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徹沈著臉不說話,託她的福,他全身的骨頭到現在都還在痛。
「別這樣嘛是我不對,我給你陪罪好不好?」
她坐在他對面漾著無辜的笑容,一下子盛飯、一下子又是舀湯,還慇勤地為他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在碗裡,意圖用食物彌補自己的罪過,只求他惠賜一個好臉色,因為她知道,只有在吃飯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最好的。
風徹冷冷睨了她一眼。想用食物收買他,沒那麼容易,雖然眼前的佳餚令他十指大動,不過就這麼原諒她,豈不太便宜了她?
雖氣,但飯照吃,他大口大口地嚼著,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他表面上不動聲色,但私底下正算計著該如何叫她陪罪。
吃完了飯,他沈默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像個大老爺似地蹺著二郎腿,視她如無物,應採宓則像個謙卑的女奴跟在身邊伺候他。
「喝茶。」她恭敬地端給他。
風徹將臉轉向左邊,不屑!
採宓不死心,忙跑到右邊。
「吃西瓜。」謙卑地奉上一片去了籽的西瓜。
他的臉轉向右邊,不理!
她依舊不氣餒,又跑回左邊,像個小媳婦般乞求他展顏歡笑。
「別不理人家嘛,要怎麼做你才肯消消氣呢?」
「你說呢?」他冷哼。
瞧他垮著一張撲克臉,不管她如何討好,硬是不給她好臉色,似是打定主意鐵了心不理她。
要讓那熾盛的火氣消減下來,也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對她而言是大膽的嘗試,看來不使出法寶不行了。
滴溜溜的眼珠轉了轉,眼波嫵媚流轉,綻出嬌美一笑,軟玉溫香的身子突地傾上前,送上一個香吻,給他一個好大的驚喜。
風徹整個人呆住!她的主動震住了他,當那軟綿綿的芳唇貼上他時,恍如一股電流通過他全身,而那丁香小舌的進入,更是電得他四肢百骸熱血沸騰,完全忘了思考。
她親著那愣任的唇,吮著那僵任的舌,偷笑著他呆若木雞的反應。向來對她毛手毛腳的大色鬼,一旦由主動成了被動,腦筋就變得不靈光了。
他的反應令她很有成就感,索性更加頑皮地挑逗他。
原本僵硬的唇,經過她火熱的逗弄後,終於有了反應。
他是該繼續生氣的,但體內的渴望可不由他,熾盛的怒氣一下子就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火氣,什麼叫身不由己,就像他這樣。
風徹懊惱地暗斥一聲,這女人的吻功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了?令他硬不下心腸,還得棄械投降。
呿!管他的,就吻個痛快吧!
他化被動為主動,與她激情糾纏,吻得渾然忘我且意亂情迷。
經過一個綿長而深情奉獻的吻後,她隔開一點距離,好讓有點缺氧的彼此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
「如何?這道甜點好吃嗎?」她嬌羞地問著,十足風情萬種。
他的聲音有些啞。「還可以。」
風徹舔著唇瓣,臉上難掩一絲尷尬,卻還死要面子,故作不苟言笑。
天曉得,他真是喜歡得不得了!
「那……你不生氣了?」她一對我見猶憐的美目瞅著他眨呀眨的,可真是誘惑人到家了。
「你再奉獻一些,也許我可以考慮原諒你。」
應採宓禁不住噗哧一聲,撒嬌地往他胸口戳了一記。
「不准乘機吃豆腐。」說完,便迅速逃離這危險男人的懷抱,免得寵壞了他,老是百無禁忌地佔她便宜。
她太瞭解這男人了,動不動就擦槍走火。
風徹伸手想抓回她,可惜佳人兒逃得快,撲了個空。
