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斥著令人難以忍受的藥味的醫院忍受了兩個小時後,林清雪回到家ˍ點滴的藥效並沒有使她的難過緩解,她還是感覺頭重腳輕。
幸好今天休息。鑽進溫暖的被窩,不到兩分鐘,她已經昏昏沉沉地睡去。
電話響起,在她睡意正濃的時候。
「好些了沒?」顏伶工作到一半,突然想起這位生病的朋友。
「如果沒有這個電話的話。」林清雪迷迷糊糊地說,眼睛還閉著。
顏伶囑咐她吃飯之後,掛上電話。
翻個身,林清雪繼續她的睡眠。不過這次睡得並不安穩,她做了一個很討人厭的夢。
夢中的她孤零零地站在空地上,四周什麼也沒有。沒有人、沒有建築物,放眼望去,世界只有她一人。她感到孤獨、絕望。就在她拚命向前跑時,突然陷入一陣黑暗之中。
那是一間黑漆漆的小木屋,裡面伸手不見五指,黑得令人心驚。可是她卻可以看到圍在她身邊面容恐怖的鬼魂……她看到披著黑色半長大衣的韓子倫——可他化作了他們的一員。林清雪皺起眉頭。
一陣刺耳的鈴聲再度吵醒她。她睜開惺忪睡眼,抓過電話筒,但是鈴聲仍在繼續。
她揉揉不通氣的鼻子,怔怔地想了一會兒,然後有些腳步不穩地步出客廳,打開房門。
「你……」看來夢也是不能亂做的。
「聽說你生病,所以過來看看。」韓子倫關切地看著她,「好些了嗎?看過醫生嗎?」得知她生病,他便第一時間趕過來。
「我可以進去嗎?」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不過現在她沒力氣和他爭辯,她覺得頭重得似乎令她無法思考,林清雪轉身直奔房間柔軟的大床。
「你究竟有沒有去盾醫生?」韓子倫跟著她走進房間。
「嗯,看過了。」她懶懶地閉上眼睛,然後慢慢睜開,「你不走嗎?」
韓子倫走到床邊,低頭注視她,她迷濛的眼神,像只受傷的小兔,「你希望我走?」他似乎不想得到她的答案,說完便露出溫柔的笑容,「你睡吧,我會守著你。」
靜靜地看一眼他,林清雪便合上雙目,沉沉睡去。
韓子倫長時間坐在那裡看著她,熟睡中的她一如從前的柔順。她的臉——他抬手,輕輕地觸摸,溫柔滑膩的觸感令他心中猶然升起一股憐惜。
他竟然傷她那樣深!
他想起田毅的話。在他離開後,她去找過他好多次,甚至在他們曾約會過的地方徘徊。
撫平她睡夢中皺起的眉頭,韓子倫輕輕歎口氣,「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一定不會離開你。遺憾的是時間不能倒轉,可以的話,我願用我的一切去換取。
「……清雪,你聽得到我的真心嗎?」
☆
林清雪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晚,雅致的房間被黑暗籠罩著。
幾分鐘後,她的雙眼才適應黑暗。
她起身倚在床頭,環視四周。他不在房間裡。
垂下頭,心中一陣失落,他說他會守著她,可是他沒有,依然連句「再見」也沒有說便離開……林清雪擦拭著不知不覺流下的淚水,自嘲地笑笑。她在期待什麼?他偶爾的溫柔和目前強烈的攻勢?她不是打定主意絕不接受他重來的愛,與他劃清界限嗎?
