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淒淒,白露未曦。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俟。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低回的歌聲宛轉悅耳,順著涓涓水流,縈繞整座山頭,聽者莫不低垂腰兒尋覓聲音的來處。
「啵」的一聲,桔梗開花的輕響驚動它身上的露珠,「咚」地滴落,碰著綠草後才混著草上的露珠一道墜下,在隱沒於地前,先教拂掠過的白色衣裙給沾上。
那纖影腳步沉重,踩在水氣沉凝的草地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濕氣濃重的山谷教一整片氤氳給籠罩,掩去山頭的日光,使她看不清前方路,只能依憑著直覺跑。
「呼……呼……呼……」她的耳力也不管用了,所聽所聞儘是自己輕喘的聲音,乾澀的喉嚨吐不出一句話語來。
然而,此刻盈滿她腦袋的是——
她得逃!
那意念是如此的堅強,使得風也飽受感染。
風輕悄悄地送來一聲又一聲的輕喃,打斷那歌聲──「來了……她來了……她來了……」
風在一雙掌心中轉起圈圈,掌心輕晃,風亦輕飄起,那人沉吟半晌,低問:
「何人?」
氣,混濁難辨。
這些日子,原本平靜的山頭依舊平靜,卻有股沉鬱的氣在靜然之下凝聚蠢動,這山,向來鮮有人至,今兒個風卻捎來這樣的訊息。
她的到來不只打破氣的平穩,更打破長久以來的寧靜。
「來了……她來了……帶著血腥和殺戮來了……」
風揚起,拂過他的頰,吹高他的黑髮,撩擺他白色的衣袖。
他,身著白衣,髮長及小腿,面容俊朗,卻有股邪氣隱透,黑眸狹長,眼角上斜,是一雙美麗的鳳眼,眼神空靈,看透一切似的流轉,立於水面上,足尖輕點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水如鏡,倒映出他的非凡身影,孤立於天地之間,傲視群倫。
「血腥和殺戮?」他咀嚼這兩個名詞良久,疑惑的神態說明他不很明瞭其意。
低首俯視自己站立的水面,似乎也因風捎來訊息而起了波動。
「來了……來了……她來了……」如鏡之水糊了他的身影,化為一聲又一聲的呢喃。
他皺起眉頭,一拂袖,水面的波紋立時靜下,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不論何人,闖入者死。」低沉不帶一絲情感的嗓音揉入風中,教他原本孤傲的氣息一轉而為陰寒。
由風帶領著訊息吹至各處。
「闖入者死……闖入者死……」
「啊!」腳步一個顛躓,她撲倒在地。
白裳、白氳將她的身影模糊,隱沒於山嵐之間,沉重的霧衣籠罩著她的身軀也籠罩著她的心。
逃不過了嗎?她真的……逃不過了嗎?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逃開的……
「不……我不甘心……不甘心……」纖白的指掄起,捉起一把泥,泥化做染料,染上她的指縫。
她吃力的撐起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的舉步再跑,可氣力用罄的她只能任疲累侵佔自己、主宰她的行動……
「砰」的一聲,沒走兩步,她又倒地,吃了滿口的泥,白衣沾上泥色,亦黏上蒼白無血色的容顏,覆去她的面貌。
「嗚……嗚……」她挫敗的掄拳擊地,濺起更多泥水。
好不容易逃到這兒來了,說什麼她也不能被捉回去,不能!
