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羽宣剛好站在她身後,聽到這聲音,皺眉問:「你感冒了?」
「可能有點著涼,但不要緊的。」她打開燈,準備進廚房做飯,她絕不會因為這小事耽誤了責任。
六月天也會著涼?賀羽宣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因為下午她被海浪濕了全身,卻沒有及時換上乾衣服,才會造成這結果。
女人都是這麼嬌弱的嗎?他好奇地打量她,大約一百六十五公分,絕對不滿五十公斤,算是偏瘦了點,但他總以為她什麼都辦得到,絕對不會倒下,誰教她做每件事都仔細認真?
「是我讓你著涼的,我會負責。」他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感覺他的接近,她心跳加速,臉蛋也發燙了。「沒有這回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這女人心神不寧的,他多少知道原因,在海邊他吻了她,動機不明、結果不明,當然使她胡思亂想,可他也沒準備好要如何作答,連他自己都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看她眼睛濕濕的、亮亮的,像只想找到家的迷路小貓,他突然懂了一點什麼,她分明對他是有所期待的,所以他該做些男朋友該做的事?
毅然決然地,他握住她的肩膀,推她走到小矮桌前,拿起話筒遞給她。「打個電話回家去,說你今晚要住同事家。」
「同事?」她一時意會不過來,他們算同事嗎?還有,為什麼她得住同事家?
「我不算你的同事嗎?否則該說是男朋友?」他淡淡反問。
「我沒這意思。」垂下小臉,她自嘲似地說:「不用打了,反正我自己一個人住。」
「你爸媽呢?」這疑問讓他發現自己對她的資訊非常貧乏,連她幾歲、住哪兒、家裡有什麼人都不清楚,相較之下,她對他的生平、工作、喜好都相當瞭解。兩人的交流是單方面的,只有她來認讓他,而他從未想過要認識誰,因為那一向都不重要,不過現在起,他們是戀愛實驗的男女主角,理當盡量瞭解對方的。
「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她盡量讓自己平靜回答,不洩漏一點點哀傷的跡象。
「難不成你是孤兒?」他只是隨口問問,她的反應讓他震驚,她居然點了頭說:「嗯。」
他胸口猛然一震,說不上這是什麼感受,重重的、悶悶的,還有點痛痛的,想到她竟是個孤兒,他居然有絲心疼。
「你沒有父母,那是誰把你養大?」他繼續追問,自己都覺意外,彷彿他當真關心?
她抬頭挺直背,盡力讓自己沒有自憐的味道,平靜道:「當時我大概兩個月大,被丟在教會附設的育幼院前,是修女們養育我長大的。」
「你看不出有那種孤兒的樣子。」若只照表面看,他會以為她是在一般家庭長大,受到很好的教育和家教,是個宜家宜室的好女孩。
「孤兒應該是什麼樣子?」她不禁反問,莫非孤兒也有孤兒的標準?
「應該像我這種樣子。」自我中心、獨斷獨行,不管還有個世界的存在,他的城堡裡只有自己,連扇窗戶都不開。
她靜靜凝視他,沒辦法移開視線,他看起來那樣遙遠而孤獨,她多想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說,只要他願意打開心胸,她可以給他很多很多的愛。
愛?怎會用到這字眼?她就這樣愛上了他?一向淡然的她、難以進入情況的她、總是讓追求者灰心的她,為何此刻會感覺到愛已降臨?難道命運已注定,她要將這顆完整的心,獻給一個可能不需要的人?
賀羽宣也不說話,只是觀察她的表情變化,那雙大眼似乎蒙上烏雲,就快落下大雨似的,這女人當真是水做的嗎?老用那雙濕潤的眼盯著他,默默無語卻似有萬般心情。
選她做為戀愛實驗的對象,雖然各方面都適合,她那雙眼卻是有點危險……賀羽宣暗自思索,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做,只能被她的凝視緊緊抓住。
「哈啾!」她居然在這時候打噴嚏,有夠殺風景的,不過也幸好如此,若他們再繼續凝望下去,她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他滿臉嚴肅,指著她宣判:「你該泡個澡,我去放熱水。」
「不……不用了!」看他神色堅定,她慌忙推辭。
很顯然的,賀羽宣不打算接受她的拒絕,他轉向浴室打開水龍頭,今晚他非好好照顧她不可!這段日子以來都是她照顧他,他當然該回報一番,儘管他從未想過要照顧誰,也不曾親自照顧誰。
聽到水聲嘩啦啦,羅芙站定了腳步,第一次因為感冒而開心,若能有他的關懷,她可以不要好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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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過澡後,羅芙換上白色浴衣,那當然是賀羽宣的,好大一件,還有尾巴拖在地上,她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顯得滑稽可笑。
想到他曾穿過這浴衣,現在由她穿上,彷彿被他的氣息擁抱,她不知該如何形容,有種安心又有點忐忑,同時矛盾的存在著。今晚似乎將發生什麼事,她就要陷進去了嗎?或者她根本已在其中?
