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爺,您看這幾個小子還可以嗎?這些可都是小人精挑細選的呀!這方圓百里恐怕再也找不到比這幾個孩子還俊的了……」人口販子無視於墨黔愈來愈難看的臉色,一張嘴依然口若懸河,叨叨絮絮地講個不停。
人口販子老劉偷偷窺了這個聽說被封為子爵的青年,人是長得斯文俊秀,身邊也跟著幾個長得不錯的少年,也因此,他在見到這位皇親國戚第一眼時,就認定了這筆生意他做定了!
這些個皇族貴胄,就喜歡一些長得漂亮的小男孩,小女孩,而為因應這些人的需求,人口販子們除了販賣奴隸外,也會到處留意漂亮的小孩子,至於相中了的孩子,他們通常是買不到搶,搶不到就偷,反正不管怎麼著都得弄到手,光是想到那些大爺們賞的白花花銀子就要進了自己的口袋,再怎麼缺德的事他們也做的出來。
就例如……眼前這三個孩子之中,有一個是老劉,和自家小妾生的孩子,由於實在生得太漂亮了,所以好多人討著要呢!只不過精打細算的老劉非得把這孩子留給最有地位的像不可,因為這樣他才能夠嗆換取更多的白銀,那些銀子又能用來買美妾,生個漂亮的孩子了……
總之,孩子再生就有,銀子可不是天天賺得到的!
「爺,這些孩子等著您定奪呢。」莫主笑在一旁提醒著自己已經走神的墨黔,從方從他就看得來墨黔並不喜歡這批孩子,既然如此,打發掉這個人口販子就好了,又何必留著礙眼?
墨黔將走神的意識拉回,看著眼前三個正在發抖的男孩子,突然發覺自己是不是厭世了,不然怎麼連他人口中漂亮好玩的男孩子都不想要了?
墨黔輕輕歎了口氣,引來底下人驚訝的眼神。
這些孩子,都太弱了,像風一吹就倒,輕輕一推就
折腰,他可不想隨時隨地地做個護花使者啊,他想要的,不只是好看的外表,更要有強健的身體和不屈的心志,可偏偏,他身邊沒有這種人,人口販子向他推銷的,更不可能有這種人。
「這些個孩子……你帶回去吧,我一個都看不上眼。」太弱了,弱到他一碰就像要死了似的。
聽到上頭對貨不滿意的旨間,老劉有些慌了手腳,「爺,這些都是最好的……」這麼美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推銷不出去?他不信!
老劉一而再地挑戰墨黔的耐性,然而,他的耐性可從不留給不相干的人吶,墨黔向後揮了揮手,便起身朝花園走去。
莫言笑一見到主子這沒耐性的舉動,就知道主子不高興了,他板起一張臉對著老劉吼道:「限你在我走到門口之前把你的貨帶走,否則我不保證能夠讓你們活著走出去……」哼一聲後,莫言笑就跟著主子的腳步出去了。
莫言笑來到後花園,看到正在出神的墨黔。「主子,今天這批孩子您不喜歡,屬下再命人去找更好的來給您……」懂得投其所好,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本份,更何況,只要主子開心,他就覺得開心了。
墨黔抬起右手,阻止他再說下去。「不用再找了,都是一些軟弱的孩子,沒一個能捱得過一個冬天,就算捱得過,也都是些沒骨氣的淚人兒,你就不用再討好我了。」
「爵爺若是不喜歡這樣羸弱的孩子,我可以……」莫言笑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自家主子打斷。
