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採宓掩著鼻子,驚懼外加不敢相信地瞪著那一堆臭氣薰天的垃圾。
老天!她得透口氣!
在凌亂的垃圾堆中好不容易殺出一條生路,來到廚房,一股腐臭味在她開門的瞬間要命地撲來。
噁──!
她幾乎以為自己身在地獄垃圾場──流理台上杯盤狼藉,發霉的便當到處亂放,滿溢的大垃圾袋上還繞著數只盤旋不去的蒼蠅。
暈了她快暈了
應採宓全身癱軟地跪趴在地,感到胃中一陣噁心的翻攪。一隻蟑螂從她眼前悠哉地經過,睨了她一眼,彷彿嫌她大驚小怪,絲毫不畏懼她這位萬物之靈,就連泡麵碗旁邊的兩隻老鼠也視她如無物,活似吃飽了撐著。
對於長期只能活在陰暗角落的鼠兄蟑弟而言,這裡可是極樂世界呢!但在應採宓眼中,這裡分明是一處鼠輩橫行的垃圾場。
氧氣……她需要氧氣……
她幾乎是掙扎著爬出廚房的,直到前方被兩隻腿堵住了去路,她才停下,抬起頭看著創造這處地獄的人,眼眶中滿溢的淚珠就快要飆出來了。
風徹揚了揚眉。「就算愛慕我,你也別感動成這樣子。」
哇咧,她真的很想開罵,但是毒氣令她作嘔,繞個路,朝門口快速爬去。
「哈──哈──哈──」她急切地吸著空氣,即將窒息的感覺太可怕了!
「喂,你怎麼了?」
應採宓用著僅存的力氣抬頭,盯著這個她長久以來崇拜、愛慕、敬如神祇的偶像,沒想到竟是如此邋遢到不行的男人。
曾經,她認為那一頭散發是瀟灑不羈的表徵,原來是他懶得理發;那豪邁性格的落腮鬍,根本是他頹廢的結果,甚至,她覺得這人有可能好幾天沒洗澡了。
「你多久沒洗澡了?」
「三個月。」
「再見。」毫無片刻的猶豫,她快速朝大門爬去,不想與垃圾為伍。
肖未搆著門邊,她的衣領突然被高高地拎起。
「放手呀──」應採宓神情慌張,就像被他碰到會死掉一般,歇斯底里地掙扎。
「你要去哪?」
「當然是回家啦!」掙不開他的手,又怕沾到「病毒」,應採宓只好盡量保持距離,暫時停止呼吸。
「你不是答應幫我煮飯?」
「我後悔了行嗎?」
「什麼?」輕易拎起她的人吊在半空中,散發內的眸子剎那問放射出懾人的銳利目光。「是誰死纏爛打、一哭二鬧三上吊地求我讓她做牛做馬,還一副不答應就會死掉的樣子?」
「呃……誤會一場,就讓我們忘記這段不該發生的錯誤吧!」她隨口敷衍,一心想著如何在不碰到的情況下掙開抓住她領子的那隻手,回去後一定要從頭到腳做徹底消毒。
「誤會?」銳利的眼神轉成了令人膽寒的凌厲目光。「門讓你進了,房子讓你逛過了,你卻說這是誤會?」他臉色陰沈,讓人不禁寒到骨子裡,再遲鈍的人也嗅得出他話語中隱藏的危險殺機。
他惱火了!
