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晴很尷尬,因為不知魏眾傑是否有跟他的朋友們說過他們之前的事,所以也不知他們是怎麼看待她。
在心理上,她是自卑的,面對那些可能在打量、評鑒的眼光,她必須鼓起十足的勇氣,才能泰然自若的面對。
「向姊,有人找你哦!」某個服務生跑來通報。
又有人來找?向晴發覺自己最近好像太受歡迎了點,幾乎天天都有訪客。
「在哪兒?」她把手邊工作轉給一旁的員工。
「在門口。」
她擦拭著手,整整儀容,往一樓門口邁步而去。
BlueMoon的其他四人都陸續來過了,這一次又會是誰呢?
走上一樓的出入口,她四處張望,須臾,便在紅磚道上看見一道熟悉的男性身影,原本納悶困惑的臉龐驟亮了起來。
對方也瞧見了她,立時揚起笑容,張開雙臂,一派熱情爽朗的模樣。
「嗨,美女!」
「你回來了!」向晴喜出望外,毫不猶豫的奔向他,給予一個結結實實的溫暖擁抱。
男子自然的回擁她,兩人開心的抱在一起,向晴甚至興奮的蹦跳了好幾下。
俊男美女的組合在旁人眼中看起來儼然是一對,不過若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就可知有時即使親眼看見,也不代表事實就和想像的相同──
「當過兵果然不一樣,看起來像個成熟的男人了!」向晴帶著欣喜的目光,溫柔的摸摸他的臉,又拍拍他的肩。
他是向陽,和她相差了四歲的弟弟,剛從軍中退伍。自從母親在她婚後兩年病逝,他們倆便是彼此在世上的唯一親人,所以相依為命的情感讓他們更加親密。
「那當然,以後換我保護你,看誰還敢再欺負你。」向陽拍胸脯保證,相當心疼姊姊之前可憐的遭遇。
弟弟的貼心讓向晴感動得鼻間泛酸。
「都結束了啦,不會再有人欺負我。」她指的是從前那段可怕的婚姻。
「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忘了吧!」向陽安慰的輕拍了拍向晴的臉。「欸,我現在得先投靠你哦,你有沒有幫我安排好啊?」
「當然有∼∼」向晴拖長的尾音中帶著縱容寵溺。「我已經跟其他股東打過招呼,說我有個念餐飲管理的弟弟要來幫忙,大家都很歡迎你這個專業人才加入,放心吧!」
「太好了,那你先帶我認識環境,我可以這兩天就來上班嗎?」向陽興致勃勃提議道。
「這麼快?你剛退伍,不想先休息一陣子嗎?」向晴詫異,印象中,當兵是很辛苦的。
「嗟,愈休息只會變得愈懶惰,再說我只是暫時投靠你,所以要早點工作、早點獨立自主。」他一把搭住向晴的肩膀,很有志氣地說。
她抬頭斜睨他一眼。「幹麼跟我分得這麼清楚?」
「我是男人嘛,當然要有肩膀,不能凡事依賴姊姊啊!」他正色說明。
「好,你是男人,你有肩膀。」向晴欣慰地笑說,反過來故意小鳥依人的挽住他的手臂。「走吧,我帶你進去瞧瞧。」
他們神態親密,有說有笑地走進「地窖」,殊不知在騎樓不遠處,有一雙隱藏了許多情緒的黯邃眼睛,已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納入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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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Moon第二張專輯發片在即,唱片公司正為新歌發表會的場地傷腦筋,會議中不知誰提出了「地窖」這個地點,並意外獲得了BlueMoon所有成員的贊同,籌劃人員於是決定今晚前往「地窖」,一方面勘察場地,一方面與老闆商談。
而魏眾傑則是在好友們的起哄、推薦下,說是與店家相熟,所以推卸不了,只好負責陪同工作人員前往。
那天他在向晴家差點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回去後,他一直反省自己的衝動,也小心的整理好心情,可他沒想到今天這一趟,竟讓他看見向晴在店外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的擁抱在一起,整理好的心情頓時又搞亂了。
一切混沌的狀況都清朗了,這樣的起起伏伏、反反覆覆,都是因為他還愛著她啊!
隨後進入「地窖」後,魏眾傑心不在焉的陪著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員們勘視場地,並居中引見他們和駱浚燁洽談。
此刻,駱浚燁把唱片公司的人帶進辦公室討論配合的事宜,而魏眾傑則要求留在位置上,獨自酌飲。
「欸,眾傑?」不知是他太耀眼,還是向晴眼尖,她很快就發現了他。「來了怎麼沒找我?」
「看你正在忙,所以不麻煩你。」他意有所指,眸色黯淡。
「我?今天不忙啊!」她不明所以。
「你不是有客人嗎?」他朝另一桌努了努下巴,一進來就不由自主的尋找他們的所在了。
「哦∼∼那是……」向晴才正想要介紹,魏眾傑卻同時打斷了她。
「就是他讓你拒絕我的吻嗎?」他不是滋味的揣測。
沒想到他突然提到這個問題,向晴不禁愣了愣。
「不是的。」她直覺否認。
他挑眉質疑。「難道他不是你現在的交往對像?」如果不是,為何還會那樣親密?