「言笑,我們似乎好久沒出去走走了,是不是?」
面對主子的提問,莫言笑只得跟著轉移話題。「是,最近爵爺忙著幫武王培養死士,已以有大半年沒出去散心了。」
「最後一批死士什麼時候可以驗收?」
「下個月初十,爵爺,您有其他的打算嗎?」
墨黔算了長日子只剩下十來天了呀……。
「言笑,你代替我上個折子,就說我身體不適,要下江南尋求名醫,順便幫我打點。」
「爵爺?」他跟了主子這麼久,從沒見過主子這麼頑皮的眼神。
「耶?還不快去?耽誤了我的病情,誰擔當得起?」
「是,」莫言笑不再多言,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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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向綠意有記憶以來,他就知道自己異於常人,不只如此,連他兩個長他不到兩歲的兄弟也是異於常人。
到底是怎樣異於常人法呢?簡單的說,從他出生開始,就可以開始倒數日子等待死亡的來臨。
向家三個兄弟生來皆帶心疾,向老爺雖然為此深感覺痛心,卻也莫可奈何,這心疾,原是從向老爺的亡妻——水淒清娘胎裡帶來的。
向老爺為了祈求愛子的平安長壽,從長子出生後,便樂善好施,鋪橋造路,造福鄉里,但是,福氣並不能為他的愛子帶來任何奇跡,向老爺的長子與次子,皆死在八歲之齡,向老爹傷心之餘,更想盡辦法要保住向家最後的一絲血脈。
向老爺砸下巨資,動員綠園以往的江湖人脈,聘請來許多名醫及江湖術士,不管是用何種方法,他都只希望保住唯一的孩子,也不知是奇跡終於降臨向家,還是各路神醫術士真的神乎其技,總之,向家僅存的孩子終於熬過了八歲。
談到綠意,就一定會提到他實在很討厭自己的一身女裝,厭惡到了極點,可是偏偏出生在綠園的向家男子,不滿二十之前都得以女兒之姿撫養,他雖討厭,但也不能就這樣任性的把女裝換掉,,因為那有可能會應驗了幾百年前仇家的詛咒——死於非命。
其實他也不是怕死,只是看老爹都一把年紀了,又喪妻喪子的,實在不忍心,現在老爹只剩下自己一個兒子,他可不想再讓老爹哭到死去活來,免得到了黃泉之下,被娘打屁股,被兩位哥哥罵不孝。
所以,向綠意實在是一個乖孩子,可是除卻以上那些問題,他還有一個煩惱,就是沒有玩伴。
想當然爾,一個好好的男孩子從出生開始,就被扮成女孩子的模樣,雖然他知道自己是男兒身,可是以往他的玩伴大多都不知道呀,在和玩伴們相處幾次過後,他決定以後不再跟他們往來,因為向綠意實在沒有辦法每次玩遊戲都扮新娘,而且還要被跟自己同性的孩子親來親去的,那實在很難過。所以,向綠意以難相處為由拒絕了以往的玩伴。
這可怎麼辦呢?向家老爺開始傷腦筋了。
這孩子好不容易在八歲這個關卡上保住了命,可是卻不太能夠接受自己的命運。向家的男孩子小時候都是這樣跟別家的孩子玩的,長大以後還是不損男性威風啊,可是綠意這個孩子偏偏
就是在意自己被當成女孩子。要到那兒才能找到不把他當成女孩子,又肯陪伴他的同伴呢?