她不應該奢望得到他的關心。林清雪吸吸鼻子,止住的眼淚又流下來。
輕輕地,門開了。客廳明亮的燈光撲進房間,模糊地撒在她仍掛著淚珠的臉上,她看見捧著碗,站在門口的韓子倫。
她怔怔地看著他。
韓子倫走近她,將粥碗放到床邊的組合櫃上。
「你怎麼哭了?」他坐到她身旁,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是不是身體很難受?」
為什麼要這麼溫柔呢?他不如走的好。林清雪感到眼睛又有些發熱。
「你……怎麼還沒走?」
「我在給你煮粥啊。」他瞥一眼桌上的碗,「你應該還沒吃過東西吧——這樣對身體不太好,病人應該多吃些清淡的,所以——你以為我走了,所以……才哭的嗎?」
「不是!」她立刻否認,「不是的,我、我頭昏昏沉沉的,很難過,身體也沒有力氣……」
她低下頭,抿一下嘴唇,「我從來不知道你會煮粥。
韓子倫察覺她的不自在.努力不觸及她的禁忌。「我在國外學的,在那邊有很多東西需要重新學習。」
「哦,這樣啊。」林清雪輕聲道。
「現在好些了嗎?」
「嗯?」她抬頭,「你說什麼?」
「你的頭。」韓子倫伸出手,覆上她的額頭,「好些了嗎?」他的手滑下太陽穴,將垂下的髮絲攏到她的耳後。
「我……好很多了。」林清雪不著痕跡地閃過他的觸碰。
韓子倫笑笑,端起粥嘗一口,然後又盛上小勺子,喂到她的唇邊,「可以吃了。味道似乎還不錯呢,我放了些獨家佐料。
「我自己可以的。」林清雪接下碗,低下頭心不在焉地吃起來。
「你……」她低著頭想了會兒,「你可以走了,我已經好了——我不該這麼說的,可是——你可以走嗎?」
對於前來探病的他,她不應該趕他走,但是這樣溫馨的場面,會令她手足無措,她不希望在他面前流露出絲毫的脆弱。面對他,她應該是堅強的。
「你真的希望我離開嗎?」韓子倫歎息,撫摸清雪的頭,「等你吃完粥,我帶你看過醫生後,我就走。」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幾乎與當年熱戀中的一樣。
「我已經看過醫生,也打過點滴……我不必再去看醫生,你……可以走了。」
「至少顏伶回來我再走吧,你一個生病的人在家,我不大放心。」
「以前也是這樣的,沒有關係。」林清雪回道,她只想他快些離開。
「有了我,你再也不會這樣。」韓子倫握上她的手,她輕輕抽回,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清雪,之前我傷害了你,讓你難過。現在,我也在為之前的選擇承受痛苦。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會守著你,無論遇到什麼,我也會始終如一地對你好。」
「你不必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這樣說?」韓子倫盯著她垂下的頭,一滴淚水順著她的臉滴入碗中。他想拿過碗放到桌上,但她好像是和他對著幹,說什麼也不放手。
「你在幹什麼?這只碗對你有什麼重要嗎?」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
韓子倫將碗放在一邊,歎息著抬起她的臉,「你又在哭了!這次也是因為頭痛嗎?你在說謊,現在的你似乎總是口是心非。」
「不是!」
林清雪扯出一抹笑,可她流著淚的笑臉比剛剛的沉默更令他心疼。
「我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今天的眼淚好像特別多。」她笑笑,伸手抹乾臉上的淚,「大概是水喝得太多了吧。」
「清雪。」韓子倫緊緊地抱住她,雙臂鉗著她的力量幾乎令她粉碎。
「不要這樣,你這樣會讓我更加心痛。」他痛苦地閉上雙眸,「我不明白當初為什麼離開你——你是那麼美好,令人心疼,我有些糊塗,真的糊塗了——如果恨我的話你會好過,我寧願你恨我。」她掩飾的笑臉比她的冰冷更加令他心痛。
他怎麼可以這麼溫柔深情地對她說話?
林清雪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像是要將所有的委屈與傷心哭出來。經過這麼多年,她依舊逃脫不了他的禁錮。
「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覺得好像欠了你什麼——可你知道,不是這樣的——你拋棄了我,是你拋棄了我。」她啜泣,「我一直在想,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還是我什麼地方令人無法容忍,我一直在想……」
「你沒有什麼不好,也沒有地方讓我無法容忍,是我自己當時瞎了眼睛。」韓子倫微微鬆開他的手臂,「你不需要對我為你做的任何事情感到不必要的煩惱,這都是我自願的。」
「不要這麼說,不要對我這麼好。」她依偎在他肩頭,眼神迷離,「請你不要對我好,我們是永遠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
「不要說永遠。」他輕輕地說,然後伸手撫摸她的秀髮,溫柔得好像用一點力就會弄碎它,「我相信我的愛可以超越你的永遠。
沒有回音,林清雪柔順地偎在他懷裡。見她不講話,韓子他也沒有再開口,逕自享受起他們難得的靜謐。
隔了一會兒,林清雪輕輕推開韓子倫,逃離他溫暖的胸膛。他看得出她平靜了許多,目光也變得清澈明亮。