賀羽宣在客房鋪好了棉被,鋪得有點糟糕,沒對齊也沒拉平,不過好歹是柔軟的一張床了。
看到她出浴後的清麗模樣,他一時傻愣。
他不是沒見過美女,但眼前這個不太一樣,她那雙大眼羞怯又期待,正是男人最想征服的典型,但那絕對不包括他。短暫的快感卻要帶來麻煩的關係,他沒興趣。
可是現在他在做什麼?頓時,他心中警鈴響起,想說服自己,這只是責任的問題,然而有個更大的問題,曾幾何時他會認為自己對別人有責任?
不,這不是責任,而是他在進行研究,若要做戀愛實驗對象,他當然得多接近這女人。
「呃……我……」羅芙不明白他沈思的理由,不好意思地開了口。「謝謝你幫我鋪床。」
他回過神,拿了條大毛巾,指著床鋪要地坐下。「先擦乾頭髮。」
「我自己來就好。」她怎敢勞駕他這位大學者?平常都是她當傭人伺候他的啊!
「坐下,不要亂動。」他替她擦去髮梢水滴,再用吹風機細心吹乾。
戀愛比什麼都好玩,卻又不只是好玩,比起做大生意、大實驗,戀愛更有意思……
石靖藍的話語在他心中迴盪,或許他是該體驗看看,和這女人發展最親密的關係……
羅芙稍微垂下頭,感覺他的手指在她發間移動,教她快樂得幾乎要掉淚,如果可以,時光請就此停駐,讓她永遠被如此呵護。
擦乾了頭髮,他又問道:「想吃什麼?我去買。」
「應該我去吧!」她已受寵若驚,不奢望太多。
「叫你休息就休息,生病的人要聽話!」
他的語氣強硬,聽在她耳中卻覺無比溫柔,生病的人就可以這麼幸福嗎?那她可不可以一直生病,一直幸福下去?
「可是你會開車嗎?」她想到這方圓十里之內都沒有住家,他上哪兒買?
「本來不會,常看你開就會了。」那不過是小事,但以往他懶得學,以他的腦袋有什麼做不到,端看有心無心罷了。
「喔。」她不禁暗暗高興,原來他不只看窗外風景,還會看她開車呢!
她那柔情似水的凝視讓賀羽宣心中又敲起警鐘,他迴避她的視線,快步走出房。搞什麼東西,都已決定要找她戀愛了,事情卻越來越不對勁!
羅芙乖乖躺在他鋪好的床上,她的頭髮也是他吹乾的,他甚至要買東西給她吃呢!她真怕這是場夢,會不會一下得到太多,反而樂極生悲?
半小時後,門口傳來腳步聲,賀羽宣買了溫熱的海鮮粥,讓她又驚訝又感動,連吃了半碗才放下,羞澀道:「謝謝,我一時吃不完。」
「我買的東西,不可以浪費。」他接過去,拿她用過的湯匙,沒幾大口就解決了。
她愣愣盯著他,這男人一點都不避諱,就這樣吃她吃過的東西,用她用過的湯匙?談戀愛該做的事,他們都會一一進行嗎?
就在她腦中翻騰之際,有些話自己溜出了嘴。「我可不可以問你?今天……為什麼吻我?」
沈默中,心跳更顯急迫,老天,她管不住自己的嘴,竟然真的說出來了?
他歪頭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不知道。」
「那為什麼要照顧我,還買東西給我吃?」她對自己的膽量相當敬佩,反正不該說的都說了,乾脆一次問到底,要丟臉就徹底一點!