向老爺想了很久,最後他決定,在他出外經商的時候,要為向綠意物色一個同伴,只是,幾次看中了別人家的孩子,但就算再窮,肯賣孩子的人家也少,更何況,向老爺要的是男孩,而不是時興買賣的女孩。所以,向老爺找了很久,都沒能買回為個孩子。
在向綠意八歲那一年的冬天,向老爺到北方去經商,在回程的路上,向老爺在雪地上撿了一個小乞兒,小乞兒當時全身衣服又破又舊的,在雪地裡根本受不了寒,當時小乞兒只因為冬天太冷,也幾天乞不到吃食,而且實在太餓了,所以撐不到原本棲身的破草屋,就這樣倒在雪地上。
幸好,向老爺把他撿了回去,給他吃,給他喝,最後,向老爺問他:「孩子,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向老爺想著,這孩子也怪可憐,撿回去不但可以陪兒子,還可以救他一條小命。
小乞兒抬起頭來看著向老爺,然後搖了搖頭,小乞兒不是沒遇過買自己的人,但是,就算是餓死,他也不想把自己給賣了,他什麼都沒有,只有自己。
「不要?為什麼?」向老爺見小乞兒搖頭不答話,還以為小乞兒是個啞子,心裡有些婉惜。
小乞兒把飯碗放下,抬起骯髒的臉蛋看著向老爺,心裡正在盤算這個人的企圖,他是想買自己回去當奴才還是收做孌童?畢竟這世道就是流行那種玩意兒。
「你呢?又為什麼要把我買回去?」
聽到小乞兒開口,向老爺驚訝之餘也慶幸著,這麼一個小孩兒,幸好無殘疾。
「我不是要買你,也不是要讓你到我家當長工,只是我兒子缺個伴,希望你可以跟我回去當他的玩伴。」
小乞兒聽了,眼中閃著不屑的神彩。
「我不會跟小孩玩。」這是小乞兒的等答覆。
「啊?」不會和小孩玩?可小乞兒就是一個小孩子啊。
「我不會玩。」小乞兒從被丟棄後,生活中只剩下求生存,那裡有空閒與同齡的孩子玩,不會被欺負就算很好了。
「這……」不會玩啊,應該沒什麼關係到吧,反正綠兒身子不好,也不能像一般孩子那樣常玩樂的。
「沒關係,不會玩沒關係,你只要陪他就好了,將來等你長大了,想要留下或是要別謀發展,我都不會阻止你,還會送你一筆銀子當做生意本。」
這麼好?哼,這種世道還會有好人,總不是老天爺給他開的玩笑吧?「真的?」
這麼好的重要任務,要不心動是很難的。小乞兒想了想,今日要不是有向老爺給了飯吃,他也差不多要餓死了。
小乞兒其實就是西門冽,從天山老人那裡離開後,為了求生存,不得不沿途乞討,他沒有地方可去了,可那並不代表他不想活下去,西門冽活得艱苦,可他不想被餓死。
「絕不食言。」向老爹雖然覺得自己跟個小孩談條件有點好笑,可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只要綠意開心就好了。
於是,西門冽做了一個將會影響一生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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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向綠意睜大眼,看著眼前明顯有著鄙視自己眼神的男孩,不敢置信的問道。
「就是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要陪的對象居然是個女孩兒,西門冽氣得差點拂袖百去不過,只是差點。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對話。
「你明明說他是男孩。」西門冽充滿控訴的眼神盯著向綠意。
「我明明就是男孩!」向綠意不服氣的瞪回去,這又是哪兒來的睜眼瞎?哼。
「男……男的?」西門冽揉了揉眼睛,想確定是不是自己冤枉了人家,再次睜開眼後,他更生氣了。「明明就是女的!」為什麼一定要辨稱自己是男的?
