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精品店便宜。」蘇苓心一言以蔽之。
「有便宜很多嗎?」
「我上半年省下來的錢剛好繳這學期的學費。」
「原來你來好多次了,好詐喔!現在才帶我來。」蘇苓心低頭瞄她腳上那雙看似不起眼的平底鞋,嘖嘖出聲。「你這雙是手工的豆鞋吧!起碼是我們學費的一半價錢。」
紀瓷笑開來。「這是我哥送的生日禮物啦!真是超級好穿,穿上它走路會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蘇苓心無奈的笑。「曾幾何時,買一雙豆豆鞋對我而言成了奢侈品。」
「不會吧?」紀瓷以為她來這兒找創意,想穿出不一樣的風格去學校炫。
「我們從高中一路同學到現今,我已當你是知己、死黨,我也不想瞞你了。」蘇苓心吐了一口大氣,直言道:「簡單一句話,我們蘇家家道中落了。」
「為什麼?」紀瓷聽傻了。
「真正的原因要問我爸,大概也被金融海嘯給淹了,這兩年撐得很辛苦,勉強支撐著沒有倒閉而已。」蘇苓心已經習慣了,平靜的說:「我是從我媽口中得知一二,還親眼看我媽將手中的金卡、信用卡全剪了,開始量入為出的用現金付帳,給我的零用錢砍了一半,並叫我自己要省著花,搞不好學費要我自己出,我這才意識到家裡的經濟真的不太妙。」
「苓心。」紀瓷不知該說什麼好。雖然從新聞報導中得知全球經濟衰退,許多人被迫失去工作,但她尚未切身感受到今年與去年有什麼不同。
「不用同情我,小瓷,也不准你等一下搶著要付錢,各付各的,不要給我人情壓力。」蘇苓心太知道紀瓷的軟心腸,但沒人喜歡被憐憫。
「我知道了。」
邊走邊逛,邊挑東揀西,嘴巴也沒閒著,這樣天南地北的聊著,反而使蘇苓心有勇氣將家裡的情況說出來,「凡事起頭難」,一說開心裡也輕鬆了。
「以前嫌我媽笨,不會享受,不學學其他公司的董事長夫人去喝下午茶、做SPA,堅持要繼續上班,做她的公務員。現在反過來慶幸我媽有先見之明,再有錢的老公都不見得能依靠一輩子,人生的起落誰能預測?」蘇苓心拿一件棉質薄外套在身上比著,一邊說:「我爸的公司狀況,我媽是無能為力,不過靠她一個月六萬多元的薪水,至少我們不用去喝西北風,省著點花還是過得去。」
「那我就放心了。」紀瓷真心的說。
其實五分埔的服飾品不見得全是便宜貨,上千元價位的比比皆是,三、四千元以上的也有,依客人的荷包能力選購。
在一家日系鞋店看到一雙走可愛風的圓頭露趾扣環鞋,原價一千多元,只剩一雙促銷價五百元。紀瓷看了好喜歡,又剛好是她的尺寸,便買下來。
蘇苓心的腳大半號,挑了另一雙土耳其藍高跟鞋,九百八十元。
「這種土耳其藍好美喔!款式走淑女風,想跟男朋友約會時穿啊?」紀瓷笑她想假裝淑女,平常都嘛一雙帆布鞋跟著男友上山下海。
「真是這樣倒還好,我也花得甘願一點。」蘇苓心心疼的付帳,她這次掃貨的預算只有三千元耶!