「清雪?」
「我們不會在一起。這是我的真心話。」林清雪抬臉面對他,她不想浪費他的時間。
「為什麼不可以重新接受我?你對我仍然有感覺,這你清楚。」韓子倫看著她。
「因為你八年前的逃離。」這樣夠清楚了嗎?「它將一切可能變為不可能。
韓子倫深沉地看她,彷彿要看透她靈魂深處,「這是給我的懲罰?」
林清雪苦笑搖頭,她並不認為自己有懲罰別人的資格;而他,也並沒做要接受懲罰的錯事。多年前,他欠的只是一個明確的分手詞。
「我能看到你眼中的痛苦、能感覺到你心中的矛盾。因為我和你一樣,也在痛苦、也在矛盾。」他企圖在他們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不過始終沒有找到。他要她開心、快樂,又想和她共同擁有那些開心與快樂。但他也明白,有他在,她很難綻放笑容。
「我會打開你的心結,讓你看見我的真心。」他真誠地說。
林清雪歎息著靠向床頭,「就這樣橋歸僑,路歸路,不是很好嗎?這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不好,對你對我都不是最好的。
沉重的談話加上剛剛的哭泣,使她頭痛欲裂。林清雪揉揉太陽穴,秀氣的眉毛緊皺。
「重新考慮考慮,好嗎?」韓子倫伸手撫摸她蒼白的臉頰。目前她最需要的是休息,他不應該步步緊逼。
門開了。沒人察覺之時,顏伶已經站在那兒。
☆
客廳裡,顏伶和韓子倫分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沒有要敘的舊情,話題始終圍繞著林清雪。
顏伶很理直氣壯的一杯清水也沒有倒給他,「一年前你的那個德國女朋友呢?」她問。
「分手了。」
「現在有女朋友嗎?」
「沒有。」
「所以想回國無聊時逗弄清雪?」
「你什麼時候成管家婆了?」韓子倫笑道。顏伶是他為數不多欣賞的女人之一,不僅工作能力強,而且性格直率,為人又夠熱情。
「默認了了?」見他不正面回答問題,她有些不高興。
「你知道不是的,不然你也不會告訴我清雪生病——你在搞什麼把戲?」
中午,他接到顏伶的電話,雖然她在電話裡將他大罵一頓,但是他清楚,她主要是告知情雪生病的事情。
顏伶挑挑眉,半天不語,然後又搖了半天頭。
「我真難以相信,你居然是這麼不負責任的男人,分手連句『再見』也沒有,就不明不白地把人家甩了。」她別開臉,望向別處,「我說清雪怎麼從來不交男朋友,原來都是你給她的傷害!」
「她從沒交過男朋友?」是不是她心裡一直只有他呢?他有一絲竊喜,隨後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
「我們是大學同學,認識了六年,你說我會不清楚嗎?」她有一陣甚至懷疑她喜歡女人。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許他不愛聽,但她必須說,「不是認真的就走遠一點。沒有你,她也許不會過得更好,但也不會更糟。
韓子倫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為清雪能有這樣好的朋友。
「我今年三十歲,三十年來,我這次是最認真的。他說。
注視著他真誠的眼睛,她選擇相信他。
「那麼,清雪勞煩你照顧了。」韓子倫道。清雪現在一定希望他盡快離開。
廢話,她不照顧她幹嗎回來這麼早?
她是相信他的真心啦,可清雪呢?即使相信可以解決一切嗎?
望著床上睜著空洞雙眸的林清雪,顏伶感到有些心酸。既然心裡放不下他,為什麼還要彼此傷害呢?
「他走了。」她說。
眨眨眼睛,林清雪望向她,「小伶,我好像說錯了一些話,做錯了一些事。」她不應該在他面前哭泣,更不應該倒在他懷裡。
「你肯定是錯的?也許是對的也不一定。
林清雪搖搖頭,露出無奈的笑容。
☆
為什麼她那麼肯定是錯的?因為是她的心如此告訴她。
再和他在一起,難保哪天他又拍拍屁股走人,一句「再見」也不講。況且,即便他說句再見,她又輸得起嗎?
她記得看過一部影片,其中一句話給她留下非常深的印象——一個女人一生中至少要傻一次,但是第二次犯傻,就真的是傻了。
她不想見他,尤其是現在,她最脆弱的時候。
於是,早早地看過醫生,她就一直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乞望時間早早過去。她知道他今天又會去家裡看她。
躲避意味著動搖——不過,她似乎沒有意識到。
就這樣,她坐著,直到一條長長的影子長時間地橫在眼前。
抬起頭,韓子倫定定地站在不遠處,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輕輕歎口氣,林清雪等待著他可能有的任何話語,但是預料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他站在那裡,很長時間連動也沒動一下。
當韓子倫看見她孤零零地坐在走廊裡,一臉落寞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鞭。
早上到她家裡,發現根本沒人,他連忙給顏伶打電話詢問。他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但是蹤跡皆無。無奈之下來到醫院,沒想到她竟在。她為了不再見他,甚至連家也不回,寧願在醫院冰冷的走廊靜坐?
