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又是這首歌?每當她心情鬱悶時總會聽到這首歌,林清雪感到隱約的頭痛。
記得第一次見到韓子倫時,她帶著的小錄音機,播放著的就是這首歌。在音樂聲中,他緩緩地向她走來,舉手投足都是那麼的瀟灑迷人。像是一個王子,她的白馬王子。
「我對你一見鍾情。」他說。
當時她的反應是怎樣,她不記得了,只知道那時的心跳幾乎跳出了胸膛。她對他,何嘗不是一見鍾情呢。
她衷心希望那個踏著音樂,彷彿王子般向她走來的男人從此消失在腦海——但是沒有、沒有……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趙曉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或許她們講的故事更精彩。」林清雪淡淡地說,並沒有回頭。
「是啊,很多版本呢!」趙曉晶坐在她旁邊,攏攏短短的頭髮,「相同的一點是——那男人很帥。」
無聲的笑算是給她的答案。
「我來是告訴你,準備好了,馬上就要拍照了。」趙曉晶道。
「我知道。」林清雪道聲謝。
趙曉晶起身,到飲水機旁接了兩杯水,又坐回原位。
「知道拍照的人是誰嗎?」她遞給林清雪一杯水。
林清雪搖頭,「小景只通知今天有工作要我來。」
「和星期前取消拍照的那對。」
她輕輕皺眉,「刑先生和楊小姐?」
喝口水,趙曉晶不置可否地挑眉一笑,言下之意盡在不言中。
「他們——令人難以相信。」
「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趙曉晶停頓下來,忽然皺眉一笑,「是誰說過這句話來著?」
「不管誰說的,反正很正確就是。」她又接著說道,「看他們的神情,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厲害的女人!」
「為什麼不是厲害的男人?」林清雪笑問。
「她明知道和那種人在一起不會幸福,卻還是飛蛾撲火一般,繼續完成他們的婚禮——女人一輩子最希望的不就是有一個愛自己的男人嗎?!那個男人……」趙曉晶搖頭,笑容中含著苦澀,「他顯然不是。」
林清雪垂頭,雙手圈捧水杯,眸子沒有焦距地盯著裊裊上升水霧的杯沿。
「飛蛾撲火?」她咀嚼這個詞,過了一會兒,才道:「明明知道不會有好結果,依然這樣選擇,即使決定錯誤,也只能怪她自己。」
「或許,這是她迫不得已的決定。」趙曉晶說,更多的像是自言自語。
側頭看了她好一會兒,林清雪淡然一笑,「曉晶姐,你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喔。」
「有人說,千萬不要說女人有故事,說女人有故事,代表那個女人有著相當的年齡。」趙曉晶將水杯放在一旁,「其實哪個人沒有故事呢?生存在這樣一個世界,本身就是一個故事啊!」
沉默片刻,林清雪突然笑了笑,「只要不是傷心的故事就好啦。」太多人的傷心,會將空氣都傳染成哀傷的氣氛。
此時,她覺得她們周圍的空氣似乎也有哀傷的味道。
趙曉晶看著林清雪,輕輕歎口氣,「傷心的故事在所難免,但傷心的心情卻是我們可以控制的。」