紀瓷不解,提著裝鞋的紙袋一起走出鞋店。
鞋店再過去有飾品專賣店,包包、皮帶、髮飾、皮夾、項鏈、胸針、耳環到太陽眼鏡,五花八門,樣樣下缺,而且小店老闆長得超帥超有型,許多慕名而來的女生常常逗留超過一小時,一次買下來五千元跑不掉,因為貨品均選用高級的素材,單價自然不便宜。
紀瓷看上一個水晶蝴蝶型髮夾,要價一千八百九十元,考慮一下又放回去。
「你不用顧慮我,想買就買。」蘇苓心舉手發誓,「我保證不會嫉妒你,也不會拿話酸你。」
紀瓷失笑。「我不是顧慮你,我沒那麼多愁善感,而是我自己也沒買過這麼貴的一支髮夾。」好一點的飾品都是媽媽買給她的。
「的確滿貴的,就沒有平民一點的價錢嗎?」帥老闆在店的另一端給兩名時髦辣妹纏住,蘇苓心才敢批評。即使嫌貴,也不想在帥哥心裡留下「寒酸」的印象。
年輕美眉總是想太多,在意自己的形象。旁邊有一位歐巴桑陪女兒來逛街,把女兒看中意的長型水晶發鏈拿過來看,一看標價,歐巴桑才不在乎帥哥的眼光,馬上發出不平之聲,「這是金子做的嗎?居然買一條要兩千三百八十元,嚇死人了!你喜歡這種東西喔?我去菜市場幫你買,一條才一百塊。」女兒覺得丟臉死了,氣呼呼的拉著老媽走了。
果然磁場不合的母女是不適宜一起逛街,免得摩擦更大。
蘇苓心好慶幸丟臉的不是她。紀瓷則有點羨慕那對母女想吵架的樣子,她跟媽媽從來沒吵過架,不知是什麼滋味。
「苓心,我們去別家看看。」
「不行。」低聲耳語。「只有這家店的東西戴出來可以冒充是在精品店買的,我忍痛也要買一條項鏈或一對耳環,免得我媽為難。」
「為什麼?」紀瓷一頭霧水。
「還不是為了幫我姊充門面。」蘇苓心用不滿的語氣說:「她說她絕不想過苦日子,威脅我爸說在她嫁入豪門之前絕不能讓公司倒閉,否則會害了她一輩子!她現在很積極的與辛俊凱交往,急著想把自己嫁掉。明天辛俊凱要來我家吃飯,她好幾天以前便一再叮嚀我媽不能給她丟臉,不能教辛俊凱看穿我們家道中落。所以,這雙鞋和這條項鏈都是為了明天『演戲』用。」說著將挑好的項鏈拿去付帳。
紀瓷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替她和蘇伯母難受起來。
蘇莞心和蘇苓心是一對同父異母的姊妹,相差五歲。蘇莞心三歲喪母,父親再婚後又生下妹妹,蘇莞心可說是由繼母一手帶大的,但她一直與生母娘家的外公外婆有來往,外公外婆也心疼她幼年喪母,十分寵愛她,而且又有錢,什麼都肯買給她。比起來,繼母的娘家在中部鄉下,土死了,她小學去過一次便不再去了。
蘇苓心不只一次在紀瓷面前數落姊姊,「蘇莞心大小姐一心一意朝『名門千金』的路子走,理所當然也要當個『蒙門媳婦』,她若是當不成,我看她准發瘋的!」她一直覺得蘇莞心不是很尊重她母親,簡直沒心肝,姊妹之間難免有心結,每天見面也難得說兩句話。
有點累,找一家冰店吃草莓冰沙。
「你姊都不在乎家裡的現況嗎?」紀瓷不能理解。
「她哪會在乎?她現在滿腦子要嫁辛俊凱,好擺脫倒了楣的蘇家。」蘇苓心吸一大口透心涼的冰沙,才有辦法平心靜氣的往下說:「去年,她的外公外婆相繼過世,她也得到一份遺產,據我爸估算也有一千萬元左右,拜託她拿出來借公司周轉,誰知她一口回絕。」
「什麼?真的?」
「蘇莞心小姐還振振有詞的說,她『那點錢』對我爸的公司而言是杯水車薪,不濟事。但是,『那筆錢』卻可以保障她嫁得有體面,不會一文不名的給夫家的人看不起或欺負。而且只要她順利嫁個有錢郎,反過來可以拜託丈夫那邊資助岳父一億、二億,不是兩全其美嗎?」蘇苓心把蘇莞心當時的嘴臉模仿得維妙維肖。
「你姊真的很自私耶!將來的事誰能保證?」年輕識淺不代表無知,紀瓷照常理想也覺得蘇羌心不應該。
「就是說啊!以她的個性,若真嫁入辛家也不可能拜託公婆出錢救我爸的公司,第一,她怕被夫家看輕沒面子,第二,這是我自己想的,她不想便宜我和我媽享受榮華富貴。」蘇苓心以自嘲的口吻說。
「怎麼會?」紀瓷眨著眼看她,難以理解。
「不是我多心,也並非我嫉妒她繼承一筆不少的遺產,而是二十年來相處的感覺。我姊從以前就寧可去她外公外婆那邊找她的表姊妹玩,也不喜歡跟我玩。長大以後就更目中無人了,那次我媽私底下拜託她拿錢借我爸周轉一下,講都講不通,她居然還跟我媽說:『別想邀功說你照顧我長大,我爸就算不娶你,也會讓一位保母來照顧我,我不是沒有你就長不大。我叫你一聲『媽』,是不想使我爸難堪,也怕人家笑我沒家教,所以才叫你『媽』,拜託你不要真的擺出『媽』的樣子想教訓我!』」
