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的男子唇角勾起,似是在玩味一笑:「跟你做兄弟真麼儀意思。」碎碎念間,那名男子從暗處裡走出來,一身的白衣勝雪,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浮現出濃郁的玩興,一邊把手中的竹筒遞過去一邊開口:「對了,你可知道這葉懷風與那妖女黃漣曾有『絕令』之盟?『絕令』者,若不能把對方殺掉,就得與之糾纏一身,不得離棄……」
「謝了。」
林莫寒直接抽掉那名男子手上的竹筒,取出內容就看。
「你難道不曾懷疑那個在你身邊的漣兒就是妖女黃漣?」
右手的拇指抹過性感的下唇,白衣勝雪的男子口中的話讓林莫寒稍稍地回過神來,「我先走了,日後有需要,儘管找我。」
也不多說什麼,林莫寒轉身就要離開。
「喂,你……」
就在白衣男子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林莫寒停住腳步,但也並不回頭:「我可能……找著我妹子了。」
「你找著你失蹤多年的妹子了?」
沒有轉身,所以林莫寒沒見到身後的白衣男子一臉的詫異古怪。
「她如今不知去向,但極有可能與葉懷風有關係……」
「葉懷風啊……」
「所以,縱使漣兒就是與葉懷風有鴛盟的黃漣,我也……」
一咬牙,林莫寒旋身離開。
夕陽緩緩收起滿身的紅彩,消失在天際,幽暗的房間裡,那白衣男子若有所思地,以右首的拇指,輕輕地抹了抹唇,一次,又一次。
悄悄的,月兒帶著夜的華麗,懸掛於天際。
夜,降臨了。
炎熱的七月夜裡,栽滿了紫竹的院落中,黃漣默默地走著,指尖沒有什麼意識地輕敲著翠綠的竹身,仰望向上的角度裡,透過紫竹疏離的細葉,她細細地看著天上那彎細細的鉤月。
「漣兒。」
低啞的男聲帶著慣有的霸道,在身後響起。
輕敲竹身的手不自覺成爪狀,握住了細細的竹身。黃漣回過頭去,正好見到來人向自己抬起霸道的雙手,似乎想要將自己擁入懷裡。
腳下一旋,黃漣不著痕跡地躲開。
「葉公子。」
很疏離的稱諱,就如同此刻對他掀不起半分漣漪的心湖。
「漣兒,你到底要鬧彆扭鬧到什麼時候?難道我對你的心意,你竟完全感覺不到麼?」
葉懷風激動地向她走來,一臉的受傷。
「葉公子對小女子的相救,小女子沒齒難忘,大恩大德,他日必做長生靈位奉於家中,早晚三拄香,為葉公子祈福添壽。」
說實在的,黃漣完全沒有料到葉懷風會冒著與朝廷對上的危險前來營救。更沒有想到,葉懷風竟然會連若彤公主也「順便」救了回來。按常理,她是應該為葉懷風的舉動深受感動的,畢竟,她與葉懷風是同一類人,永遠把機關算盡,每說一句話每走一步路,都必須是在利益歸於自己的前提下。而救她,與朝廷對抗,不管怎麼算都應該是一種自殺行為吧?
可是……
她心底只有強烈的無力感,甚至還為葉懷風的營救感到深深的不悅。
即使葉懷風不出手,她亦深信自己有辦法說服若彤公主放了她,都怪葉懷風的營救,讓事情變得如此複雜!
公主不見了,事情鬧大了,人們只會以為是她做的好事!
才暗惱著,眼前一暗,她的雙臂登時被葉懷風緊捏住,才抬眼,就見葉懷風要吻過來。心裡微微一驚,她趕緊別開臉,讓他的熱唇只能落到她的臉頰。
「怎麼,莫非你真愛上那個神捕了?所以,現在連碰都碰不得了?」
雙肩被緊緊拽住,葉懷風的語調讓黃漣心中十分不快,而葉懷風像是並沒有察覺似的,仍然說道:「如果你是要報復我隱瞞了你已有妻室之事,也該找一個讓我忌憚、會緊張的對象啊!那個所謂的神捕,不過是個小小的五品官!他是個粗人,他配不上你,也配不上到我的對手!」
見黃漣咬唇不說話,葉懷風猛地放開她:「你為什麼不說話!」
說話?
黃漣玩味地看向葉懷風,如他所願地開口:「葉公子,你還是先把公主送回去吧。」
「你!」
葉懷風瞪著她,為她完全高明的轉移話題。
「如果你真是來『救』我的,就莫要為我再添加一條綁架公主的罪名。」
葉懷風還是在瞪她。
而她,筆直地迎視他的目光,反倒是他心虛地轉過了臉去:「我,還有事情需要跟公主談。」
果然。
雖不知道葉懷風所謂的「談」是什麼,但總算知道他為什麼會出手相救了——只怕,救只是順便的吧。
「雖然是這樣,救你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
面對葉懷風的狼狽,黃漣只是輕輕地笑了笑。
「你……真愛上了那捕快了?」
回頭看著葉懷風帶著古怪的目光,看她的眼神在這一刻似乎變得很複雜,但黃漣把那些忽略掉,直問:「公主呢?她在哪?」
對於她的答非所問,葉懷風顯得有點咬牙切齒:「我娘子的屋裡,就在幽水居。」
說罷,葉懷風憤然轉身。
「你不怕我把公主帶走?」
她玩味地問著,而他陰晴不定地轉頭看她:「你不會。」
風起,紫竹林間一陣悅耳的「沙沙」聲。
「懷風。」
黃漣突然仰望著天上的鉤月,聽見那本該開始遠去的腳步聲瞬間頓住,卻並不低頭看過去,只是半瞇著眼眸,淡淡地開口:「記住了,他的名字是林莫寒。」
風,輕輕地吹著。
黃漣伸手按住了亂飛的長髮,細聽著毫無動靜的遠處,直到那腳步聲再起,漸漸地聽不見了,她才低下頭來,眺望著那幽暗的盡頭。
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