「我送你回家。」他走近她,「然後我離開。」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他拉她上了車。
韓子倫打開車裡的暖氣,然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顏伶,我找到她了,她應該還沒吃東西,你買些清淡的東西回去——回去你們再談。」
車裡的溫暖緩和了她的寒冷,可是空寂的安靜又彷彿稀釋了這種溫暖。
「如果你不想要我去,你可以直接對我說,為什麼傷害自己的身體呢?」韓子倫歎息道。
勾起一個淡得幾乎看不清的笑,「我說不想見你,你就不出現嗎?好幾次我都講不要見你,可是有哪一次不是再見面?你不是一個會遵從別人心思的人。」
誠如她所言。即使她表明不想見他,他大概還是會去,因為他覺得這無可厚非,因為他愛她、關心她——可是這樣真的對她是好的嗎?他第一次產生懷疑。
於是,直到車在她的住處停下,他再也沒有講一句話。
他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她道聲謝,繞過車頭,走向住處。
「清雪。」韓子倫突然叫住她。
她轉過身,隔著車子看著他,目光裡有一絲疑惑。
「再見。」他說,「……再見!」
也許橋歸橋、路歸路,對她是最好的。他已經自私過一回,他不能再一次地、自私地認定只有他才能給她幸福。或許沒有他,她會過得更好。
可是——
韓子倫深深地看她一眼,他愛她,已經無法自拔。
☆
林清雪整整病了一個星期,連元旦也是裹著棉被度過的。
自從醫院那天回來,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韓子倫。他的那句「再見」,是這個意思嗎?回想那天他深沉的目光長時間地凝視,臨走時微微皺眉的表情,她沒來由地心中抽痛,一陣失落。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她該鬆口氣啊?
假期一過,她立即趕回影樓工作,因為病假期間拖延的拍攝工作,她必須迅速地補回給其他攝影師。
她的工作大多是拍結婚照,沒有人會因為攝影師的缺席而打亂結婚計劃,所以一旦攝影師出現問題,則由另一人補上。她回到影樓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接替幫助過她的攝影師拍攝近期的結婚照。
翻看工作簿,她請假的那幾天拍攝的工作數量密集得令人咋舌。看來有得忙了,林清雪暗想。
「林姐,有你的花。」小景從她身後繞過來,手裡捧著一大束的紅玫瑰。
她可以肯定不是韓子倫送的。
「有留名字嗎?」她知道小景一定會看。
小景湊上前,將花塞進她懷裡,「張經理喔,你沒看見賈丹正愁眉苦臉地擦那架早就亮得可以當鏡子用的相機嗎?」
「賈丹?原來她喜歡張經理。」
「暗戀好久啦!」
林清雪順手把花放到一旁,笑著搖頭,「看不出嘛!」
「整個影樓大概只有你和張經理不知道——不過,也許他也是知道的。」
「看來我真的是孤陋寡聞啊!」
「也不是啦,你的工作本來就很少整日待在店裡,而我們呢。」小景無聊地托起腮,「成天待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無聊的事嗎?!」
「有啊。」就是聽人講八卦。
「有嗎?」小景有些懷疑。
林清雪淡笑不語。
「林姐,你生病張經理有沒有去看你啊?」全影樓的人都在賭她生病期間,他們的關係會不會突飛猛進。
「沒有。」她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認為她會和張任傑有所牽扯。
「你們——一點進展也沒有?」小景的好奇多過於驚訝。
懶得解釋,「曉晶姐呢?怎麼沒看到她?」她大概是惟一一個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她孩子生病了,請假照顧孩子——單親家庭,真苦啊。」小景不無遺憾地搖搖頭,眼睛卻盯著塗滿鮮紅色的指甲。
「你怎麼知道她是單親家庭?」
「我前任男朋友的二姨的女兒和曉晶姐是大學同學,而且同寢,對她的事相當瞭解。」小景繼續在看她的指甲,「她當年似乎是大學裡的風雲人物,和一個校園王子談戀愛,最後還住在了一起,不過,後來他似乎把她甩了。」
「你知道她的地址嗎?」她應該去看一看的。
「不曉得,她老是搬家。」
歎了口氣,林清雪合上桌上的工作簿,繼續聽小景喋喋不休地講著各式八卦。聽著聽著,她感覺有些不對勁。側首,正對上隔著玻璃目不轉睛望著她的張任傑。
他的眼神令她不自在。也許是換工作的時候了,她想。
☆
才出影樓的大門,林清雪便瞧見等在門口的張任傑。
「喜歡我送你的玫瑰花嗎?」他問。
林清雪短促一笑,「謝謝你的花,不過我不是很喜歡花,請以後不要破費了。」
她一邊說一邊走,張任傑則亦步亦趨地跟著,「本來我是打算去探病,可是影樓沒有你的地址,打電話問你,你又不肯說。」
「我和朋友一起住,有人去會不大方便,謝謝你的好意。」
張任傑側首看她,「病都好了嗎?感覺不舒服的話,可以再體兩天,身體是最重要的。」
「我已經全好了,謝謝。」林清雪瞥一眼他,「你……」他要跟到什麼時候?
