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今日大仇已報,這小ㄚ頭愛怎麼著,就由她怎麼著吧!
這時,閻羅完全撕開了過去對那一層溫情的面紗,毫不掩飾地露出他冷酷的本性,橫著心,旋又冷諷道。
「其實就算沒有了絕命丹的解藥,只要這叛徒可以犧牲一半內力為你驅去體內之毒,也不無可為之。只可惜,他先你一步去了幽冥府,這只能算是你小ㄚ頭命該如此了!」
語罷,閻羅提氣一躍,已然凌空飛起,大笑離去。
這時,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倒地不起的左靖南,一雙冷峻的眸,緩緩睜了開來……
第10章(1)
月黑,風高,運屍夜。
「嗚嗚嗚……」
配上一縷欲斷人腸的低泣聲,構成一幕相當詭譎的畫面……
喀啦喀啦……唯一下山的小徑上,小巧的身影推著一輛破舊的板車,板車上還倒臥著一具血跡斑斑的『屍體』。
突然,那屍體開口說話了--
「絹兒,你別哭了。」打從將他扛上板車之後,這個小女人的眼淚就沒停過,哭得他心慌極了!
豈料,他這一番『關注』嚴重惹來她一記白眼與不悅的低斥。
「嗚嗚嗚……你閉嘴啦……哇啊啊……還不趕緊把眼睛閉上,我們還沒離開天魔教的地盤……嗚嗚……當心露餡。」
於是,他只有乖乖把眼睛閉上,但一張嘴還是動個不停。
「山腳下有一處廢棄多年的莊園,那兒人煙罕至,我們就暫且往那兒去吧!」
「嗚嗚嗚……知道了。」她就算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也會安全將倆人帶至安全之地的。
與柳絹兒對話的,正是仰躺在板車上,渾身血跡、蒙騙過天魔教,並順利闖關成功的左靖南。
「山路崎嶇,你慢點走,咱們不急。」看著她兩條小小的纖臂,不但得推著笨重的板車,還得帶上他,著實令他心疼不已!況且……「你身上毒素尚未解去,不可太過勞累。」
「我不要緊,我只擔心你的傷勢--」
「放心,還死不了。」早在匕首插入之前,他便已經封住身上各處血脈,抑制了傷口出血的程度。
加上他在動手之前,刻意讓刀鋒避開心臟與肺葉兩處致命傷,看上去頗為嚴重,但事實上,只要小心將匕首拔出,再將傷口仔細縫合、敷上藥膏,靜養一些時日,便會逐漸痊癒。
「你怎麼敢這樣嚇我?」想起剛才他倒地的那一幕,她的眼淚又滾了出來,像雨滴似地滑過臉頰,紛紛落在襟上。
「你擔心我?」仰望頂上那一張梨花帶淚的小臉,他心中一片甜暖。
「你少往臉上貼金!」她啐了他一句,又羞又惱的說:「我是心疼自個兒孩子,怕他一出世就沒了爹。」
「噓……別哭了,我不是還好好的嗎?」高舉著手,他替她拈去滑落至臉尖的一滴淚珠。
接著,四周又恢復了沉寂,兩人逐漸意識到,分離的這些日子,由時間和空間在他們之間所刻劃出來的思念,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填滿的。
「我好想你……」她看著他,語氣變得好生落寞蕭索。
俊眉微挑,他笑睨了她一眼。
「說謊。」他指控的問:「既然你心中有我,那一日你為何還迷昏我,不但自己一個人跑掉,最後還蠢得被鬼魅雙煞又活逮了回去?」
「你還責備我!」她登時粉臉生威,嗔道:「若不是擔憂你會做出今日這樣的蠢事,我會那麼費神,還得想辦法先將你給迷倒嗎?」
「你就那麼不信任我?」他淡淡說著,低沉的聲音裡,有著無限嚴肅與霸道。
她原本想朝他大吼的,卻在瞥見他身上的傷勢之後,將所有滾到喉間的怒氣又硬生生的吞下!
