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星紅唱片公司"的小小宣傳倪安馨,在這發片熱季之中,自然更加忙碌。她的資歷不深,之前伺候過一個難纏的大牌,現在帶的是一個新人。新人叫做蕭寶琳,不到二十歲,還在念大學,長相甜美,歌聲清亮。
蕭寶琳雖然年輕,但是對於市場競爭的激烈,很有自覺。所以她很努力,也很敬業。只不過公司內部一直都有流言蜚語,說蕭寶琳表面上是憑藉歌唱比賽脫穎而出,實際上是靠著和上層上床,才獲得出唱片的機會。
個性敦厚的倪安馨,對於這些耳語,都只是聽聽而已。她喜歡看人的優點,所以她會欣賞蕭寶琳認真的工作態度。再加上,蕭寶琳對她一直也很客氣,所以兩個人相處得不錯。
倪安馨雖然有點小迷糊,不過在趕通告這方面,她可一向都很緊張、小心的,早在錄節目之前,她就和蕭寶琳在休息室等著了。
蕭寶琳對著鏡子補妝,倪安馨則翻找著她記事情的小本子。"在哪裡呢?"她碎碎念著。
蕭寶琳瞄覷了她一眼,看到倪安馨放在桌上的一本牛皮紙裝訂的小筆記本,她隨手拿了起來。"是這個嗎?"她翻了翻。
倪安馨正要把皮包剩下的東西倒出來找,看到蕭寶琳拿了她隨手塗鴉的筆記本看,臉上微紅地說:"不是。"她探手,打算拿回來。
"等等。"眼睛睜亮的蕭寶琳,卻捨不得還她。"倪姊,借我看一下。"她原本以為這只是一本比較精緻的筆記本,翻了之後才知道,那是一本手工裝訂製作的筆記本。
裡面繪有可愛的插圖以及小短文,內容都是關於蕭寶琳這張專輯的心得與雜感。小插圖只用了幾筆,就將神韻與趣味勾勒出來。短文的字句不多,充滿詩的美感,念起來的韻律也很好聽。
"哇!"蕭寶琳睜大眼睛看著她。"倪姊,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是啊。"倪安馨雖然比蕭寶琳大了幾歲,但是她笑起來時白淨可愛的臉龐,反而有種孩子似的見腆乾淨。
"好棒喔,好有才華喔!"蕭寶琳稱讚著。
"沒有啦!"倪安馨嘿嘿地抓著頭。"不敢說很有才華啦,只是什麼人都有優點嘛!上帝是公平的,我長得沒你那麼漂亮,總是要有其他的能力咩。"
蕭寶琳一雙漾水的眼眸汪汪地盼著她。"可以送我嗎?"
"啊?"倪安馨愣了一晌。
"我知道這樣說很不好意思。"蕭寶琳撒嬌地說。"可是你這本小冊子,真的好可愛,上面又都是和我的專輯相關的東西,我好想留著作紀念。唉,誰知道我還會不會有下張專輯呢?"
"這……"倪安馨為難地皺著眉頭。
"真是抱歉,我說了讓你為難的話了。"蕭寶琳歉然一笑,主動把筆記本放回她的皮包裡。"倪姊,我是真的很喜歡才會這麼說,你不要掛在心上。如果是我自己做的小本子,我也會捨不得給人的。"
倪安馨因為拒絕蕭寶琳而覺得過意不去。"謝謝你的體諒,實在是因為……"她話說到一半,手機響起。"你等一下。"
"喂,我倪安馨。"她迅速地接了起來。
電話那方劈頭就是罵人。"倪安馨,是誰說過'我做事,你安心',你還真不能讓人安心耶,你是怎麼搞的,遲到了半個小時,大家都在等你啊!"
"怎麼會?"倪安馨皺緊了眉頭。"我記得的時間就是……"
對方急躁地打斷她的話。"記得什麼啊?你快點帶你們家藝人到攝影棚啦!"