謠言不可信,她知道。但是自清雪的眉梢眼底的輕愁,她還是可以看出今天來找她的男人,對她來說,關係絕對不一般……或許他就是那個使她有傷心故事的男人。
避開她的視線,林清雪道:「心情確實是可以控制的,雖然並不容易——不過對我來講,我更希望自如地控制手中的相機。我想,我該進攝影棚了。」
☆
攝影對於林清雪來說,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不管拍攝什麼樣的相片,以何種心情,當相片洗出來呈現在她面前時,她是愉快的。她記住了這個瞬間,留住了這個瞬間。雖然這個說法有些自欺欺人,但是也不失為一種方式。
透過鏡頭,那對新人擺弄著不知被多少人反覆使用的姿勢。
「卡!」她記錄下來。
笑容燦爛的新娘此時在想什麼,她的笑容居然可以如此耀眼?她忘記擁著她的男人前些天正擁抱親吻著別的女人嗎?林清雪感到不可思議。
不經意間,她看見新娘偷偷地看著正在和招待小姐談笑風生的新郎,目光流露出淡淡的哀愁。那樣的眼神,彷彿欲語還休。
她選擇繼續婚禮,是因為愛嗎?如果是,那麼她的愛該是多麼深、多麼重!居然可以令她用一生的幸福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新郎凝視低垂螓首的新娘,在她迎著他的目光嫣然一笑之際,他走到她身邊,輕輕地抱住她,目光中有一絲動容。
按下快門,林清雪捕捉整個拍攝期間最真情流露的時刻。這個鏡頭是她最喜歡的,大概也是新娘最喜歡的。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林清雪嘴角輕揚,希望她可以贏得那場賭注。
「清雪。」
她緩緩回頭,看到一張此刻最不願見到的臉。
「你的工作結束了嗎?」張任傑問。
此時,他是隱忍的。他聽說有男人來找她,聽說那男人有多英俊,聽說他們之間詭異的氣氛。他安慰自己不要多心,但是對於一個他追求近一年,仍對他不假辭色的女人,他完全沒有信心。
「我們可以談談嗎?」他又問。
她想了一下,「好。」
「可以出去談嗎?」
林清雪思索片刻,微微點頭。
☆
「今天來找你的那個男人……是誰?」咖啡廳裡,林清雪才剛坐下,張任傑便有些忍不住地問。
「請問兩位喝點什麼?」侍者微笑上前詢問。
林清雪想一下,「卡布琪諾。」
「藍山咖啡。」張任傑迅速說,揮手示意侍者下去,「清雪——」
「張經理,叫我出來就是問這個問題?」林清雪明知故問。
「影樓裡傳言說,那個男人正在追求你,而且你似乎——」
林清雪歎口氣,「其實,不管他是誰,張經理,這……都與你無關吧?也許我這麼說有點不近人情、不識好歹,但是……我不想你誤會。」
「我沒有誤會。」張任傑垂下眼,「我只是喜歡你,非常喜歡你。」
「張經理……」
「儘管你對我冷若冰霜、不假辭色,我卻是……十分喜歡你,我一直守在你身邊——我以為有一天會感動你。」
她明白他的心意,然而愛情裡面,不是簡單的一加一,你愛我,我就愛你。
「對不起。」林清雪輕歎,「請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我不喜歡你。」
「那你喜歡的人是誰?今天來的那小子嗎?」
「不是他。」林清雪冷淡地說。
「你有喜歡的人嗎?」張任傑盯著她,她的眉、她的眼——好像啊!
