沿。
「你現在氣虛,得輸點內力給你,才不會四肢無力。」他跟著走到她面前。
「不,我不需要你的幫忙。」她倔強地拒絕。
體內原本充沛的內力的確消去了不少,好像自從那一夜救了獨孤清絕之後,她就開始不對勁了、難道是因為她不再是處女,身於破了功,才會與夜龍珠不能調和?她暗自緋紅了雙須偷偷地猜測著。
「過來!」獨孤清絕乾脆二話不說,一古腦兒地揪住她住床上一坐,與他面對面,掌對掌,開始遠起氣來。
冷月才想反抗,一道強勁內力便從掌上傳來,與她體內的夜龍珠相應和,霎時激發了枯竭的氣力,她蒼白的小臉慢慢恢復了血色。
獨孤清絕暗暗心驚於夜龍珠的力量,當他的掌一與冷月相融,一股強大的吸力便攫住他的掌心,源源不絕地接納了他的渾厚內力。
冷月發現自己正在掠奪獨抓清絕的功力,急忙撤下掌,阻斷了兩人間的內力輸送。
「如何?好多了嗎?」獨抓清絕喘著氣道。太驚人了!夜龍珠宏沛的力量真是罕見,連他體內的「回陽神功」也不能影響它分毫。要是冷月或此珠真的落入端木堯手中,那天下武林不就要斷送在此淫魔之手?
「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難道你想讓我體內的夜龍珠吸乾你身上的內力嗎?」冷月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面對自己的軟弱。她對獨孤清絕的感情,早已深不見底。
「無所謂,只要還有三成功力,我照樣能擊敗端木堯、」他盤腿調勻氣息後才走下床轉身對冷月說:「我們得暫且在這客棧裡住一陣子,等你的身體好些了,再去找佟小小。
「我說過不想再跟著你了。」他還不懂嗎?再跟著他她根本無法恨他,只會氣自己愈陷愈深。
「你是我的,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他堅定的眸光中有一絲絲難以察覺和疼惜與摯情,這是當年叱吒江湖的「玉面閻羅」最不可能出現的眼神,然而對她,他不再隱藏多年來冰封在心底深處的溫柔。
冷月無言地看著他昂藏的身子走出去,心中不斷地吶喊著,為何一定要找到佟小小?目前除去端木堯不是他的第一要務嗎?怎麼他還有時間費勁去找那個東海龍王?這其中到底有何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