他一樣認真思考,認真回答:「不知道。」
沒試過的事情教他怎麼回答?這些變化來得太快,連他自己都搞不懂,究竟是為了進行實驗還是不由自主?都怪石靖藍說了那些挑戰的話,害他做出這些怪事。
「你對我是怎樣的感覺?」
「不知道。」
「你只能回答不知道嗎?」地委屈起來,沒想到鼓起勇氣發問,居然是得到這種回應。
「我真的不知道!」他忽然抓起頭髮,對她也對自己大吼。「我沒吻過女人,也從來沒戀愛過,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他沒誠意回答,而是他毫無經驗,根據他科學家的思考方式,沒得到實驗證明過的問題,是不能不任何定義的。
羅芙這才領悟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跟任何人都不曾親近過?」
「你應該瞭解的,我討厭跟任何人打交道。」她已經是他最大的突破,他跟外公、外婆生活十二年,可從來沒想過要親他們。
在海邊他八成是鬼迷心竅,才會衝動地吻了她,但他卻一點都不後悔,這又是怎麼回事?只因她的淚滴、她的凝視、她的髮香,在在讓他的理智崩潰,否則他怎會做出一連串不像自己的舉動?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剛才我就說過了,還用問?」他比她還困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平靜不再,孤獨不再,他習慣多年的生活方式,就快被她完全瓦解。
難道這就是石靖藍所說的戀愛?不只腦波被外星人控制,還得打開自己的心,讓另一個人毫無距離地觀察,那是多危險的事!
「那你為什麼……要選我做戀愛實驗?」她對這名詞有點感冒,卻也找不到別的說法。
關於這事,他倒是有充足解釋。「第一,我不討厭你,第二,你喜歡我,第三,反正也沒別的人選。」
「喔。」她表面鎮定,內心卻在狂喊:老天爺啊老天爺,為何賜給她這種另類的男人?多麼實際又多麼天真,竟然拿戀愛來當實驗,他真以為這是哪門科學嗎?!
樂極果然生悲,就在她以為他可能也喜歡她時,卻發現他的人生字典中沒有愛情兩字,這是多麼痛的領悟,她有再多的美夢都因他破滅了。
「你怎麼了?」他隱約看得出,她眼神黯淡了下來。
「沒、沒有啊……」她勉強擠出微笑,告訴自己感情不能強求,尤其是對這樣的一個男人。
「你先休息吧!」他站起來往外走,替她關上紙門,隔開兩個世界。他得再想一想,他要的到底是什麼?戀愛真有那麼特別,特別到他得打開心房?
曾經遙遠曾經靠近的兩人,此刻只有沈默以對,連夜風都像歎息,良宵一去不再,愛要及時,戀人們能否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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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下起了雨,先是滴答滴答,繼而傾盆落下,瞬間覆蓋了大地。
羅芙並不是被雨聲吵醒的,而是一個奇怪的夢。她夢見賀羽宣走在她前方,她想拍拍他的肩膀,或直接抱住他的背,卻怎麼都趕不上他的腳步。
「呼!」猛然睜開眼,她胸口起伏,不斷喘氣,擦去額頭的冷汗。
若說夢境是現實的投射,那麼她應該瞭解到,她是無論如何追趕不上賀羽宣的,他太神秘太飄匆,而她的腳步太小,就算她跑得再努力,那距離仍無法拉近。
才坐起身,她隨即發現房裡不只是她,還有另一個人,那視線讓她又冷又熱,因為那來自賀羽宣,擾亂她夢境的男人。
「你怎麼了?」其實應該是他問候她,但現在的情況看來,他比她更糟糕的樣子。
他端坐在榻榻米上,隔著她有幾步距離,眉頭緊皺,嘴唇緊閉,雙眸在昏暗中卻顯得晶亮,彷彿有千言萬語藏在其中。
「我睡不著。」他不太情願地承認,眼中有抹不自在,甚至是……羞澀?
羅芙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這形容詞太離奇了吧?她心跳一亂,莫非是她期待的狀況?他對她並非毫無感覺?她不禁屏息問道:「為什麼?」
「不知道。」他敲了自己的頭一下。「我一向很好睡,也睡得很熟,可是今晚我失眠了。」
向來無風吹過的心湖,因為羅芙的問題、石靖藍的刺激,開始蕩漾不安,而沒有解答的結果,更在他腦中翻騰許久,怎樣都無法入睡。
「是因為我在這裡嗎?」憑著女性的直覺,她猜出了原因,否則他為何坐在這兒看她的睡相?或許他自己還不明白,畢竟這對他是不曾有過的情況,他連自己有什麼感覺都不明白呢!