「噠噠」的馬蹄聲漸近,伴隨人的呼叫聲——
「白姑娘!」
「白姑娘!」
「椿槿!椿槿!」
一聽見這些叫喚,白椿槿三魂丟了七魄,使盡吃奶的力量也要拖著這副臭皮囊逃離他們。
顛跛不已的腳步一個踩空,連叫也來不及,身子失去平衡,她整個人傾落山崖,直墜——
山崖底下是一片清明,瀑布流水聚成一方廣闊的湖,這兒,是他的居所。
風的流向由柔和轉為尖銳,只見一道白色纖影墜落,他下意識的衝上天接住她,緩緩落至水面,尚未看清她的面貌,即因崖頂的騷亂而被引開注意力。
他揚首,靜靜地凝望那山嵐遮蔽的崖頂。
「椿槿!椿槿,你回我一句啊!椿槿!」
「杜大夫,前頭有斷崖,我想白姑娘不會在那兒的。」
「我就怕椿槿一個失足跌落山崖哪!椿槿!椿槿!」
「杜大夫,咱不可再往前行了,這兒……這兒不宜久留……」
「好不容易打探到椿槿的行蹤,我怎麼也不願放棄啊!」
「杜大夫……實不相瞞,這兒……這兒有古怪啊……」
「古怪?怎地古怪?」
「呃……杜大夫,天候不早了,咱們先行下山,待明兒個一大早,咱們再上山來尋白姑娘可好?」
「這……也好。」
談話聲漸遠,懷裡的重量提醒他,他這兒來了名不速之客,更引來一大群人類,妖眸閃過一道陰鷙的光芒。
「人類,帶來血腥和殺戮的人類可是你?」
白椿槿沒有回答,他盯視著她髒污的臉,像是見著什麼穢物般地放手,「撲通」一聲,她落入水中,身子半浮在水面上,載浮載沉。
他未再瞧她一眼,轉身離開。
浮雲悠悠,掠拂過一道幽影。
刺眼的日光毫不留情的射入她的雙眸,教她無論如何閃避也躲不了,她微揚睫,教光芒所傷地立即合眼,好一會兒看不清東西。
爾後,待她看清自己身在何處時,嚇得連忙揮動四肢,在水中沉浮著。這湖又深又廣,她腳踩不著地,喝進不少水,也耗盡她的體力。
「救……救命……啊……喝……救……」教水給浸濕的眼眸隱約見著一雙白色的腿,她想也不想地以舞動的雙手抱住那人的小腿,死也不肯放,也虧得那人文風不動的任她抱著,她才得以穩住身子。
「咳咳咳……咳咳咳……」她咳出先前喝下的水,猛烈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直到一縷髮絲拂掠過她的頰畔,她才警覺到自己仍然抱著那雙腿。
她仰首,瞇起水眸,因逆光而瞧不清男子的長相,她全身的力量全用在攀住他的腿上,但她並沒有感受到人體的溫熱,反而覺得原就濕透的衣裳透進絲絲寒意。
「公……公子……我……」白椿槿短急地斷續說道,低頭一看,才發現這湖分明深不見底,而自己依恃著他的力量勉強浮著,可胸部以下全浸在水中,但這人……這人竟可以……可以……站在水面猶若站在平地!
這……這……
「你沒死?」他終是開口,聲音低冷帶絲困擾,好似白椿槿大難不死對他而言是一項很不尋常的事。
「你……」白椿槿不停地在水和他之間來回梭巡著,想放手又不能放,她眨個不停的眼眸因他驟然靠近的臉而瞠大,一時間忘了呼吸。
這男子,詭異到家。
「真沒死。」他皺起眉頭看著白椿槿,俊朗的面容多了絲冷殘,似乎在設想著如何才能讓她自生自滅?
「公子……你……你……」白椿槿死抱著他的雙腿,迎上他妖異的眼眸,心若擂鼓般咚咚作響。
這名男子外表與常人無異,但被他一瞧,她頸後寒毛豎立,直覺自己腹背受敵,但她仍是鼓足了勇氣出口相詢:「敢問公子,你……你怎……怎會……」
情況不會再糟了。白椿槿如此對自己說。
他眉頭緊鎖,倏地起身,她頓失依靠,整個人又沉入水中,想要再抱住他的腿,但他往後一躍,在離她數步之遙的地方安穩落至水面。
「你……啊……」沒有時間質問他的刻意,白椿槿又喝了好幾口水,驚惶之際才想起自己能游泳,於是擺動四肢,往岸邊游去,只是因衣裳入水,加重她的負擔。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拖著沉重如千斤的手腳上了岸,軟弱無力的趴在岸邊大石上喘息,耗去過多體力的她此時方感空腹肚鳴。
但她心有顧忌,回首瞅著仍是立在水面上、面無表情盯著自己的男子。
四周悄然無聲,連瀑布落下的水聲也入不了她的耳,有種窒息的感覺漸漸襲上她的咽喉。
男子目光未移,只是冷冷地、帶點輕蔑地看著她,明明沒有做什麼事,她卻倍覺受到威脅,好似她的生與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她受寒地發著顫,知道自己若再不進食、再不保暖,一定會生病。
環視四周,發覺這片湖大得嚇人,雖不至於似長江般廣闊,但也……圍繞著湖泊而生的一大片樹林生機不絕,偶爾可見一些小動物冒出頭來,似在觀望他們。
「公子,你能不能別再看著小女子?」忍著空腹和乾澀的喉嚨,白椿槿聲音微顫的請求。
她快被他的目光給壓得窒息而亡了!
