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敢違抗我的命令偷溜出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是……」琉璃囁嚅的低下頭。
「是什麼?別跟我說是他扛著妳離開,我親眼看到妳高高興興地進門。」他挾著龐大的怒氣逼近她。
事實的確如此,可琉璃說不出口,怕盛怒之中的伯恩以為她辯解。其實她在途中早計畫好了,這次耳朵壓緊點、頭低一點,頂多挨多點罵罷了。反正也習慣每次她犯錯便會被他責罵的下場。
只是心裡有時候會覺得他真是太愛限制她了,也對他的要求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悶聲不響的琉璃更讓伯恩覺得她是默認了。「腳還未痊癒就有能力外出,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妳的毅力真是驚人。不知是不是遺傳自令母?」他犀利的惡意批判別有所指。
一瞬間,琉璃的心靈受到極度的重創,認命的臉龐倏然丕變,一改方才唯唯諾諾的表現,語氣顫抖的說:「你……你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事實擺在眼前。」不知她心思震盪的伯恩仍一路追擊。
琉璃握緊拳頭,似在隱忍,「沒有遵守你的規定是我不對,你不要拖我母親下水。」
伯恩蔑視她的掙扎,苛刻的嘲諷:「中國有句諺語,『有其父必有其子』,同理可證你們母女的心態,妳說我怎麼能不為我父親的未來擔憂?」
「別故意譭謗我母親,她是真的想跟裡歐結婚。」
「那又如何?以我父親的身價、地位多得是人選。只是他剛好中意妳母親,而我不得不接納她。查爾斯家族歷任的女主人家世都十分顯赫,以妳母親的身份能進我家大門,妳該感謝我沒有多加為難。不然……以一個寡婦,行為又欠——」
「你可以罵我,就是不准譭謗我媽。」琉璃猛然的低喊。
相依為命的母親被伯恩這麼一形容,儼然成為一個壞女人,母親一直是她最愛、最敬重的人,她不容許有人如此污蔑她。
為著母親,她受再多的苦都無所謂,只要母親得到幸福,什麼樣的委屈她都甘願忍受。
她激烈的反應倒是令伯恩有絲錯愕,不過他馬上恢復,惡意的逗弄她,「哈!我們的乖乖小姐生氣了。沒想到妳也是有脾氣的,還以為妳生下來就這麼平淡乏味。怎麼,我戳到妳的罩門?我想妳在母親的心中一定是很貼心乖巧的女兒,如果她知道妳是最不贊成她婚事的人,妳想她會怎麼樣的為難?」
琉璃臉上一陣青白,像被碰到傷口般難受,她困窘的反駁,「你胡說,我沒有不贊成。」
強勢身影罩住她瘦小的身軀,句句咄咄逼人,「喔,是嗎?其實我早想問妳了,在妳到達英國後,為何老是一副委屈的模樣,連笑都是那麼淒楚?」
「我沒有。」她後退無路,只能無助的辯駁。
"沒有?!」妳現在就一臉被拋棄的樣子。"
淚水已在眼眶打轉,琉璃拚命的咬住下唇,滿腹的屈辱使她拼不出完整的句子,「你……你胡說。」
「我胡說?妳只會偽裝,事實上對這裡不屑一顧,包括妳母親的事。」
