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台上,有一知名演奏樂團演奏著舞曲;舞池則位於廳裡的正中央,池內有一些職業舞者翩翩起舞,其他參與舞會的人士也漸漸地邀伴共舞。
康意蓉孤單地站在餐檯旁,方才莊家升一見著黃斐菁陪同她的男伴入場,便立刻丟下她,上前將黃斐菁拉走。
接著,就看見站在對面陽台邊的翁穎凱,正被一群鶯鶯燕燕熱烈地圍繞著,簡直比明星還受歡迎!
這是她自前天病癒後,第一次再見到他們。結果他們叫了車子載她到這兒來後,便把她扔在一旁,完全不管她了。
康意蓉撇過臉,不屑地皺了皺鼻子。將注意力轉到餐檯上的各式美食上。心想反正沒有人認識她,她大可不顧形象的好好吃上一頓!
於是她端個小盤子,夾起食物後,直接站在原地吃了起來。
連著兩天她都沒有再到公司去。因為莊家升來電,要她下週一再去上班。
她只知道那晚是翁穎凱救了她、送她回家,還在家裡遇見了爸媽……其絲細節,全部不記得了。
打電話回去家裡時,爸爸只不斷地說:「不用解釋了,我們全都瞭解——」
根本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令她百思不解的是——他們瞭解什麼?而她又需要解釋什麼?
他們誤會了她和翁穎凱嗎?哼!就算殺了翁穎凱,他也不會承認他和她有任何關係的!
那麼,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她醒來後,發覺自己躺在床上……依稀記得自已緊賴著翁穎凱……若真是這樣,他應該早就過來嘲笑她了。
後來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直到今天下午,化妝師與造型師先後來到她的住處,幫她化了妝與換上晚禮服。一切準備妥當時,有一位開著豪華轎車的司機上來敲她的門,聲稱要接她去參加莊董今晚舉辦的舞會。
所以,她就像個灰姑娘似的,傻兮兮地被載來這裡——灰姑娘?哈!沒人理的灰姑娘!
正當康意蓉一邊自嘲,一邊低著頭吃著奶油蛋糕時,突然有一雙手從她的背後環住她的纖腰,她因為嚇了一跳而將臉埋進蛋糕裡,抬起頭時,嘴邊沾滿了奶油。
「翁、穎、凱——」她不用回過頭,也知道只有誰會做這種不道德的事!
「沒錯,就是我!」
翁穎凱扳過她的身子,完全令她反應不及,低頭便吻上她的唇,幫她舔淨唇邊的奶油。
「好了!一切都像沒發生過一樣。」翁穎凱抿抿唇,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康意蓉緊皺著眉,以手背抹掉唇邊的潤濕,並順勢舉起手要捆他一掌翁穎凱輕易的捉住朝他揮過來的手,反手輕輕地托住她的指尖,上半身微彎,優雅而有禮的說這:「康小姐,有這個榮幸請你跳舞嗎?」
「沒有!」她忿然甩開他的手。轉過身背對著他時,這才感受到有不少尖銳的眼光,向她這方射來——「沒這個榮幸,也該有資格要求你陪我跳舞吧!」他又自她的身後抱住她,提醒她他不僅是她的上司,還是她的「救命恩人」!
「可是……」康意蓉被他緊貼上來的男性氣息逼得頭腦發脹。「我不會跳舞。」
「我說過,會跳舞是男生的責任。」他將下巴輕擱在她的肩上,以唇摩挲著她的耳朵。
康意蓉身子不自覺的發顫,掙扎著要脫離他的懷抱,卻向他挨得更近。
「你……」她以餘光掃視了一下周圍,看得出來有不少女生想以嫉怨的目光殺了她!「你的女伴們在等你,你還是快點去陪她們吧!」
「嗯?」翁穎凱摘下她的耳環,輕咬著她的耳垂,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翁穎凱!」康意蓉倒抽一口氣,不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麼。「夠了吧!你把我弄得夠丟臉了。」
她想起前幾天提到這個舞會時,他曾警告她「別臨陣退縮」!原來他打算以這種方法來整她,不禁鼻子一酸,又羞又怒的想掉淚。
「你說什麼?!」翁穎凱微怒地抬起眼看她,扳過她面對面正視。她竟然覺得被他親吻是一件丟臉的事?
