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辦不到!」他不耐地打斷她的話,頑固地堅持著:「就算我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我也會讓那個冷血邪魔交出解藥的!」
他的話語令人感到不可抑制的顫抖,她能感覺到他的態度很堅決,冷硬的音調下,暗示著他心意已決。
柳絹兒深知自己已經無力阻止,只有攤開雙臂,拉下他的臉龐,重重吻上他的唇,盡情汲取與他分開的這些日子裡,她心中對他的深刻思念與眷戀。
當她費盡千辛萬苦,依依不捨地從他唇上鬆開時,她無比深情的在他耳邊低語:「再見了,相公。」
她早知道這一刻會來臨,但她的心仍覺酸楚,因為她是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離開他,將是她這一生中最困難的決定。
「我愛你……」
這是左靖南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三個字。
重重烏雲遮擋住星月之光,寂靜的山夜裡,偶而傳來幾聲被驚醒的野鳥振翅聲之外,靜得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詭秘。
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一道俊捷的身影,出現在進入水月石窟中的唯一林道上。
抬起頭來,仰望著身前這一座矗立在重巒迭幛、群山圍繞的石窟前,喃喃地道:「水月,久違了……」
在水月石窟寂靜無聲的一片黑暗中之中,彷彿有著千年寒冰般的刺骨冷意,在寧靜幽暗的空氣裡,無邊無際地蔓延著,一縷淡淡的月光,從石窟頂石縫中穿透,為這山邊陰濕的洞窟,多添了一份陰柔之美。
穿過了石門洞,外面的空氣冰冷而新鮮,大雪覆蓋了一切,卻掩不去他對天魔教一派巍峨壯麗、氣勢宏偉蒼樸的殘存印象。
來人默不作聲,一步步往天魔教聖殿的方向走著,忽然,一道銀光夾著冷厲的劍風當頭劈下!
當下,來人身子一閃,躲去了這一劍,僅讓鋒銳的劍氣劃過了俊逸的臉龐,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輕輕拈去臉頰上的血珠,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由背後偷襲的鼠輩,這已經嚴重地犯了他的大忌。
只見來人跨步如飛,身法奇速,一眨眼的工夫,便已搶下襲擊他的黑衣大漢手中長劍。
手中厲刃忽被奪去,大漢臉色鐵青,驟喝道:「來者何人,天魔教總壇豈可是任人來去的地方?你這小子,直眉瞪眼的就往裡闖,活得不耐--」
斥喝的話尚未落盡,左靖南已經箭步上前,單手扣住大漢的咽喉,一把將其整個人懸空提了起來。
「她在哪裡?」左靖南冷冷的問,目射寒芒,臉色是更冷冽得駭人!
「玉、玉面修羅?!」乍見來人,大漢雙眸大瞠,一臉的不信,轉眼間,一張黑黝的臉龐,也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無法呼吸的痛苦,讓護門大漢只能拚命抓著左靖南緊扣著喉頭的右手臂,雙腳胡亂地擺動,嘴中發出唔唔唔的痛苦嘶叫聲……
「別讓我再問第二遍。」冷冰冰的灰眸子裡,隱藏了一股殺機。「說!」
「小……小的不知。」
左靖南濃眉斜挑,默不作聲,兀自又加重了掌間的力量,彷彿只要在縮緊半吋,便會將掌中的喉管一手捏碎!
「唔……柳師妹她、她被封住了武功,還中了毒……被……被關在玉峰塔上。」
就在護門大漢兩眼翻白,神智不清時,他鬆開了手,任由男子癱軟倒地,這時,經過這一場騷動之後,從總壇門內又衝出一批黑衣大漢。
如同先前倒地的男子一般,眾人在見到來人的面容之後,各個驚駭得面面相覷,一股無法形容的冷冽,自眼前那一雙充滿魔性的黑眸中不斷擴散,冷眸一瞇,霎時更是瀰漫著一股令人牙齒打顫的瘋狂殺意!