應採宓困難地吞嚥著口水。好迫人的氣勢啊,嚇得她全身皮皮剉。
據聞風徹本人極注重個人隱私,從不接受媒體採訪,不管人家出多少錢利誘,他一概拒絕,就連神通廣大的狗仔隊也不得其門而入,更遑論有幸窺探他的住處。
他現在的樣子彷彿只要她再說個不字,他就會把她給分屍,丟到垃圾桶和其他食物一塊腐爛發臭。
「我是開玩笑的,能為偉大的風徹先生煮飯,是小女子畢生的光榮。」識時務者為俊傑,尊嚴放兩邊,現實擺中間。
揚起極盡諂媚的笑容,朝他討好地笑著,兩隻眼睛也無辜地眨呀眨的,只求他行行好,大人有大量,放她一條生路。
「你敢失信,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從此別想在新聞界混下去。」懾人的溫熱鼻息驀地欺近,吐出的話極輕、極危險。「我說到做到,懂嗎?」
她吞嚥著口水,微顫地點頭,連最後一絲逃跑的勇氣也消失得一丁不剩。她相信風徹說的是真的,以他的力量,絕對可以讓她一介小記者,在競爭激烈的新聞界裡永無翻身之日。
兩滴淚在眼眶中打轉,應採宓嚇得不敢吭聲,那副迫於惡勢力的可憐模樣,讓風徹看了覺得很有成就感。
他一手摩搓著下巴,改口道:「如果你讓我覺得滿意,也許我會考慮接受你的採訪。」
原本蒼白的臉孔瞬間變成紅撲撲的臉蛋,禁不住的喜悅讓她彷彿從地獄一下子飛上了天堂。
「真的嗎?真的嗎?」
「而且是獨家採訪,只限你一人,有了我的專訪,包你坐上主播台。」
剎那間,對於女主播光鮮亮麗的幻想照亮她灰暗的人生,令她精神振奮。
是的,打從自傳播系畢業後,她的一切努力全是為了完成這偉大的目標,怎麼可以輕易就被眼前的逆境給打敗呢?
沒錯!蟑螂算什麼?老鼠又算什麼?不過是食物鏈裡的最下層,她可是萬物之靈呢,她是打不死的應採宓!
心中湧上一股衝勁,彷彿有一把火在她背後熊熊燃燒。萬能的天神,請賜予她神奇的力量
「你決定了沒有?」
「是的!我決定勇往直前,人猿──不!風先生,從現在開始請多多指教!」她抓住他的大掌上下握著,一副慷慨赴義的激昂模樣。
他挑了挑眉,從要死不活到起死回生的模樣,她變得也真快,挺有趣的。
「有這個覺悟就好,每天傍晚過來。」
「傍晚?為什麼?」
「因為不到傍晚我不會起床,記住,早上別吵我。」
「吵到會怎樣?」她隨口問問而已,沒什麼意思。
突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胸口的衣領吊得老高,如猛虎撲來的氣勢,強烈到令她驚駭屏息。
「我會殺了你。」他一字一字地緩緩吐出,森冷無情的目光瞪得人腳底發涼。
她啞口無言,此刻臉上唯一的表情,只有呆愣。
風徹丟下她,轉身,進門,關上!
應採宓再度癱軟在地上,怔愣久久,遲遲回不了神。
她長久以來偷偷愛慕的男人,幻想中擁有翩翩風採、器宇軒昂的白馬王子,於此時此刻,正式徹底滅絕!
※※※
位於信義區山腰上,環山綠蔭圍繞著的高級住宅區,矗立著一棟如夢似幻的紅瓦白屋上逼世而獨立,恍如人間仙境裡的城堡。
表面上看來,四周靜謐祥和,然而實際上,裡頭正醞釀著一件危險殺機。
應採宓神情詭異,蒼白的面容上流著冷汗,警覺地盯著四周,因為太過緊張,讓她的唇瓣蒼白無血色。
突地,一個黑影掠過,她手持武器咚咚咚地追了上去。
陰暗的角落裡,窗外的陽光投射出牆上兩道對峙的影子。她緩緩逼近,猙獰的臉孔上儘是殺意。
別殺我!
哀求者的眼中,流露出無助的恐懼。
「別怪我……我是逼不得已的……」她口中喃喃念著,雖然覺得過意不去,但是她一定得這麼做。
事到如今,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儘管如此,她的手卻顫抖得很厲害,那是當然的了,她從未殺生過,連蟑螂都沒踩死過一隻,更何況是一隻「老鼠」。
是的,她的對手是一隻老鼠,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有個了斷。
老鼠被她一步步逼進了死角,神情恐懼而無助,她一定是眼花了,居然覺得自己彷彿看到鼠兄眼中閃爍的淚光。
老鼠怕她,她也怕老鼠,彼此瞪著對方遲遲沒有動作,在此戰火一觸即發的時刻,心跳是唯一的聲音。
砰──!
