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爆炸發生以來,她就一直不說話。慘白著一張臉,故作堅強地咬著唇,看上去好生讓人擔心。送她回到家後,警察來過一趟,臨走前留給她一張表格,叫她把與自己結過怨的人名列在單上。而那一瞬間,高穆平看得很清楚:葉知秋臉上的表情——很受傷。
以她的自尊和驕傲,一定沒辦法接受自己會招人怨恨的事實吧?高穆平在心裡歎了口氣,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於事無補,於是安靜地跑到廚房泡了杯咖啡出來,端到她面前。「快喝了吧,壓壓驚。」他柔聲地道。她眼底的脆弱令他有幾分心疼。
葉知秋看他一眼,再看看他手中的咖啡,微蹙秀眉,「我不喝速溶的。廚房裡有煮咖啡的器具。」
高穆平有些哭笑不得:都這種時候了,她還在計較這個?委實是精緻得過頭了點兒。但是,看她這個樣子,他的心中竟然生出幾分柔軟來,很想寵寵她的任性。
「你等著,我去幫你弄。不過可能時間會久一些。」他拍拍她的肩頭,原意是想安撫她的,卻發現她立刻直覺地顫抖了一下。他皺起眉,看來她的確嚇得不輕。
於是,他建議道:「你回臥室睡一個小時吧,到吃飯的時候我叫你。」沒想到她立刻反對:「不行,我下午要回公司的。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去處理。」說著,她還真的抓過沙發上的手機,準備撥個電話回公司交代工作事宜。
「我不准!」他一把上前搶過她的電話丟到一旁的茶几上,心頭竟隱隱升起幾分怒意。這女人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當自己渾身是膽銅皮鐵骨萬古不化嗎?換做是別的女人碰上這種事情,早就嚇得縮進他懷裡哭天抹淚了;而她縱使再怎麼害怕,卻仍是死撐著表面上的堅強和高傲。她的自我防備令他心疼,也令他挫敗。因為這彷彿在提醒著他:這是個高高在上的女人,一個他不夠資格接近、不夠資格保護的女人。
「你現在就給我回房去睡覺!公司那邊,我會替你請三天假。總之這幾天,不要出去惹人注目,免得被寄炸彈的人再逮到機會行兇,知道嗎?」他雙手環肩地命令,表情嚴肅到有些怕人,令葉知秋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眼前這個衝著她吼的兇惡男人就是那個終日傻笑的高穆平嗎?
「你……」她愣了三秒鐘,這才想起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好像我才是你的上司。」可是,說這話的時候,她卻明顯底氣不足。面前這男人雖然是一貫的好脾氣,可是真生起氣來也怪嚇人的。
不過,他為什麼要生氣?被放炸彈的人明明是她不是嗎?
被她這麼一說,高穆平竟然有些想笑了。她一刻也不願放棄提醒兩人之間上司與下屬的關係嗎?而他也就真的淺淺地笑出聲來,「你這樣拚命,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突然很想知道。
誰知她別過臉去,輕哼道:「你不會懂。」的確,一個擁有極高天賦的26歲年輕設計師,原本已經在室內設計方面斬露頭角發出光來,前途一片大好,卻恁的隨著性子轉了行,將原來的基業一手抹殺,也白白浪費了多年的專業修習——這些都是她從高穆平的簡歷上看來的——這樣一個由著性子亂來的傢伙,又哪會明白她對工作、對個人價值實現的執著和熱情?「哦?我怎麼就不懂了?」對於她的不屑,高穆平並不著惱——反正已經習慣了。他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葉知秋白他一眼,「我跟你不同。我的事業、生活、愛情,都只要最好的。」
這話真侮辱人。不過他仍未動怒,「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是要最好的?」他還真想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個什麼樣的人。
看你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知道了。葉知秋瞥他一眼,然而這麼傷人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她對這男人有一種矛盾的心情:既看低他對工作對人生不夠嚴肅的態度,又為他的溫柔爽朗性情而心生悸動。
幸好,幸好她還沒有愛上他;否則,只怕她會更加為難吧……幸好呵。
在心裡輕歎了聲,她只是問:「為什麼會想進珠寶設計這一行?」她和他一樣清楚,如果他當年若不是突然轉行,如今早已經是世界知名的設計師。
高穆平的眉頭鎖了起來。早知道她會問他這個問題,而同樣或類似的問題,他也早已回答了不下千百遍。而箇中原因,卻是不能為外人所理解的。
他沉吟半晌,抬起頭來,笑著給出三個字:「好玩吧。」
好玩?葉知秋驚訝地微張了嘴。他放棄大好前程,選擇一切重頭來過的原因居然是「好玩」二字?天啊,他這叫暴殄天物!
