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遊蕩在遙遠的另一個空間,在那裡,沒有背叛,沒有傷害,也沒有不能原諒的離別。他只是靜靜地想著,這麼多年來的無奈,以及這麼多年來無法忘懷的傷害。
突然,一聲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屬於他的世界,他睜開眼,一道身影緩緩而來。
「午安,兌伯父。」止境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說,她的手上抱著大束百合花,神色自若地走近。「好久不見,打擾了。」
「坤止境?」他不敢相信地推了推鏡架,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止境不理會他的驚愕,優閒地張望這個佈置高雅的廳堂,這樣泰然自若的神情反倒更令人無從應對起。
「你……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太過驚訝,顯得有些慌亂。
「咦?這不就是兌家宅邸的西翼嗎?」止境回答得理所當然。「聽說在兌伯母過世後就全面封鎖,完全無法進來了。所以,兌家宅邸只剩下東翼在使用中,沒錯吧?」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非常確定坤止境是別有目的而來。沒想到,這小女孩居然會這麼聰明沉著。
「以前常聽說,西翼是因為鬧鬼才封起來。那時候聽人家說這兒一片陰沉沉的,想到都心裡發毛呢。」止境自顧自地說下去,「對了,以前哥哥甚至恐嚇我說,要是我再不乖,到處亂跑,就要商請兌家把我關到西翼來哩,害我嚇都嚇死了。不過,我今天才發現,這裡不但不會恐怖,而且相當溫暖,真是不可思議呢。」
「你到底要說什麼?」他被這丫頭的話弄得有點混亂。
止境還是笑吟吟的,似乎沒有把對方的問題聽進去。只是繞過他,登上設計如祭壇的平台,傾身將花束擱在被花朵所圍繞的玻璃棺木旁,「我想,長眠在這裡的兌伯母一定也這麼想的。」
他瞥了止境一眼,似乎為這句話而內心翻騰。「你說那女人?」
「對呀,她是兌伯母吧。」止境點著頭說,「好漂亮的一個人呢。」
「那女人根本不會這麼想的。」
「是嗎?」她柔柔地一笑,「可是你看,她是笑著合眼的,不是嗎?」
「當然微笑。」他撇唇冷笑,不平地說:「死了,正好可以離開可恨的我,去那個男人身邊。」說到這裡,他警戒地瞥了她一眼,「好了,你究竟想說什麼?不要在那拐彎抹角的。」
止境還是笑著,「喔,是她說的嗎?我想不是吧。」
「是或不是都和你沒有關係吧?」他蹙著眉,不悅的盯著止境看。
止境低頭笑了笑,然後以一種充滿體諒的目光看著他,「其實到現在,你還愛著伯母吧?」
「你……」他愣了一下,止境不按牌理出牌,容易令人成了陣腳。她不像非羽,心裡想什麼就說出什麼,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覺得這樣的伯父很溫柔。」她認真地說。
「你要笑我愚蠢是嗎?去愛一個背叛我、不愛我的人?」
「怎麼會?」她搖搖頭,「因為我知道,兌伯母也愛過你的。」
「哼!」他冷哼一聲,神情卻顯得十分苦澀。「夠了,你似乎不清楚,那女人是因為婚約而嫁我的,不是愛情。」
「可是她愛你。」止境很有把握地說,隨後指著掛於一側,洋溢著新嫁娘喜悅的婚紗照,「你看那張結婚照,她笑得很開心,不是嗎?那是非常幸福的笑容,感覺得到希望的光彩。」
他偏過頭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張照片,心裡有一種混亂的感受,喃喃自語,「但她還是……」
「可是愛過的,不是嗎?你也知道吧?而且,她也是懷抱著對你的感激和愧疚離開的,對吧?真的愛著她,就原諒自己吧。」止境微笑地說。
「原諒自己?」他愣了一下。為什麼該原諒的會是自己?為什麼不是原諒她呢?或者說,真正該被原諒的到底是誰?是誰能夠由原諒中走出來的?
「嗯,原諒自己,也原諒命運。」
原諒自己,也原諒命運?
他望著照片,望著那笑容如此甜美的妻子,在一瞬間許許多多溫暖的記憶又流淌進來。她微笑的眼眸、說話的神情、頑皮的笑容,還有愛吃沒有蚵仔的蚵仔煎,喜歡將薯條沾冰淇淋的習慣。一切的一切,如此清晰在目,如此夢幻般不可思議。
他們曾經幸福過的呀!如果時光在那時候終止,是不是大家都可以幸福?那究竟殘忍的是人心?還是時光?如果真的說原諒,那麼得到解脫的是自己?還是對方?