琉璃被他的言辭激得失去理智,像個孩童似的直喊:「騙子,騙子!」掩耳拒聽他陳述的每一件事實。
「看吧,妳也會生氣,我挖出妳的另一面了。不如妳今天就坦白承認,說妳不贊同這樁婚事,妳覺得委屈,妳不希望母親結婚,妳……」伯恩愈說愈猖狂,不復往常的嚴肅、正經,直要逼出琉璃最真的一面。
「啪!」清脆的聲響迴盪在偌大的書房裡。
伯恩剛毅的臉斜側一邊,然後他不敢置信地緩緩回頭,怒目相視,「妳敢打我?!」即將爆發的怒吼在看到打他的小女人後,駭然停止。
琉璃蒼白無生氣的小臉佈滿淚水,盈盈的淚珠不斷從那雙水靈的眼睛滾落,她哀痛傷心的表情讓人不忍加諸更多。
「妳……」他顯然被嚇住了,傻傻地盯著她。有一刻他有股衝動,想擁住那發抖的身軀,輕輕的安慰呵護,可是驕傲的自尊心使他放不下身段。
凝視著琉璃,見她用手摀住嘴,極力想抑制哭聲,伯恩心中憐惜不已。
琉璃挺起瘦小的肩膀,連連哽咽卻又勉強自己用正常的語調說出:「我……」她壓住胸口,試圖穩定自己,「我……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我……馬上搬出去,婚禮那天我會回來。」
在來不及阻止她時,琉璃傷心的步出門外,留下惱怒的伯恩。
側門旁的暗門突然被推開,威廉管家端著紅酒出現在後頭。
古堡裡多得是暗道密室,本來他想端出美酒讓少爺消氣,別因一時的氣憤而做出無法挽回的傷害,可惜他晚了一步。
洞察力十足的他搖頭歎息,「少爺,你做得過火了。」
伯恩憤怒的低吼:「我過火?!你有沒有看到她做什麼事?她竟然敢打我巴掌。」
是該打,瞧他對那可憐女孩心靈的傷害。成廉站立一旁推了推眼鏡,不過他沒說出口。
「哭成那模樣,好像我欺負她,錯本來在她。」
一想起她淚汪汪的瞼孔,他就有很深的罪惡感。可惡!說來說去都是她不好,膽敢違背他。沒有人可以違抗他的命令,包括她。
甚至於說只有她不可以。該死,為什麼自己那麼在乎她的感覺?!
伯恩不斷的搥打桌面,以洩心中之恨。
從小看到大的少爺這麼鑽牛角尖,威廉終於看不過去了,他又出聲勸道:「少爺,喜歡一個女孩子不是這麼表現的。」
這話引起伯恩極大的反彈,他飛快的回頭,表情扭曲的大聲辯駁:「誰喜歡她?我會喜愛她?她剛剛打我耳光,從小到大誰敢如此?!」
「那你為什麼存心跟她作對、處處為難她?」
他餘怒未消的吼:「我是為查爾斯家族著想。」
「少爺,你捫心自問,從琉璃一到堡裡,你完完全全變了個人,不通情理、行為異常、莫名其妙的針對她,只要她注意你,唯你馬首是瞻。你瞧瞧鏡中的自己。」威廉指著書櫃旁一面雕飾精細的大鏡子,要伯恩看仔細。
伯恩順從地望去,不禁呆愣住了。
鏡中男人原本的形象應該是嚴謹、彬彬有禮、深沉洗煉的,現在卻濃眉橫豎、漲紅臉色、披頭散髮,連身上的西裝外套也鈕扣全開,領帶滑落,整體看起來令人感到陌生。
這真的是他自己嗎?他怎麼會變成這副蠢樣子?
「少爺,其實你心裡在乎她在乎得要命,你的一舉一動簡直像是男孩子欺負喜歡的女生一樣。只是方法錯誤。」威廉老管家面無表情的點醒他。
那種恨不得她眼裡只有他,不希望她跟別人交談、不想讓人見到她容顏的佔有慾是因為喜歡她?!