高穆平見她的表情,更想笑了。看來不把原因解釋清楚,她還真的會鄙棄他到死哩。「一年前,我的一個和我一樣做室內設計的好朋友突然問我:『你知道這輩子我最恨的人是誰嗎?』我正在奇怪,他卻回答我,他最恨的人,居然就是我。因為我,是室內設計這一行所有同仁都跨不過去的一道坎。」
葉知秋凜了凜眉。人紅遭人妒,這是全天下的人之常情,在美國也不例外;但高穆平總不至於就為了這一句話而退出吧?他雖然白癡,但至於白癡得這麼徹底嗎?
「然後,他很不服氣地對我說,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因為跟對了師父,I』manluckydog。」高穆平淡淡地訴說,話語中並無半分怨懟,只是訴說而已。
葉知秋點點頭。她知道他的恩師是誰,那人是享譽全球的室內設計師,聯合國的紐約總部辦公室的內部設計就是出自他之手。
「當時,那句話讓我心裡很不舒服。的確,自我出道以來,師父幫了我很大的忙,是他為我引見了幾位建築界的知名人士,我才有機會可以出頭。我那個朋友的話雖然出於嫉妒,可倒也讓我有幾分心虛了起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有了轉行的念頭。」
「為人言而活,不可取。」葉知秋略搖頭道。她一直以為高穆平是個隨性的人,沒想到他也這麼看不開。
「不是。」他語氣溫和地否認,「我是覺得,敢隨時卸了挑子重新來過,才是真正的強者。」這話讓葉知秋有些意外地怔住了。她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他:這一刻的高穆平,目光雖是謙和,卻驀然有了兩簇火光在他瞳孔深處燃了起來。她胸口微震了震,有種什麼東西自胸臆間蔓延開來。
「之後有一天,我在SOHO的星巴克喝咖啡,突然鄰座有位太太走向我,說是她耳環上的水鑽掉了,要我幫她粘回去。」想起這段往事,他臉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水鑽掉了?你確定這不是搭訕的借口?」葉知秋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其他的不說,這男人長得確實不賴,標準的一副招蜂引蝶之相。
「你想到哪裡去了?人家可是五十多歲了。她說我的眼神好,手指又細長,所以才拜託我幫她。」他笑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結果,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發現珠寶真是個很好玩的東西。一顆水鑽,有上百種不同的切割方法,可以造就出千萬種不同的首飾。而一件首飾,就是一個故事,也說不定是一段愛情。」說到這兒,他笑了笑,「——因為愛情是離不開珠寶的嘛。想想看,你親手設計的珠寶,將會裝點別人的愛情,這種感覺是不是很棒?」葉知秋聽著,有些動容。「一件首飾,就是一段愛情」,這麼浪漫的說法她怎麼從來沒有想到過?
「而且,珠寶是保值的。即使哪一天我不幸落魄了,也可以把自己設計的作品拿出去變賣,而不至於餓死街頭。」她朝天翻個白眼:果然高穆平是不能正經太久的。「可是你入行一年,至今未有任何作品問世。」她指出。若他真拿得出好作品,也不至於淪落為小小的一介助理。
聽了這話,高穆平懶懶地笑著道:「十年磨一劍嘛,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她又白他一眼,這小子不止不求上進,還狂得很嘛。「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了。如果給我十年,我會磨十把劍,而且每一把都會比前一把更加好。」她藉著這個比喻道出自己的人生哲學。
高穆平深深地看著她。這女人好傲,然而,她也的確有這個資格傲。他淡淡地歎了口氣,「也許,這也就是為什麼你會遭人怨恨的原因吧。」
高穆平的話,一針見血地戳到了她的痛處。葉知秋立刻沉下臉來,道:「如果這是我的優秀所招致的必然後果,那麼我寧願選擇優秀。」
「你已經很優秀了。」他看著她表情倔強的俏臉,真心地道,「只是,除了優秀,人偶爾也要選擇快樂。」
「我很快樂,一直都很快樂!」她飛快地回道,斬釘截鐵的語氣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對我來說,優秀就是快樂。」