男子聞言微挑眉,眸裡的蔑意更甚,緩然開口,「人類,你闖進我的地盤,還敢同我大小聲?」
冰涼的寒意經由濕透的衣裳滲入她的肌膚,讓她不能自己的直打顫,加上男子那冰冷的注視和話語,更讓她不勝寒冷。
「公……公子……小女子誤闖你的地盤是小女子的錯,小女子走便是。」她顫巍巍地起身。
日頭明明高懸熱照,可在這湖畔,卻只有沁人的冷意不斷上升。
「我這兒可是你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的?」男子在白椿槿轉身之際,以著弔詭至極的姿態「飄」到她跟前,阻擋她的去路。
「你……」白椿槿連退數步,被大石絆住,整個人跌坐在大石上頭,白衣因水的浸染,幾乎成了透明的布料,將她的身體曲線忠實描繪。
她不住地發顫,不知這男子意欲為何,只知他週身散發的冷意更甚湖水的涼。
「你到底想怎樣?」白椿槿睜大眼眸,墨黑的秋眸盈盈瞅視,可燃起的是深紅的怒火。「小女子自知理虧,想走也不成,留下更不成,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男子因她的頂撞而揚高眉,唇角微勾,浮現一抹邪氣的弧度,妖眸溜轉,凝睇著她教水洗淨的面容,多了一絲興味。
他足尖不著地,飄至她身前,彎身瞅著她,長髮跟著傾洩而下。她驚駭地倒吸口氣,手不自覺地捉住衣襟,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但仍倔強不認輸的迎上他詭譎的眼眸。
「擅闖者死。」久久,就在白椿槿幾乎撐不下去,想一昏了事之時,他終是開口,說了這四個字。
「喝!」任誰聽到這句透著恐怖威嚇的話語,都會驚恐不已。
早在白椿槿逃至山下時,便聽聞人家說這座山裡有古怪,當時她因後有追兵,只能選擇逃上山來,沒……沒想到……
逃開了追兵,卻落入這奇怪之人的手掌心,她連這兒是何處都尚未弄清,想著自己極有可能死在這人手上,有絲後悔滋生,但她極快地抹去。
要死,她寧願痛快些死,也不願活在一輩子的精神折磨之下。
白椿槿合上眼眸,抬高下巴,唇兒顫抖,單薄的身子不知是因冷還是因恐懼而戰慄著,一副受死的模樣。「你要殺便殺,要剮便剮吧,死後喝了盂婆湯,來世又是一條生命。」
他聞言,偏首打量著白椿槿,不一會兒,低低的笑聲自喉嚨發出。白椿槿聞聲更加緊閉雙眸,這回連眼睫也跟著顫動不已。
「你很有趣。」被他逮住的人類從未有一人似她這般有趣。
他低首看著自己呈爪型的手,竟有些不忍在她身上製造傷痕,她合上眼、視死如歸的模樣引發了他異樣的心情。
人類千千百百種,一名弱質女子能有多少面目可探?他不相信脆弱的人類能在自己的手中有一絲活命的機會,可他卻下不了手殺她。
不明所以的,心裡浮現的意念教他抹消自己的殺意。
生平首次,他理不清心頭的異樣為何,於是他斂爪,瞅著白椿槿,久久,身影漸淡,終至虛無。
「呃?」白椿槿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睜開眼瞧他。
但當她睜開眼睛時,男子已杳然無蹤。
她站起身,雙腿虛軟不已的發著抖,忽地,一盞又一盞的流螢出現,四周的光源也由炙亮變暗,比白天更甚的寒意襲來,讓白椿槿幾乎招架不住。