伯恩心裡受了很大的震撼,活了近三十歲,從沒真心愛上女人,也沒嘗過初戀的滋味,女人對他來說一直是無關緊要,這下子他……
過大的刺激使他跌至黑色沙發裡,他不停的喃喃自語:「我喜歡她?怎麼可能?」顯然這難題比任何一項公事還令他手足無措。
哈,這要風得風的天之驕子,也終於栽跟頭了吧?!威廉在心裡竊笑。
「喜歡人家就不要如此自斷死路。」
惱羞成怒的伯恩聞言又奮起反駁,「我沒有。」
這死腦筋的少爺!威廉不敢相信他辛苦培育出來的主人,做人處世手腕絕佳,感情生活宛如白癡。
「好,那算我失言,我出去了。」他決定不再蹚這淌渾水,收了杯子準備出去。
身後乍然響起彆扭的聲音,「等等。」
「還有什麼吩咐嗎?」他躬身問道。
如戰敗的公雞,伯恩無力的詢問:「你怎麼知道的?」
威廉要笑不笑的冷淡響應,「你像是護著糖果的孩子,垂涎的看著它,又捨不得吃掉,別人只消望一眼,你就變相的發火。」他的語氣含有諷刺之意,說得伯恩臉色更沉。「假如我說的是錯誤的話,還望少爺原諒。」
「都被你糗光了。」伯恩瞪他一眼後,張牙舞爪的表情頓時垮下來,他摸摸鼻子,不自在的虛咳幾聲,「有那麼明顯嗎?」
「就只有你自己不知。」
是,伯恩承認第一眼見到琉璃那清麗白淨的瓜子臉時,心頭彷彿有某些堅定的堡壘被摧毀了,當那雙水靈靈的黑瞳羞怯的望著自己時,他覺得四肢百骸興起一陣騷動,直覺的想多貼近她一點,偏偏在她面前說出口的話是那麼的傷人。
不是不知道僕人對她的冷淡輕視,可是她卻能永遠對他們掛著笑容,而對他卻如見到鬼魅般的躲避,嚴重地打擊他的自信心。
曾經暗地裡觀察她的舉動,發現在無人時,那張溫柔微笑的臉會透著哀愁,靜靜的呆坐一旁沉思。那是屬於她內心的真實面,突然間,他會以為她在落淚哭泣而心生不捨。
伯恩煩躁的輕歎,瞭解主人心事的管家又說了,「少爺,需要我去看顧琉璃小姐嗎?」
他仍倔著脾氣,「不用了。」
這時僕人敲門稟報:「琉璃小姐帶著幾件行李出門了。」
他一驚,僵在原地,迎上管家看好戲的表情。
「少爺,琉璃小姐在此人生地不熟,除了朗克爵爺的家里外,她無處可去,你甘心把她推向別人懷裡嗎?」
威廉不提還好,這一提,伯恩又醋意橫生,他賭氣的撒手不理。「去,去,她要離開就讓她離開。」
這呆頭鵝!好心提醒你不聽,到時候可別後悔!威廉在心裡暗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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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悲傷的心情,琉璃淚如雨下的往外走,天色昏暗,她無處安身。
最後在路上攔車往鄰近的小鎮而去,暫時住在鄉村旅館內。
進了旅館,她的淚水沒停止過,不斷的滴落在衣服上,引起旅館人員的注目。他們好意的問她是否遇到麻煩,或是身體不適,琉璃全無語的搖頭婉謝他們的關心,提著行李逕自回房。
查爾斯在鎮上是非常有名望的貴族世家,所以他們對常常跟在威廉管家身旁辦事的東方女客人依稀有點印象,只是不解她怎麼夜晚投宿於此?
到達客房的琉璃茫然如遊魂的走來走去,一刻也安不下心來,腦海裡滿是伯恩指責她的話,一股深切的悲哀攫住她的心臟,讓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在心裡反對母親的婚事,她只是曾經有過幻想,如果這樁婚事遭遇到阻礙,母親或許能跟裡歐分開,隨她回家鄉。
這樣的想法是很自私,她沒資格阻礙母親追求幸福,所以她再三的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有這麼可惡的念頭。
她要促成這樁婚事,但是……但是她總會不由自主的祈禱,希望老天爺破壞它,甚至希望伯恩能成功地說服裡歐別娶母親。
沒錯,伯恩說對了,她真是一個虛偽的人,她從頭至尾都在假扮體貼善良的女兒。
事實上,她非常懦弱且自私,醜陋得連自己都不敢去面對,任其私心在心裡發酵,
她根本不配當母親的乖女兒。
以為這痛處隱藏得很好,卻活生生的被伯恩扯出來,暴露在陽光下。
不要母親結婚,她不要母親被別人奪走,她的心態宛如三歲孩童,離不開媽媽。
幼稚,琉璃,妳好幼稚!她噙著淚水倒在床上,任其浸濕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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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離開堡裡的第一天,伯恩尚能勉強自己不去過問她在何處。
