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夏母臉色發青,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夏瀅,你給我滾下來!」
就這一聲比獅子吼還令人發顫的聲音傳來,夏瀅被嚇得幾乎從樓當中摔下來。
她立穩腳跟,只見夏母摔上電話,恐怖地衝上樓。
「你居然給我當眾接吻?」夏母揪住她的耳朵,「說,你的家教哪兒去了?接吻還被人拍到,貼得滿學校都是,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讓你爸怎麼見公司的下屬?」
有那麼嚴重嗎?
不過因為耳朵在人家手裡,夏瀅沒敢說出來,只是心裡嘀咕。
「夏……夏冰……」不是她,老媽怎麼會知道學校裡的事?
「是啊,不是你嬸嬸去看夏冰演的話劇,怎麼會看到……」夏母被氣得不像樣,生氣怒瞪的眼神和夏瀅如出一轍。
母女就是母女啊,生起氣來都一樣。夏瀅還有空在一邊偷偷感歎。
「怎麼會看到你和別的男生——據說還是個小四眼!怎麼你找男生就不會找個帥一點的,讓別人看到也說你有眼光啊!你這個混蛋!」
「媽!」扯到哪兒去了,而且她覺得秦行雲很帥啊!
嬸嬸突然說了什麼?讓老媽這麼火大?
兩個中年婦女在一起真是危險,什麼都聊!
「等明天你爸回國你要怎麼交待!不剝了你的皮才怪!」夏母一想到老公,終於氣消了一點。
不過,依老公寵女兒的程度,應該不會責怪她沒有管教好,先剝了她的皮才對吧?
「秦行雲!」
秦行雲一進家門,便被秦母甜得膩死人的聲音嚇得渾身直哆嗦。轉頭一看,老爸安然地晃著搖椅在看不知看過幾十遍的科學雜誌。
「坐過來。」秦母從宴會上回來的妝還沒有卸,看起來很是光彩照人。
「明天我還有論文要交。」秦行雲火速找到借口。
「不差那一會兒工夫。」秦母以凌利的目光指引他坐下。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企圖向秦父求救,誰知他像沒看見似的笑呵呵地仍在看他的雜誌。
「你和一個女生…叫夏瀅的是吧,在保健室接吻了?」雖然聽起來有些荒唐大膽,但事情發生在木訥呆板的兒子身上,倒也是好事一件——起碼這表明她兒子也不是那麼不諳世事,對於正常人一般經歷的過程,也還是有需要的。
果然,如他預料的一般……興奮。
「巧合,只是巧合。我低頭,她抬頭,就這樣而已。秦行雲力求簡潔明確地表達,只是聽在秦母耳朵裡,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沒事幹嗎兩個人窩在保健室?」
「我——」
他還沒說完便被秦母打斷,「你喜歡那女生嗎?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隨便的人?」
秦行雲頭痛地揉揉太陽穴,「媽,折騰一天了,我真的很累,有事明天再說吧。」
也許他應該盡快申請住校!
秦母睿智的目光望著他,薄唇輕揚,「好了,去休息吧。」
沒空理她頭腦裡究竟在打什麼算盤,秦行雲鬆口氣地走進房。
「今天沒上課吧?」校長老爸此時才很不仗義地出聲,說出的話卻是完全不向著他。
「是。」
「那個女生也沒上課。」
秦行雲背對著他,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對他說還是對感興趣的秦母說的,他不置可否地關上自己房間的門。
倒身躺到深藍色的床上,眼見卻浮現出夏瀅唱歌時露出的調皮笑容。
那樣活潑、開朗的她,會喜歡上他這樣各方面都與她截然相反,被人公認為書獃子的無聊又刻板的人嗎?現在他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刻意塑造的形象了。
夏瀅,我喜歡你。
這句話,在面對你的時候,我會說出口。
可是,當他說出口的時候,她會是什麼表情呢?他忐忑地期待著。
☆☆
秦行雲走過校園內一塊大大的草坪,已經看到迎面而來的小馬和他的女朋友,長相斯文秀美的明玉。
「嗨。」老遠小馬就打招呼,像是見到了親人一樣,笑容滿面。
「你們好。」秦行雲笑著回應。
明玉嫣然一笑,「昨晚和夏瀅玩得還好吧?」
「嗯?」他們怎麼知道?