紀瓷目瞪口呆。「真是沒心沒肺的人。」
「是啊!如果不是我媽強行把我拉走,我真想撕爛她的嘴。」蘇苓心想到母親因這事痛哭一場,對蘇莞心的芥蒂更深。
「你們是有血緣的一家人,居然還分這麼清楚,不如……」
「就是說嘛!我爸可是她的親爸爸,又不是繼父。」蘇苓心忿忿不平的說:「那個辛俊凱的眼睛一定給馬桶蓋住了,才會喜歡我姊那種女人。」
「為什麼是給馬桶蓋住了?一般不是說……」
「曖,因為他是有名的『馬桶小開』啊!他妹妹辛秀凡跟我姊是超麻吉的手帕交,所以介紹我姊認識她哥辛俊凱。」蘇苓心突然八卦起來,吃吃笑道:「你曉得辛秀凡為什麼不愛跑趴嗎?」
「她要開店做生意。」
「那是後來的事。聽我姊說,辛秀凡一開始也想在社交界出出風頭,誰曉得有個嘴壞的小姐當面喊她一聲『馬桶千金』,把她差點氣死。從此以後就不愛跑趴,還說愛跑趴的千金是不長進的米蟲。」
「馬桶千金?」紀瓷將辛秀凡那張漂亮的臉和馬桶連在一起,差點噴笑。
「辛家是以衛浴設備起家的嘛!」
「可是我哥正在跟辛秀凡交往,『馬桶千金』可不好聽。」
「不會吧!你哥的眼光也有問題。」蘇苓心高中時曾偷偷暗戀過紀騰說。
「辛秀凡跟你姊不一樣啦!」紀瓷保護哥哥說。
蘇苓心誇張的大搖其頭,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
「小瓷,就如同我們從高中到大學一直都是好朋友,我姊和辛秀凡也是,如果不是『臭味相投』,有可能大學畢業兩年多依然來往頻繁嗎?」
紀瓷有些疑慮,複雜的心緒浮上她大大的黑眸。
辛秀凡真的與蘇莞心是同一類人嗎?功利現實,自私到底。
「不會啦!我哥又不是小孩子,辛秀凡若不夠好,他不可能陷入情網。」
「男人最容易被女人的表面功夫給騙了,辛俊凱認識我姊兩年,也沒看穿她真實的一面。」蘇苓心大大地歎了口氣。「不過,至少紀大哥比較幸運,辛秀凡是真正財、貌雙全的佳人。不像我姊,死皮賴臉也要以『董事長的千金』的身份嫁出去,只是不知還能瞞辛家多久?」
紀瓷呆愣地眨了眨眼。「彼此有真愛,身份很重要嗎?」
「談戀愛時不重要,要論及婚嫁時就很重要。」蘇苓心一語切中要害,也是最近一年得知家道中落,才開始感受到人生的現實面。「那些跟名模、女星談戀愛的有錢小開,在媒體跟拍下打得火熱,可是最後宣佈訂婚的對象絕對是另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
紀瓷沒留意過這類緋聞,無言以對。
「好啦!再去血拚一件洋裝就打道回府啦!」
拋開負面情緒,逛街血拚畢竟是一件快樂的事。
不過,五分埔幅員寬廣,巷道交錯,店家有上千家,沒有充足的體力是看不完的,一不小心還會迷路,但也往往因此而遇見小驚喜,找到一家寵物造型專賣店,除了琳琅滿目的寵物衣物,還賣寵物專用的安全帽、前背帶、太陽眼鏡、軟床等等。
紀瓷對貓狗的毛髮過敏,家人不准她養寵物,不過沒關係,她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玩偶,把這兒的衣服買回去也可以幫她的玩偶變換不同的造型。
走一趟五分埔,真是收穫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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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天國際法律事務所」位於天母一棟大樓的一、二樓,門面有點老舊,但一直沒時間重新裝潢。不過,不僅紀九鼎與霍天意沒放在心上,上門的委託人也不在乎,重要的是打贏官司。
外表不新沒關係,裡面的軟體設備跟著時代汰換更新,保全做得滴水不漏,嚴防客戶的資料外洩出去。
逛完五分埔,坐計程車過來,家住天母的蘇苓心先下車,紀瓷多坐五分鐘在事務所前停車,付了車資。
一名新進的見習律師看她走進來,笑道:「小妹妹也要打官司嗎?」