高穆平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此刻在他面前的她,脊背挺直,身形緊繃。這女人的身上像裝了個彈簧似的,一旦感覺受到了攻擊,立馬就給它反彈回去。她這麼拗,著實讓他不知拿她怎麼辦才好,也讓他不知拿自己怎麼辦才好。不想讓她太累,不想讓她孤獨,想給她關心,想給她保護……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雞婆的情感,可是她,卻一點兒也不領情。沉默良久,他只能說:「快樂就是快樂,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替代。」這是他心中真實所想,也是他對她衷心所願。
葉知秋聽了,僵著脖頸,抿著嘴道:「那你就快樂了嗎?」聲音有幾分賭氣。
「我原本很快樂。」高穆平望進她的眼睛裡,而她逃避地低下頭去。他心裡有些失望,但沉吟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可是,見到你不快樂,我也快樂不起來了。」
這話說完後,兩人都是一震。
話一出口,高穆平就後悔了,這樣的話,對於一個與他甚至稱不上熟捻的女人來說,根本就是一種冒犯了。而她如此驕傲,定然會更看輕他吧?會更認定他是不成大器,只知道終日游手好閒泡美眉的登徒浪子,也會更不可能……愛上他。
他為什麼這麼衝動呢?一份連自己也不能確定的情愫,居然就這麼輕易地說了出來?他懊惱地垂下頭,沮喪得就像個初次戀愛被人甩的少年,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她的表情,生怕在她臉上找到一絲嫌惡,一絲鄙夷。
就在此時,葉知秋快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道:「我去睡了。」便像逃離犯罪現場似的快步奔進臥房,腳步還有些慌張踉蹌。
高穆平久久凝望著她倉促逃離的背影。他覺得自己的心像一塊被打了褶子的布料,不管再怎麼熨燙,也無法回復之前的平順了。
見到你不快樂,我也快樂不起來了……
葉知秋將身子蜷進棉被中,又扯過枕頭蒙住自己的臉,直到整個人快要不能呼吸了,也無法阻止高穆平的這句話在她耳邊不斷縈繞。
這話的語意可大可小,可以理解為朋友間再平常不過的關懷,也可以被聽成是全天下最深情的表白。
可惡的高穆平,他說這種曖昧不明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嘛?害得她所有的思緒都糾結成了一團,可算是體會到什麼叫「剪不斷理還亂」了。
是的,她害怕自己會錯了意;然而她更怕的,卻是自己會對了意。
難道說,高穆平那傢伙……竟然喜歡上了她?
她開始用力地將整張臉壓向枕頭,用力再用力,直到快要窒息。在僅有的縫隙間她低低地呻吟:「不可能,不可能的……」
是啊,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才短短幾天的接觸,他居然就喜歡她了?而她——面對他的表白,她居然一點兒也不覺得反感,反而為此芳心大亂、暗自悸動不已?天啊,這一切都太荒謬了,她無論如何也不要相信!
「啊——」她突然放聲大叫,想借此來發洩心中千百種的鬱結。
正在廚房煮咖啡的高穆平聽到了她的叫聲,沒有多想地便扔下手中的器皿,飛快地衝進臥室。一進門,就見她在床上平躺成大字形,雙目呆滯地死瞪著天花板,彷彿那裡懸掛著外星生物。
「葉知秋,你怎麼了?」他連忙跑到她床頭。剛才的尷尬已顧不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確定她沒事。
下一秒鐘,葉知秋飛快地從床上彈跳起來,撓著頭髮,神色尷尬萬分,「哦,這個……沒事啦。我只是隨便叫一下,舒緩壓力而已。」現在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居然被高穆平看到她瘋癲犯傻的一面,哦,叫她死了算了。
愣了一下,他隨即揚起有趣的笑容,「哦?是我剛才的話讓你有壓力了嗎?」她此刻害羞的模樣竟令他莫名地心情大好,所有的沮喪頓時化為烏有。至少,她不再總是開啟那個防衛自己的彈簧對著他了。
