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件就是映月族的族長,也就是熾雪跟無塵的父親——映月飛虹回來了。
第二件就是霧冶離開了無憂島,因為大家都為了族長回來而忙碌,忽略了應該還在床上養傷的人,霧冶就這麼失蹤了。
一見無塵抱著熾雪回來,天寬與地闊趕緊迎接他們,跟著就向無塵說了這兩件事。
無塵有些迷惘,事情怎麼都脫了序,或是……這才是回到正軌,已經搞不清楚了。
眾人簇擁著他就到了族長休憩的偏殿內院裡,他們都退了下去,只剩無塵抱著昏睡中的熾雪進去。
室內只有兩個人。無塵放下熾雪,仔細看了躺在另一人腿上被輕摟住的人,正是他那失蹤多年的爹親,而正以寵溺的眼光看著爹的人,紅艷艷的髮絲,很明顯是紅狐族的人,看起來雖然年輕但卻有剛猛沉穩的王者氣勢,他又是誰?為什麼跟阿爹在一起?
「阿爹?」無塵無法確定的叫著那個看起來像是爹親的人。那個人,要說相像的話其實幼弟跟他最為相像,這麼多年過去,歲月似乎沒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你長大了,塵兒。」飛虹掙扎著想起來,紅髮人便小心翼翼的扶他坐起來,再攙著他走近無塵。
父子畢竟天性,撫上肩頭的手傳來的親情溫暖讓無塵紅了眼眶,這氣息、這味道—是他跟阿雪的父親沒錯,他跪下環抱住父親的腰落下淚來。
又抱又親好一陣,紅髮人才柔聲勸道:「別太激動,對身體不好。」
「阿爹你的身體怎麼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無塵有太多的疑問想得到解答。
「一時半刻也無法說清楚,我會找時間慢慢告訴你。地上那是誰?」
無塵這才想到幼弟被遺忘在一旁。「是阿雪,他成人了,爹爹失蹤的時候弟弟還小。」
「連雪娃兒也長大了。」無塵在父親示意下將熾雪抱到床上,飛虹坐上床洽,
「雪娃兒他怎麼了?」飛虹疼惜地拿巾子為小兒子拭去塵土,瞧見他胸前鼓鼓的,拉開衣襟一看,十顆比拳頭小一些,透著紅光的圓潤珠子一起滾了出來。
那紅髮人正想拾起那些珠子,熾雪卻突然驚醒,摸了自己胸口發現珠子不見了,轉頭看見正有人要撿它們,急忙滾下床撲向前去。迅速一把搶過已被拾的紅珠子,嘴裡嚷著:「別動它們!不准動它們!」
立刻回復狐身的熾雪用尾巴跟身體將那些珠子圍進自己毛絨絨的身下,護著它們,張牙舞爪地嘶嘶吼叫著不許任何人靠近;一副誰接近就跟誰拚命的樣子,恐怕是連無塵兄長都認不出了,連他靠近也被熾雪突然出爪的舉動給嚇一跳。
紅髮人有些個手足無措的看向飛虹,飛虹一臉驚訝又無法置信,怎麼他那可愛的么兒會變成這樣。
無塵咚地跪在飛虹面前,「都是我不好,我沒把阿雪照顧好,讓他變成這樣,都是孩兒的錯。」
「你、你先告訴我怎麼回事?」
聽見父親的詢問,無塵於是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
「那烈風……也是紅狐……」飛虹望著紅髮人,那人便向他點頭說:「不但是紅狐,還是九尾神狐,我想應該是紅狐族很久以前的前輩了。」
「是這樣的人啊……」飛虹沉默了會兒才開口問,「難道已無法可救?」
三人的目光集中在地上的狐兒,一時均是靜默無語。
「你們都累了,都先休息去吧!讓我跟雪娃兒在一起就好,另外讓人送盆熱水還有吃的進來,對了,還有傷藥。」
「虹兒……」紅髮人喚著他的小名,飛虹輕笑著搖頭,「不打緊,你也先出去吧,我不會有事。」
一碗狐乳擺在熾雪身邊,縮成一團的狐兒聞都不聞一下。
「雪娃兒,抬頭來,看看我是誰?」那是既溫和卻又不容拒絕的聲音。
狐兒只抬頭望了一眼就再也不開視線,在他眼前是一隻長相雪白高貴的大白狐,那大白狐慢慢地靠近他,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讓熾雪十分害怕,他拱起背、皺起狐鼻、露出尖牙及嘶叫聲威嚇他,大白狐依然堅定又沉穩的走近,熾雪倍受威脅的忍不住快速出爪在大白狐前肢劃下,血珠慢慢自雪白的毛上滲開染紅一片,大白狐慈愛的眼神仍然不變,依舊走到他面前。
「雪娃兒,不要讓傷心遮蔽你的世界,」聲音原本又輕又柔的大白狐突然雷霆萬鈞地大喝一聲:「走出來!你這樣軟弱怎麼對得起為你犧牲的烈風。」