白目!負責接待的張小姐白了他一眼,忙笑道:「小瓷,你好久沒來了。紀大律師正在接待客人,你哥紀律師出去辦事,周主任在她的辦公室。」
「謝謝,那我去找我媽。」
「想喝什麼飲料嗎?」
「張姊不用客氣了啦!」
紀瓷往裡面的樓梯走。
她一消失,那名見習律師馬上打聽,「她是紀家的……」
「紀家的小公主,紀大律師與周主任的掌上明珠,美男子紀騰的寶貝妹妹。」坐他後面的一位女律師慢條斯理的介紹清楚。
「長得真漂亮,好像真人版的洋娃娃。」
「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小心霍律師會剝下你一層皮。」女律師涼涼道。
「難道霍律師想追洋娃娃?」
「你不想?」
見習律師苦笑一下,美女誰不愛,但若差距太遠則不用白費心了。
老資格的張小姐朝女律師看了一眼,輕笑道:「講話不要酸溜溜的,人家命好投胎,那也不是她的錯,霍律師喜歡她更不是她的錯。」快四十歲的張小姐在「鼎天」待了十二年,什麼人生百態沒見過?想進「鼎天」不容易,想在「鼎天」立足更難,能力不夠的很快會被辭退。有人則把這兒當跳板,想找一個有前途的金龜婿。
女律師臉上訕訕然,自然不會對號入座。
兩位大老闆的獨生子都還沒結婚,未婚的女律師若說心中沒一點冀望,那是騙人的。還好,癡心妄想並不犯法。
紀騰的人氣最高,霍勝法則輸在那對冷厲的眼,使女人不敢輕舉妄動。
說人人到,霍勝法推門進來,後面跟著一位穿著合身套裝的年輕女郎。
「張小姐,請送咖啡至會談室。林律師,請你一起進來。」
「好。」女律師很高興一同會談。
工作第一,張小姐沒辦法在這時候說紀瓷來了。
過了約一小時,會談結束,但紀瓷也走了,跟紀騰一塊兒走。張小姐可有點摸不著頭緒,霍勝法與紀瓷果真是一對兒嗎?
看似不像,可是一送走穿套裝的女郎,霍勝法等不及回自己辦公室,掏出手機便邊走邊講:「小瓷,你還在逛街?晚上我們一起……」
張小姐心想自己落伍了嗎?現在年輕人的愛情真是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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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紀騰的車上,紀甕一直坐立難安。下了班的紀騰要先載她回家換衣服,跟辛秀凡約了七點在餐廳聚會,補償上次沒請紀瓷吃飯。紀騰非常重視家人,尤其疼愛妹妹,辛秀凡主動要他帶紀瓷一起赴約,使他更加看重辛秀凡。
他大學時代的女朋友,只要來家裡看過他疼妹妹的樣子,都會忍不住想獨佔他而言語中排斥起紀瓷,他討厭不懂事的女孩子。
小他七歲的紀瓷,漂亮又可愛的妹妹,小小的瓜子臉,五官秀致,自然鬈的大波浪長髮,彷彿真人版的洋娃娃,一樣令人忍不住想疼愛,是他的寶貝妹妹,也是他的驕傲,他的男同學都搶著要登記當他的妹夫,當然,一個個全被他否決了。
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紀瓷五歲那年因為他的疏失而發生車禍,送進加護病房。在醫院裡,他跪下來向父母懺悔,向老天爺祈求,只要妹妹能恢復健康,他發誓會一生一世疼愛妹妹。
老天爺聽到他的祈求,一個月後紀瓷出院了,只是喪失五歲以前的記憶。
紀瓷上小學之前,紀騰常常像抱洋娃娃一樣把妹妹抱在懷裡一起看電視,好怕她又跑出去給車撞了。紀九鼎夫婦反過來要開導他,別太自責,自責到矯枉過正。所幸紀瓷上小學後,開始意識到男女有別,再也不肯給哥哥抱了,父母才放下心來。
現在大家都長大了,開始面臨感情問題。
紀瓷真的很不想潑哥哥冷水,只有拚命找藉口。「哥,你去赴約就好,我不要去啦!我才不想當破壞氣氛的電燈泡妹妹。」
「今天你不是電燈泡,是秀凡主動邀約,而且,我也希望你們多多培養感情。」紀騰幸福的笑著說,女朋友懂事,妹妹也很懂事,他太幸運了。
紀瓷扭頭看他。「為什麼我要跟她多培養感情?哥,你想定下來了嗎?」
「沒錯。秀凡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我很喜歡她,打算要以結婚為前提進一步交往。小瓷,你會祝福哥哥吧!」
為什麼非是辛秀凡不可?