「不管怎樣,我不會放棄你。」他說。
看著他,林清雪頓時感到一陣無力,「我只能說你是在浪費時間。」她起身,「對不起,我先走了。」
「清雪——」他追出去,卻被端著咖啡的侍者擋住,狠狠地瞪一眼,他重又坐回座位。
冬日的夜空連星星也透著涼意。
林清雪呼出一口氣,白色的霧狀在空中四散,墨綠色的圍巾隨風的方向舞動,甚至嫩白的臉蛋也被寒風刮得刺痛。
好冷的天!她有些瑟縮地將臉埋在圍巾裡。
在走到自家樓下時,林清雪看見一輛不屬於這裡的車,但是引起她注意的不是車,而是靠在車上的人。
她停住腳,冷冷地看著他,完全沒有上前打招呼的意願。
韓子倫緩步上前,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一段時間裡,兩人中間只有寒風在吹,最終,韓子倫首先打破沉默。
「我想見你。」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林清雪面無表情,「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非常非常的清楚。」清楚到令他頭腦不停地回憶。
「那麼你就不該來這裡。」
又一聲歎息。韓子倫目光深沉地凝視她,「我控制不住想見你的心情,我知道這樣做或許會帶給你困擾——」
「困擾?不會。」林清雪堅決地否認,她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沒有困擾,你帶給我的只是煩惱、同事間討人厭的議論!」
「清雪!」他瞪著眼睛,「為什麼對我如此冰冷?我們不是仇人——我們曾經相愛!」
「為此我感到後悔!」
「你……這話令人傷心。」
她嗤笑,「你想我怎麼說?揚起一張歡迎光臨的笑臉,感激涕零地接受你所謂的愛。」他的話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覺得胸口被一堆說不清的東西堵住,堵得她心煩。
「這樣你是不是就會傷心了?」她盯著他,目光俱是冷然。
這是清雪嗎?韓子倫愣在原地,彷彿面前是一個陌生的從來沒見過的女人,「在你心裡,我只是這樣的人?」
他陌生的眼神令她心頭一震。
「不是這樣嗎?」她反問,「八年前,你一句話也沒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八年後,你再度出現,說要重新開始——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告訴我!」
她直直地瞪視他,「你以為我是招之即來、揮之則去,供你耍玩的女人嗎?你以為,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得立刻點頭撲到你懷裡?」
「不是這樣的。」韓子倫目光沉痛,「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你,你在我心裡一直是美好的……而且,當年——」
「不要再說了!」
「清雪。」他深深凝視她,「聽我說,好嗎?」
「我不想聽。」她別過臉,望向別處。
「清雪,對不起。」他繼續說,「我真的不是故意傷害你,我沒想到這樣會傷害到你。我以為慢慢斷了對你是好的,我們之前一直有爭吵……我以為,你已經明白……」
「你以為?什麼都是你以為,你很自私你知不知道?自私地認為你做的都是對的,自私地要重新開始一段感情!」林清雪搖頭冷笑,「我明白,我當然明白!在我苦苦找尋你一個月之後;在你鄰居告訴我,你搬走了之後;在你同學告訴我,你休學了之後;在我等了半年,仍沒有一個電話,一封信之後……是的,我明白了!」
她的一番話令他呆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那麼痛苦、絕望。在他們分開後,他急於在美國聯繫學校,尋找住所,忙得不可開交,他甚至只在偶爾空閒時才會想起她……
直到韓子倫溫暖的大手覆上她臉的那一刻,她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劃滑的淚滴。
「清雪。」他的眼神充滿憐惜。撥開冰冷的外殼,她只是個脆弱的女人。
林清雪擋開他的手,迅速擦乾淚水。