因為他猜想她百分之百在朗克家裡,他寧願被醋意淹沒也不願先開口問,有關尊嚴的事情,他是絕不會低頭的。
直到第三天朗克帶著笑臉、甩著車鑰匙、哼著小調拜訪查爾斯城堡時,他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琉璃以何種心情離開這裡,她斷不可能去朗克家,他不該忽略她那小小的骨氣啊!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一個死腦筋的人?如果沒有,請你聽進去。我不過是看琉璃悶,捨不得她那小臉帶著憂愁,所以才帶她到處晃晃,你做什麼趕她出去?」朗克一想到這一季的模特兒離家出走,他就忍不住想訓訓好友。
「是她自己離開的。」伯恩依舊專注於公事上。
「沒你的厲聲責備,她會跑出去?」他沒好氣的叫道。看伯恩佯裝鎮靜,他又危言聳聽的大放厥詞,「現在英國的治安已不如從前,別以為遠離塵囂、地處郊區就可以放心,很多心理變態的人都是在這種地方隱藏。」
「沒錯。」威廉管家立於一旁猛點頭。
「而且琉璃那麼可愛,柔弱的東方小女人出現在這種地方,一定有很多登徒子企圖騷擾她。」
伯恩憤怒的拍案而起,「誰敢這麼做?」
威廉和朗克心有靈犀的面面相覷,交換一個奸詐的笑容後,又恢愎正經的神色。
「其實我知道琉璃小姐在哪裡。」威廉慢絛斯理的說。
想知道又礙於顏面的伯恩撇嘴道:「不要告訴我,這麻煩精的事我不想聽。」
「何必告訴你們家無情的少爺呢?說給我聽還差不多。」朗克又上前湊熱鬧。
「那好吧,我跟你說,你千萬別讓少爺知道。」他故意大聲的說出來,「其實琉璃小姐打從出去的那一天起,就在鎮上的旅館裡住下,我聽下人說她老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很少出來走動。」
伯恩豎起耳朵聽得仔細。
原來琉璃一個人住在小旅館裡,這女人就是愛跟他唱反調,有寬敞氣派的城堡不住,寧願去住小套房。
「而且吃得很少,聽說前一天還淋了雨。」
「這樣啊,真是太不小心了,不知道有沒有著涼?」朗克有意無意的用眼角睨了伯恩一眼,意思是你聽到沒?
他們兩人明目張膽的在伯恩面前一搭一唱,假惺惺的姿態連他們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只等當事人有所反應。
在內心天人交戰許久後,伯恩這才掙扎的說:「去接她回來吧!」
於是一行三人以飛快的速度到達旅館門口。
這旅館本來是方便遊客休息的小地方,服務人員一看到兩位爵爺同時到達,驚訝得不得了,這附近的土地都是屬於伯恩的名下,所以他們誤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等到威廉表明來意之後,他們才趕緊帶領伯恩到琉璃的房門口。
「這位小姐前晚回來後,就一直沒出過房門。」
威廉敲門喊道:「琉璃小姐,請開門。」連喚了幾聲都得不到響應。
伯恩眉頭一皺,有點急了,他大力的拍打,「琉璃,妳別無理取鬧了,開門吧。」
門內依舊無聲無息,服務人員準備下樓找房門鑰匙。
「來不及了。」伯恩深覺不對勁,馬上用力的踹開房門,衝入室內。
黑暗陰森的籠罩整個房間,而床上有一小小的隆起物,顯然他們要找的人正蜷縮在床的中央。
「琉璃。」伯恩小心翼翼的靠近她,慢慢的撫上那隆起物體,手上不期然的傳來異常的高溫,琉璃白皙的小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潮。
「琉璃。」他再次呼喚,試圖從她緊閉的眼裡看出端倪。
迷迷糊糊之際,似有聲音不斷的侵襲琉璃,她無力睜開眼去看仔細,只是不停的囈語,「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她彷彿深深的沉浸在噩夢中,無法清醒。
「琉璃,妳醒醒。」他輕拍她的臉頰,探測到她嚇人的體溫。
伯恩急急的咒罵:「該死,她發燒了,快請醫生到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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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夢嗎?