「我不要你為我喪命!」她的聲音微顫,雙眼也被眼淚刺得發痛。「現在不要,以後也不要。」為她這樣的一個女子賠上珍貴的性命,不值得……
「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本身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聞及此,她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隨即對上他那一雙盛滿了柔情的湛亮黑眸。
「就像我不能控制自己去想你,去愛你,去擔心你……」如果讓他重新選擇,這仍是他唯一的決定。
「你真傻……」
「傻的人是你。」他蹙起朗眉,不悅的問:「閻羅給你解藥,為何不取?」
「我以為你活不成了嘛!」討厭,一路上老是責備她,真教人火大!
「所以你就傻傻的打算陪著我一塊兒死?」這個小傢伙,平日賊頭得很!怎麼到了該長心眼兒的時候,她反倒變笨了呢?
「怎樣?」不行喔!
「你這個笨蛋。」除了這一句,他已經想不出別的可以形容的名詞了。
噫?說她?「那你還不是一樣!閻羅要你死,你就真的來尋死?」
「我是真的想死。」
「你--」一聽,她不禁氣得火冒三千丈,掄起小拳就要捶他一記,卻讓眼捷手快的他一把握進厚實的掌心裡。
「先聽我把話說完。」嘖、這只易怒的小野貓!「就算如此,但事實上我也很感謝閻羅,他突然改變了主意,選擇讓你來處決我。」
若不是閻羅冷血殘酷,別有私心,故意讓柳絹兒以匕首刺殺他,他也不會想到將計就計,使出這一招苦肉計了。
「那個老狐狸,一生心機算盡,卻還是失敗在他眼中所看見的假相,讓你刺殺我,是他犯下的第一個錯誤,而沒有確認我已斷氣,便讓你我二人離開,這是他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也因為如此,這兩個幸運的錯誤,為他與她的未來,創造了一線生機……
荒廢的莊園之內出奇的靜,莊外的地上鋪滿了枯黃的落葉,極目所及,處處蕭條而冷寂,踏入頹圮的莊內之後,空氣中更瀰漫著一股陳腐的氣味,一片蕭瑟荒涼的景像……
就在寂靜的黑夜之中,一絲輕柔的簫音,自院內幽幽地傳出,時而高亢,時而悲淒,讓聽者隨著變幻無窮的音階而撩動心弦,完全融入吹奏者所引領的奇幻境界。
正當左靖南與柳絹兒深感詫異的當兒,簫音在飄揚細長的尾音中緩緩結束……
「是什麼人?」柳絹兒一下子便提高了警覺,往漆黑一片的院外怒喊了聲:「還不出來?難道,要本姑娘親自揪你出來嗎?」
不一時,一個鬚髮皓白,拄著枴杖,弓著背,顯得十分衰老的身影,不急不徐地自幽暗處出走出,邊走還邊吆喝著。
「就來、就來……老朽一把老骨頭了,可禁不起姑娘的折騰。」嘿咻、嘿咻……
只見老者體形乾瘦,滿頭白髮,臉色卻相當紅潤,一雙眼睛還散發著逼人的精光,從其飄忽若風的行走力道看來,已顯見此人內功實力雄厚,絕非泛泛之輩。
與老者打個照面之後,左靖南神情一凜,立即認出了來人。
「您是……天問老前輩?」
聞言,一雙斑白的長眉一揚,望了眼前的小伙子一晌後,呵呵地捋鬚笑將了起來。「我當是誰呢!好小子,你還記得老朽?」
左靖南趕緊上前抱拳作揖,恭敬的道:「前輩多次救命之恩,靖南豈敢淡忘?」
「聽說你在長安城內,落地生根,還當起大夫來了!可……」打量著他一身血跡,胸口還駭人的插著一把亮晃晃的鋒利匕首,不解一問:「你怎麼又會弄得如此狼狽?」
難道,遇上仇家了?
果不其然,左靖南唇角輕揚,露出一抹若隱若現的笑容,解釋道:「這是為了永遠擺脫過去血腥的一切,所必須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