歎口氣,韓子倫上前緊緊抱住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
「放開我、放開我!」林清雪掙扎。
「對不起。」韓子倫埋首在她肩頭,「對不起……」他重複著,聲音令人心痛。
「對不起?」他在說對不起?林清雪咬唇,淚水滑落。
「清雪!」抬起臉,他看見一張梨花帶淚的容顏,一雙細長的美眸如夢幻般,朦朧淒美。頓時,他產生一股窒息的感覺,不能自已地吻上她的唇。她的抗拒並沒有止住他的吻,反而令他更深地吻她,直到無法呼吸。
寒風繼續,離開他懷抱的林清雪頓覺冰冷刺骨,她的心也顫抖起來。
「啪!」林清雪狠狠地甩了韓子倫一巴掌。
五個指印清晰地印在臉上,韓子倫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深沉,「你說得不錯,我是個自私的人,極度自私,而且傷得你很重,但是,」他抓住她的肩膀,「我會補償,用我一輩子的愛去補償。」
林清雪定定地看著他,然後推開他的手,臉上已經恢復她慣有的淡然,「不必,一切都過去了。」
「我的愛沒有過去。」
「我的已經過去了。」她決然離去,不作絲毫停留。
望著她漸走漸遠的背影,韓子倫的視線始終沒有移開。從來沒有一刻讓他像現在這般孤獨——孤獨地看著另一個孤獨的背影。
☆
躺在溫暖的床上,林清雪翻來覆去仍是睡不著覺。過去種種景象紛亂地躍入腦中,一幕一幕,甜蜜、悲傷、歡喜、哭泣……擾得她的腦袋像要炸開一般。
她努力地想將他們全部拋開,永久性地驅逐出她的記憶,但是不行,無論她怎樣努力,那些畫面依然縈繞著她,使她不得安心。
輾轉反側許久,在她剛剛蒙起睡意之時,外面開門的聲音響起,不到一分鐘,門外又傳來摔破東西的聲音。
她打開檯燈,看看床旁的鬧鐘——十一點三十分。輕歎口氣,她緩緩下床,打開門卻聽見顏伶在黑暗中低聲咒罵。
按下門旁的開光鍵,直到燈光驟亮,她才看清楚——顏伶坐在地上正準備抓起碎掉的玻璃杯,臉上紅紅的,一副委屈的小媳婦樣。
「連你也跟我搗亂。」顏伶嘟囔。
「怎麼喝這麼多酒?」林清雪上前搶過她手中的碎玻璃杯,三下五除二地收撿妥當。
「嗝!」顏伶打個酒嗝,雙眼幾乎瞇成一條縫,「你……你,清雪!我到家了?我到家了……你眼睛怎麼紅紅的?讓、讓人欺負了嗎?」
林清雪笑著搖頭,扶住她搖搖晃晃的身子,「我送你回房間,你應該休息一下。」
「不、不。」顏伶推開她,「我要喝水,我好渴……好渴。」
「好,我去拿水,你先坐下……坐這兒。」林清雪將顏伶安置在沙發上,然後進廚房取水,待回到客廳,顏伶卻已不在。找了一圈,才發現她正捧著馬桶吐個不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清雪心疼地拍打著顏伶的背。
擦擦額頭的汗,顏伶一把搶過林清雪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
「哇!這是什麼?好酸!」她的俏臉皺成一團。
「醋。」
「清雪——」
不到兩分鐘,顏伶又開始大吐特吐。
折騰到將近一點,她的酒倒醒了不少、洗了個澡,然後窩進了清雪的被子裡。
「和丁居吵架了?」黑暗中,林清雪的聲音溫柔低沉。
「那個混蛋!」顏伶悶著聲音說,「他居然把我一個人扔在大街上,理都不理我……唉,頭有點暈!」
林清雪驚訝地側過頭,「他把你扔在街上不管?」難怪她會生氣。
「嗯。」顏伶繼續面向天花板,「我不過是開玩笑說從來沒考慮過和他結婚嘛,至於那麼生氣?」沒有風度的男人!
「小伶……你這是自作自受!」明明喜歡人家,還口無遮攔,講一些有的沒的。
顏伶長長地歎口氣,「可是,我真的不想這麼早結婚。你知道,結婚之後要承擔許多責任,收拾家務、侍奉公婆,還要生小孩——我一點也不喜歡小孩……很討厭小孩。」
「你想丁居和別的女人結婚?」
「不想。」
「那麼,你想自己和他結婚嗎?」
「如果不用承擔那麼多責任的話。」
「不是什麼事都可以兩全其美的。」
「我也明白,人生下來做每件事都是要承擔責任的——可是至少晚一點嘛!」
空氣中浮著淡淡的酒氣,聞著聞著,林清雪感覺自己也有些熏熏然。
每個人對每件事都要承擔責任。韓子倫八年前的出走是要逃避這個責任嗎?現在,他回來了,而且信誓旦旦地要重新追求她——他要補償——他要承擔晚了八年的責任嗎?