他一臉懊惱地側臥在沙發上,慾求不滿的目光隨著佳人曼妙的倩影移動,看她邊哼著歌將碗盤端進廚房,接著走出來把餐桌擦拭乾淨,並將椅子一一歸位,像只快樂的小小鳥,動作輕巧而有韻律。待一切整理完畢,最後回到沙發上入座,慰勞自己一片西瓜,開心地吃起來,面對他一臉的郁卒,絲毫不受影響。
「你也吃呀!」她笑笑地催促著。
風徹心不甘情不願地塞了一片西瓜在嘴巴裡,怨懟的目光沒一刻從她臉上離開過,甚至還盯著那咬著西瓜一開一合的櫻桃小嘴。
那張引得他情熱熾盛的可惡小嘴,竟還大剌剌地伸出小舌舔著唇瓣,害他飢渴得要命,不管吃幾片西瓜都無法解渴。
他現在的樣子,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滿臉郁卒。
「別板著臉嘛!我幫你煽煽涼。」
這女人是在幫他搧涼,還是在煽風點火?明知他想要,卻硬要死守著貞操,搞得他心浮氣躁,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她似乎越來越能掌握他的情緒了,讓他不得不開始檢討自己,深怕再這麼下去,只有任她宰割的分。
若有所思地將那迷人的倩影深鎖在黑瞳內,要引佳人入甕,得從長計議。他會讓她明白,男人對鎖定以久的女人,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思及此,嘴角緩緩勾起了詭譎的笑意。
應採宓笑道:「這才對嘛,笑一個多好,別跟西瓜還有自己過不去,吃完了還有喔──喂!你吃這麼快幹麼?」
「我高興。」
「留一塊給我呀!」她差點忘了這人的食量有多麼可怕,簡直跟河馬有得拚。
眼看西瓜就要被他掃光了,應採宓也不甘示弱,加入搶西瓜的競賽中。
※※※
有了官總監撐腰,應採宓這下子可以大大方方地賴床了。
自從當風徹的管家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睡得如此飽足,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呢,起床時已是下午三點鐘。
跟往常一樣,她先把要洗的衣物分門別類,放進洗衣機裡設定好時間後,便出門採買三天分的食物。
風徹還在睡,她也不便吵醒他,決定自己到附近的超市添購一些民生必需品。
她穿了一件寬鬆的連身洋裝,平日跑採訪,必須注重門面,身上的裝扮除了套裝外不作第二種選擇,如此才能襯托出記者專業的形象。
不過現在她可以輕輕鬆鬆的想穿什麼就穿什麼,這一襲淡雅的連身裙,採取百褶裙的設計,除了顯示它的居家舒適之外,還襯托出輕盈秀氣的美感,搭配她俏麗的短髮剛剛好,再穿上一雙涼鞋更是完美。
身處涼快的超市裡,她一手勾著菜籃,一手拿著蔬菜放在鼻子前間著,一臉愉悅的表情,就像初為人妻一般。
「應採宓。」一道男音自她身後傳來。
她納悶地回頭,好奇著是遇到哪位熟人了?
一位模樣斯文的男子走上前,對於她這休閒的一面,眼底顯露出不著痕跡的驚艷與欣賞。
應採宓看向來人,覺得好面熟喔!
「你是……」她有些遲疑地問。
「你忘了,我是楊崇漢。」
好耳熟的名字,不過她還是想不起來。
「楊崇漢……」她很努力地在頭腦資料庫裡搜尋記憶。
「體育新聞部的。」他提醒。
「喔,」應採宓恍然大悟,忙道:「記得!記得!」
每次開會都坐在她旁邊的楊崇漢,老實說她不太記得他的長相,一來是因為每次會議她都匆匆忙忙無暇他顧,二來是楊崇漢此時的打扮不同於在電視台工作時的樣子。
「你戴了眼鏡,我差點不認得了。」
「怕別人認出來,戴副眼鏡較方便。」
「那是因為你是名體育主播嘛,不像我,就算走在路上跟人自我介紹,也沒人想得起來。」
「過獎了,你住附近?」
「是呀。」
她回答之後才發現自己說得太順口了,信義區的住宅可是很貴的,就算是租的,一間套房一個月起碼也要兩、三萬,電視台的人都知道她窮得很,哪能住得起?但話一出口就收不回來了。
「可是我記得你不是住在永和?」
夭壽,他怎麼這麼瞭解呀?