不信?真是夠了,這年頭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的人真多,向綠意心一橫,用力的將身上的棉襖女裝扯了下來,露出纖瘦的身子。
「看!我是男的。」以往每次與人爭論這個問題時,向綠意只要氣到極點就會這麼做,脫衣服不是為了證明他沒有女性的生理特徵,而是告訴別人,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自然可以在外人面前大方寬衣。
但是這舉動看在向老爺眼裡,可差點嚇出病來,現在可是冬天啊!「綠兒,快點穿好幾上衣服,你會著涼的!」向老爺手忙腳亂的幫著倔強的兒子套回衣服,緊張到額上佈了細汗也一無所覺。
「這位小兄弟,我家少爺的確是男的,只是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穿女裝。」一旁的管家看不過去拉著氣呼呼的西門冽到一旁解釋。
「哦?」可是他怎麼看,都不覺得向綠意有任何男孩子的氣習啊。
「不信的話,明兒個淋浴時你就自個兒看吧。」老管家搖了搖頭,只丟給西門冽一句話。
綠園的管家被喚作老管家,不是因為管家老,而是因為管家本姓老,叫著叫著,連才四十出頭的管家也被除叫老了。
「我是『老』管家,以後你就叫我老管家,有什麼需要的就告訴我,我會幫你準備妥當。」老管家領著西門冽來到打掃好的廂房。
「對了,你身上這身衣服先換下來,等會兒我會讓人送來熱水和衣服,你身子洗乾淨後再到前廳用飯吧。」老管家盯著西門冽,瞧著瞧著,居然捉起衣袖抹去他臉上的污漬。
西門冽全身戒備,後退了幾步,他不喜歡接受突如其來的好意,尤其是陌生人。
「別碰我。」西門冽說得輕,可老管家卻感受得到他話語中嚴重的警告意味。
老管家不禁愣住了,心裡想著向老爺怎麼找個怪孩子來給向綠意作伴,這孩子全身都是刺,怕不刺了小少爺滿身傷。
「我只是想給你擦乾淨些。」老管家放下手,悻悻然的出去了。
房裡只剩下西門冽一個人。
西門冽在確定老管家走後,手腳利落的把門給落了鎖,隨後,掏出懷裡藏的一塊碎玉,緊握著不放,像是在想些什麼。西門冽想得太入神了,以至於連婢女的敲門聲都沒聽見,好一會,他才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連忙開門。
梳洗過後,西門冽回復原本清俊的面容,但是那似刀刻般的五官仍然沒什麼表情,只微微透著一股冷氣。
之後,他被帶到大廳,但看滿桌佳餚,可是空無一人。
「咦?老爺呢?怎麼連少爺也不見了?」老總管疑惑著。
此時一位小婢女前來能報。
「老總管,老爺要小翠來通報,說是請公子先用飯,少爺正鬧脾氣,不肯出來吃了。」名叫小翠的婢女說完,充滿好奇的看了西門冽一眼,就又退下了。
老管家對西門冽說道:「剛剛那就是專門侍候小少爺的婢女,想必小少爺是真氣著了,才會讓小翠來傳話,小少爺脾氣很拗,身子虛,以後你可得多擔待些。」言下之意就是,你只不過一個小小玩伴,別太得意忘形了。
老管家讓下人擺上一副碗筷,請西門冽在主人桌上用餐,這是向老爹哈哈的,西門冽既是少爺的玩伴,就要視如少主。
西門冽只看了桌上的飯菜一眼,但低著頭說:「我不餓,先回去了。」
老總管看著西門冽走回去,只淡淡抱怨一句:「都這樣倔,以後怎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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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的時候,老總管吩咐下人給西門冽送來一床棉被,和一爐燒紅的炭火給他取暖,還讓下人叮囑道:「別任性,讓著少爺些。」老總管還貼心的讓人在他房裡放了些瓜果,怕西門冽餓著。