她看見很年輕、很年輕的母親和父親,頭髮烏黑,沒有摻雜白絲,笑起來很甜美,不像現在有著淡淡的魚尾紋。
父親的長相已經很模糊了,有點看不清楚,不過他們臉上都掛著很幸福的笑容,如往常一樣在他們自己的菜園裡栽種植物。他們在擦汗的同時會抬起臉望向一旁的她,給予她疼愛的笑容。
那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令她感到安心,如同嬰兒在母親的懷抱裡,她可以就此沉睡,直到永遠。
當她準備跑向他們時,四周突然變得陰暗,冰冷的空氣不斷的擠壓她,眼前所有的幸福畫面也變形扭曲。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你們在哪裡?」她好怕、好怕喔!
身後突然傳來細細的啜泣聲,她回頭看見一個小小的女孩子蹲在地上哭得傷心,也同樣在叫媽媽。
而母親就躺在女孩身旁,動也不動,手腕流出鮮紅色的血,止也止不住。
小女孩的臉孔似曾相識,她不斷的嗚咽,推搖躺在地上的母親。「媽媽,媽媽,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沒有爸爸,還有琉璃在,我會乖,我真的會乖,我會聽話的。」
琉璃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幕,淚水無法止息的滑落。
「媽媽,我不會惹妳生氣,我真的會乖乖的,妳不要丟下我。」小女孩聲聲呼喚,母親依舊沒有清醒。「求求妳,不要丟下我,媽媽,我會聽話……」
琉璃想過去抱抱小女孩,可是腳底深陷流沙,無法動彈。沒有人聽到小女孩的哭喊,沒有人知道她在屋裡哭得聲音都啞了,喉嚨裡咳出血來。
只有琉璃知道,因為那小女孩是她。
父親去世後,母親也跟著自殺,留下她一人待在黑暗的屋裡。她當時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沒有人救她,沒有人抱抱她。
不要,她不要再次經歷這種淒苦,她不要。
「不要拋棄我,媽媽,我會乖乖的。」她用盡全力大喊,聲嘶力竭,只為喚醒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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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體為什麼還是這麼燙,像個小火爐似的?你確定你醫術沒退步?」伯恩神情倨傲的質問醫生。
老醫生不客氣的回他一句,「你從小到大之所以這麼健康,全拜我所賜,你以為呢?「罵完後才慢條斯理的從黑色醫藥箱裡取出聽診器。
「可是你看她那麼痛苦,難道沒比較快好的方法嗎?」看著琉璃那張難過的小臉,他就心如刀割。
她竟然發燒到四十度,真是太大意了!等她好了,他一定要好好的罵罵她,這麼大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
老醫生狐疑的看著低聲咒罵的伯恩,對威廉管家說道:「你們少爺今天怪怪的,平常沒看他這麼慌張過,連禮貌都忘了。」
威廉淡笑,「我們少爺情竇初開,第一次總是比較不習慣。」
「怎麼連你也怪怪的?有什麼事我錯過了嗎?」身為查爾斯堡的專屬醫生,他認為很多事他有權利知道。
「套一句中國話,『天機不可洩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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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昏迷中的琉璃依舊發著高燒,不斷囈語。
摒退眾人,獨自留下來照顧她的伯恩對於她持續的呢嘀--「不要丟下我,我會乖。媽媽,媽媽……」有著很深的疑惑。
琉璃曾經被拋棄過嗎?為什麼連在睡夢中她都無法擺脫這個夢魘?
他擔憂的為她擦拭汗水,憐惜的親吻她的額頭。
「不要離開我。」琉璃不安穩的唸唸有詞,淚水又重新落下。
伯恩心疼的依偎在她身旁,懷抱她熱烘烘的軀體,在她耳邊不斷的安撫道:「噓,乖乖,睡覺,我不會離開,我在妳身邊。噓,別哭了,我不會離開。」
他的輕聲細語如誓言般堅定。
表情一直是很痛苦的琉璃彷彿得到依靠,緊繃的臉逐漸放鬆。
「乖乖,我不會離開,我會待在妳身邊。」
整個夜晚,他不斷的訴說,在他臨睡前,他看見琉璃的淚水終於停下,睡臉平靜安詳的靠在他的胸膛裡,小手死緊的抓著他的衣服,不肯放開。
「睡吧,我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