「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止境含蓄地笑笑,「一個條件,可以嗎?」
他點點頭,「你說吧。」
???
李洵睜開眼時,首先映入眼底的是成片亮晃晃的陽光。整個人感覺異常疲憊,腦袋一陣空白。疏了疏筋骨後,他才逐漸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置身何處,但無論如何都得想個法子逃出去才行。他起身打量著身處的房間,首先留意到的,便是成片亮閃閃的落地窗。正在內心暗笑這群歹徒沒有頭腦時,站在窗邊向外一瞥,心頭頓時涼了一半,這高度少說也有四層樓,一個不小心,可是會連小命都送掉的。
李洵歎了口氣,無奈地以指尖敲了敲玻璃。這下可麻煩了,要認真想個方法才行。他環顧屋內陳設一眼,腦中登時閃過了一個念頭。
「好吧,就試試看了。」他拿起了一把椅子,奮力擲向落地窗,霎時,一陣碎裂聲震天響起。
「糟了,那傢伙打算破窗逃走。」
「那傢伙找死呀!真是混帳東西!」
「老爺交代要活的,那傢伙死了,咱們也完了。」
門外傳來一陣慌亂聲,完全是在李洵預料中的。他們迅速打開門鎖,一群人直衝了進來。
「完了、完了,他真的砸了整面窗子,」一群人圍著落地窗喳呼著,「快,快到陽台上看看,那傢伙——」
李洵眼看情勢在掌握中,他悄悄由門板後走到房外,輕輕敲了敲門板,「喂,你們在找什麼?」
「啊?你這傢伙——」一群人先是愣了,接著氣急敗壞想追上來。
「拜拜!」李洵捉弄人似地一笑,「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順手把他們粗心遺忘的鑰匙塞入口袋。
真是困難的逃脫,他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接下來也要努力了。
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要守住非羽的約定呀!
???
時間像燃燒中的蠟燭,每一滴滾燙的蠟油都滴落在非羽心坎上。她顫抖地握著鋼筆,看著已經簽了兩個字的證書,深深吸了口氣。只要再一個字,她的命運便就此決定,再也沒有改變的機會。
為什麼一切會弄成這個局面?她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淒涼。
「剩下一分鐘了,大小姐。你只要再簽下一個字,大家就相安無事了。」管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非羽咬緊唇瓣,突然想起李洵的種種;跳舞的專注,說話的體恤,懷抱的溫暖以及微笑的眼眸。她發現自己真的不願意這樣結束,真的不要離開這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真的不想這樣。
縱使李洵說討厭她時的殘忍,迄今回想起來也溫柔得令人想淌下淚來,為什麼她必須做著違背自己心願的抉擇?
不管你遇到多大的困境,都要努力克服它,明白嗎?仔細去傾聽自己內心真正希冀的是什麼,然後勇敢地面對它。這是老師告訴她的話。
要認真作所有的決定,一旦決定了就努力去完成。這是止境的叮嚀。
認真、勇敢去面對……
非羽倏地擱下鋼筆,左手捏毀了證書。
「大小姐,你這是做什麼?」管家驚訝地抬高音量,搶上前來。
非羽抬起頭,有種豁出去的領悟。她笑了笑,將揉成團的文件扔到管家的臉上,「止境說的,既然是重要的事,就應該自己決定。決定了,就不後悔。」
「大小姐?」管家見她直往樓梯上闖,忍不住喊出聲:「快抓住她!快點把她抓起來!」
「李洵,李洵,你在哪裡?」非羽邊跑邊大聲呼喊,她後頭跟著一大群的保鏢、僕役。
如果止境知道事情演變成這種局面,不曉得會說些什麼?