不可遏制的,她的頭腦又浮現令她心煩的韓子倫。
「……我的想法應該不算錯吧?」
「嗯?」她想了一下,「只能說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想法……丁居大概氣壞了,不然怎麼這麼晚將你一個人丟在街上?小伶,錯過一個那麼愛你、你又愛他的男人,你不會後悔嗎?」
「也不是很晚,我們七點鐘分的手。」
林清雪啞然。
「然後我一個人去逛商場,看見一對年輕夫婦正在逗弄他們的小孩,看起來很幸福——可是,我還是不喜歡小孩。逛到很晚,他也不打電話道歉……」
「他是個沒風度的混蛋,對吧?」顏伶側過頭,又轉了回去。
林清雪仰臉對著天花板。她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幾乎可以看清懸吊的燈飾,「你的話很傷人,什麼『從未想過和他結婚』——如果一個不真心愛你,只想玩玩的人,你大概不會喜歡吧?」
她有些羨慕,同時也有些嫉妒。
很長時間,她們沒有交談,房間裡安靜得幾乎令人窒息。
「回來時,我看見一個男人。」顏伶輕輕地說,「靠在車旁,吸著煙,偶爾抬頭望望上面——如果丁居也像他一樣在樓下等我,我一定馬上撲進他懷裡。」
「一個男人靠在車旁?」
「在樓下。」顏伶說,「高高的個子,半長的黑色外衣……看上去感覺好像很落寞。」
是他!
為什麼他還在那裡?林清雪心情複雜地歎口氣,她覺得心很亂、很煩……
「我聽說韓子倫在紐約念建築。」
「他寫信回來說,他在國外過得不錯。」
「子倫……似乎交了新的女朋友。」
她無法忘記從別人口中得到他消息時的那種心痛,甚至比接受他們同情的目光更令她難堪。
他的同學……應該向他提過她吧?
可是他仍然沒有消息,連一句正式分手的話也沒有拋給她。
「也許他和丁居不一樣……」林清雪輕輕的聲音拋在黑暗中,沒有任何回音。
☆
「叩!叩!」韓子倫垂下頭,長長地歎口氣。
「請進。」
「子倫!」韋西看看坐在床上神情疲憊的兒子,他連外衣也還沒有換。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她坐到對面的沙發上,「今晚的宴席你突然離開,你爸很生氣。」
「媽。」韓子倫歎息,「之前你們並沒有徵求我的意見。」
「可是你這樣做讓你爸很難下台!」雙方商議好的相親,男方竟然坐不到半小時便先行離開。雖說他有重要的事情,但這無疑令人尷尬。
韓子倫有些心煩地撥亂頭髮。
「子倫?」韋西奇怪地看他,「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韓子倫苦笑,「媽,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可以嗎?我的心很亂,需要整理一些事。」
「你遇到什麼事情嗎?」為什麼一貫灑脫的子倫會露出這麼落寞的表情?
「媽……」
「好,我離開。不過,你最好想清楚明早怎麼對你爸解釋。」
韋西走了,屋子裡只剩韓子倫一個人,可是他並沒有感覺到安靜,他的心讓他無法安靜。
清雪……他真的做錯了嗎?