「不能……我不能倒……」白椿槿輕輕呻吟著,驅動僵冷不已的雙腿,摘些野果果腹,在流螢的照亮下,她順利生起火,挽回自己一條性命。
她好不容易烤乾身體,卻不敢鬆懈警戒,深怕那男子突然出現取她性命。
她白椿槿要死也得死得明明白白,但連日來逃亡的疲累讓她無力抵抗睡意,未久,終是偎著火堆睡著。
夜,深沉。
☆☆☆
「人類……」
「是人類……」
切切低語在風吹拂過樹梢時響起。
「人類……看起來很好吃……呼呼……」
「好想吃……好想吃……」
豆大的汗珠一顆接著一顆自額上冒出,順著頰畔滑落,抬手以袖子拭去,未久,袖子也濕了一大片。
白椿槿忍著濕熱走在林間,尋找著出路,然而她走了大半天,還是繞回原地。
「莫非這是迷霧森林?」白椿槿自問。
日昨由於那名男子的關係,她毫無心思理會自己身處何地,今兒個想離開,才發現不論她怎麼走,到最後都會回到那座湖畔。
「怎麼辦?再不走,若是他追上來……」
白椿槿一想起自己被捉回去後的處境,不由得加快腳步想快些走出這座森林。
不論是追兵抑或日昨那名男子,對她都沒有益處。
林間除了她之外,空無一人,前方的路看來是如此清晰卻又朦朧,即便她長年在山中採藥,熟知山性,也未曾遇見過如此怪奇的景況。
鳥兒群飛過樹頂,發出啾啾的叫聲,讓白椿槿仰首觀望,然而在她收回視線之際,她的眼角瞄見枝椏間迅速閃過的黑影。
她心一驚,連忙定睛觀看,但密密的林子裡除了交錯糾結的枝椏之外,什麼也沒有。
狂跳不止的心讓白椿槿的冷靜開始逸失。
好像有……有什麼東西……
環視四周,安靜得只聽見她自己的喘息聲,眼角又瞄到一道迅捷消失的黑影,她倒吸口氣,拔腿便跑,往那漫漫迷霧間逃去,逃向不知名的彼方。
「她發現了……她發現了……」
「這樣才好玩……才好玩……」
風呼嘯而過,夾帶著那愈益清晰的耳語。
白椿槿跑著跑著、腳踝突然被人握住,她一個踉蹌,整個人撲倒在地,一個翻身,瞧見一隻枯骨般的手緊捉著她的腳踝。
「啊——」她克制不住的尖叫出聲,死命的想要踢開那隻手,但那手捉得死緊,幾乎要將她的腳和身體分家。「救命啊——救……救命……」極端的恐懼佔領她的全部思緒,教她忘卻一切,狂叫出聲。
誰……誰來救她……天……天啊……
「咻」的一聲,一道銀光閃過,那只枯手應聲而斷,但未鬆開,仍是捉握著她的腳踝。
一名身著黑袍的男子彎身朝白椿槿伸手,俊美不似凡人的容貌微泛笑意,「姑娘,你沒事吧?」
白椿槿驚魂未定,揚睫瞅著那名救了她的黑衣男子,墨黑的眸子倒映著他的面容,分明他與常人無異,可她卻不由自主的發起寒慄來。
「多……多謝公子……」白椿槿掰開那只枯手,拖著受傷的腳踝在他的攙扶之下起身,對他狀似不經意地緊握她手微蹙眉頭。
「不必多禮。姑娘怎會孤身一人上山?你可知……這山裡有古怪?」黑衣男子因白椿槿輕微的掙扎而放開她的手,黑亮的眼眸盯著她嚇白的容顏。
「回公子,小女子識不得路,連自己上了山也不知曉。不知公子可否指引小女子下山的道路?」
白椿槿下意識的拉開與黑衣男子的距離,低垂著頭,避開男子無諱的直視。
「當然可以。」黑衣男子的聲音滲入一絲笑意,由於白椿槿低著頭,絲毫未覺眼前男子露出的猙獰笑意將他俊美的臉給扭曲得不成人形。「對了,未諳姑娘閨名?」
日頭高照,映出黑衣男子的影子竟然是一隻狐狸的模樣!