「我才……才沒有呢!」她更窘了,一輩子臉紅的份額彷彿全集中在了此刻,「你……你少在那邊自以為是了,我警告你哦,這可跟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跟我沒有關係,一點兒關係也沒有。」見到她臉紅的嬌羞美態,他可真的是什麼轍也沒有了,不自覺地就放柔了語氣哄她,「那你先乖乖睡,沒事的話不要再大叫了,OK?」
「我……」她原本還有好多未出口的話,卻都在他的溫柔話語中消失無形。
高穆平極為自然地替她把枕頭放平、拍松,又為她蓋好棉被;而她所能做的,就只是紅著臉,乖乖地聽他話躺下、睡覺。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這樣寵過她……當他用溫柔得無以復加的眸光注視著她的時候,她居然感到好幸福……
天啊,葉知秋你完蛋了,你就這麼沒骨氣,人家一點兒小溫柔,就教你心裡甜得像吃了蜜糖一樣……她將頭埋進棉被裡無聲地哀號。
高穆平替她關了門出來,脊背頂著門板,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蕩漾開來,就像吃到一顆檸檬,三分的甜,七分的酸;可即便是酸,也讓他甘之如飴。
這種感覺已經好久不曾有過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是個會輕易為女人動心的男人。活了二十六年,談過幾段溫淡的戀愛,也並未在他心中留下多少刻骨銘心的回憶。而面對這個驕傲美麗的女人,他的心彷彿又回到18歲那年初識情滋味的青澀,是那樣欲語還休,那樣不確定。生平第一次,他開始膽怯,他開始對自己沒有信心。遇上了葉知秋,他才知道:原來面對愛情,再自信的男人也可以變得很卑微。
他想,他是喜歡上了她吧?關於這一點,他是無法否認的。然而,她呢?她是怎麼想的?他可記得她說過,她的事業、生活、愛情,都只要最好的……他垂手立在門邊,兀自陷入了重重思緒。
而就在此時,門內再度傳來她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聲:「啊!」淒厲可怖,繞樑三尺。高穆平有些好笑地翻了個白眼。這算是狼來了嗎?然而,猶豫了兩秒鐘,他還是推開門進去。畢竟是放心不下她的。
「我的大小姐,你又怎麼啦?」這回他所見到的是她被棉被裹成一團的有趣景致。可仔細一看,卻又不止是這樣,她那發抖的身形、眼底的驚懼全都是貨真價實的,彷彿見了鬼似的。
「發生了什麼事?」他連忙坐到床邊,替她拉下棉被。
葉知秋渾身打著抖,面容慘白,幾乎要語不成聲了:「有……有炸彈!」
「炸彈?」他也被她嚇了一跳,當下再顧不得什麼,按住她的肩頭問道:「哪裡有炸彈?」「那……那裡。」她身子一掙,又迫不及待埋回棉被裡去,只露了一隻手在外面,顫顫巍巍地指向窗台的方向。
窗台?穆平半是疑惑地瞇起了眼,「你會不會是精神太過緊張聽錯了?」
可側耳仔細那麼一聽,好像還真有「滴答、滴答」的聲音自窗外傳來。
不會真那麼邪門兒吧?他站了起來,慢慢地向窗台的方向走去。身後傳來她發抖的聲音:「高穆平,你……要小心哦。」
她還是關心他的。這一刻,他竟然心裡暖得想笑。
他腳步輕移,緩緩靠近落地窗。然後,他猛地揮開窗簾!
下一秒鐘,「滴答」一聲,一顆大水珠不偏不倚滴中他的鼻尖。他仰頭一看,是七樓的陽台上懸了個碩大的機箱,機箱裡的扇葉在飛轉,也順便多灑了幾滴水珠到他臉上。
「可惡。」他低咒一聲,用手擦著鼻子,回頭對她道:「拜託,是樓上的冷氣機外掛在滴水好不好?」真服了她,這樣也能給它聽成是炸彈的聲音。
一聽這話,葉知秋頓時紅了整張臉,從棉被裡探了半個身子出來,「對不起哦,是我太神經質了。」她可憐兮兮地道歉。
「那你快睡吧,別再胡思亂想了。」她臉紅的樣子嬌俏可人,哪裡還有半點兒平日裡那個「極品女人」的傲氣?見她這副模樣,他也捨不得怪她了。如果她願意一直臉紅給他看,他倒情願這種突發小狀況多出現一些。
然而,當他走到門邊時,身後又傳來她的聲音:「高穆平,我可不可以……暫時住到你那邊去啊?住這裡……我還是會害怕。」
高穆平停下腳步,回過頭望著她。她閃爍的眼神像森林裡某種善良的小動物,讓他整顆心都融了。
他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這樣的她。
「哇咧,這裡是人住的地方嗎?」
這是葉知秋跨進六樓B座門檻之後發出的第一句感慨。
照理說,高穆平搬進這裡也算有兩天了,尤其昨晚他還大張旗鼓地要粉刷牆壁,葉知秋本以為他會把這屋子收拾得略微妥當一點兒,而不是像現在這麼「不堪入住」——