☆
七點鐘,韓子倫被傭人叫起來吃早餐。
「昨晚怎麼回事?」他才坐下,韓繼園便沉著臉問。
韓子倫抬頭,「昨晚我突然想起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對不起,爸。不過以後這類事可不可以先和我打聲招呼?」
「非常重要的事?」韓繼園皺眉,「你現在是休假,又不是在工作中,會有什麼重要的事?」
「爸……」
韓繼園打斷他:「你給王家打電話道個歉,然後再約個時間見一面——電話裡要好好說,知道嗎?」
「昨晚不是道過歉了嗎?」韓子倫放下手中的杯子,從上桌開始,他還沒吃過一口東西。
「子倫。」韋西出聲阻止他,然後遞給韓繼園一片塗好果醬的吐司,「繼園,吃完早餐再說吧,子倫還沒吃東西呢。」
「是啊,爸,以後再說嘛。」韓子俞也出聲勸說。他看得出子倫的不情願,也看得出爸爸的勢在必行。
他的妻子柳雲則悶頭喝著牛奶,不出聲。
「好吧,吃過飯再打電話。」韓繼園說。
「爸,我回來是休假的,不是回來相親!過兩個月,我還是要回去的。」韓子倫知道韓繼園一直期望他留在身邊,參與管理公司的事,但是當年他離開,也就是不希望父親像對待子俞那樣也控制他。
「現在公司越做越大,很多時候子俞難以分身顧及……工作的事你最好能考慮一下。而且在國內你學的不是金融嗎?多幫幫家裡!」韓繼園雖然為兒子在國外闖出名聲而感到驕傲,但是心裡最想的,還是希望兩個兒子在自家公司施展拳腳。
韓子倫望著桌上的早餐,突然間沒了胃口,「我喜歡建築這一行,我想,我是不會改行的。」
「這件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不過王家你是一定要去的。」韓繼園放下手中的吐司,看著他,「你大哥在你這年紀早就結婚了!你也該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不能總這麼混下去。」
「王家我會去道歉。」韓子倫歎息,目光中有一絲無奈,「不過終身我想要自己掌控。」
「什麼叫自己掌控?如果任由你隨心所欲,不知你還會胡鬧到幾時。」盡交些外國女朋友,看著都彆扭。
「子倫,先交往看看,然後再作決定也不遲啊。」韋西衝他使個眼色。
韓子倫看她一眼,沒作表示。
「爸,我記得您要收購『建平』的,對嗎?」柳雲突然出聲,「近日它似乎要進行改制,我連夜做了一份建議書,您要不要先看一看?」
「是嗎?我以為『建平』沒意向出賣的。」韓繼園面露喜容,似乎將子倫的事忘在腦後,「快,拿到書房讓我看看。」
「好的。」柳雲笑笑,看了韓子俞一眼,然後和韓繼園一同上樓。
☆
「哥,你和大嫂的感情看起來似乎不錯。」韓子倫道。
韓子俞笑笑,「小雲她是個好女人。雖然外表上看起來好像很冷,可是她心地很好,工作上也幫了我不少忙,大家也都很喜歡她。在爸面前,很多時候她講話比我還有用。」像是剛才,他知道柳雲是故意岔開話題,將韓繼園帶上書房。
「看來你們的感情真的不錯。」韓子倫微微一笑,然後眉頭微皺,「我記得有一陣你們鬧離婚鬧得非常凶?」至今他仍記得子俞那時的痛苦表情。
「是啊……大概是因為聽從父母之命結的婚,下意識對小雲很排斥,覺得她什麼都不好……」回想當年的歲月,韓子俞有種說不清的酸澀。
「你知道嗎?哥!就是因為看到你的痛苦,我才下定決心離開的。」韓子倫擺弄手中的牛奶杯,「從小到大我都很崇拜你,因為無論做什麼,你都是做得最好的,得到最多誇獎的也是你,所以我一直想學你,做個好兒子……所以我念爸替我選擇的金融系,為畢業後進入公司作準備。」
「爸一向最疼的就是你。」韓子俞微笑著,這個弟弟也是他最疼的。
「我知道。」韓子倫目光幽遠,「不過,我看見了你因為選擇一個不情願的婚姻而痛苦,看著你和大嫂互相折磨……那時,爸又要為我選擇相親的對象——當時我才二十二歲啊!」
「所以你暗地裡準備好一切,一聲不響地去了紐約?」這些年他第一次聽子倫提起過去的事。
韓子倫點頭,「我要自由,我要掌控自己的生活,我不想……」
「不想成為第二個我。」韓子俞接下他無法說出口的話。
韓子倫看向他,「知道你一直過得很好,我真的非常高興……哥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
「其實……爸這幾年改變了很多。」韓子俞歎息,「相親的事,你慢慢向爸好好說明,我想他不會強迫你的。就像工作的事,他也沒有要你一定回來做。」
扭動嘴角,韓子倫淡淡一笑,「我會好好向爸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