"好好,對不起、對不起。"倪安馨連聲道歉,臉上困窘地發紅。"我們馬上就到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
倪安馨要帶蕭寶琳參加的節目叫做"歡樂滿點",這個節目是以耍弄藝人作為噱頭。一般來說,所謂的"整人",其實常常都只是藝人和節目製作串通好的表演,被耍的,反而是觀眾。
倪安馨並不喜歡這樣的節目,只是演藝生態如此,她也只好接受了。她和製作單位已經敲好通告內容。
劇本是這樣編的──蕭寶琳和一個盲人的樂團合作演出,不管盲人樂團怎麼演奏,蕭寶琳就是配合不上。接下來,就讓兩方面吵了起來。最後,蕭寶琳向盲人樂團道歉,說明只是為了節目效果。然後,兩方合作,重新表演一次蕭寶琳的新專輯。
倪安馨明明記得的時間就是半個小時後才開拍的,沒想到製作單位竟然會說她們遲到。兩人一到攝影棚,立刻就被製作單位罵得臭頭。
倪安馨不斷地賠不是,一張白淨的臉脹得通紅,難堪困窘得不得了,她一點也沒料到一旁的攝影機已經悄悄錄下這一幕了。
最後是男主持人替她們說話,才讓節目進行。
開拍的時候,倪安馨靜默地退到旁邊去。一直低聲下氣給人賠不是,她心情沮喪得很,不過為了避免影響蕭寶琳的錄影情緒,她還是打起精神,丟給蕭寶琳一個笑容,雙手握拳,小聲地鼓勵蕭寶琳。"加油,加油,加油。"
蕭寶琳和主持人寒暄之後,就按照本來的腳本,故意快了兩拍唱歌。剛開始,盲人團體不以為意,幾次下來之後,盲人團體開始浮躁了。
主持人選在這時候引燃戰火。"停停停!怎麼會表演成這個樣子呢?"主持人皺起眉頭。"寶琳唱得不錯啦,可是……大家配合一點嘛!"言下之意,就是在指責盲人團體表現不好。
果然這句話,馬上激得盲人團體不悅。"問題不是出在我們身上啊,你們不能因為我們是盲人就欺負我們。"
"沒有呀,我們很尊重你們的。"主持人還惺惺作態。"我知道你們平常表現很好,可是今天真的有點失准。如果你們累的話,我們可以配合你們,大家休息一下,無所謂的。"
"要休息的不是我們吧!"盲人團體的團長,話鋒一轉。"不要說我們是盲人就把問題丟給我們,這個歌手才是聾子吧,根本連音樂都抓不準。"
被這麼嚴厲地指責,蕭寶琳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蓄起淚光,攝影鏡頭隨即抓住她受委屈無辜的可憐模樣。
一旁的倪安馨皺起眉頭,怎麼覺得情況好像有些失控。
"你們怎麼這樣說話呢?這樣子,我們怎麼錄下去?"主持人表現出發火的樣子,一甩頭,拉著蕭寶琳走掉。
蕭寶琳表現裝得驚慌,內心裡頭卻暗自打量著情況,她敏銳地捕捉到主持人嘴角閃過的一抹竊笑,馬上就猜到,這一切看起來像是失控的情形,一定也是安排好的情節。
蕭寶琳的心情定下來了,只配合著演戲。
倪安馨不同,她緊張得很,趕快跑了過來,低聲對著主持人和執行製作說道:"我看他們好像真的很生氣,只是演戲啊,有必要這樣罵人嗎?"
"你說什麼話啊?"執行製作洪小敏睨了她一眼。"就是要這樣,才會有效果啊,反正蕭寶琳就是罵回去就好了。吵得越凶越好,現在的人都喜歡看吵架。"她轉過頭看著蕭寶琳。"吵架你會吧?"
"我……"蕭寶琳故意頓了一頓。
洪小敏不耐煩地說:"早就說好要吵架的,你不會現在才想打退堂鼓吧?你們不能準時上通告那就算了,不會連配合演出這一點都做不到吧?現在是怎樣,難道他們是瞎子,你是聾子,大家都是殘障,所以你罵不下去。"
聽她這麼一說,蕭寶琳戲劇性地掉下眼淚。
倪安馨不知道她是假哭,心裡頭跟著難過。"為什麼要這樣罵人哪?"她保護著蕭寶琳。
"倪姊。"蕭寶琳順勢撲到她的懷裡。
倪安馨真的濕紅了眼眶,為蕭寶琳覺得委屈。
兩個人抱在一起哭,這一幕"溫馨感人"。
四周突然有人拉了響炮,錯愕之中,倪安馨聽到有人喊道:"整人任務成功!"