「李洵,我是非羽,你在哪裡?」她放聲喊著,「李洵,你在哪——」
「非羽?」
驀然闖入的聲音截斷了她的呼喊,她喜出望外地循聲望去,只見李洵正由三樓階梯走下。
「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非羽鬆了口氣,迎上前去,關心地問:「你不要緊吧?」
李洵給她一抹安慰的笑容,雖搞不懂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不過能見面真好。
「大小姐,你等等!」陡然又響起的呼叫聲立即將他倆拉回到現實。
「先別說這個,快跟我來。」非羽瞥了一眼即將追上來的眾人,當機立斷抓住李洵的手,往二樓的走廊奔去。
「這是怎麼回事?哪裡來的這麼多人?」李洵幾乎是被她拖著跑,在他們身後少說有二三十人的追趕和呼喊聲。
「總之先往前跑,」非羽以另一隻手抄下擺設在走道的骨董花瓶,回身擲向身後的人群。匡啷一聲,情勢更加混亂,也更難以控制了。
李洵瞄了她一眼,臉上滿是困惑,「這裡到底是哪裡?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右轉。」她毫不猶豫地說,「我們到東翼最邊間,從那裡應該可以翻牆出去。」
「這地方你很熟?」他一頭霧水的問。
非羽無奈地一笑,「這是我家。」
「你家?!」李洵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那抓我的人是?」
「我爸派的吧。」轉眼已經抵達目的地,她伸手扭開門把,「沒想到吧,居然有人在自己家裡逃難。」
「是有點不太尋常。」李洵接著進門,轉身鎖上門鎖。
「鎖上門鎖是沒用的,要像這樣子。」非羽用力推動書桌到門後,緊接著又堆疊上一排組合櫃。
「老天,你比我想像的還擅長處理這種情況。」他佩服地拍拍她的肩。
「對了,你的手?」非羽想起了什麼,先是握起他的右手,隨即又查看左手,最後驚訝地說:「沒有?」
「怎麼了嗎?」李洵溫柔地問她。
非羽放下心地搖搖頭,將他的手緊緊握向頰側,「我以為他們會做什麼傷害你的事。」
非羽笑了笑,伸手將她的頭按在胸膛上,「我不是告訴過你放心的嗎?倒是你,沒事吧?」
「嗯。」非羽點點頭,「還好聽了止境的話,還好。」
「怎麼回事?」他輕聲問道。
「我差點就變成別人的新娘了。」她鬆了口氣地說。
「拿我做交換嗎?」李洵真想不到會有父親做出這種事來。
「嗯。」她鬆開他的懷抱,牽著他走向落地窗外的陽台,「我們再繼續逃吧,得先逃出魔掌才行。」
「說得也是。」他傾身看著底下的草坪,輕笑了知,「要跳下去嗎?」
「可以嗎?二樓的高度。」
他肯定地點頭,「當然沒問題。」
「那麼,我先下去。」她跨出欄杆,微笑地說。
「對了,非羽。」他倚靠欄杆,想起什麼地說。
「嗄?」非羽靈巧地躍身而下,如同在舞台上的表演,乾淨利落。
李洵跟著翻出欄杆,毫不拖泥帶水地躍下。「既然婚約已經毀了,那就嫁給我吧。」
「嗄?」非羽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他。
李洵咧嘴一笑,伸手拉著她再向前跑,「我是說,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走下去,就由你來決定吧!」
???
由玻璃窗透過的陽光,感覺不到溫度,卻光彩明亮且令人舒服。
止境自平台上走下來,語氣自在地說:「我怎麼進來的?因為這是建築呀。兌家的建築是左右對稱的建築,分為東西翼,中間互有通道相連。兌伯母去世後,據說已經封閉所有通道。可是總覺得西翼其實有人走動,所以,我想應該另有通道。」
「剛好聽說兌伯父每天至少在書房待上七、八個小時,不讓任何人打擾。還有每隔三天便送大批鮮花進去,這豈不是很奇怪嗎?再說,書房的位置,正好在東翼最左側,緊鄰封閉起來的舊走道,我猜書房裡一定有通道可以來到西翼。」
他點點頭,「所以你就這麼進來了,而且沒讓警衛發現。」
「因為我知道偵察攝影機的死角,也知道這建築的結構。」止境笑著說,「兌家的建築也是由我坤家設計的,不是嗎?」
「原來如此。」他終於明白了。重整思緒後,才又緩緩開口,「可以了,你說條件吧。」
「謝謝。」止境側身由背包掏出以塑膠袋的東西,打開封口將東西倒在掌心,「是關於這個,還有非羽姐。」
他看了她一眼,浮現一抹佩服的笑容。「你把玻璃瓶打開了。」
「好殘忍的玩笑,把非羽姐給嚇壞了。其實是壞了的紅蘿蔔,沾上大量雞血烘乾吧?」
「你觀察入微,而且相當細心。」
「那是因為我不是當事人。」止境微笑地說,停頓半晌,換上正經的語氣,「可以讓非羽姐過得幸福嗎?她一直很在乎你的目光,即使被否定,也一直努力著,等有一天能夠得到你的肯定。我知道要解開這麼多年的心結,不是隻字片語就可以的,只是,可以不傷害她嗎?」
他沉默著,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答覆。
「拜託你,好嗎?」止境站在他的身前,深深地鞠了個躬。
叮鈴的電話聲響起,他伸手由西裝口袋取出手機,輕聲答應。
「老爺,大小姐和李洵剛剛逃出去了。真的很抱歉,我立刻派人去追。」管家急促又擔心地稟報。
「逃走了是嗎?」他瞥了止境一眼,見她微微一笑。
「真的很抱歉,我馬上——」
「別追了,讓他們去吧。」他吐了口氣,果斷地說。
「嗄?老爺,您另有計劃嗎?」
「把她的婚約也取消了,就這樣。」
「什……什麼——」管家沒機會反應過來,他已經掛上電話。
收起手機,他注意到了,止境的眼裡也有寬慰的光彩。他突然想到,其實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女兒的笑容。
非羽想要得到幸福,是因為不幸的緣故嗎?