「正好一位親戚住在這附近,我去他那兒玩幾天,你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啊?」為了掩飾自己的謊言,轉移話題是最好的方法。
「我的公寓就在這附近,要不要到我那裡坐坐?」他慇勤地邀請。
應採宓搖頭道:「不了,我還得買菜哩。」
「我請你吃晚飯。」
這個建議太吸引人了,若是平常她一定立刻答應,有免費的一餐對她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不過她現在有任務在身,風徹的三餐還等著她解決哩!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還有事。」老實說,她拒絕得有些心疼。
楊崇漢不死心,難得有這個機會能跟佳人親近親近,既然飯吃不成,至少喝杯茶也好。
「不如等你買完菜,我請你喝杯茶聊聊如何?頂多一個小時,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這附近有一家店的下午茶很有人氣喔!」
說得她挺心動的,既然不會花太多時間,喝一個小時的茶再回去準備晚飯,應該來得及。
「而且那家店的蛋糕都是手工做的喔!」楊崇漢刻意強調著。
「好,我去!」她爽快地答應,美味的蛋糕是女人的最愛,迫不及待想嚐嚐,難得人家這麼有誠意,她怎能殘忍地拒絕呢?當然是欣然接受了。
她忽略了楊崇漢愛慕的眼神,誠意的背後最大的動機,便是追求佳人。
打從第一眼見到她起,楊崇漢便深深為她的直率可愛所著迷,與電視台裡其他的女同事相較,應採宓毫不做作的個性令他欣賞,但同時佳人的遲鈍也令他困擾。
不過沒關係,機會來了,他會好好把握。
在他的邀請下,應採宓大方地與他一塊同行,而且正好也可以請教他當主播的心得,以備將來自己用得上。
當夕陽西下,燕兒歸巢,天邊染上了色彩絢麗的晚霞。
時光總是消逝得很快,不知不覺天色已暗,由於楊崇漢的堅持,採宓只好答應讓他送自己回到住處。
反正只要送到社區門口就好了,應該沒問題吧!她想,因此很放心地任由他陪同,一路散步走回信義的高級住宅區。
「你親戚挺有錢的,能住得起這兒別墅的人不是大老闆就是有錢人。」
「是呀,呵呵……」她微笑以對,不打算停留在這話題上太久,與大名鼎鼎的小說家風徹共處一個屋簷下是很大的祕密,絕不能讓別人知道,問題是楊崇漢並不打算就此打住這話題。
「是哪一位親戚?」他問。
「就是……一般的遠親啦,我表姑媽的堂哥的老婆的叔叔的那邊的人,我也搞不清楚,反正很疼我就是了啦!」她隨意拚個謊話敷衍了事。
楊崇漢稍微寬了心,盯著她紅撲撲的俏麗側面,輕道:「前陣子聽到一些關於你的事,我有點擔心……」
應採宓揮了揮手道:「那些傳言不是真的啦!都是一些亂傳的八卦,你可別相信。」不用聽她也知道楊崇漢想說什麼,她實在懶得解釋了,只希望自己可以早日脫離謠言,不過看樣子是難嘍!
「這麼說你沒有男朋友,我還有機會嘍?」
「當然啦──咦?」她轉過臉,驚訝地瞪著楊崇漢,他剛才說了什麼?
楊崇漢一派溫和地笑臉迎人,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樣,讓她直覺認為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原來你真的很遲鈍。」
好端端的,怎麼莫名其妙批評起她了?
應採宓皺了皺鼻子,反問:「我哪裡遲鈍了?」
「你可知道,每次新聞部開會我都是坐在你旁邊?」
「知道啊!」
「真的?」他臉上現出一絲驚喜。
「紀芸真跟我說過。」
楊崇漢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這一個月來我特意坐在你旁邊,你居然都沒注意到。」
「每次開會都戰戰兢兢的,誰會去注意旁邊坐的是誰啊!」
其實她沒注意其他人的真正原因是睡眠不足,這一個月來她每天當夜貓子,早上的會議幾乎都跟周公開會去了。
楊崇漢忍不住有些埋怨。「我這麼處心積慮想引起你的注意,原來都在做白工,看來我用錯了方法,幸好還不遲,對不對?」
應採宓疑惑地看著他,試探地問:「你在跟我告白?」
「如果要說的這麼明白你才懂的話,是的。」
應採宓點點頭,臉上是一片恍然大悟的表情。
「喔。」
喔?就這麼一聲「喔」?
楊崇漢不禁苦笑。他不敢說自己是白馬王子,但起碼也是新聞部公認的帥哥之一,又是小有名氣的體育新聞主播,愛慕他甚至倒追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數,不是他自誇,通常只消他俊眸放個電,沒有女人不羞得臉紅耳熱的,更別說被當面告白,會是如何地驚喜失措。
她的反應令他十分尷尬,但同時更引起他征服的慾望。
「怎麼不說話?我嚇到你了嗎?」
這也難怪,聽到他的告白而還能保持冷靜的女子,已經在地球上絕跡了。他很善解人意地為她的「無動於衷」作解釋。
「還好啦,我是在想,該說什麼才能讓你不至於太難過。」
「啊?」這會兒換楊崇漢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可能的!沒有女人可以毫不考慮地拒絕他,就算拒絕,最起碼會內心交戰個五天六夜,輾轉難眠個十天半月。
他帥氣感性地開口。「我可以瞭解你的心情,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沒關係,先回去考慮個──」
「對不起,我必須辜負你的心意。」她想也沒想地打斷他的話,回答之爽快,一點也沒有掙扎過的跡象。
很明確的說出自己的答案後,她深深向他一鞠躬以示歉意,一點也不後悔,唯一過意不去的,就是剛剛拗了他一塊最貴的蛋糕。
原諒她心有所屬,蛋糕之恩只好改天有機會再還他了。
「你不用愧疚,我不會逼你,如果你覺得太唐突,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他緊追在後說道,很努力地給她機會,像他這麼寬大的男人去哪裡找呀!