門突然被粗魯地打開,巨大的撞牆聲幾乎嚇跑了她的三魂七魄。
「告訢過你我寫稿時別吵我!你聽不懂嗎?」
風徹怒火熊熊地登場,臉上懾人的表情就像地獄來的魔王般恐怖。
距離截稿日只剩十五個小時,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從昨晚到現在沒合過眼的他必須專注精神,偏偏這女人不知在搞什麼飛機,弄得驚天動地!
「我……」
「你要是敢再弄出聲音,休怪我──你那是什麼臉?活像家裡有死人。」
她伸出食指頭抖地指著門後,風徹皺著眉頭,瞥了下門後,赫然發現一隻被壓扁的老鼠,顯然是他的傑作,而她,正用「殺人兇手」的眼神瞪著他。
他瞥了老鼠一眼,又狠狠地瞪回她。
「你敢再吵我,我就讓你跟牠一樣。」
門再度被關上,一切又歸於寂靜,她姿勢不變,自始至終定格在原地。
太可怕了那人!趕稿時簡直六親不認。
她渾身冒起雞皮疙瘩,盯著那被壓扁的鼠兄,小心翼翼地用白布蓋上,嘴裡唸唸有詞。
「鼠兄啊,壓死你的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不關我的事喔,你千萬別找我喔,拜託拜託!」她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手腳無力地坐在地上,環視房子四周。
要把這個垃圾場變成一個像樣的住家,還有得奮戰呢!
應採宓強打起精神,未來的新聞女主播豈可就此服輸?趁這個機會,她一定要說服風徹接受她的專訪,這麼一來,上頭也會對她另眼看待。
光鮮亮麗的主播形象佔滿她想像的空問,禁不任陶醉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多麼幸福而美好,呵呵呵……
「喂!泡杯咖啡過來!」
小丸子的黑線爬上她半張臉,好好一個美夢瞬間破碎,將她拉回現實世界裡。忍不任含怨地瞪向書房那頭,她再度重重地歎口氣。
前途,真是一片黑暗哪!
她很不高興地泡了杯咖啡,走到他書房裡重重地放下杯子。
「喂什麼喂!我有名字的,真沒禮貌!」她理直氣壯地抗議,實在不敢相信這男人在幾個小時前,還是她崇拜的偶像。
「知道我在叫你就行了。」
「不行!我叫應採宓!」她插著腰,嘟起俏嘴兒更正,十足反對有理的架勢。
風徹緩緩抬起頭,瞧她的目光很危險。一開始她還能維持理直氣壯,但是被他盯久了,不知不覺地心虛起來。
「我……這就出去。」她自動舉白旗投降,低著頭退出房外,還順便幫他帶上事後,應採宓懊惱地捶胸頓足。被人家一瞪就屈服了,真沒骨氣!
嗚嗚──可惡的風徹,好膽給她記住!
※※※
偉大的故事,總在徹夜未眠的閉關中完成。
劉財發抱著稿子感激涕零,就像得到寶物般,對捧在手上的草稿不知親了多少次。
「風先生,您對本出版社的功勞簡直恩同再造,我真是太感動了」
「有屁快放,沒屁別說廢話!」一夜未合眼,睡眠不足令風徹火氣很大。
「是是是!我這就離開!」
劉財發老早習慣他的脾氣,只要能拿到稿子,要踹他、踐踏他、羞辱他都沒問題,就算被打幾拳也給他當成馬殺雞。
臨走時,忍不住曖昧地讚了一句。「風先生您真不簡單,找的女人真勤快,我剛才進門時還以為走錯地方哩,嘻嘻。」他擠眉又弄眼的,搞得風徹一臉莫名其妙,聽不懂他說什麼。
「滾!」
「好好好!不打擾你們恩愛,我立刻就走。」
把吵死人的劉財發趕走後,關上門,風徹這才轉過身,當場人也怔住了。
一室窗明几淨,璀璨耀眼,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身在他處。
大白天就撞邪?不會吧,抑或自己還在作夢?