「別裝了。」小馬曖昧地推一下他,「昨晚我們去K歌的時候都聽服務員講了,據說裡面歌唱得熱火朝天。」把點歌的小妹妹都笑到別的包廂去了,生怕再聽下去會沒命活著下班,「你們也真是的,玩得那麼樂也不叫上我們。」
明玉手肘觸一下小馬的手臂,神情比之小馬更加曖昧,「沒有情趣的傢伙。」好好的二人世界怎麼會讓那麼多的大燈泡參與進去。小馬突然明白過來,「啊……啊……」啊了半天,和明玉嘻嘻一笑,便要離開。
「剛剛看到夏瀅去了小鏡湖哦——」他神秘地衝他擠擠眼睛。
秦行雲笑笑,別過身子也走了。
而當他回過神時才發覺,他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向了小鏡湖方向。
他無奈地笑笑,也許他是真的愛上了夏瀅……
夏瀅不知所謂地跟著毛小如來到了花明柳綠的小鏡湖。
她的課才結束,毛小如就火燒屁股似的急衝上來,二話不說就拉著她往外走,在她十分堅決的態度下才算說出了目的地——小鏡湖。這個傳說中有好幾個女生跳湖自殺,經常鬧鬼的湖。
毛小如怎麼了?是突然想不開拉著她一起死,還是有人又跳湖等著她救?
仔細想想,兩者又都不像。
她愈加放慢了速度。
「快走啊!」見她停下來,毛小如不禁怪叫。
「你叫我來這兒到底幹什麼啊?」夏瀅不耐煩地問,昨晚的她已經夠慘的了,被老媽狠狠揪著耳朵教訓一頓不算,居然連宵夜也沒吃到——幸好和秦行雲在外面吃過飯才回的家,不然連飯也吃不上,也不知道今天還有沒有命來上學。
她才安下心來,在眾位同學們特別「關愛」的眼神中上完了一節課,又緊接著被她拉到這裡來,「你究竟要幹什麼?」
「有人在等你啊!」毛小如也是不耐煩,她以為她願意摻和在他們中間嗎?無奈的是於健那追魂奪命CALL,不答應帶夏摸出來,他的電話就是打個不停。如果不是擔心電話費超過預算,她才懶得理呢。
「誰啊?」夏瀅莫名其妙,總不至於是秦行雲吧?
「收起你那傻笑吧。」毛小如同情地望向她,和校狀元在一起非但沒有變得多聰明,反而在她看來越來越傻氣了。白癡也想得到秦行雲根本不會通過自己來找她。
「喏。」
毛小如將她推上前,夏瀅抬眼一看,竟然是於健。
他搓著手,看起來很緊張地站在面前。一身簡單的運動T恤將他高挑的身材完全展露。
「終於見到你了。」於健很是興奮。
「嗨,你好。」夏瀅很是奇怪他竟找她來這裡,可是回頭一看,毛小如那丫頭已經跑得不知去處,眼力所及之處竟然沒有她的絲毫蹤跡。
跑哪兒去了?
正在疑惑之際,於健突然上前,站在距離她兩步之遙的對面。
清風吹過湖面,一股爽朗的風吹過來,令她感覺一陣舒服。
「你找我有事嗎?」她問。他找的應該是毛小如,不是嗎?