「可是我覺得還是不要曖昧不明,把話說清楚比較好耶,我們真的不可能。」
「為什麼?」楊崇漢不死心,到剛才為止,他一直很有信心的,怎麼會這樣呢?
他抓住她的手臂,逼問:「我哪裡不好?」她同不同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懂為何有女人會如此堅定地拒絕他?
「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你應該考慮清楚再回答比較好,仔細想想選擇男人的條件,相信你的答案會不同。」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有比他條件更好的男人來追求她了。
並非他特意往自個兒臉上貼金,擁有如此尊貴身份和名氣的他,大可去追求其他影視紅星或女主播,而不是挑上她這一介默默無聞的小記者。
楊崇漢的堅持令她為難,她就是考慮清楚才回答的呀,偏偏楊崇漢不相信,她又不好意思給他難堪。
唉!早知道就別吃人家的蛋糕了,害她吃人家的嘴軟,搞到現在這樣,不知該如何收場。
一道冰冷的銳利眸光射在他們兩人身上,楊崇漢不知不覺,但應採宓可感應到了。
她覺得背脊隱隱發涼,總覺得有人在瞪著他們,難不成……
怯生生的目光悄悄往後瞧,她瞬間呆住,果然有人在瞪著他們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風徹。
真是差點沒把她給嚇死,從沒見過他的臉色這麼陰沈,目光殺氣騰騰,似乎肇因於她被楊崇漢握住的手。
哎呀?她的手是何時被楊崇漢給握住的呀!
應採宓像燙著似的猛然抽回手,感到思緒慌亂,目光焦距不知該擺在哪,也不敢看向風徹那一頭,只能內心暗自叫糟。
「咦?你的臉好紅。」尚未察覺狀況有異的楊崇漢上逕自將她的臉紅想成了害羞,滿意地看到自己的魅力終於得到應有的回饋。
他得意地漾起一個俊酷的微笑,女人畢竟是女人,到頭來依舊抵擋不了他的無敵電波。
「我想……」他的手才正要撫上那可愛無雙的臉蛋時,咻地一聲,佳人不見了,他的手只抓到空氣。
楊崇漢愕然地瞪著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同時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敵意撲來。
此人面無表情,嚴格說起來,他在對方臉上看不到一絲可稱得上「怒意」的蛛絲馬跡,卻深深感受到此人凜冽霸道的氣勢,像一面無形的網,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令他困惑的是,對方的手臂毫不避諱地圈著應採宓,就像……抱著自身所有物似的冠冕堂皇。
楊崇漢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名記者,先禮貌性地問候。「請問你是?」
風徹沒搭理他,只是不悅地瞪著懷中不安分的女人,冷道:「我還當你是去山林打獵抓野豬,怎麼買個菜像橫越太平洋一樣不見人影。」
「人家只不過多耽擱了半個小時。」她輕輕掙扎著,風徹的手臂摟得她好緊喔,這樣很難呼吸耶!
「你再晚個一分鐘出現,我就要報警了。」
應採宓眼睛為之一亮。「你是擔心我,所以出來找我的嗎?」
「我是怕你這個臭婆娘出來為害世人,所以替天行道抓你回去。」
「什麼嘛!」
厚──竟敢叫她臭婆娘,這人就不會說些好聽的甜言蜜語嗎?可惡!
他們一來一往地鬥嘴,完全無視於一旁的楊崇漢,好像他是多餘的人。
不甘心被忽略,既然得不到男子的回答,楊崇漢改問向應採宓。
「採宓,他是你什麼人?」
「呃……他是……」她有些害羞,一時之間不知該回答什麼才好。
風徹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對她的吞吞吐吐不太高興,索性直接代她回答。
「她是我的女人,我是她的男人,就這麼簡單。」語畢,霸道地拎著呆掉的她,往回去的方向大步而去,懶得再理那成了雕像的楊崇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