對於她的問題,他只有同樣回答:「不知道。」
「你想對我做什麼嗎?」
「不知道。」他雖然這樣說,眼中卻有另一種答案,雖然兩人同在一個屋簷下,他卻感覺無比遙遠,居然半夜睡不著覺,拉開紙門來到她的床畔,凝視她睡夢中的臉蛋。
這種事他以前想都沒想過,卻在這個雨夜,不可思議地發生了。石靖藍說過,戀愛是不由自主的,這種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覺,就算是了嗎?
「讓我來猜猜看,可以嗎?」她沒有經驗,也不擅主動,但面對心愛的男人,女人似乎天生就知道該怎麼做。
掀開薄被,她主動爬向他,閉上眼輕吻在他的唇上,那薄薄的、冷冷的唇,卻讓她心動難平。
感覺到他的僵硬,她退開一些,看他仍睜著眼,面無表情。「你是不是希望我這麼做?戀愛中的男女都會有渴望的……」
她說得彷彿自己很嫻熟,其實她緊張得胃痛,卻也興奮得心跳,兩種情緒交織成顫抖的吻。
「我還是搞不懂,你再做一次。」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想怎樣?
她聽他的話照做,這回兩人都閉上眼,專心感受這個吻,有種奇妙的熱流傳開來,從嘴唇傳到全身四肢,教他驚訝喘息。「這就是男女之間的化學反應?」
相較之下,海邊那個吻只是婧蜒點水,此刻他清楚發覺,有些事情正在發生,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嗯……應該算吧!」
「我以前從來沒這樣過,原本我誰都不想碰。」他忽然想到,石靖藍一定也嘗過這滋味,才會說戀愛是件有趣的事,確實,他被引發了極大興趣。
「你會討厭跟我接吻嗎?」羅芙怯怯地問道。
賀羽宣不答,忽然,他將她壓到被子上,直接吻上她,用行動說明,他一點都不討厭,只是這情感太陌生,他甚至不知該如何面對。
現在,他要徹底表達他的感覺。他喜歡跟她接吻,非常非常喜歡,甚至喜歡到要害怕!
羅芙不知該高興或驚訝,他的熱情潮湧而來,如颱風時的潮浪澎湃,完全看不出是那個冷漠的他,當他那樣纏綿地吻著她、撫著她,她再也不用懷疑,他對她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她的浴衣很快被拉開,他的雙手自有意志、滑過她窈窕的曲線,那觸感太美好,他忍不住反覆留戀,讓她呼吸亂了、理智也沒了,只希望他立刻愛她。
在這意亂情迷的時分,他卻硬生生踩下煞車,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他毫無準備。別以為只有處女會緊張,處男一樣忐忑不安。
「我不想要這樣!你讓我失去冷靜。」他握拳捶在榻榻米上,挫折又困惑,這究竟怎麼回事?她的存在變得太強烈,超出他所能承載的界線,簡直、簡直就快闖進他心裡了!
戀愛就得這麼恐怖嗎?讓一個人忘了自己是誰?這威力太強大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的指責使她微笑,女人總愛看男人失控,尤其是因為她的關係。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他大口喘氣,抓著頭髮,想不通這一切,他快爆炸了!他不是沒有過慾望,卻從未如此強烈,尤其是對一個特定女人,完全集中的力量更為可觀。
看他激動得不能自己,她只覺他太可愛,讓她太想愛他。「你別這樣,先躺下來。」她的小手輕輕一推,不花半點力氣,就讓他躺到她身旁。
「我們要睡覺了?」他不認為自己睡得著,她的身體太近、頭髮太香,整個人都太誘惑。
「我有個好主意。」她把小手放在他的大手裡,柔聲道:「談戀愛的時候,除了接吻以外,應該也要聊聊天的。」
她相信,有時候什麼也不做,反而更能接近彼此,不知他是否願意拉近這距離?
他沒拒絕她的動作,大手包住她的小手,不自覺地撫弄起來,感覺那柔嫩細緻,卻是為他做飯洗衣的手,她真是個奇妙的組合體。
「聊天是什麼?我從來沒聊過天。」談戀愛非得聊天嗎?他悶悶地想,那有什麼意思?