綵帶飄飛,倪安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整人計畫。她也是這個計畫中的一部分,成為另一名娛樂別人的丑角。
fmxfmxfmxfmxfmxfmxfmx
倪安馨怎麼也沒想到第一次帶蕭寶琳去錄影,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對於自己被整,她覺得很生氣;對於蕭寶琳被整,她則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根本不知道,蕭寶琳早就看穿製作單位的把戲,反過來跟著扮演讓人同情的"苦命玉女"。
事後,蕭寶琳對於倪安馨極為和善,甚至還說要拿一千多塊錢的通告費請倪安馨吃飯。
倪安馨過意不去,推辭掉蕭寶琳的請客,自己窩在電視台附近一家餐廳,吃著簡餐。
她正埋頭悶吃著,有人走了過來。"小倪。"
她抬頭,來打招呼的是整人節目的執行製作洪小敏。一看到她,倪安馨瞪著眼睛,不客氣地說:"你要做什麼?"
洪小敏一臉笑意地把餐盤端了過來。"跟你打招呼,一起吃飯呀!"其實,之前她和倪安馨還有一點交情的。
"一起吃飯?"倪安馨皺緊眉頭。
洪小敏坐了下來。"今天算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嘍,要不,我請你吃飯?"
倪安馨認真地問:"我不用你請我吃飯,可是你是真心道歉的嗎?"她懷疑。
"這……哎呀。"洪小敏笑了笑。"我知道不該把你一併整下去啦,不過,一切都是為了效果啊,你不覺得,一開始你被罵的時候,就很有緊張的氣氛嗎?你們家的藝人,那個……蕭寶琳,她的表現也很好,我看她會紅的。其實認真說來,也沒有誰真的損失什麼啊!"洪小敏聳聳肩,彷彿這一切真的沒什麼。
"為什麼沒損失?"倪安馨眉頭一皺,揚高了聲音。"我們之間本來的友情,任何一個表演者該有的尊嚴,製作節目的人該有的厚道,這些都沒損失嗎?"
倪安馨激動的態度引起旁人的側目,她卻渾然不覺。
角落裡,有一個穿著T恤和牛仔褲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書,往倪安馨那裡看了過去。男人叫做邵喻懷,看著倪安馨慷慨激昂地陳述,他冷邃的眼眸定靜地捕捉她的神態。
倪安馨雖然剪著俐落的短髮,可是她乾淨睜圓的眼眸,白淨的臉龐,顯得太過可愛與孩子氣。她的嘴角上揚,好像隨時都蓄著笑,即便是憤憤不平的發怒,也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她的個子不高,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對抗成人世界的小女孩。
這世界說大道理的人很多,但是她的真誠和純稚卻讓他隱約地受了感動。
他極輕地勾動唇角,有點為她難過,因為他已經可以想見,她只會招來別人嗤之以鼻。
"什麼尊嚴?什麼厚道?這年頭哪還有人在說這個。節目要的是收視率,藝人要的是知名度,觀眾要的是放輕鬆,大家各取所需,就這麼一回事。你一個人這麼認真做什麼?"洪小敏一邊說,還一邊吃著,並不把倪安馨的話放在心裡。
"做人不應該認真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得過且過嗎?這是一個原則的問題啊。"倪安馨捍衛著心裡頭的想法。
"倪安馨!"洪小敏終於放下手中的筷子。"你平常耍寶的幽默感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要這麼死腦筋地繞著這個話題轉呢?真是無趣,不吃了。"
說著,洪小敏人就這麼走了。
倪安馨咧嘴吐舌。"不要吃最好,省得妨礙我的胃口。"真是氣人,為什麼明明不對的事情,大家都可以理所當然地看待。
倪安馨張嘴,惡狠狠地,大口大口地吞咬著眼前的食物。
不經意地,邵喻懷眼眸中淡淡的笑意揚開。他從來沒看過一個女孩子吃東西時這樣凶狠,還有著吵架時所沒看到的氣魄。
"呼!"吃飽了。倪安馨放開笑容,滿足地撫著肚子,食物總是能帶給人終極的安慰啊!