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問太多,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因為他在意。
向晴莞爾,轉頭朝向陽招招手,一直注意著姊姊動向的向陽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
「看清楚,你還記得他嗎?」向晴拉開椅子讓向陽坐下,巧笑倩兮的朝魏眾傑說道。
魏眾傑擰眉看他,愈看愈覺得他眼熟,愈看愈覺得他和向晴有些神似。
反而是向陽很快的認出他來。「這是魏大哥吧?好久不見了。」
他這一喊,魏眾傑才忽地確定他是誰。
「你是向陽?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他訝異的打量著他,很難想像眼前這體格健壯的男子就是五年前那瘦弱的斯文學生,不過認真算的話,他跟向陽也只見過幾次面,認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變帥了對吧?」向陽擺了個耍帥的POSE,不改俏皮性格。
向晴失笑的推了他一把。想到日後有親人陪伴,她的心情好到不行。
「是,變帥了。」魏眾傑的心情也變好,不禁莞爾的應和。
知道剛剛和向晴相擁的不是別人,而是向陽,他心頭那鬱結的感覺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情緒變化之快,連他自己都很意外。
向陽得意地笑,旋即又一臉驚訝地說:「沒想到你們還有聯絡耶!」
魏眾傑看了眼向晴,淺淺一笑。「最近才又遇上的。」
是緣分的安排,注定讓他們再重逢,而這一次的相遇,會讓他們的命運產生什麼樣的變化?他願意再賭一次。
清楚他們從前情事的向陽不著痕跡的觀察著魏眾傑,忖度著一個男人在歷經被女友背叛拋棄後,還能談笑自若的和對方相處,那是怎樣的心態?
如果是他,大概就會希望老死不相往來,重逢即使不當仇人,也當成是空氣,不可能像這樣和平地坐在一塊。
除非……愛還存在。
「你不怪我姊了嗎?」向陽故意心直口快地問。
「向陽!」向晴責難的低呼了聲。
魏眾傑倒是不以為忤,悠然從容的噙著笑容回答。「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眼光要往前看。」
說完這話的同時,他的胸懷不禁覺得更加開闊,驀然意識到這不是場面話,而是真的應該這麼做。
「對對對,說得太好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眼光要往前看,知道嗎?」向陽再認同不過的對向晴重複。
一抹不置可否的淡淡笑意躍上了向晴的唇瓣。
為什麼會有「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句話?必然有其道理啊!
過去的不可能真的過去,即便是魏眾傑對她還有情,心裡依然會有從前被她背棄的陰影;更別說她了,經歷了那麼多,怎麼可能抹煞得去?
「你今天跟朋友來嗎?」向晴瞧見桌上有好幾個杯子,正好轉移尷尬話題。
「對,唱片公司的人來看場地,正在辦公室裡跟駱老闆討論。」魏眾傑努了努下巴。
「你怎麼沒一塊討論?」向晴純粹閒聊問道。
他聳了聳肩。「懶得聽,反正場地的問題有專門的人員去傷腦筋。」
事實上,來這裡,見向晴的念頭多過其他,再加上店門口那一幕,讓他鬱悶到不行,哪裡還會有心思!
現在再想想,他似乎應該加快腳步,否則哪天擁抱她的不是向陽,而是其他男人時,他後悔遺憾也來不及了。
「等等,我剛聽見唱片公司?魏大哥在唱片公司工作嗎?」不甘被冷落的向陽逮著機會插花。
「拜託∼∼你當兵當得落伍了,沒聽過BlueMoon樂團嗎?」向晴蹙眉睨他。軍中生活果然會讓人與社會脫節,怪不得他急著投入工作。
「我知道BlueMoon,但只聽過歌,沒看過他們的樣子。」向陽急辯,隨後才豁然開竅,睜大眼看向魏眾傑。「魏大哥就是團員之一嗎?」
「嗯,Keyboard手。」魏眾傑微揚唇角,從前的交集,讓他對向陽充滿了親切感。
「哇塞,太棒了!」向陽眼睛閃亮亮,椅子一拉,靠向魏眾傑,興奮又好奇的問東問西,而魏眾傑竟也毫不吝嗇的有問必答。
向陽聒噪的模樣,和魏眾傑耐心微笑的神情,讓他們的交談組合成了和諧的畫面,突然被晾在一邊的向晴靜靜看著,不禁百感交集。
眼前分別是她最親及最愛的男人啊!
前夫高冠霖財大氣粗,從不曾跟她的家人好好說過幾句話,然而,淡漠如魏眾傑,也都能輕易做到……
當年,她如果沒有被迫離開他,那該有多好!