「我……」她咬著唇說不出祝福的話。
「小瓷?」紀騰這才察覺到妹妹怪怪的。
「哥,可不可以……我是想說……呃……可不可以……」她支吾半天還是找不出適當的語詞,既可以使哥哥放棄辛秀凡又不至於傷了他的心。真的好難!
人類的語言太貧乏了。
「什麼事啊,小瓷?」紀騰作夢也想不到妹妹因某一種原因而排斥起辛秀凡,趁紅燈時認真瞧了她一眼,見她雙瞳含淚,嚇了一大跳。
紀瓷因為心急,眼眶裡被激起了霧氣。
「你為什麼哭?哪裡不舒服嗎?」換紀騰急了。
「我沒有哭啦!」紀瓷扭頭不給他看,自己擦去眼眶中的濕意,「眼睛突然酸酸澀澀的,我沒事幹嘛要哭?哥真愛大驚小怪。」
「你沒哭就好,我還以為你討厭哥哥交女朋友討厭到想哭。」紀騰放心了。
「少來了,就算我說討厭,你也不可能放棄心愛的女朋友。」
紀騰但笑不語。綠燈了,前進。
乖兒子尚且不願意因父母的反對而放棄心愛的女人,世上哪有哥哥為了妹妹的反對而捨棄女朋友的?紀瓷,你真的想太多了。
她對自己苦笑,不得不承認哥哥與辛秀凡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男才女貌,地位相當,兩人站在一起是多麼出色、多麼相配啊!
她以前不也是這麼想的嗎?為何如今……
就在這時,手機鈴響,霍勝法打來約她一起吃晚餐。若在平日,她會婉拒,但現在卻求之不得的答應下來。
紀騰無奈的聳聳肩,女大不中留啊!親愛的妹妹就要被搶走了,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好想送他一對熊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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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勝法在紀家門口,從紀騰手中接走紀瓷,去吃別有塞外風情的新疆串燒。
點了招牌的牛肋串、孜然羊肉串、QQ雞腿肉串、涼拌小鮑魚、蔬菜棒、烤肥腸、羔豐小排、新疆烤餅,每樣均點一份,陸續上桌分著吃。不必像吃燒烤一樣自己烤肉吃,省事又沒油煙味上身。
「這裡很像是大口喝啤酒的地方。」紀瓷看其他桌上都有大杯的啤酒。
「你想喝嗎?」
「不要。苦苦的,有什麼好喝?你可以喝。」
「你來開車?」
「我還沒考駕照。」
「那你還叫我喝,律師能知法犯法嗎?」霍勝法瞪她一眼。
紀瓷吐吐小舌,表明她沒想那麼多。
兩人點了無酒精的飲料,都是第一次品嚐新疆烤肉串,即使大家都知道炭烤的東西少吃為妙,但重口味的美食實在引人垂涎,永遠有人愛吃。
「對了,今晚阿騰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什麼地方得罪他了?」
「你沒得罪他,只是代替我被他瞪。」紀瓷嘻笑。
「什麼意思?」
「辛秀凡約了哥和我一塊兒去吃飯,我不想去,正苦惱沒藉口,剛好你的電話像及時雨一樣到來,我當然推說和勝法哥吃飯比較重要羅!」
「小妖精!這種時候『勝法哥』也叫得出來,平常怎麼霍勝法、霍勝法的亂叫?我要處罰你,從今天起只能叫我『勝法哥』。」
紀瓷扮個鬼臉。「才不要,你都不怕起雞皮疙瘩?」