他的臉隨即一繃,握著她的手,拉她走向舞池。
「我不會跳舞呀!」康意蓉著急地嚷。她一向沒什麼節奏感,根本不能跳舞!
翁穎凱不理會她,緊扣著她的手,不容她跑開。
兩人一走進舞池後,翁穎凱便摟著地,帶她跟著旋律輕輕擺動——***莊家升拉著黃斐菁,直到走至大樓第十二樓的董事長辦公室內,才任她甩開他的手。
「你拉著我來這裡幹什麼?」黃斐菁撫著被他扣得發疼的手腕,轉身便要離開。
莊家升一急,又抓住她的手臂,「你跟那個男的在一起?」
「既然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我跟誰在一起?」
見黃斐菁往辦公室的沙發走去,莊家升自然地放開她。
「斐菁,他的風評不好,他對你不會是認……」
「沒錯!」她打斷他的話。「風評最好的人家根本不想理我,只有風評不好的才會跟我在一起!」
其實當她答應今晚男伴的邀約一同參加這場舞會時,她就後悔了!不單是因為她絕不該招惹上這名惡名昭彰的男伴;而是因為一直以來,她覺得愛情就是兩個人的事,能否贏得對方的心,應該靠彼此的緣分與自身的努力去追求,不該以此種手段牽扯第三人進來試探他……
莊家升見她不語,輕聲喚她:「斐菁。」
「不用多說了!」黃斐菁走向門口,「意蓉還在樓上等你,不是嗎?!」
經他提起,他才又想起在舞會裡的康意蓉,但他現在最在意的,是眼前的黃斐菁!「斐菁,那個男的真的不適合你!」
「沒錯,但是他比你適合我!你不這麼覺得嗎?」她賭氣說道。
「斐菁……」莊家升不得不相信她真的對他放下了感情,那他更不能讓她為了跟他賭氣而任性胡來。「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你跟他在一起,旁人只會覺得你自暴自棄。」
「說夠了沒?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不會自暴自棄,但是是你不理我呀!所以你憑什麼管我?」她任性地嚷道。
「斐菁!你……」他覺得正在氣頭上的人實在不可理喻,尤其是女人。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雖然方纔她厭惡自己利用了第三者來試探他,但是現在她卻突然覺得這是逼他說出真心話的最好時刻,而且他的言行舉止在在清楚地表示,他還是頗在乎她;但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我說我喜歡你,甚至主動吻你,你都說不在意,那麼,現在你看見我和別人在一起,你在不在意?」
「我……」他怎麼可能不在意?!他都快嫉妒死了!而且,方才康意蓉和黃斐菁同在現場時,很明顯的,他選擇的人是黃斐菁。
「算了,何必強迫你呢?」話一問出,黃斐菁就又後悔了。她怕自己太過自信而無法承受真正的答案!
「等等,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樣!」他再不說出真心,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果然「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一顆心開始迅速地往下沉「誰說的?我喜歡你……」
他不自主的脫口而出,反而令黃斐菁感到不真實,認為他是在騙她。
是的,他就是這麼溫柔的人,她就是愛上他這份溫柔。就像那晚,他細心地不問明白她受侮的緣由,細心地不觸及她的傷口……她就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他這份溫柔。
莊家升低著頭。既然已坦白了真實的心情,那麼他就該告訴她,其實他沒有她想像得那麼好。「斐菁,我……」
「我不要聽!」她知道他不是要收回他剛才說的喜歡她,就是要說他對她並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所以她緊緊地摀住耳朵,寧願將他哄她的話全當成真的。
莊家升肩膀一垂,他完全無法瞭解她的想法,她不是想要他說出他喜歡她嗎?那麼為什麼他說出口後,她又不肯聽他解釋呢?