突然她腳下一滑,張任傑迅速地扶住她。
「謝謝。」她巧妙地避開他的手。
「不要那麼客氣——冬天路滑,要小心。」張任傑和她並肩而行,「最近你的工作量會很大,如果應付不來,可以告訴我,我替你調班。」
「沒關係,應付得來的。」比這次更多的工作量她也做過。
「你在門外是等我?」林清雪問,「有事嗎?」
「沒事,我只想問問你喜不喜歡玫瑰。」張任傑笑笑,「如果不喜歡——你是不是喜歡百合?我看見有一次你收到百合,將它插在花瓶裡。」
百合?林清雪一怔,隨即迅速搖一下頭,「不喜歡,我不喜歡百合。」
百合——是他的花……她的腦海又不由自主地浮現韓子倫的身影。
「清雪?」張任傑試探地叫她,最近她似乎時常走神。
林清雪仰臉看他,目光露出疑惑。
「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張任傑挑眉道。
「我已經約了人。」她抓過顏伶當墊背。
「下次吧。」他相信總有一天會感動她。
在心裡歎口氣,林清雪感到一陣無力。張任傑也是個不會遵從別人心思的人,比韓子倫更甚,完全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做事只以自我為中心。
韓於倫?又是韓子倫,為什麼她總是想到他呢?
☆
「這就是你所講的認真?再次消失得無影元蹤?」接起電話,就聽見顏伶鬼吼鬼叫的聲音。
「韓子倫,你應該給我個解釋。」她一心地幫他,想再撮合他倆,他竟又躲得不見人影。
「清雪最近好嗎?」韓子倫輕聲問。
「她很好,可是你又為什麼消失,你不是說你是認真的嗎?我也以為你是認真的。」
「她是不是又有了笑容?」
只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也不回答她的問題。他究竟在搞什麼把戲?電話那端的顏伶有些生氣。
「也許我離開,對她才是最好的。」韓子倫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你說什麼?」顏伶的聲音有些急切。
韓子倫輕輕歎口氣,「沒有我,她會過得更好。」
「你就這樣放棄了?」
「不然還能怎麼樣?這是她要的生活。」目前他能給她,而她也需要的,只是安靜。
隔了片刻顏伶說:「你好像真的很愛她。」
合上手機,韓子倫定定地站在原地,臉上儘是落寞的表情。
「子倫!子倫!」韋西坐在沙發上叫他,打完電話也不回來坐,卻傻愣愣地站在那裡。
韓子倫坐回沙發上,很不專心地看著電視裡面的新聞節目。
韋西遞過一個削好的蘋果。
「謝謝媽。」韓子倫扯出一抹笑。
「子倫,你處理王家小姐的事的態度,你爸不大高興。」韋西看著有些心不在焉的兒子,「子倫,你就不能先和她相處看看嗎?」
韓子倫把蘋果放到果盤裡,兩道眉毛微微皺起,「媽,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請你和爸不要強加干涉好嗎?」他已經走過人生的三十歲,不想被別人擺佈。
「你的人生?」韋西露出溫柔的笑,「你的人生是什麼樣子呢?」她想知道。
一怔,韓子倫有些澀然地望向地面。
他的人生是什麼樣子?
他的人生要自由、要快樂、要……清雪——
「說不清楚啊!」他笑道,「不過,我希望我的人生可以由自己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