抓了皮包,倪安馨打算付錢走人。"咦"不會吧!她的心口不安地跳動,找……找不到錢包……
倪安馨一樣一樣地掏翻著,沮喪地垮著臉,完了,真的找不到錢包!嗚嗚嗚,剛剛洪小敏說要請吃飯的時候,她還一口就拒絕了,早知道……剛剛應該叫洪小敏把錢留下來的。
"忘了帶錢?"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倪安馨抬頭。"嗯。"看到邵喻懷的時候,心跳不自覺地快了,困窘的臉更加熱燙。
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像是偶像劇的男主角,帥得讓人心跳加快,可是又冷的讓人覺得不知所措。
倪安馨整了整呼吸。說真的,她在唱片公司做事,又常出入電視台,看到的帥哥不少,但是沒有一個能讓她的呼吸這麼紊亂。
倪安馨偷偷地打量著他──雖然他很帥,可是看起來並不是那種只有臉蛋的人,相反地,他有一股冷然而深沉的味道。這樣的味道,和他年輕的穿著,實在有些不相稱。
邵喻懷看著她,他並不習慣主動對人釋出善意,不過看著她無助的樣子,他還是決定破例當一次好人。
他拿出五百塊錢,把錢放在桌上。"有機會再還我吧。"
倪安馨愣了一愣。他沒有停留,背了個帆布背包就走掉。
倪安馨回神之後,匆匆起身,慌亂地收拾了東西,急急地付了錢,快步地跟了出去。
"Shit!"一走出去,她低咒一聲,外面下著不大不小的雨,顧不得雨水打在身上,她緊張地找著邵喻懷的身影。
雖然下雨使得視線變差,不過她還是一眼看到他高大的背影。
"請等等!"她揚高聲音,跑到他的跟前。
他回頭。她手短腳短,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讓他的眼中掠過笑意。
"謝謝你……"倪安馨喘著氣,不擅於運動的她,一跑起來就喘。老天,這男人手長腳長,動作真快,一晃眼,他就可以和她拉開這麼大的距離。
她看著他,臉不知道怎麼的益發地熱了,她的心臟強烈地撞著胸口,呼吸困難。她跟他可能靠得太近了,他的氣息還有他投遞的眸光,都讓她胸前的撞擊更加劇烈。
"對不起,等等。"她困窘地收了視線。
雨一直下著。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變得窩囊和白疑,簡簡單單的話,就是怎麼都出不了口。
他耐心地等著,從背包中拿出一把傘撐開,沒有說話,卻很體貼地為她遮雨。
她怔怔地抬眸,雖然他的表情始終冷然,可是她的心窩卻暖熱了起來。
她輕笑,碎聲囁嚅著。"謝謝。"
"嗯哼。"他很少做這種善事,對於別人的感謝,不大會響應。
倪安馨以為他嫌她煩了,耳根莫名地燙了起來。"請問,我怎麼還你錢?"老天,她希望這樣的話聽起來不像是搭訕。
"看看吧,一個星期之內如果沒有碰到我的話,你就把錢捐出去吧。"他的答案很乾脆。
"喔。"她有些失望。好吧,她承認她有點小小的想勾搭這個男人,不過倒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只是覺得如果能再見到他一次,她會很開心的。
"那……"她收拾起綺思。"謝謝,再見。"
她轉身,走入雨中。
"耍呆。"她碎聲罵著自己,恍恍地走著。不知為什麼,雨好像突然停了,她抬頭想看天空。
嗯,一頂傘蓋著,她轉頭。"啊!"邵喻懷默不作聲地出現在她旁邊,把她嚇了一跳。
邵喻懷微皺起眉頭,她的叫聲,也嚇了他一跳。
他平著聲音。"你要去哪裡?我送你。"他本來是不打算再做好人的,可是她走在雨中的樣子,好像有點可憐,所以他才會跟了上來。
不想承認,但是她的模樣,就是讓他丟不下。
"我去牽摩托車。"她開心地綻了笑。
"咳!咳!"他清清喉嚨。怪了,她燦爛的笑容,竟然讓他有一瞬的不大對勁。"我們走吧。"他移開視線。
"好。"她跟他並肩走著。
沒有幾步就到了停放摩托車的地方。她冒了個念頭出來,如果她假裝找不到機車的話,就可以和他多相處幾分鐘了,不過她這個念頭真的只是想想而已,但──
倪安馨忽地大叫。"我的車哩?"死了,她心愛的小綿羊真的不見了!
他看著她,忍不住搖頭。她怎麼永遠都一副莽撞毛躁,糊里糊塗的樣子?
他想了下,冷靜地問:"你的鑰匙呢?"