西門冽其實很餓,可是他不想吃東西,他害得人家少爺發脾氣不吃飯,所以,於情於理他都不想吃,寄人籬下就是這點最討厭,再也不能我行我素。
想忘記飢餓的感覺,西門冽脫了衣裳,爬上床用棉被把自己給蓋得嚴嚴實實的,他好久沒那麼暖和過了,溫飽,是可以扼殺意志力的。西門冽迷迷糊糊的想,只要那個小少爺長大了,他一定要去做那件事……。
睡到半夜,西門冽被人搖醒,他有些迷糊,還以為又是老乞丐來趕人了。
「別趕,我不走。」西門冽拉起棉被蒙著頭,不願理會來人。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說話呀!」來人不死心,繼續搖著西門冽,他的頭都被搖到暈頭轉向了,最後,西門冽忍無可忍,從棉被裡跳出來,冷冷的警告。
「再吵我打你。」仔細一看,居然是方才在鬧彆扭的向綠意。
「打我?你敢打我?」語氣是質問,口氣卻是開心的,向綠意好像挖到寶一樣的摸上床,拉著西門冽直搖手。「你終於把我當成男孩子了對不對?我就說嘛,我根本不是女的,你一定是眼花才會把我當成女的。」
「你是男是女,與我何干?」西門冽不懂,這小少爺為何一定要別人承認他是男兒身呢。他的身份如此尊貴,是男是女又沒差別。
「當然有關係,我是男的,就可以光明正大跟你玩在一起,而且你不可以強迫我當新忍娘。」向綠意的眼神執著且認真。
當新娘?這是什麼幼稚遊戲?「我不會玩遊戲。」雖然,他有陪伴少爺的責任可是他並不想和他玩在一起。
「不會玩,那……我教你,你陪我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陪自己的人,怎麼可以輕主放棄。
「我不想學。」西門冽甩開向綠意的手,忍住想睡覺的慾望,耐著所剩無幾的性子潑他冷水。
「為什麼?」向綠意有些動氣了,這人不是老爹找回來陪他的嗎?為什麼連跟他說話都這麼興致缺缺的。
「不為什麼,老爺說你身體不好,不宜太勞累。」隨口掰了個理由,西門冽驚訝的發現,這個人人捧在手心上的病人,精力未免過於旺盛,不過旺盛到打擾別人的睡眠就是一種罪過了。
「我最近身體好得很,不用你操心。」向綠意嘟起了嘴巴,不滿的抱怨著,但是經由旁人的提醒後,他才發現自己穿得有些少,實在有些冷。
「棉被借我一下,不介意吧?」雖然說是禮貌性的徵求同意,可和綠意對自家的東西從來都沒客氣過。
眼睜睜的看著別人爬上自己的床,霸佔自己的棉被,西門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事實上,這些本來就是向家的東西。
「你不回房睡嗎?」
「回房?不了,外面那麼冷,我不想頂著寒風飛雪回房,我陪你睡好不好,這樣我們也會快一些熟悉彼此。」
聽到向綠意的決定,西門冽放棄掙扎了。
「喂,我問你哦,你叫什麼名字啊?」向綠意翻了一個身,把臉對著正要入眠的西門冽,好奇的問道。
西門冽即將入睡的意認被這一句話打斷,名字?這種彰顯身份的詞兒,他根本不需要,西門冽在世人的眼中早就該消失了,現在的他,應該是個無名無姓的小乞兒。
「……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怎麼會沒有名字,父母都會給孩子取名字的啊,像我,我就很不喜歡我現在這個名字,總覺得太女孩子氣,沒有一般男孩的陽剛味。」
他當然有名字,笨蛋!西門冽沒好氣的想,只是那個名字不被世人所承認,就如同他身上流動的血一樣,被唾棄,嫌惡,既然如此,要它有何益處?西門冽咬緊牙根,堅決三緘其口,不肯吐露真實姓名。
「就是沒有名字。」
「這樣啊……」向綠意隱約感覺到西門怒意,可是他又想要彼此有一個名字好稱呼,「不如,自己取吧,還是我幫你取呢?你總不能一直叫『喂』吧!」
「隨便你。」有沒有名字都是一樣的,他照樣是被丟棄的雜種。
向綠意低頭認真思考了一下,想著什麼樣的名字才適合這個玩伴。