「多謝公子相救,小女子名喚……」白椿槿倏然睜大眼,盯著地上的影子,牙齒打著顫。
「姑娘?」黑衣男子往前跨了一步,白椿槿便往後退離一步。「告訴在下你的名字可好?」
白椿槿搖搖頭,咬著下唇,神情戒慎的望著他。
「姑娘?怎麼了?」黑衣男子露出和善的笑容,朝白椿槿伸手。「若是沒有我,你可會深陷在此,一輩子也出不去喔!」
「別過來。」白椿槿聽出他語間暗藏的威脅,仍是拒絕。
「姑娘,在下好言相勸,你可別不識好歹。」黑衣男子面容陰狠,籠上一層黑霧,神色由安撫轉為威喝,「告訴我你的名字!」
白椿槿咬住下唇,遏止發顫的唇兒洩漏她內心的強烈害怕,無法言語的她以搖頭來表示拒絕。
黑衣男子面目一轉,抬高手中的刀,亮晃晃的銀光射入白椿槿的眼裡,她微瞇起眼,抬手抱住自己的頭,等著受死之際,一聲尖銳的慘叫響徹雲霄。
「啊——」
白椿槿聞聲睜眼,只見自己身前站著一名白衣男子,而黑衣男子抱著頭在地上滾動,未久,露出尖耳和長尾巴。
「你不該亂跑。」
白衣男子偏首,語氣沉冷。
白椿槿一驚,是昨日那名來無影、去無蹤的男子!
「我——」
「嗚……啊……饒命啊……饒命啊……饒命啊……」黑衣男子痛得直討饒。
「黑狐,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何以你今日撈過界來獵取人命?」男子垂眸望著黑狐低問。
「你待在裡頭太久了……你不知道……」黑狐吐出一口鮮血,捂著胸口起身,氣虛地說:「變了……一切都變了……」
「變?」
「氣變了……難道你一點也沒有感覺嗎?」
「那又如何?」男子邪魅一笑,不甚在意。
「氣變,妖變,人變,我不相信你不會明白!」黑狐教他的態度給激怒,忍不住大吼,卻更加重自己的傷勢,又嘔出一口鮮血。
「我只明白一件事,」男子瞇起狹長美眸,「你不該闖人我的地盤。」
「你……你也會變的……我們都變了……撐不住氣的變化……我不相信……
你能把得住……」黑狐紅了雙眼,流下血淚。
「你想要頭還是尾巴?」男子輕問,語間的冷殘教人不寒而慄。
黑狐倒吸口氣,不停地咳出血來,驚恐的倒退,不住地搖頭,充分說明他的駭然。
「不說便是兩者皆棄噦?」男子揚高手,黑狐大叫出聲,四周的氣劇烈變動,樹不停地搖擺著、騷動著。
「不!」白椿槿尖叫一聲,上前從背後抱住男子。「不要殺他!不要!」
老天,她無法眼睜睜看著這場殺戮而無動於衷,那黑狐已受了重傷,禁不起他再次攻擊!
「放肆!」男子變了臉色,震開白椿槿的抱持,她倒臥在地,而黑狐則趁此時逃竄無蹤。
男子見黑狐遁逃,瞇起眼,轉身面對白椿槿,眸裡充斥著狂烈的殺氣。
白椿槿喘息著,胸溢間的氣怎麼也補不足,讓她僅能盯著他看不能言語。
「你喚何名?」他突然開口問。
白椿槿教他的氣勢壓住,直覺自己會被他殺掉,掄起的拳頭裡捉了-把土。
「我叫……」
她將土丟向男子的門面,男子被砸個正著,欲捉住她的動作緩了下。
她起身跑沒兩步,即落入他的抓握之中,她的肩被他的指狠狠擒住,痛得她軟下膝蓋。
「名字!」男子沉宕的嗓音泛著怒氣,壓著她的肩,硬是要她道出自己的姓名。
「白……白椿槿……」白椿槿逸出一聲痛呼,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白椿槿。」男子喃念著她的名字,捉抱起昏厥的她挾在腋下,往更深的霧中走去。
「人類……蚣蟆救了人類……救了個人類……蚣蟆救了個人類……」
風輕悄悄地吹至山林各處,終至虛無,然而波濤隨之狂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