他住的地方已不知多久沒這麼整齊乾淨又清潔溜溜的了,放眼望去,每一片窗戶玻璃都擦得閃閃發亮,光是神奇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他的震驚程度。
沈默了半晌,他突然拔了一根自己的鬍子。
痛!
風徹揉揉下巴。會痛就表示不是在作夢,看了看四周,驀地,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見一雙裸足,正跨在沙發椅背上。
那雙玉足細緻而修長,搽了銀白色指甲油的腳趾頭,小巧粉嫩得像一顆顆珍珠,教他目不轉睛,不由自主地盯了好一會兒。
待他走到沙發正面,視線沿著小腿再往上延伸,看到的是一位睡得毫無防備的俏美人,正倒掛在沙發上。
俏美人睡姿不雅,沾了灰塵的上衣微敞;露出一截小肚在外,目光再往上瞧,她頭髮凌亂,微張的唇呼嚕呼嚕地打著鼾,筋疲力盡的模樣好似剛經過一場苦戰。
怪怪!她是怎麼整理的?這麼神!
他不禁開始對這女人另眼看待。小小的記者,竟然能在短短一個晚上把他的豬窩變成了高級窩,不簡單。
看在她累了一整夜的分上,風徹決定讓她好好休息,健臂一摟,抱起她往客房裡走去。
將入安穩地放在床上後,他才發現因為打掃的關係,她的衣服幾乎濕了一大半,讓她穿著濕衣服睡覺會著涼的。
「喂……」她叫什麼來著?採花還是採蜜什麼的?
他搖搖睡美人,得到她無動於衷的反應。
「喂,花蜜。」不知是採花還是採蜜,所以一起叫算了。
她依然沒反應。
「起來,把濕衣服換──掉……」一隻腳丫子正中他的臉,抗議他的擾人清夢。
睡美人囈語幾聲,黛眉皺了皺,不一會兒又打呼去了,絲毫不覺自己沒禮貌地送給人家一腳。
這女人,竟然把腳擱到他臉上?!
風徹沈默,不悅地伸出手要把臉上的腳丫子移開,手才碰著了那小巧玲瓏的玉足,便發現它十分柔軟,盯了好半晌,忍不住握在大掌裡揉揉捏捏了起來,麻麻癢癢的感覺引得熟睡中的人兒噥吟一聲,可愛的模樣惹人憐愛。
深不見底的黑瞳端詳著她,這才發現她其實十分美麗,尤其是毫無防備的睡顏,更加誘人,拂過他冷然無波的心湖,薄抿的唇若有似無地扯出一抹淡笑。
既然叫不醒她,就由他代勞幫她把濕衣服脫下吧!
他緩緩逼近,目光深邃如炬,俯下身,雙手置於她左右兩旁,將熟睡的人兒困在壯健雄偉的體魄下。盯著性感的小野貓,下腹不由自主地隱隱脹痛,不小心觸抵到她兩腿之間,那致命的柔軟令他神經緊繃。
稀奇,他竟對她有反應……
仔細想想,他已經有半年沒吃「葷」了,身下的人兒令人垂涎三尺,嚐起來一定很美味……
該死!他在想什麼?風徹猛地甩甩頭,將失神的理智給硬拉了回來。再想下去會擦槍走火的!他提醒自己,幫她脫下濕衣服後就走人。
想是這麼想,但是粗糙的指腹碰觸到小肚上的肌膚時,又忍不住輕輕摩挲著,令他的手指燃起了火苗,再悄悄往上探索……
熟睡的人兒發出撩人的呻吟,似乎在蠱惑著他。
指尖挑開她第一顆釦子,接著第二顆、第三顆──
他越逼越近,眸色越變越深,慾火也越燒越旺……
砰!
不知哪來的神風腿,迅雷不及掩耳地朝毫無防備的他一腳踢來。
他,就這麼被踹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