「有事,當然有事。」於健雙眉微皺,目光深沉地望著她,「佈告欄的事——」
「你不要說恭喜啊。」她怎麼聽怎麼像落井下石,「那不過是巧合而已,你知道的,我在撿東西,聽到他在叫我,我一抬頭,他也是正好低下頭想要幫我,於是就……那樣了。」
聽她說,於健漸漸露出笑容。當昨天看到佈告欄裡的那兩張接吻照片時,他彷彿被人狠狠地在腦上捶了一錘似的,緊張地找了她一整天,不過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跑得不見蹤影,在忍耐了一夜之後,他終於找到毛小如,拜託她將夏瀅帶來才算見著了她。
「看見我這麼慘,你還笑得出來。」夏窪傻乎乎地仍當他是哥們。
「你並不慘。」他才慘,整整一夜都沒睡好。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上她,她的性格實在是單純得要命,向她拚命暗示她也不明白似的仍和他嘻嘻笑,將他當作哥們,他也以為這樣會比較好一點,等到慢慢熟悉滲透她的生活也好,可是經過佈告欄一事,他決定不再守株待兔。他要努力爭取。
夏瀅輕歎一口氣,這樣還不慘,什麼才叫慘?現在她的耳朵還有些疼呢,她懷疑已經被老媽拽腫了起來。
「夏瀅……知道我第一眼見到你是什麼印象嗎?」那一次,他看著她走下舞池,像一朵潔白的百合花,純潔而且高尚,在舞池中翩然起舞。他忘卻了她身邊的舞伴,忘卻了整個舞會中所有的人,眼裡只看到她一人。
「什麼印象?」她感興趣地問,她很想知道別人看到她第一眼的印象。
「純潔,美麗。」
於健的目光深情得膩死人,可夏筐仍是毫無所覺——或許是因為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他的心上,所以才看不到。
「純潔?美麗?」好奇怪的字眼,她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詞語用在她的身上。
感覺好像她戴上了不屬於她的帽子。
「你是我心中最漂亮的女人,你知道看到那張照片我有多難過嗎?心像撕裂了一般。」於健靠她越來越近。
夏瀅終於感覺到不對勁,「你……」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奇怪!
「我不想看到你被別人搶走,夏瀅,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什麼……女朋友……」
夏瀅頭腦中一片空白,被他說的話嚇住了,甚至連他的擁抱也沒有覺察到。
他喜歡她?他不是應該和毛小如的嗎?「對了,剛剛那個你的新朋友,也就是我口中你的追求者於健剛剛來找過你。」「說實話,你就真的對於健一丁點兒意思都沒有?其實他長得也不錯了。雖然不是那種一打眼就能讓人一見鍾情的美男子,但也算是英俊少年,還算有能吸引人的地方,你就一點兒那意思都沒有?」「於健和秦行雲,你確定要選秦行去嗎?」「男生主動過來跟你說交個朋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因為看上你了,才不是只交你心中那種無性別之分的朋友!」
一點一滴,毛小如所說的話出現在她腦中,原來真的是她笨!還以為他真的只是要和她交朋友,只是毛小如想要追他!
她真是笨!
此時她恨不得狠狠地敲自己的頭,她怎麼會那麼笨!
才察覺到身上不屬於她的重量,被別人抱著時,電話便突然響了,於健體貼地鬆開她,只是溫柔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
夏瀅頓時感覺鬆了一口氣,不管是誰,打來電話的人就是她的救世主。
「夏瀅。」話筒裡傳來的是夏冰清脆、悅耳的聲音。
她?救世主?扯不上邊。
「夏冰?有事嗎?」她很少打這個電話找她,但是只要一打來,就準沒好事。
「我只是有件事情想問你,也許這很重要,也許只是無關輕重。」
夏瀅一頭霧水,「你到底想說什麼?」今天人人都好奇怪,說話都是模稜兩可。只是一到這時候,可以肯定的是,夏冰一定沒安好心眼。
「我想問的是,你喜歡現在抱著你的這個男生呢,還是喜歡佈告欄上和你接吻的那個秦行雲呢?」她實在是好奇。
「什麼?!」夏瀅開始四周探看,夏冰居然看到於健剛才抱著她?她在哪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被另一個男生抱著的事情傳到老媽耳朵裡,可以確定的是她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你在哪兒?」她緊張地東張西望,結果卻在小鏡湖的西邊,距離他們不是很遠的地方看到了半倚著船頭望著她的夏冰。夏冰一臉欠揍的笑容,揮動著小手向她問好。旁邊還有那個在舞會上,據說追了她整整兩年的遲其,他正賣力地划著小船,為他心愛的女王服務。
「我本來是不想打擾你的,可是事情很重要。」夏冰指揮遲其向湖中心繼續劃,「對你來說,也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究竟喜歡誰?」
夏瀅望向遠處笑意盈盈的堂妹,真是恨不得遲其一個不小心潑她一臉水,「你、到、底、想、說、什、麼?」
「喜歡抱著你的那個男生?」
「不是!」
夏瀅在那邊一時失語。
「怎麼了?」
「我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喜歡秦行雲就慘了。」夏冰遺憾地歎口氣,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剛剛你們抱在一起的時候,秦行雲學長就站在離你們不太遠的地方……如果他不是瞎子的話,應該都看到了。」
「夏冰!」
顧不上和她吵,夏瀅緊張地回頭尋找秦行雲的蹤跡,卻只遠遠地看到他離去的背影。跟著她便要追上去,卻被守在身邊的於健一把拉住,「夏瀅,你去哪裡?」
夏瀅甩開他。「放開我!」
「夏瀅?」於健震驚地看著她,她是怎麼了,剛剛還是好好的?