四面牆壁都被畫上了鬱鬱蔥蔥的森林,看起來像極為怪異這也就不說了;更誇張的是,她在整間屋子裡找不到任何可以被稱之為傢俱的東西。地板中央鋪著個寬大的睡袋;貼著牆的一排透明收納箱,想必是他放置所有家什雜物的地方,順帶說一句——因為是透明的,所以她可以看到他東西擺放得實在很亂,可以說根本不是用擺的,而是用塞的;只有角落裡的一套HIFI組合音響加上那個純平的43寸彩電,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樣子。
她又跑進廚房,不意外地發現那裡只有一個微波爐和一箱泡麵。連冰箱都沒有,看來高穆平有把吃剩的食物當天丟掉的習慣。
然而當她再跑進浴室時,卻發現那裡有一個超大的豪華型按摩浴缸。
葉知秋沒啥想法地朝天翻了個白眼:這傢伙真是個實用主義者,只在他覺得有必要的地方砸錢。
可是這種房子對於過慣了精緻日子的她來說,就比較難適應了。
「高穆平,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她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他,小聲地道,「你是不是打算在這裡混個幾天就走,不打算長住啊?」把屋子搞成這樣,她實在懷疑他有久住下來的誠意。
高穆平有些失笑,她這是在諷刺他嗎?「其實就一般人的觀點來看,房子只要是可以住人就行了,有必要搞到像你家那麼精緻嗎?」他反問。
說完,好像是要為了替自己的言論作表率似的,他果然席地坐下來,兩隻腳還踢掉拖鞋,大咧咧地伸在地板上,看起來一副挺舒服自在的樣子。
不是吧?葉知秋微張了張嘴,有些被嚇著似的瞪著他。他就這樣坐在地上哦?是他個人特別不拘小節,還是全天下的男人都這樣?怪不得他終日穿著人字拖呢,原來是為了隨時脫下來方便。
見她傻在原地沒有動,高穆平拍了拍他身邊的地面,友好地向她發出邀請:「坐啊。」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他老兄沒聽過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椅子嗎?葉知秋在心裡鄙棄得幾乎要暈過去;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的身體卻像是有自己的主張似的,居然乖乖地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還聽見自己張嘴問他:「你確定這地板你擦乾淨了嗎?」
她一定是瘋了,竟然和高穆平一樣染上了平民病了!更要命的是,就這麼與他並肩而坐,感覺居然好好,身子也好輕鬆哦!天知道以往她可是只有坐真皮沙發才坐得慣呢。「喂,你這裡有吃的東西嗎?」折騰了一上午,葉知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餓扁了。
「廚房裡有泡麵啊。」
「我是指,除了泡麵以外呢?」她受不了地翻個白眼。她可不準備遷就他吃這種垃圾食物。她遷就這種居住條件就已經超過她的忍耐極限了!如果不是怕被人再放炸彈,她早就立馬衝回家去了。
「還有速溶咖啡和蘇打餅乾吧。」說著,他居然伸手到睡袋裡一陣亂摸;然後,秀了個小東西到她面前,「喏,還有口香糖。要不要吃?」
知秋吃驚地瞪著他。這男人每天晚上都摟著口香糖睡覺嗎?竟然就這樣隨隨便便往睡袋裡丟?天啊,她現在不僅僅是質疑他的生活習慣有多邋遢,她甚至懷疑他知不知道「生活習慣」這四個字怎麼寫!
沒救了……她無力地撫著額頭哀歎。高穆平說這裡是森林,還真沒說錯;要她看哪,他這鬼宅裡的生活設施,絕對不比原始叢林高級多少。要想活下去,非得自力救濟不可。於是,思索片刻後她站起身來,聲音朗朗地宣佈:「這樣好了,我去我家拿點兒東西過來,再順便做個飯;你看看你這裡還有什麼需要,也順便從隔壁拿好了。」
誰知這不領情的男人竟然回答她:「我又不會怪你白吃白住,你不用這麼客氣啦。」呵,夠了哦!葉知秋只差被他氣得鼻子冒煙,「高穆平,我去拿東西是為我自己,又不是為了你,誰跟你客氣啊?現在我要去做飯了,去不去隨便你!」她氣嘟嘟地往外走,走出了門,沒幾步又折了回來,臉色尷尬地瞪著他發號施令:「來陪我啦!」
高穆平笑了。原來她還在害怕呢,真可愛。他站起身,摸摸鼻子,很合作地跟在她身後。誰教她年紀比他大,頭銜比他高,又是他喜歡的女人呢!願只願有一天,她能知道他對她的寵就行了。
知秋回到六樓A座,立刻如魚得水,她只花十分鐘便做出兩盤香噴噴的培根蝦醬炒飯。兩人端回了六樓B座去吃。