「家升……」黃斐菁側對著他,強迫自己面對自己深愛著他,而他心卻另有所屬的事實。「不管你怎麼想,我一定要追上你。」
沒錯,她一向以為自豪的,就是這顆樂觀而永不放棄的心,現在她要以這顆心,緊緊地追著莊家升、追著她的夢——莊家升鬆了口氣,展開微笑。原來她還不相信他喜歡的人真的是她!「你不用再追我,我已經喜……」
「你已經喜歡上康意蓉了,是吧!」她自以為是地接了他的話,好氣他一再地提出康意蓉來逼她打退堂鼓,但她才不輕易地讓他稱心如意!「沒關係,我現在也不是真正喜歡你了。莊家升,告訴你——」
黃斐菁打開門,回頭繼續未完的話,「我一定要追上你,再狠狠地把你甩開——」
莊家升愣愣地看她跑開,一時無法反應黃斐菁多變的表情與心情。
他坐在辦公椅上,側著頭重新思索她的每一字、每一句。
的確,前幾天在車上,他實在不該懷疑她的感情的真實性。只是,在當時,他真的無法即刻給她肯定的答案。而剛才,他明明已表白了心意,為什麼她還……
唉——這就是他不太願意談感情的原因。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出可與女人複雜的心相比擬的東西了!
但是,他卻還是不可免地喜歡上女人了,喜歡上黃斐菁這個小女人.
***
舞池裡,康意蓉僵直了身子,像機器人般左右輕輕搖動。
她不敢抬頭看翁穎凱。因為這一曲他一句話也不說,讓人輕易感受到他些微的怒氣。
康意蓉皺著眉,覺得自己好委屈。該生氣的是她才對,怎麼地反倒擔心起他在生誰的氣,或是她哪裡說錯話,惹到他了?
好不容易,一曲將終,康意蓉慶幸終於可以離開,卻又有點捨不得——這是她跳得最好的一次,雖然只是腳步輕挪,至少她沒跟錯節拍。記得以前在學校時,單是跳土風舞,就夠她心驚膽跳的了,而且她手長腳長、引人注意,只要一出錯,全班笑得前仆後仰,非常丟臉。
舞曲結束,她低著頭轉身要走。「曲子跳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但翁穎凱還是握著她的手,沒有放她走的意思。他露出有預謀的笑容,「我說請你跳舞,又沒說只請你跳「支」舞!」
舞曲又起,她不得不跟著節拍走,由著他帶舞。
「也就是說,你非要看到我出糗,才肯讓我走羅?」
「你不要這麼小心眼好不好!」才剛平息的怒氣又被她激起。「好像我隨時都在算計你似的。」
「本來就是!」她抬起頭與他平視。「一認識我後你就看不起我,不是拿我當賭注,就是整我、損我,好像讓我丟臉就是你的快樂似的。」
翁穎凱失聲一笑。他在言詞上與她唱反調純粹是喜歡看她答不出話的俏模樣;而出其不意的摟她、吻她,那完全不在他控制之中——「因為這樣,所以你很討厭我?」
「也不是啦!」她實話實說。「只是希望你尊重我一點!」
哇!尊重?這下可棘手了,翁穎凱從來沒看輕過她,怎麼知道該怎麼做才算尊重她。
「與其尊重,你難道不希望我喜歡你?」
「那當然……」幸好及時煞住口!康意蓉提醒自己,對他隨時都不能放下戒心。
「不希望!誰希罕列入你的佳人薄中?」她眼一低就看見那本筆記簿正放在他西裝胸前的口袋裡。她放下置於他肩上的手,抽出那本列滿翁穎凱女友的筆記本。「天哪!隨身攜帶,來這兒招收新會員嗎?」
翁穎凱自己都忘了這本筆記本怎麼會帶在身上,他好幾天沒翻過這本筆記溥了。
「全都是英文名字……」她煞有其事的以單手一頁頁翻閱。「啊!找到了,我見過STELLA嘛!」
「別看了!」他突然不想在她面前想起這些女友。「除非你想在裡面找個空位,把你的名字寫進去!」
康意蓉不理會他,繼續翻著,在其中一頁,跳出了一個中文名——「何瑜湘……一聽就知道是個美人!」說話的同時,她合起本子,放回他的口袋。「你對她是真心的吧!」
「我對裡頭的每一個都是真心。」翁穎凱沒好氣的回答。
「是嗎?」康意蓉虛應著。轉頭看著其他雙雙對對、沉溺在悠揚樂曲中的男男女女。「這裡面……」
「嗯?」他沒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她想說的是舞池裡共舞的這些人,有早已熟稔的男女朋友,也有一曲定情的初識男女……而她和翁穎凱呢?此刻兩人親密共舞,心輕貼著心;待舞曲終了,想必還是不會有任何情愫同時在這兩顆心裡滋生吧!