「滾開。」冰冷的語調下,強硬不容折衷。「擋我者,死。」
素聞玉面修羅來去無蹤,曾雄霸中原武林黑榜第一高手的他,嗜武如命,一心追求極致武學,卻在手刃師兄、背叛師門之後,從此在江湖上消聲匿跡。
如今,玉面修羅再現蹤跡,並且都明目張膽地殺回師門來了,誰還敢再上前阻攔,除非是不要命了!
只見眾人各個驚惶如受到驚嚇的鵪鶉,紛紛縮著身子,誰也沒敢上前一步與玉面修羅教量武藝。
然而,玉面修羅畢竟是已逐出師門的天魔教叛徒,眾人雖不敢近身一步,卻也無法任他其來去自如,只有亦步亦趨地跟在左靖南的後頭,不敢掉以輕心。
隨著殘存的記憶,他飛掠的身影,很快來到聖殿左側,一面清幽峭拔,臨著一面懸崖絕璧的一處頂峰上。
在這壁立千仞,如屏障的山崖頂上,有一座聳拔迭迭、高聳入雲的孤塔,凡是在天魔教中身犯重罪之人,必先關入此高塔,等待最後的審判。
極目眺望,高聳的塔樓之內,緩緩伸出了一雙小臂,隔著冰冷的鐵窗,掬接塔外無數落英繽紛的霜花。
儼然被精心打扮過的柳絹兒,散發著一抹不應該在她身上出現的艷麗,在她細細妝點過的花顏上,還夾雜了一絲絕望、痛苦與哀傷的眼神,就好似那籠中的金絲雀一般,細緻美麗,卻有著失去自由的深深無奈。
看見這令人痛心的一幕,俊朗的五官有片刻的僵硬,黑眸緊盯著塔樓上那一雙細瘦的纖臂,眸中閃過一片痛苦的陰影,對身後的眾人道。
「告訴閻羅,我已前來抵命,不會再躲藏了。」
第9章(2)
話音未落,一股有如來自無邊地獄,帶著一絲陰冷笑意的語音,自玉峰塔的頂上,淡淡傳來。
「好徒兒,你還記得我嗎?」
仰首一覷,只見百丈高塔的頂峰上,不知何時已站著一個人,來人約莫四、五十歲年紀,一身黑緞長袍,燦爛華貴,在一片白茫茫的霧靄中,就像一棵千年古松,屹立在環繞的雲端之上。
「閻羅,您我二人已無師徒之名,要殺便殺,無須多言。」
「果然不愧是我閻羅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徒兒,短短幾年不見,傲氣仍然不減當年。」
「廢話少說,拿出解藥,放過我的女人。」他目光緊緊鎖在柳絹兒身上,彷彿眼中只能看得見她,其他的一切再也不重要。
冷冷一笑,閻羅臉上隱現邪氣:「放過她不難,留下你的命。」
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活在喪子之痛的陰霾裡,為了誘出這個逆門叛徒,他特地培育出柳絹兒這一顆棋子,讓她假扮身份,潛入中原,尋找出殺子兇徒。
豈想,這小ㄚ頭片子竟功敗垂成,不但曝露了身份,還與那叛徒假戲真做,成了一夜夫妻。
若不是鬼魅雙煞將其所聞向他稟告,他怎麼也不能置信,他一手栽培的棋子反被收服,將他交付的重任盡付東流。
所幸,這倆人之間似乎彼此確有情意,因此只要他掌控住了小ㄚ頭,還怕那小子不自投羅網,前來赴死?
從他站在塔底的那一刻起,他與閻羅之間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毫無遺漏地聽在耳底,但她卻始終無動於衷,一臉面無表情的模樣。
一雙淡漠的眸子,就像是在看著窗外一片片霜花飄落般的平靜,冷靜得讓人心驚!
直到左靖南隨之而來的一句話,像一把利刃穿透了她的心扉,崩碎了她極力保持的冷漠。
「好。」冷戾的黑眸一瞇,所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流露著剛硬的痕跡。「殺人償命,我死而無憾,但願您能言而有信,別傷及無辜。」
話音剛落,左靖南旋即緩緩舉起右手,五指緊貼在左胸口,驀地收緊成爪,欲自斷心脈的當兒,一道冷硬的嗓音,嚴酷地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