吃飯的時候,他的一張嘴仍然不放棄說話:「我原本以為像你這種大女人,鐵定了不會下廚。」沒想到炒出來的飯還真好吃。
葉知秋白他一眼,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是大女人?「我一個人住呀。不學會煮飯,難道像你一樣每天吃泡麵和蘇打餅乾啊?」
「我現在終於相信他們說的,什麼一個女人要想征服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男人的胃的那一套了。」他邊吃邊嘖嘖稱讚。
聽了這話,葉知秋停下筷子,臉蛋不自覺地浮起兩朵紅雲,「喂,你別瞎說哦,我可沒有想要征服你……的那個什麼啦。」也不知是不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反正她就覺得這話充滿了暗示意味,她聽得心裡突突直跳。
「可是你已經征服了。」他驀然抬起頭與她對視,深情而強悍的目光令她心口一抽,不由自主地別開了臉。
這一刻,有種氣氛叫做曖昧,在空氣中緩緩氤氳。
兩人皆沉默了半晌,她突然侷促地拋出一句:「要不要喝咖啡?」
高穆平沉下了眸光。她在逃避。管他再怎麼明示暗示,她通通給他來個裝傻以對、視若無睹。這項事實令他有些挫敗,但他還是要自己對她揚起笑臉,「好呀。咖啡在廚房,我去泡好了。」正好剛才他也有點兒尷尬,不如順勢迴避一下。
「不用了!」在他起身之前,她喝住了他。然後向他的廚房瞥了一眼,隨即歎了口氣,「我看,我還是再回去一趟好了。」
結果,他又陪著她走了一趟隔壁,把她那個限量珍藏版的立陶宛咖啡壺搬了過來——因為她打死也不肯喝速溶咖啡。
然後類似的狀況,在晚上睡覺之前又重演了一回。這一次的問題是床鋪。
「你就只有這一個睡袋啊?」葉知秋死瞪著地板上那一攤床鋪的替代品,很懷疑這種東西怎麼能睡人。
「我一個人住嘛,當然只有一個。」他無辜地聳聳肩。
「那你就不能有張床之類的、比較正常拿來睡覺的東西嗎?」葉知秋沒力地托著額頭,心中哀悼自己的歹運。這男人還真是不折不扣的森林狼族。
「睡袋比較方便,而且睡起來也舒服嘛。」
「算了。」她簡直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幾度歎氣了,「我們再回一趟六樓A。」
然後,他們又合力把她那張大床搬了過來。待一切都打點好之後——她睡到床上,他鑽進睡袋之時,已是午夜十二點了。
「晚安。」他說。
「哦,你也是。」她答。
沒有人知道,黑暗中有人紅了臉,有人失眠到天亮。他們「同居」生活的第一天,就這樣落下帷幕。
結果,葉知秋再回到「森林」上班,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
一向強悍無比的大女人葉知秋,號稱「森林坊」第一不死戰神的工作女強人葉知秋,那個老是把「高雅」、「極品」、「自我實現」等新時代女權主義詞彙掛在嘴邊上的葉知秋,這回為了個炸彈事件,居然破天荒地請了三天假。這不得不叫「森林坊」的所有同事們慨歎:看來她這次真的是被嚇慘了。
「AMY啊,你來幫我看看我今天的口紅顏色和衣服搭不搭配,我可不想待會兒再被老大罵。」EVA一大早就扯著AMY做軍師。老大遭遇此次炸彈事件,心情鐵定一路走黑,她可不想被她挑到什麼不是,然後給轟得體無完膚。
「那你也要提醒我,待會兒老大來的時候,千萬不要被她抓到我正在摳鼻屎哦。」AMY一邊對著鏡子摳鼻屎一邊回頭囑托。
「你們兩個倒還好,最危險的是我啦!我一向講話口沒遮攔的,平常就已經常常被她訓到臭頭了;現在她心情那麼不好,我真的很怕會被她踢出『森林』哪!」綠子急得在原地直跳腳。
而就在此時,九點的上班鍾準時響了起來,「登登登」的高跟皮鞋聲由遠及近,伴隨著一聲優雅的牛津腔:「MORNING,EVERYONE。」葉知秋窈窕的身影正式出現在「森林」的門口。一身肉桂色香奈兒套裝,頸上繞著豹紋絲巾,啞金貝殼型耳環在圓潤如玉的耳垂上閃爍;長髮飛瀉如瀑,笑眼璀璨若星。
「哇……」一眾小女子都看傻了眼。老大不是被嚇著了嗎?她不是因為這次炸彈事件而大受刺激嗎?她明明應該很憤怒才對,她明明應該很憔悴才對,她明明應該黑著一張臉進來、凶悍無比地將所有的人罵到臭頭才對呀!怎麼這會兒,她會笑得這麼甜,還親切得好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老大,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耶!」綠子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可是沒想到她話音剛落,其他女同事也立馬跟進:「對啊,老大今天看起來特別漂亮!」「豈止是漂亮,簡直是風光絕代!」