窗外北風冽冽,聽老爹說他是在雪地中撿的,不如……就叫雪生吧。
「那,叫你向雪生好不好?暫時跟著我姓,以後當你想為自己取名字的時候,再換吧。」向綠意興奮的向西門冽宣佈他替他起的名字,哪知一轉頭就看到人家早就睡了,留他一人在那一頭熱。
小孩子總是不留過夜仇,所以,不管西門冽前一天有沒有得罪過向綠意,總之,隔天向綠意從西門冽的房門出來時,大家都知道,小少爺開心極了,原本連姓都沒有的小乞兒如今有了名字。
「向雪生」這是向綠意給他起的名字,有點俗氣,可是,他很喜歡。
起碼,在這裡,他再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西門冽。
向綠意拉著向雪生向綠園裡的所有人宣告向雪生的名,要大家稱呼他為雪少爺。
本來,像「向雪生」這樣的孩子,安插個書僮職務就很了不起了,但向老爺疼愛兒子,希望向雪生可以陪伴兒子,讓他開心就行了,所以也就任由向綠意胡鬧,對外默認向雪生是他的養子。
從那天開始,綠園就多了一個雪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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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綠意是一個很不喜歡寂寞的孩子,所以不論走到何處,他都會帶著向雪生。
好幾次向綠意都覺得雪生的衣服太少了,便拉著雪生去做衣服,可是他又會因為不時發病的心疾而做罷,好不容易,等到雪融了,天氣有些暖了,他的身子也好些了,向綠意便迫不急待的拉著雪生去做衣服。
雪生則是一臉興致缺缺,雖然他對任何事都沒什麼興趣,可是他不會去違背向綠意的意願。
「我要帶你去做衣服,你高不高興?」
「隨便你。」其實向雪生心裡多少也明白做衣服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愛玩的向綠意想要出門透口氣,看看漸漸活絡的市集。
「你看,雪生,你覺得這個怎樣,這是兔子耶。」向綠意一上街,就拉著雪生到處跑,根本忘了他是出來幫雪生做衣裳的。
「啊,你看,那兔子好肥哦,真可愛。」
那肥碩的兔子看在雪生眼裡卻變成了夢中美食,這是他以前林裡都奢望的美食。
那會學得她可愛,只覺得它看起來特別可口。
「看起來挺好吃的。」雪生意隨心想,就這樣脫口而出。
「什麼?你真過份耶!這麼可愛的兔子居然想吃它!」向綠意哇哇叫,瞪他老半天,偏偏雪生還是那一號表情,他吸有自我安慰:算了,早知道雪生是個滿腦怪思想的木頭,別跟他計較。
向綠意氣沖沖的拉走雪生,身後隨行的家丁趕忙把少爺看上的兔子買下來,打算供少爺無聊時玩具。
「這是事實。」在雪生的眼中看來,兔子的確很好吃嘛。
「算了,不跟你爭,不過我先跟你說哦,我買回去的兔子你不能給我抓去吃哦。」抱過家丁買下來的兔子,向綠意可是愛不釋手。
一旁的家丁看了天色後,上前提醒主子把該辦的事趁早辦一辦,以免耽誤了回家的時辰。「少爺,今兒個出來應該是要給雪生少爺做衣服的吧?」
「咦?對啊,我怎麼忘了呢!」把手中的兔子丟回家丁手中,向綠意又回復逛街的興致了。
「走走走,我帶你去布市,那裡有好多好看的衣服哦。」向綠意不管雪生有沒有興趣,拉人就往向管家打聽來的布市走,反正今天拉他出來,就是要他逛街當陪客的。
拐進一家看起來最有規模的鋪子,向綠意興沖沖的繞著鋪子打轉,看看東看看西,最後才想到要找掌櫃的來量尺寸。
「掌櫃的,我要做衣服,把你們最上好的衣料都拿出來。」
一旁的夥計見著了美麗貴氣的向綠意上門,便上前來殷切的招呼客人,在人家地盤上做事,要是搞丟了貴客,他的飯碗大概也保不住了。
「來了耶,小姐,您想做些什麼衣服呀,咱們這裡有最好的衣料跟款式,您好不好先試試現有的款式呢?」