康意蓉搖搖頭,覺得今晚她還沒喝酒,便有些醉了,否則怎麼會想這麼複雜的事情?
「沒錯吧!」
面對他突然冒出的這三個字,康意蓉不懂。「什麼?」
「我說過我只抱女人上床,居然連你也不例外!」他故意在眼光裡透著曖昧。
「你在說什麼?誰跟你上床了!」
「只是你也真奇怪,辦公時肚子疼,也不會找人求救!」
康意蓉半吊的心放了下來,原來他指的是她食物中毒的那件事。「我怎麼知道?那時候我以為一下子就會好了,沒想到疼得在沙發上睡著了,一醒來已經七點多,我想走回家卻動不了——」
翁穎凱不再說話。他在心中慶幸自己心血來潮折返公司,否則她的病情將會更加惡化。
「對了!」她扯了下他的衣服。「你有沒有跟我爸媽胡說什麼?」
「沒有呀!」他故意皺著眉想了一下,吊她胄口,接著雙唇微揚,露出邪笑,「只是你媽媽告訴我,從小你就沒有男孩子緣,以後結婚可能必須相親找對象」
康意蓉聳聳肩,沒有懷疑他說的話。
翁穎凱沒見到她應有的反應,又加了幾句來氣她,「他們還說,想指望你談場戀愛已經是不可能,更別奢求你在事業上能闖出什麼名堂;現在只希望你能想得開,過得快樂點。」
「是嗎?」她很能體會父母對她的擔心。而在台北單獨生活的這幾個月下來,她發覺自己還是該滿足於平凡的人生才是;尤其是那天病痛時,望著電話不知能向誰求救,隱藏在心的孤獨感油然生起,突然好希望身邊有個人可以依賴——「相親嗎?」
「喂!」翁穎凱望著她從未有過的沉重表情,驚覺自己話也許說得太重了些。
「你該不會真的想隨便找個人嫁了吧!」
「怎麼會呢?」她自嘲地笑笑,「就像你所說的,我從小就沒有男人緣,即使我想嫁,也找不到人娶我!」
「喂喂!不用想得這麼嚴肅。」他一向很會哄女人的,這時卻猜不透她的心,不知從何哄起。
康意蓉自嘲的笑轉為苦澀。說起來也有趣,眼前這個老戲弄她的男子,竟是二十幾年來與她說過最多話的陌生男子!所以,她除了氣他之外,其實心裡另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翁穎凱知道白己錯了!他一直以為她只是個青澀的小女孩,沒想到在她的心底卻潛藏了許多「女人情事」。
「雖然你沒有男孩子緣,但是我和家升都覺得——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他說出了真心話。
「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哭的!」對於他突來的誇讚,她顯然無福消受。「而且你放心,我爸媽一定會讓我嫁得出去的,上次相親時,還是有不少男孩子想見見我呢!」
「什麼?」翁穎凱心頭一驚,「你相過親?」
「是啊!」康意蓉明白相親這個名詞,在身邊總有女友圍繞著的翁穎凱聽來,一定是非常可笑的名詞。「不過第一次相親我就被嚇到了,所以我才會來台北。」
翁穎凱鬆了一口氣,不敢相信她曾有下嫁他人的可能,而他差點因而無法與她相遇……
「你一定很嘔吧!如果我就那麼嫁掉,你也不會認識這麼討人厭的我!」
「我什麼時候說過你討人厭了?」翁穎凱不悅,在她的心中,他真的是個那麼看不起她的男人嗎?
「要不然你為什麼老愛整我?」
「那是……」他真想敲敲她的腦袋,難道她不曉得「喜歡」有很多種表現的方式嗎?