「是風華絕代啦,笨蛋!」
面對這些不絕於耳的讚歎,葉知秋報以甜美的一笑,優雅地旋了個身,便逕自步入專屬辦公室。而等她門一關,「呼啦」一聲,所有的人都通通湧到門邊,扒著門縫朝裡望。
八卦,永遠是「森林坊」的A級娛樂,是這裡所有女人的最愛。
「哎,你們說老大是不是受刺激太大,所以才突然轉了性?我跟了她這麼多年,以前從來沒見她笑得這麼甜過!」EVA著實弄不明白地小聲嘀咕。「
我覺得老大她八成是在談戀愛了啦!你們沒瞧見她笑得像一朵花似的,臉蛋紅得像蘋果?」綠子雙手捧頰,眼中幻化出夢幻小女生的七彩光芒,「就是不知道能夠收服老大芳心的男人,該是一個怎樣顛倒眾生的宇宙級大帥哥啊……」
「老大真的在戀愛?會不會那麼誇張啊?她才剛剛被百合炸彈炸過——」
「閉嘴啦!現在還敢提炸彈,你想被fire啊?」一女說完立刻被另一女賞了一拐子。
「可是我蠻同意綠子的看法,老大那個樣子,十足十就是個戀愛中的甜蜜小女子——」「早上好,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你們通通擠在知秋的辦公室門口?」一道男聲驀然插入一眾女生的喧嘩之中。大家一齊轉回頭,只見公司門口立著個笑容可掬的長髮帥哥,身著一套剪裁合度的鐵灰色三件套西服,氣度雍雅高貴,一派城市貴公子的模樣。
「EVA,我眼神不好,你幫忙看看,」AMY立刻扯住EVA袖子,兩眼不可置信地對著門口帥哥猛眨,「這個穿西裝的男人,看上去怎麼這麼像高穆平啊?」
「我也覺得像耶,可是好像又有些不像……」EVA拚命揉眼睛。
「我就是高穆平啊。」穆平有些好笑地道。天知道這群小丫頭怎麼了,一大清早的連他都認不出來了,他今兒個只不過換了套裝扮罷了。
而想起身上這套西裝的來歷……他唇角不禁泛起一個淺淺的笑窩。
「老天,真的是高穆平耶!他看上去比平常帥好多倍哦……」綠子捧頰叫得誇張,雙眼幾乎要幻化成粉紅色雞心形彈跳出眼眶。
「白癡,你沒注意到他的狀況就和剛剛老大一模一樣嗎?整個人看上去都好閃哦!」有人提出重點。
「對,就好像戀愛中的男人!」立即有人拍案附和。
「而且他剛才還很親熱地叫老大『知秋』哦!」
「哇咧,這兩個人一定有問題!」又有人擲地有聲地拋下一枚重磅炸彈。
有問題!有問題!有問題……餘音還在繞樑,下一秒鐘,又是「呼啦」一聲,高穆平還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一眾女子蜂擁而上,一眨眼就將他圍了個水洩不通,七嘴八舌地拿問題砸向他。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才短短幾天的工夫,她們那孤高刻板的老處女上司和這位新進鍍金海龜男高穆平之間,究竟發生了怎樣轟轟烈烈卻不為人知的秘密情事呢?所謂緋聞,就是這樣煉成的。
葉知秋人定定地坐在辦公桌前,一顆心卻飄飄然地飛遠,飛呀飛,不知飛去何方。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手裡握著的一支圓珠筆,已經在面前的打印紙上劃呀劃,劃出千萬個圈,重重疊疊,纏纏繞繞,正像她此刻心中糾結的思緒。
高穆平……她休假的這三天,一直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形影不離。他們不是戀人,甚至連相熟的朋友都算不上,可是他卻為了她請假三天,寸步不離地陪在她身邊保護著她。他對她那麼好,好到她實在沒有辦法再對他的溫柔關懷視而不見;而他那有意或無意的明示暗示,更是每每叫她臉熱心跳,裝傻裝得好辛苦。
這男人是喜歡她的吧?葉知秋閉上眼,無法否認自己在想到這個念頭時心頭湧上的竊喜;但伴隨著喜悅而來的,卻是一陣心煩意亂。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希望他不要對她那麼好,因為她怕自己嘗到了一點甜頭,就會不自覺地想要貪更多更多,這樣下去,她也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而喜歡上他的!
而這一點,卻是她一直竭力避之而不及的呀……
她不可以愛上他!絕對不可以!