???
止境出了兌家宅邸,沿著無人跡的道路向下走,暖暖的冬陽柔柔地灑落身上,略帶涼意的風由她身側追逐而過。在一切輕輕鬆鬆告一段落後,她不禁愉快地哼著歌步行下山。
還好事情總算有個好結果,這樣算是大功告成啦!她側著頭想,神情愉悅而自得。突然,一輛黑紫色的跑車停在她面前,暗褐色的車窗緩緩地降下。
止境的目光在接觸到車裡的人時,很快地浮現一抹開心的笑容,「非翊哥,你怎麼會在這裡?不用工作嗎?」
「因為聽說家父又……」非翊的解釋稍稍停住,隨即換上關切的語氣,「非羽呢?他們不要緊吧?」
「他們沒事的。」她搖搖手說,「你來遲了,好戲都落幕了呢。」
「沒事?」非翊好像有些不敢相信,認真地注視了她半晌,才猜測地問:「是你幫了非羽他們吧?」
止境微微一笑,「沒有,我什麼忙也沒幫上,只是亂嚼舌根而已。事實上,是非羽自己決定自己命運的。」
「是嗎?」他熟悉非羽挑戰的勇氣,只是沒料想到這一次,她仍然會這麼堅強地把幸福往自己的方向拖移,真令他感動。
「嗯,這樣不是很好嗎?」她輕輕地笑著說。
非翊同意地點頭,看了她一眼,「上車,我送你回去吧,走下山可要花一段時間的。」
「好呀!」止境開心地拉開車門,一骨碌地鑽了進去。「謝謝非翊哥。」
「哪裡。」非翊客套地搖搖頭。「我也應該謝謝你才對。不管怎麼說,你都幫了非羽很大的忙。」
「非翊哥太客氣了。」她頑皮地笑著說,「我很羨慕非羽姐,因為她有個好哥哥。」
非翊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
「對了,有件事情還要拜託你呢。」止境想起了什麼的開口。
「放心好了,如果是你的行蹤,我不會告訴你哥哥的。」他瞥了她一眼說,「就當作我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是這樣就謝謝你啦。可是我要拜託的是另一件事情。」止境輕鬆地說。覺得很有意思,大家似乎都認為她害怕被哥哥抓回家去,總是體貼地想要幫她保守秘密。
「嗄?」非翊有點意外。
「非羽姐的舞蹈教室被燒燬了,我想幫他們設計一個新的建築。」止境微笑地說,「不過,我不想勸用到坤家的人事,所以想請非翊哥幫忙接洽,可以嗎?」
非翊聞言,不由得會心一笑,「原來如此。這件事我自然是義不容辭。」說到這裡,他瞥了她一眼,「止境。」
「什麼事?」她眨著眼看著他。
「我想說的是……止境真的是個好朋友呢。」非翊語氣由衷地說。
???