「小姐?」向綠意因為聽到這兩個字而動氣,不過在外面他可沒那膽子使潑,在這家裡頭可以當霸王,不代表在外頭也能當霸王,向綠意雖然天生驕縱,卻也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
「……算了,不是我要做衣服,是這位要做衣服。」向綠意讓了讓身子,店舖的小夥計這才看到,原來小姐後面還有一位小公子。
「咦?那也沒關係,不過店裡頭現有的衣服好像都不合適這位小少爺,可能真要量身訂做了。」小夥計打量雪生兩眼,看了他身上穿的衣服倒挺富貴的,雖然人長得挺普通,不過,大富人家不都是這樣,人要衣裝嘛。
「這樣啊,沒關係呀,今天先給他量身子,等衣服做好了我再來取,」向綠意特地說了「我要來取」四個字,聽得身後的家丁個個冒冷汗。
原本一次出門就是小少爺苦苦哀求了好久,老爺才肯破例讓他出來走一走的,那知道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少爺,一出了家門,玩起來卻是那麼不顧性命。
「哦,好。稍等一下,我去請量身的師傅過來,您坐一下,待會兒會有人奉茶。」小夥計陪笑打了兒個哈哈,就進去叫人了。
一會兒,真有一名小丫環出來奉茶,不過,向綠意和雪生兩人等了又等,就是不見量身的師傅出來,就連剛剛的小夥計也像失蹤了。
向綠意等急了,他一向沒什麼耐性。
「雪生,跟我進去看看怎麼回事?怎麼等了老半天不出來,這家鋪子怎麼能這樣待客呀。分明瞧不起人!」向綠意抓了雪生的手就想擅闖人家內堂。
向雪生倒是釘在原地不動,任向綠意怎麼拉也不肯走。
「你這是怎麼啦?耍脾氣啦!」向綠意回頭吼著,明顯的不太高興。
「人家小夥計出來了。」雪生伸出手,指著剛剛從內堂出來的小夥計。
「什麼?咦?」真的出來了。
「怎麼這麼久?量身的師傅呢?」雖然人出來了,可是他氣還沒消呢。
「這個……能不能勞煩這位小姐和小公子明兒個再走遍小鋪,今兒個師傅忙,沒能出來招呼各位,就連掌櫃的都忙著呢。」小夥計出來就陪著笑,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無論客人再怎麼無理取鬧,都得要陪著笑。
「忙?是忙什麼?生意上門也不會做,難不成你們掌櫃的看不起我們,所以不打算做我們的生意,你知不知道……」向綠意一口氣哽住了,氣得差點舊病復發,踉蹌了一下,給身旁的雪生一手扶住。
「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今兒個小鋪來了一個皇親,所有人都在內堂正招待著。剛剛掌櫃的也發話了,說今天小鋪沒空做生意,請各位大爺們改天再來。」
「怎麼這樣?那你剛剛不早說。」
一旁的家丁看小少爺的臉色不佳,正想勸少爺打道回府。
「少爺,不如我們改天再來吧。」
「不要!」向綠意順了順氣,掙脫扶著自己的雪生,跑到小夥計面前大聲責罵。
「叫你們掌櫃的出來,我倒要看看是那家皇親?怎麼,就只有皇親能做衣服嗎?小老百姓遇了皇親就得退讓不成?」雖然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可是他向家在地方上也是有聲望的人家呀,這傢伙實在是欺人太甚!
「小姐啊,你可別為難小人,這裡頭正招待著貴人呀,要是稍有不慎,把皇親給惹毛了,難道小姐你還可以阻止砍頭的刀不成。」
「你!」向綠意小小的年紀,怎麼比得上人家小夥計長年的應對進退呢,所以只好憋著氣一旁氣得乾瞪眼。
一旁的雪生看向綠意大概要氣到翻了,心裡想著可不能就這樣讓他倒在這種地方,向綠意如果沒了,他的命大概也要去掉一半。
「別惹事,我們回去吧。」雪生軟下語氣求著綠意。
就在向綠意也快要放棄,打算打道回府時,裡頭的人卻傳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