夏瀅望一眼秦行雲離開的方向,如果他誤會了怎麼辦?會討厭她嗎?還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於健,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的是秦行雲,我要去找他!」
「可是——」剛才還是好好的。
「我喜歡的是他,不是你。希望我們還是朋友,再見。」說完,她一溜煙地跑了,只留下於健孤零零地站在小鏡湖邊。
一陣風吹過,楊柳拂面,遠遠看上去,於健的身影顯得更加孤單蕭索。
他,失戀了。
「學長。」小船上,夏冰將視線轉到賣力划船的遲其身上,「如果你看到我和別的男生抱在一起,你會是什麼反應?」
遲其臉色一變,划船的手突然停下。
「好好想一想再說。」夏冰絲毫不介意太陽的酷曬,將漂亮的臉蛋迎向陽光。微風拂面,自有一股清爽。
遲其很聽話地認真想了想,笑了,「也許我會上去揍那男生一拳,也許……我會受傷地離開。」事情沒發生是說不准的,但是結果無外乎是兩樣。
夏冰望向他,他的眼睛幽深真誠,「這麼說,你喜歡我?」
「夏冰,你這樣說,不覺得很傷人嗎?我追求了你整整兩年,我的心意你還不知道?」遲其有些受傷。
夏冰安撫似的對他笑笑,她知道,只要她露出笑容,他就不會計較她犯的錯。
「如果是看到不喜歡的女人和一個男人擁抱,你會怎麼樣?」她問。
「你今天的問題真的是奇怪。」不過他還是認真地解答,「我會迴避。」
「不會在旁邊看著?看看究竟發生什麼事?」
「我還沒有那麼八婆。」
夏冰滿意地點點頭,「看起來秦行雲學長也不像是那麼八婆的人。」站在旁邊看了那麼久,又邁著緩慢沉重的腳步離開,應該是對夏瀅有了不一樣的情愫才如此吧?
夏瀅也終於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了嗎?
她抬頭看看天,突然覺得陽光黯淡了不少。
「夏冰。」
「嗯?」她淡然一笑,臉龐在陽光下是如此的耀眼,讓他不敢直視。
「我喜歡你,愛你,我會追到你終於不耐煩地點頭那一天為止。」遲其無比認真地說。
「不耐煩地點頭?你的要求就這麼低嗎?」夏冰將手插到涼涼的湖水中撥弄,「不用那麼長久的時間。」
她望向湖對面的紅頂小亭,「半小時之內如果你可以劃到對面岸上,我就答應和你交往。」
「真的嗎?半小時?」遲其用目力測量,這樣的路程可以說並不一定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學長,我說話算話,只要達到我說的程度,我們就交往。」
說完,夏冰再也不管遲其如何地努力前進,將目光轉向仍站在湖邊的那個可憐的男生。她知道夏瀅是一根筋的人,喜歡上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不會改變的,倒霉的只是那個自作多情的男人而已。
夏瀅——在她享受這陽光明媚,湖水波瀾的時候,她能做的,只是祝願她萬事如意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