「看吧,說不出話了吧!」隨著舞曲終了,她朝他微欠了欠身,「已經連跳了三支舞了,我可以走了。」
「嘿!不是說好跳到你出糗為止?」翁穎凱話一說完,便摟住她的肩。
康意蓉無法適應這突來的擁抱。「幹什麼?我們剛才不是這麼跳的!」
「不要說話!」他手撫著她的後腦勺,要她低下頭依著他的肩膀。「閉上眼睛,欣賞音樂!」
康意蓉兩手支在胸前,與他保持基本的距離。「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放下手,照我的話做!」他展開威脅的語氣。「或者你希望我再當眾吻你,我也不反對。」
康意蓉盯著他的眼,思索他這句話的真實性。當他真的將臉湊過來時,她急忙側著臉依在他肩上。
翁穎凱滿意地將手環著她的腰,在她耳邊呢喃:「早這麼做不就好了?你抱我不是抱得很內行了嗎?」
「什麼?」她抬起頭來問他在影射些什麼。
「像那天一樣依到我的懷裡!」他不理地的問題,命令道。
「那天?」原來那天殘餘的感覺沒有錯誤,恍惚中她一直緊賴著他。「那天我生病了,難免會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
「我現在在意的不是那些事——」他的鼻尖輕抵著她的。「再不照我的話做的話,我真的要吻你羅!」
康意蓉不得不住了口,心不甘情不願地依在他懷裡。
一會兒,康意蓉好不容易忘了羞怯,開始喜歡這種被緊緊擁抱住,及陶醉於交響樂團優美的演奏聲中時,一陣突兀而迅速的高跟鞋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她不自主地抬起頭——完全來不及反應與閃躲,一道重力狠辣地擊在她左臉頰,要不是有翁穎凱扶著她,她鐵定會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不、要、臉——」
三個字既尖又酸地在她耳邊響起,掌打她的女子頭一甩便轉身離開。康意蓉撫著被摑的臉頰,莫名所以!
「瑜湘——」
翁穎凱扔下身邊的她,如同莊家升拋下她,拉著黃斐菁離開一般,以小跑步追上這名掉頭離開的女子。
康意蓉像生根了似地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翁穎凱喚那名女子瑜湘?難道是她幾分鐘前才見到的名字——何瑜湘?
就在幾分鐘前,她還笑著誇這人必是個美人,並且猜測翁穎凱必是對她認真的吧!
灰姑娘?如果她是灰姑娘,而莊家升和翁穎凱都是她的王子的話……現在,她的王子分別丟下她,去撿別人的玻璃鞋了!
康意蓉站在原地,不理會周圍各種同情與幸災樂禍的眼光,愣愣地撫著臉頰!
***
康意蓉送了一口白飯到口裡,嚼著嚼著將滿腔怒氣也給嚼出來了,她再一次大聲嚷道:「氣死人了!氣死人了!氣、死、人、了——」
莊家升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勸道:「我想,穎凱一定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才會到現在還不來公司。」
前天,莊家升回到舞會現場時,只看見呆立在舞池中央的康意蓉。他頻頻問她發生什麼事,她卻一直不語,久久才淡淡地吐出一句:「我要回家!」
莊家升送她回家後,折返宴會廳,從一些在場人士的敘述中得知概略的情況。接著他打電話找了翁穎凱數次,卻一直沒有人接聽。
莊家升認為,翁穎凱應該是頗在意康意蓉,否則他不會和她連跳三支舞。且若不是何瑜湘突然出現的話,兩人還有繼續共舞下去的可能。因此,他覺得翁穎凱自會向康意蓉道歉,並解釋何瑜湘的身份;他也就沒有再找翁穎凱問清緣由。
但是,翁穎凱顯然沒有和她聯絡,甚至到現在都還沒來通電話,說明不來公司的原因。以至於康意蓉從早上到現在,一直處於盛怒的狀態之下;就像顆不定時炸彈似的,隨時有爆炸的可能!