「你小時候也叫我『勝法哥』或『霍哥哥』,跟阿騰常來我家玩,後來……你突然不肯來了。」霍勝法的心頭閃過一抹愴然,但他又告訴自己,不能因此而放棄。
「我不要提過去的事!」紀瓷不高興的瞪他。
「好,往事如流水,然而你果真放下了嗎?你若真的放下了,這十年來就不會跟我保持距離,在我們之間築起護城河。」
「你想太多了。男女有別,不可能一直玩在一起呀!」她故作輕鬆的說,其實一顆心沉甸甸的。
霍勝法目光如炬的看著她一會,嗄啞的歎息了。「小瓷,去年在美國拿到學位準備回國的時候,我便告訴自己,絕不再讓你有機會封閉自己逃開我,我抱著『一定要把小瓷追來當女朋友』的決心才回國的。」沒說要追來當老婆,那太急了。
紀瓷的心揉成一團,小臉泛白。「霍勝法,我討厭你向我告白!」芳心大亂,分不清是酸抑是甜?「我們的父母當了半輩子的好朋友,也是最忠實的事業夥伴,你跟我哥也是,為什麼要破壞這份和諧?」
「小甕,你討厭我嗎?」
「不會。」她誠實的搖頭。
「只要你不討厭我,我們在一起就不會破壞任何一種和諧關係。」
「你少哄人了。你上次拐我陪你『模擬約會』,我已陪你去重溫木柵動物園和故宮博物院,今天又陪你吃飯,應該夠了吧!」
「吃飯怎能算呢?普通朋友也要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
「霍勝法、霍大哥、勝法哥,你饒了我吧!」紀瓷舉雙手投降。
「如果我不呢?」
她要喊救命了。
「我不要跟你談戀愛,如果失戀還好,萬一……我絕對不要啦!」有人不煩惱失戀,而擔憂戀愛成功的嗎?她不要這麼悲慘啦!
「你的『絕對不要』是什麼?不要跟我結婚,還是不要嫁進我家?」霍勝法節節逼近,答案已昭然若揭。
她頭發昏了。「我才二十歲,可以不回答如此高難度的問題嗎?」
霍勝法歎了口氣。「算了,我已知道答案了。」
紀瓷決定把嘴巴用來吃東西,少說話為上。只是,假使手機響了,不開口也不行,「哥,你怎麼打來?你不是在約會……哦,我正在吃……吃什麼?新疆烤肉串……」她突然莫名其妙的看看手機,遞了出去。
「哥要跟你說話。」
霍勝法接過她的手機,貼在耳側,只「喂」了一句,便聽見紀騰辟哩啪啦的說:「你怎麼帶我妹去吃烤肉串呢?那是炭火烤的吧!你應該知道那很容易致癌,怎麼可以給小瓷吃那種東西?萬一……」
霍勝法的臉上幾乎要冒出三條黑線,這個戀妹狂!
「阿騰,辛秀凡在你身邊嗎?」好不容易插進話。
「在啊!做什麼?」
「你不怕她吃醋,說你約會不專心,還有閒工夫管妹妹晚餐吃什麼。」
「秀凡不會那樣不懂事。」紀騰在電話那頭淡然而篤定的一笑。「喂,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下次不可以再帶小瓷去吃炭烤,你若不在乎我妹的健康,我怎能放心把她交給你?早知道就堅持你們一起來這家餐廳吃飯,低油、低鹽、低熱量,秀凡介紹的餐廳真不錯……」
霍勝法真想讓紀騰親眼瞧瞧,他的寶貝妹妹大口吃烤肉串吃得多爽,還趁他聆聽「魔音」的時候,把他的份也拿過去吃,是他有被虐待之虞,了不了?
莫非想泡人家的妹妹,就得承受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嗎?
「我妹的門禁是十點,記得送她回家,還有,不准吃我妹的豆腐!」叮嚀再三,紀騰終於收線。
霍勝法聽了一肚子氣,真想找他干一架!這個紀騰,過去覺得他樣樣好,怎麼一說要追他的妹妹,變態的死德行全跑出來了?