天空有點陰的春天午後,非羽忙著將所有物品裝箱打包,李洵幫忙把紙箱搬往牆邊整齊排列,而止境則是將膠帶剪成適當長度貼在玻璃桌邊。屋子裡洋溢著一種忙碌的氣氛。
「止境,你當真不要我把這屋子的租約保留嗎?」非羽正以報紙包裹易碎的碗盤器皿,一面抬頭詢問,「你是打算回家嗎?」
「怎麼可能?」止境開朗地笑,「我要繼續流浪了。」
「沒有問題吧?」非羽不太放心地問。
「沒問題,不就和沒遇見你之前一樣嗎?你就別瞎操心了,開開心心的和李洵過生活吧。」止境心情愉快地說。
「可是你幫我和非羽這麼大的忙,又幫老師設計新的舞蹈教室,我們應該報答你才對。」李洵開口道。
止境放下剪刀、膠帶,轉身搖了搖頭,「我什麼忙也沒幫上,而且舞蹈教室也不是我去搬磚砌瓦蓋的,一點都不需要報答。」
「不過,你這麼一個弱女子,居無定所、四處流浪,很危險吧?上回你不是說,晚上不方便出門找非羽嗎?」
「那是……」止境的大眼裡登時溢滿笑意。
「你被騙了。」非羽也笑了,「止境的身手在我之上。若要說危險,應該是打止境主意的人吧。」
「這怎麼可能,你該不會說謊騙我吧?」李洵打死也不相信。
「非羽姐不說謊的。」止境笑吟吟地說,「要不,我們較量一下就好。」
「別開玩笑了,」他猛搖頭,「你是非羽的好朋友,要是傷了你可就麻煩了。」
「誰傷了誰還不知道呢。」止境小小聲抱怨,隨即瞄了非羽一眼,「可以嗎?非羽姐。」
非羽基於好玩的心態,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我動手鴃C」止境甜甜一笑,隨即在李洵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時,倏地抓住他的手使出過肩摔。
李洵嚇了一大跳,在落地前以手掌輕輕一抵地面,連做了兩個前滾翻才止住去勢。
「還好李洵是學舞蹈,不然肋骨可斷了好幾根。」非羽伸手拉起一臉驚訝的他,搖著頭說,「怎麼樣,止境可怕吧?」
「老天,真看不出來。」李洵苦笑著。幸好他從來沒有惹過止境。否則說不定會死得很慘。
「我已經很溫和了,總不好真傷了你,讓非羽姐難過吧。」止境睜著清澈無邪的大眼,泰然自若地說。
「謝謝。」非羽點點頭說。
李洵輕搖下頭,止境的確是手下留情,輕輕鬆鬆就把他這個比她高二十公分的男人摔了出去,真是可怕。
「咦,這是什麼?」止境發現地上有一隻皮夾,直覺地低身拾起。
「啊,那是我的皮夾!」李洵翻翻西裝口袋,驚覺地脫口。腦子裡驀然閃過一個慘烈的預感,他急忙喊出聲:「不要打開呀!」
「為什麼?」止境困惑的眨眨眼,逕自打開皮夾,「啊,這不是……」
「什麼東西?」非羽好奇地走過去。
皮夾裡放了一張神采耀人的非羽的照片,她先是愣愣地想不起來什麼時候給過他照片,然後又驚訝地盯著照片,「等等,這應該是我……十年前的照片吧?」
「十年前?那李洵為什麼會有呢?」止境邊說邊伸手想抽出照片。
「啊,千萬不要抽出來!」李洵心想這下子完蛋了。
「咦,這張照片折成兩半耶!」
「另外一邊是什麼啊?」非羽接過手來,輕輕攤開後,霎時愣住了。
被遺忘的記憶片段緩緩浮上腦海,那是個楓紅如火、荻花成片的秋末。一群大學同學吵吵鬧鬧說要拍照紀念,就是那時候,她順手拉了李洵合照。
沒有想到,他還留著那張照片。
更沒有想到,他會再出現她面前,如此的截然不同,如此的令人無法相信。
「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李洵想解釋些什麼,卻心慌意亂,「原因解釋起來真的……」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說原本不想讓非羽認出他,只想回報過去的被冷落嗎?然後不知不覺、不明不白中,兩人之間演變成這樣的局面嗎?唉!真是說來話長。
非羽看著他慌亂的神情,在回想重逢後相處的種種情境,心中也有了底,「其實我們早就認識了吧?」
「非羽,你聽我解釋……」
「真沒想到。」非羽沒有把李洵的反應看在眼裡,只是搖著頭笑笑。
「咦?什麼?」李洵一時間無法銜接上非羽的反應,怔愣著,「你不生氣?」
非羽莞爾一笑,「你要我生誰的氣呢?」
「嗄?」李洵眨了眨眼,不解地望著她。
非羽只是微笑著,不再多說了。
應該生誰的氣呢?是因為李洵的隱瞞?還是沒有察覺的自己?
也許,所謂的幸福一直存在於我們的身邊,只是我們遺忘了發現的用心。
所以,才會那麼辛苦地尋找幸福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