在這種情形之下,莊家升既不能為前晚的事件幫翁穎凱說好話,也不能站在她的立場,與她一同生翁穎凱的氣;只得維持中立的身份,試著不引爆她的怒火。
而康意蓉這方面,自是氣憤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將翁穎凱碎屍萬段了!
整整兩天她都正襟危坐守在電話旁,就怕錯過他打來的電話。但是等到後來,鬧鐘響了她就會搶接電話;或是電視裡傳出電話的鈴聲時,她也是高興地抱起電話喊喂……有時候還會衝動地去開門,以為他正站在門口若懸河不敢進門——康意蓉整個人變得如此神經質,卻還是沒有等到他的解釋。
到了今天早上,康意蓉來上班之前還告訴自己,只要他向她說聲抱歉,她仍是可以完全不計較那晚的事。結果,等了一上午,依舊沒見著他的人影。
所以,她怎麼能不生氣?怎麼能不想將他碎屍萬段?
「哼!他這種人除了陪女人外,還會有什麼重要的事?!」她嗤之以鼻,而且篤定地認為——現在的翁穎凱,一定是坐擁美女入懷吧!
不僅如此,康意蓉還想到——前晚他強邀她共舞,說不定是利用她來印證何瑜湘對他是否真心——那麼他未免太過分了!將人利用完之後,自己便風流快活去了?!
康意蓉咬了一口夾在筷子中的牛排,才咀嚼沒兩日,索性張大了嘴,將一整塊牛排塞進嘴裡。牛排將她的兩頓撐得鼓鼓地,她一邊費勁地咬動,一邊還不清不楚地說著話:「我可……真是大白癡……竟……為了一塊牛排會喜歡上……啊——」嘴裡的食物差點嘔出來,她急忙摀住嘴,沒把話說完。
「什麼?」莊家升依稀聽到「牛排」或「喜歡」什麼的,但無法連貫話中意義。
康意蓉兩手摀住嘴,用力地將嘴裡的牛排吞嚥下去,喝了口水後,揮揮手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她怎麼能說出實情?這件事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若說出來肯定笑掉人大牙!她瞄瞄莊家升,不知他是否猜出些什麼。當他也將視線投過來時,她立即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吃飯。
莊家升剛好見著她小裡小氣的模樣,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幅畫面——在晶麗飯店的迎新會裡,他也曾見過康意蓉氣鼓鼓地咀嚼著塞滿在嘴裡的食物,當時正好有不少女子圍繞著穎凱;而在這之前,她的牛排不慎掉到盤外,是穎凱幫她解圍的……
難道說,她從那時候便對穎凱……
莊家升露出個會意的笑容,故意試探:「我懂你的意思了,在迎新會的時候……」
「我可沒說在迎新會,我就喜歡上……」康意蓉說得太急,險些咬著舌頭。「你……你可不要亂想!」
莊家升瞇著眼看她不打自招的可愛表情。「我沒有亂想。」
康意蓉瞧他笑得賊兮兮的樣子,也知道他明明就在「亂想」。她瞪著他道:「拜託!翁穎凱已經有了何瑜湘了,而且他對她是非常認真的。」
「不會吧!我不認為穎凱對她是認真的。」莊家升絕不是幫翁穎凱說話,但當他從朋友的口若懸河穎凱扔下意蓉去追何瑜湘時,他實在想不透箇中原因。「我只聽穎凱提過何瑜湘一次,他只說她是在美國認識的一個朋友。」
「哼!誰管他們是不是朋友啊!」手中的筷子攪動著餐盒裡的白飯,語氣酸溜溜,沒讓莊家升來得及開口勸她,她突然抬頭說道:「早知道我喜歡上你就好了!你人這麼好,絕對捨不得甩掉我。而且回想起來,我還是和你先認識的,對不對?」
「我當然也……」莊家升自然而然地想說出對她曾有的感情時,門前的人影令他啞了口。「斐菁。」
「嗨!」黃斐菁走到他的面前,臉色因心傷而顯得蒼白。
剛才康意蓉所說的話,她恰巧聽見,而且她也知道莊家升正要表白心聲!原先她以為他至少有些在意她,但現在親眼見著他關愛的看著康意蓉的眼神時,她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她了。
「斐菁,你還好吧?!」莊家升緊張地說道。他覺得黃斐菁脆弱無助的樣子,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有昏倒的可能。
黃斐菁澀澀地笑著。「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收回前天所說的話。」
「你……」莊家升無語。不曉得為什麼,站在黃斐菁面前,他大腦便無法靈活思考,反應總慢半拍。
「我放棄你了!」黃斐菁輕歎了一聲,從皮包裡拿出一張淡粉紅色的卡片,將卡片撕破後,放在桌上。「我答應別人的求婚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應該一手將卡片扔到他面前,帶著自信的氣勢朝他嚷道:「日期、地點,都決定了,隨你愛來不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低聲說著放棄他!她告訴過自己無數次——他絕對會對自己動心的,不是嗎?