「我哥說什麼?」紀瓷收回手機,試探的問:「你在生氣嗎?」
「真希望紀騰也能『聽出』我在生氣。」
「為什麼?」
「他說我不該帶你來吃炭烤……算了。」男人不屑於告狀。
恍悟之色躍上眼底,紀瓷輕鬆回應。
「這樣啊!可是很好吃,不要常吃就好了嘛!不然下次若被他查到,我就告訴哥說『我在吃生菜沙拉』,反正他沒看到就好。」
不知怎地,霍勝法腦海中馬上浮現紀騰的另一番說教——「什麼?小瓷只吃生菜沙拉?熱量不夠,你就不能點一塊牛排給我妹吃嗎」。夠了!他要瘋了,他是律師,不是小說家,想像力不必太豐富。
「小瓷,你過去的男朋友都是被你哥一一擊退的吧?」
「沒有啊!」
「沒有?」難道紀騰只針對他?
「我沒交過男朋友,只有男女同學一起來我家玩。媽媽說太早交男朋友不好,識人不清容易被騙。爸爸說他非常開明,有喜歡的男生儘管帶回家給他監定,好壞他一看就知道。哥哥說,只要小瓷幸福就好了,所以這個男朋友人選必須全家一致審核通過。」紀瓷大大歎了一口氣。「所以,我到現在還交不到男朋友。」
交得到才有鬼!
霍勝法為之苦笑。「真不知該為你慶幸還是說你不幸?紀家人太保護你。」
「我覺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運。」紀瓷笑臉吟吟的說。
霍勝法點點頭。「肯定自己幸福的人,一定會幸福。」目光緊緊凝在她動人的俏顏上,冷厲的眼神注入一抹柔情,「小瓷,不用再感歎你交不到男朋友,紀家人都知道,我就是你的男朋友!」
「噗——」剛喝進去的一口飲料,就這麼不雅又沒形象的噴了出來。「咳咳……咳咳……誰說……」
「小瓷,飲料難喝就別喝,不用吐出來。」瞧她嚇的!紀家的人肯定以為她已默默接受霍勝法,所以沒跟她討論「男朋友」這字眼。
看來他的誘妻計畫已初步成功。
紀瓷花容失色地瞪著他。「誰說你是我男朋友?誰會知道?」她沒說過呀!
霍勝法一臉回憶的表情。「當時在場的人有你父母、我父母、你哥和辛秀凡,大家一致舉雙手贊成。」
「有沒有搞錯啊?我沒答應的事,大家先替我同意,這有什麼道理?」粉白著臉,一顆頭搖得像搏浪鼓,堅決反對。
剛毅的臉瞬問一凝。「不先徵求他們的同意,我有辦法追你嗎?光是你哥剛剛那通『關切』的電話,十個男人九個會打退堂鼓,放棄不追了。你不給我追,想一輩子賴在家裡當老姑婆?」
「關你什麼事?」紀瓷的激動全寫在嬌俏的小臉上。
「如果我不喜歡你、不愛你,那自然不關我的事。一旦我把你放在心裡,不想法子把你追來當女朋友,那我還算是男人嗎?」霍勝法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真誠的說:「你不要生氣我本末倒置,先去徵求家人的同意,我實在不想被你爸叫到家裡『三堂會審』,我會更嘔。」
他的告白,令她心頭眩動,有些無措地僵坐著,不知該不該接受。
「小瓷,最近我們不是相處得很好嗎?把模擬約會變成真實的情人約會,我們試著一直交往下去,嗯?」
「你……」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紀瓷陷入更嚴重的震愕之中,嬌美的臉蛋,清妍的五官,幾乎要皺成一團。很不給面子喔!
看她臉上沒有一絲雀躍或竊喜的表情,霍勝法不禁有些挫敗。
「你從來沒想過我們有可能是一對?」
她張著無辜的星燦大眼,純真的搖頭、再搖頭。
「完全沒想過?」
「沒有。」
「為什麼?因為我比你大七歲的關係嗎?」
「不是,我沒想那麼多,很自然的,沒辦法往那方面去想。」
「沒辦法往那方面去想?」霍勝法重複呢喃,與她相凝的深棕色眸瞳色澤變得沉黑。「小瓷,你十歲那年在我家發生的那件事……」
「不要再說了!我說過我不要提以前的事!」紀瓷突然激動的叫了起來,接著,丟下他一個人跑出去。
「小瓷——」
老天,她沒忘記那件事?她一直還記得?
她始終都記得,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