"鑰匙?"她掏著,翻著,找著。"啊!"慘呼了一聲。"不會吧……"怎麼會這麼糟糕呀,她竟然一整天都在找東西。
她兩腳一跨,就這樣蹲了下來,一樣一樣地把東西翻出來。
他一愣,傻了眼。從來沒有任何女人,像蹲毛坑一樣,在他面前這樣蹲下來的,特別是這女人還穿了裙子。
保持淑女形象,這是對一個帥哥應有的尊重──他是這麼認為的。
真拿她沒辦法啊!看來她不只糊塗,還很遲鈍。一會兒,他轉了抹有些無奈的笑,也蹲下來,把傘撐好,以確保她不會淋到雨。
她翻了一堆東西,疊在裙子上,他眼睛一尖,看到一本做工細膩的筆記本。"你的?"很難將這樣風格的東西和她聯想在一起。
她抬眸。"我……"她頓了一下,突然改了口。"我們家藝人的。"倪安馨決定了,要把這一本送給蕭寶琳,因為覺得她今天被惡整,好可憐。
"蕭寶琳?"他記得剛剛有聽到這個名字。
"就是她。"倪安馨隨手拿了回去。怪怪,所有的鑰匙都在,就是摩托車的鑰匙不見了。"怎麼會找不到鑰匙呢?"她懊惱地念著。
"我想,你是留在摩托車上了。"
"啊!"他說對了!她淒厲地喊著。
他眉頭一緊。"小姐,你已經在我耳邊喊了第三次了。"
"不好意思。"她的臉困窘地紅了。
他的嘴角一勾,沾著笑意。"沒關係,下次只要小聲一點就好了。"他想,還會有下次的。
她覺得尷尬死了,沒有注意到他用了"下次"這樣的字眼。那表示,他並不覺得他們會這樣結束。
她臉熱著沒說話,他只好再度開口。"你家在哪?我送你。"
他要送她她張大了眼,呆呆傻傻地看著他。
她呆掉的表情實在很逗,他忍著不笑。"不過我騎的是腳踏車。"
"沒關係,沒關係。"她一連點了好幾個頭。從今天起,她會愛死腳踏車的。
"走吧!"他帶她去牽車。
老天,她的腳步輕盈愉快。因為他的善意,讓她忘了"小綿羊"不見的痛。她忍不住輕哼。
聽到她輕哼,他詫異地回頭看她。"你的車不是丟了嗎?"她的心情未免也恢復得太快了吧
"沒關係啦!"她豪氣地揮了揮手。"反正依我的個性,車子不是今天丟,也是明天丟。"她看開了。再說,今天丟,算是因禍得福了。
他向來冷漠的臉,終於逸開了笑。"上來吧!"他把雨傘交給她,輕鬆地橫跨上腳踏車。
哇,好高的腳踏車。她趨近他旁邊,拿自己的腿和坐墊比了比,嘿嘿地笑了。"差好多呦!"
他失笑,比了比矮上一截的後墊。"這才是給你坐的。"他和人的距離,一直都不容易拉近,但是她有點笨拙傻氣,卻毫不忸怩做作的態度,讓他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放鬆。
"我知道。"她翻睨了他一眼。老天真是不公平,人的身高怎麼會差這麼多哩!就算是後座,她還是得辛苦地蹬跳,才能坐上去。
等她坐上去後,他踩了踏板。"地址?"
"喔。"她報出地址。
腳踏車往前,她舉高了傘。老實說,坐在後面並不舒服,車子顛著顛著,可是她的心情仍然好到不行。
一切如果就停在這裡,那就是最完美的結局了。
不管今天有再多的難過,在他面前出了多少糗,至少她現在可是和他同坐著一輛腳踏車。
細雨紛飛,呵呵,她就像是日劇中幸福的女主角,和男主角浪漫地邂逅。
突然之間,"砰"地好大一個響聲,隨即腳踏車劇烈地顛搖。
"啊!"她又叫了一聲,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腳踏車竟然爆胎了!
"爆胎"邵喻懷不敢相信地吐了這兩個字。
"爆……胎……"她吶吶地說。
天哪,這真是太丟臉了,她竟然坐爆了他的腳踏車!
怔楞過後,她聽到他無法扼抑地狂笑。
"不要笑啦!"她敲著他的背,完全忘了他們根本還算是陌生人。
他的笑聲肆縱。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叫你不要笑了啦……"她哀嚎。嗚嗚嗚,真討厭,她還以為他是個好人溜,怎麼給人家笑這麼大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