她想了一下才回答:「就是互相問答、互相傾訴。」
「沒有概念。」也沒有興趣。
她也不期待他能有什麼正面回應,她所面對的並非普通男人,而是一個有時瘋狂、有時幼稚的天才。「那我問你問題,你想說的話就說,不想說也沒關係。」
他被說服了,當她柔細的嗓音就在他耳邊,他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好吧!試試看。」
「謝謝。」她的感謝不只是對他,也是對老天的仁慈,終於讓她有機會,走進他從未被打開的心門。於是她提出第一個問題——
「你爸媽跟你還有聯絡嗎?」
「他們嘗試過,但我拒絕。」
「為什麼?」她想要家庭溫暖都得不到,雖然他的父母曾犯過錯,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冰山也該消融了吧?
「他們看中的是我的價值,想用心理戰術拉我去一些單位,也能因此鞏固他們的地位。」從此他認清事實,唯有自己可信賴,想飛向何處都行,沒有任何牽絆。
「你討厭他們用親情打動你?」她聽得出,他對他們相當不滿。
「我跟他們毫無親情,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不受任何束縛。」他最厭惡的就是人際關係,人性是自私的,最後都只為自己打算,而人際關係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不受束縛?她心情有點沈重,彷彿身旁的他即將要離開,而她沒有任何留下他的理由。
「你的名字裡有個羽,英文名又叫Wing,意思是說你隨時會展翅高飛?」
「沒錯,我不一定留在花蓮、留在台灣,等我該走的時候我就會走。」他從不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那會造成依賴,並產生關係,都是麻煩事。
「你對任何地方都不會有留戀?」她不放棄地問。
「生離死別,聚散離合,是人生常態。」既然相逢就注定了離別,因此他不讓自己投入感情,所有心力都投注在研究上,簡單平靜。
他說得沒錯,但她有另一種想法。「可是,人生最可愛的地方不就在於有留戀、有牽掛?當你愛上一個人、一塊土地、一種感覺,你就會想為他們做點什麼,即使受到挫折,仍覺得付出就是幸福。」
「愛?就像你的名字羅芙……LOVE?」他輕輕念出她的名字,彷彿愛就在唇邊,每一次喊她就是喊愛,但真有這麼容易嗎?
「嗯……」她喜歡他喊她的名字,一種甜甜的感覺在心頭。
「那你告訴我,什麼叫愛?」他想聽聽她的說法,跟石靖藍或許有所不同。
他的問題對她並不困難,自從認識他,她已思索過無數次,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
「對我來說,愛應該是希望和對方分享吧!」她微笑一下,望著天花板,像望著星空許願。「不管是生命中的苦辣酸甜,都希望和對方一起分享,然後手牽著手跟這世界告別,心底沒有遺憾只有感謝。」
他聽得有點癡了,原本只是好奇發問,除了答案之外,還多了意料之外的悸動。
她的聲音那麼期盼、那麼輕柔,雖在昏暗中,他也看得出她眼中的神采,美麗而耀眼,恍若星子投射其中,是他看過她最迷人的表情。
他胸口滿滿的不知充盈著何種情緒,甚至喉嚨都有點僵硬,為何這女人總能打動他的心,跨越他設下的疆界?只怕在這場實驗中,有些事會超出他預期,甚至超出他控制。
「我從沒這麼想過。」
「可能是我的幻想吧!」她吐吐舌,不太好意思。
「我一輩子都沒說過這麼多話。」他需要沈澱一下,湧上心頭的種種感受,究竟該如何分析歸類?他所學過的研究方法在此時都派不上用場,除了實際體驗之外別無捷徑。
「讓你覺得疲倦嗎?」
「有點疲倦,又有點輕鬆,很奇怪。」他滿腦子都是問號,不過他會想辦法解決的。
「睡吧!聊天不急在一時,我們有很多機會聊天的,不是嗎?」
「嗯。」
他不否定她的說法,讓她雀躍極了,以後的日夜,她都能期待跟他談心,那樣的話,她一定會越來越靠近他,也許能走進他的心,而後定居下來?
愛的火種從未真正熄滅,只要一丁點柴薪,立刻又燃燒起來,照亮也溫暖了這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