她很想做個理智的女人。而事實上,她也已經做了二十九年的理智女人,沒有理由不做下去。她的人生是有規劃的,做什麼事,愛什麼人,無不按著既定的標準去做。對於愛情,她更是挑剔到近乎吹毛求疵,這也就是為什麼她一直不談戀愛的原因了。
可是,高穆平的出現,卻如此魯莽地將她完美的人生計劃通通打亂!他完全不符合她任何一項擇偶條件,他太年輕、太隨性、太散漫,事業不夠有成,前途不夠遠大,沒車沒房子,沒有回國奮鬥的基礎和自創基業的野心,就連生活的品位,也是和她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如果是在過去,碰上這種男人她只會不屑地冷笑一聲,再毫不留情地將他列入拒絕往來戶的名單之列。
可是現在,她卻讓他陪著她,讓他對她好,允許他在她身邊說些充滿暗示意味的話語,甚至還主動要求住到他家裡去!她這是中了蠱了嗎?以往那麼驕傲不可一世的她,如今竟對他心存依賴,並且打心底裡渴望他的陪伴和保護!和他在一起的三天,她是那麼開心;儘管也屢次被他的惡劣行為氣得跳腳,但跟他一起,連生氣也變得很有活力。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也可以笑得像個鄉野村婦般傻乎乎地咧著大嘴;她第一次試著在地板上四仰八叉地平躺,學會全無形象地吃路邊攤的食物;就在昨天,她強押著他去買一套正裝,逼他上班穿,在他試穿上那套三件式鐵灰色西服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竟然好想摟一摟他那寬闊的肩膀和厚實的背。
她以為自己改變的是他,可是在不知不覺間,他卻偷偷篡改掉她內心所有固若金湯的原則……
「啪」的一聲,手中的圓珠筆桿斷裂。她低下頭,這才驚覺自己的力道之大,也這才發現:桌面的一張白紙上已經歪歪斜斜地寫了「高穆平」三個大字。
天啊,瞧自己在幹什麼!葉知秋懊惱地低咒一聲,連忙將紙揉成一團,走到門邊拋到垃圾桶裡。
這個時候,高穆平在做什麼呢?
她就這麼站在百葉窗前發著愣,想著他,而手竟然有了自己的主張,偷偷地撥開窗葉一角,向外張望他所在的位置。
從窗縫中看過去,他正伏於案前,低頭專注地翻看些什麼。是在看她的設計稿嗎?如果他看了,是會真心地稱讚還是會嬉皮笑臉地嘲笑她一通呢?
這時,她看到EVA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過去,微笑著捧給他,而高穆平則回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EVA順手拉開椅子坐下,兩人相談甚歡。
葉知秋沒發現自己已經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裡。
EVA是公司裡有名的小辣妹,亮麗時髦,性子也活潑。而此刻一身紅裝明艷照人的她坐在高穆平身邊,她瞧著竟恁的刺眼極了……
高穆平也真是的,無論對誰都擺著一張燦爛的笑臉,他做人一點兒沒個性的嗎?討厭討厭,看到他的笑容,她就覺得討厭……
高穆平此刻的確在笑。但和葉知秋所想的不同的是,他是在苦笑。身邊這個八卦小丫頭已經纏了他好久了。
「拜託,我的姑奶奶,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呢?」他沒轍地望著EVA,後者興奮得雙眼晶晶亮,直扯他的袖子:
「你就說,你和老大真的在談戀愛嘛。這樣說就好了,說說說……」
「可是我真的沒有啊。」有這樣逼供的嗎?他哭笑不得。
「沒有也沒關係,你只要說有就行了啦……」然後再加上她這個八卦小天後添油加醋的超強本事,鐵定給它說成是金光閃閃、浪漫得冒泡泡的曠世戀曲2004!
「沒有就是沒有,你叫我怎麼說有啊?」他是很想跟她「有」些什麼,可是他知道以葉知秋的個性,若是知道辦公室裡傳出這種緋聞,不氣死才怪。
「說啦……說啦……人家都幫你泡咖啡了啦……」EVA拉住他袖子搖搖搖。
「謝了。」他抓起咖啡杯抿一口,又死咬蚌殼嘴。
「那,我請你吃飯!」再搖搖搖。
「吃海陸大餐也不行。」
「那,下了班我請你去PUB——」
「EVA,我叫你打的文件你打好了沒?」驀然一道冰冷的女聲插進來,打斷EVA的哼哼唧唧。
葉知秋不知何時站在兩人身後,冷著一張臉道:「有時間在這邊喝咖啡聊天打屁,倒不如多把心思化在珠寶大賽上。這一次比賽我等著看你的表現。」
「我們不是在聊天——」高穆平站起身來,直覺地想解釋,卻被她聲色厲茬的訓斥喝斷:「還有你,高穆平,我叫你看的參賽稿你看完了嗎?別忘了今天可是我們約定的最後期限。」說完了,她轉過身,頭一甩,走路有風地踱回辦公室,「砰」地摔上門。
哇……老大生氣了。整個辦公室一陣寒。
不過話說回來,果然還是生氣的老大比較像老大呢。那這樣看來,她也不像是在戀愛嘍?尤其是她剛才明明還很凶地罵高穆平,這代表他們兩個人之間是清白的吧?眾八卦女生你看我、我看你,彼此交換著「沒戲啦」的失望眼神。只有高穆平擰著眉頭,直愣愣地盯著被她摔上的門板,許久許久沒有動,緩緩地,眸光中抹上一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