「斐菁……」莊家升拿起被撕碎了的喜帖,覺得心也有被扯碎了的疼痛。
「還有這個。」她又自皮包裡拿出一張紙張放在桌上,哽咽說道:「謝謝你那天的照顧!」說完話後,她不再停留,立刻轉身離去。
康意蓉湊上前拿起紙張,讀出裡面的內容:「斐菁,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準備了這些東西;不管餓不餓,一定得吃點!我去上班了……莊家升!這是你寫給她的紙條?」
莊家升怔仲地站著,沒有回答她。
她將紙條再看一次,大概能夠想像莊家升和黃斐菁兩人之間,一定發生過某些事。
原來,上次黃斐菁來找他,真的如同翁穎凱所猜測的——是想對他告白。而她剛才卻說決定放棄他了……糟糕!康意蓉真該打自己兩巴掌,黃斐菁可能聽到她開玩笑所說的話,誤會她和莊家升了!
「莊家升,你不去追她嗎?」
莊家升接過她手中的紙條,仍未回話。
康意蓉拿起被撕碎成六、七片小紙張的喜帖,試著將喜帖組合成原狀。「女方真的是黃斐菁哪!可是男方的名字……」康意蓉低頭尋找被遺漏的右下角,這一小張紙片很重要,上面註明了男方的姓名。
她幾乎將頭都趴到地上了,卻找不著任何小紙片。
她抬起眼,見著莊家升仍反應不過來的表情。由此可見,黃斐菁即將結婚的消息對他的打擊非常大!「莊家升,現在阻止她還來得及,聽得出來她真正喜歡的人是你。」
莊家升聽了她的話之後,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電話在這時候響起,她知道此刻他沒有接電話的心情,便接起話筒,「「穎勝」,您好。」
「你就是康意蓉?」對方傳來陌生的細緻女聲。
「沒錯,請問您是?」康意蓉不記得認識這個聲音。
「哼!」對方一聲冷笑,「你的臉頰還好吧?」
康意蓉恍然領悟,「何瑜湘——」
「穎凱在嗎?我找他!」
他不在!」康意蓉十分不滿她命令式的口氣,學她哼了一聲後,說道:「他不是在你那裡?」
「他這兩天的確是陪在我身邊。」何瑜湘平淡的敘述中,含有勝利者炫耀的意味。
那你還打電話來找他?康意蓉在心裡氣憤地回道。有股想砸電話的衝動!
「晚上八點有沒有空,穎凱想跟你談談前晚的事。」
「在這之前,你請先說句抱歉吧!」康意蓉正色地要求。
「這句話你去向翁穎凱說吧!除非他覺得我該向你道歉,我才會這麼做。」
「你……」康意蓉氣得快咬破了下唇。翁穎凱曾說過他不是個會跟她道歉的人,何瑜湘一定知道這件事,才會這麼諷刺地對她說話。
「就這麼決定了,晚上八點,你過來穎凱這兒。」
沒等她回話,何瑜湘就掛了電話。
康意蓉慢了半拍,只得對著發出嗡嗡聲的話筒嚷道:「沒問題,準時到!」
她用力地放下話筒,喉嚨裡梗著一長串的話,等著要咒罵何瑜湘的傲慢無禮,但康意蓉一側過身,看見莊家升沉默地站在窗邊的背影時,她也只能硬生生地將吵人的字句吞回去,留給莊家升一份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