為了還債,顧及親人,她選擇割捨愛情,嫁給一個完全不瞭解的男人,可造化弄人,結婚兩年多,母親就因病去世了,而她,更在第三年時遍體鱗傷的結束婚姻,得到了可觀的贍養費,卻搶不到孩子的監護權……
那得到與失去的天秤,明顯且嚴重的傾斜。
遺憾,是她貼切的心情寫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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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Moon在「地窖」舉辦新歌發表會的事情拍板定案,大概經過一個月的時間便正式舉行,當天幾乎「地窖」的所有員工都在中午就趕來加班支援,結果相當順利,另一方面「地窖」也達到了廣告的效益,聞名而來的顧客愈來愈多。
這一個月裡,看似平靜,卻有了微妙的不同。
向陽視魏眾傑為偶像,魏眾傑也不知不覺的跟他混熟,熟到與向陽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向晴也跟著增加了和魏眾傑接觸的頻率,甚至連BlueMoon的其他團員都知道有向陽這個小弟弟的存在。
向晴不知魏眾傑是怎麼收服向陽的,他對他崇拜、喜愛之程度,連她都覺得誇張,一天到晚魏大哥長、魏大哥短,搞到她心情浮躁紛亂,難以平靜。
「姊──起床起床起床!」伴隨著敲門聲,向陽的迭聲叫喚也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還在賴床的向晴猛然驚醒,不禁沒好氣地應:「幹麼?」
「快起床,你待會兒有個約會。」他大聲嚷,從語調中聽得出背後明顯的雀躍興奮。
向晴一愣,恍惚地翻找記憶之匣。
約會?沒有啊,她今天閒得很,本來打算睡到自然醒,哪裡有約會?
「我沒跟人約啊!」她還趴在床上,捨不得起床。
向陽偷笑,隔著門板催促。「有啦有啦,你先開門,這樣不好講話啦!」
「搞什麼嘛!根本就沒有,還要硬把我挖起來,沒睡好會有黑眼圈欸……」向晴懶洋洋的起身去開門,嘴裡不甘不願的嘀咕著。
門一開,向陽的神采奕奕和她的慵懶睏倦形成強烈對比。
「快點去梳洗,時間就快到了。」向陽劈頭就說。「對了,記得要打扮得美美的哦!」
「等等,我一頭霧水,你說清楚,我跟誰約,約什麼時間?」向晴揉揉眼,懷疑自己作了個莫名其妙的夢。
「不是你約的,是我幫你約的,時間就在半小時後,哦不,叫你花了五分鐘,所以你現在只剩二十五分可以準備。」向陽好整以暇的倚在門邊。
「你約的?!」向晴不禁錯愕的瞪大眼,拔高嗓。「你什麼時候約的?約了誰?為什麼不先問問我啊?」
「剛剛約的,就魏大哥問我你今天有沒有空啊,我想你都沒人約啊,就自作主張答應下來了。」他還一副無辜樣。
「魏大哥?魏眾傑?!」向晴的眼睛已經瞪得像銅鈴一樣大,瞌睡蟲完全被嚇走了。「你有跟他說我都沒人約嗎?」
他笑了笑。「沒有啦,我胳臂是往裡彎的,清楚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例如向晴還有個四歲的女兒,他就選擇暫時保密,這種事,即使要說,也得由她本人來說。
「最好是啦。」她戳了他的腦袋一記。「還有,我不是沒人約,是我都拒絕了。」攸關面子問題,要特別澄清才行。
「好好好,你還很有行情,行了吧!」他撫著腦袋附和。
那敷衍的口吻惹來向晴的嗔瞪。
「沒想到眾傑這麼賊,利用你來約我。」這樣的作風和以前的他是截然不同的,歲月的歷練果然會改變一個人。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因向陽而促成的交集並不少,魏眾傑也曾單獨約過她,但由於她的心情還很忐忑,躊躇著離過婚的自己配不配再接受他的情意,所以她都找借口婉拒了。
沒想到他竟拐了個彎,和向陽「狼狽為奸」。
「哈,我甘願被他利用啦!」向陽嗤笑了聲,整顆心都偏向魏眾傑了。「欸,魏大哥是已經出門嘍,你這麼一聊,又只剩二十分了。」他瞥了瞥牆上的鐘,涼涼提醒。
「啊!都是你啦!」向晴驚訝得跳了起來,報復的賞了他一個結實有力的爆栗,在他的痛呼聲中像火箭似地衝進浴室。
向陽見她緊張在意的反應,眸光變得溫暖。
他緩緩走向浴室,靦腆的杵在門邊,低聲開口:「姊,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但是難得魏大哥事隔五年後,心裡對你還有情,你為什麼還要作繭自縛,關住自己,也不讓人家靠近?
「身為弟弟,見你為了家裡拋棄了愛情,這幾年又受了那麼多的苦,我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算我拜託你,離婚的女人也有幸福的權利,你要放開胸懷去感受、去追求,這樣才有幸福的機會。」
說完,他離開,留下向晴在洗臉盆前,放慢了刷牙速度,怔怔發呆。
向陽的話令她心口烘暖,一股熱氣不斷冒上眼眶。
天知道,她有多想放開胸懷,有多麼壓抑才能克制住對魏眾傑的情感……
可是,就算她願意不顧世俗眼光再與他相戀,但當他知道她有了小孩的事實時恐怕也會退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