小狐兒像被當頭棒喝,他全身抖著由下往上仰望著大白狐威嚴的身軀,大白狐一直用鼓勵的眼光看他著,他就慢慢的停下了顫抖低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剛剛抓傷大白狐的地方,大白狐柔聲說:「那不要緊,不要緊了雪娃兒,好孩子。」然後一面讓小狐兒喝碗裡的狐乳一面伸舌為小狐兒舔拭毛皮。
熾雪的情緒漸漸的平穩,飛虹化成人身時他也就跟著變化了。洗淨後也包紮好傷口,躺在父親身邊的熾雪,看著那十個珠子又開始傷心落淚。
「我那時罵他被雷劈死算了不是當真的,我不是存心要咒他的,嗚嗚……都是我害了烈風。」
「別哭,總有辦法可想的,阿爹當年也是以為死定了,但皇天總下負苦心人,我相信一定有辦法的,像烈風這樣的神狐也不可能因你一句咒罵就死掉,別想太多。」
「阿爹……嗚嗚……」熾霄抱著父親,在啜泣中疲累的進入夢鄉。
小心翼翼的為手臂上的傷處上藥,青年又氣又憐的輕聲斥責,飛虹卻只是微笑地看著他。
「瞧你大驚小怪的樣於,不過才這點小傷。」
「小傷也是傷,傷了你我的心就痛,你身上小到一根毛都是我的摯愛,你不愛惜的話,我來愛惜。」
「呵呵……像小孩子說的話……」
飛虹送上自己的唇,青年大方地接受了,唇舌交纏間還不忘利用熱吻的空隙回嘴,「……我是……思……比你小……所以……你要…疼……疼我……別讓我……擔心……」
飛虹心底好笑著,他一向霸氣的愛人現下竟是難得的在對他撒嬌,難道是見了他疼愛兩個孩兒所以在吃醋嗎?
想到那兩個孩子,飛虹一把熱情就像被水澆熄了,推推壓在身上正在吮吻他脖頸的愛人,示意他不要了。
青年倒也很快放棄,飛虹有些訝異的睜大了眼看著他,怎麼這麼乾脆。
「你方才用了明王金剛吼對吧,也不想想自己的身體有沒有辦法負荷,真是……」青年氣悶悶地怨他不會照顧自己。
「別惱,我拿捏得住分寸。雪娃兒是我的孩子,若不以金剛吼為他定心,看他那樣我會更難受,再說,我也只用上不到一成的威力。」飛虹輕歎氣,「現在只盼望妻艷山主能帶來好消息,他幫過我們,希望也有辦法幫雪娃兒他們。」
「放心吧,天無絕人之路。害年將飛虹摟進懷裡,讓疲睏的情人能棲息在自己保護下安眠。
時至深夜,無塵為幼弟蓋上被褥,交代天寬地闊好好守護後悄聲離去。熾雪白回來後雖然吃、睡跟其他一切都正常,但原本就不甚豐腴的臉龐還是日漸消瘦,也沒見他開懷大笑過,人也明顯的沉默了,這樣的情形都讓父親跟他十分擔心,這些天一直都是由他跟父親輪流來陪熾雪說話,不讓熾雪獨自一人想太多。
「阿雪,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啊。無塵在房門口望著裡面,不禁又歎氣。除了幼弟外,他也擔心失蹤的霧冶,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唉—地闊見少主已是沉睡模樣,便將床沿布簾放下,熄滅了其他光源只留一盞宮燈以免少主半夜起床害怕,然後就跟天寬到偏旁的小室休息了。
熾雪其實有睡了一下,這幾天他都睡不穩,有時睡著了就會彷彿聽見轟雷的聲音,然後那幾要催人心碎的一幕就會在夢裡上演—微笑著的烈風一下子就在眼前粉身碎骨。
熾雪坐起來,打開床頭櫃子裡的一個抽屜,烈風留下的十顆紅珠被仔細的放在綢布上發著微弱的紅光,父親跟他說這是烈風的內丹,只要有內丹就救得活,問題是烈風的肉身都不在了要怎麼活?他懷疑這是父親安慰他的話,卻叉希望他說的是真的。
「烈風……輕輕喊著,他將一顆紅珠包在兩手掌中置於胸前,期望著有人會摟住他笑問著「小雪兒在想我嗎?」
是的是的是的……想你!好想好想你……為什麼你不出現了呢?只要你活過來,怎樣的代價我都願意付出,誰告訴我該怎麼做。
「烈……」哽咽住的咽喉,無聲的淚水滴滴沿著兩頰濕了衣襟,紅珠似有感應的亮了一下,很快的又暗下去,卻已讓熾雪興奮不已。
「是你嗎?烈風,怎麼救你?跟我說怎麼救你……」
紅珠靜靜的在掌心毫無動靜,適才的光輝像是熾雪的幻覺,由希望墜人失望境地的熾雪感到蝕心般的痛苦。「不……不要……不要這樣對我,你怎麼捨得這樣對我……」
哭倒在床上的熾雪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身影走近他,他想起了這是去救他跟大哥的紫發山神岳韜。
岳韜拿巾帕拭去他的淚,摸摸他的頭。
「別傷心,這是烈風的情劫也是要命的劫難,為了你,他必須承受這一劫。我這幾天一直為了他的死活奔走,我查到你體內有烈風過給你的百年功力與氣血,如果你願意,我有辦法讓烈風活過來。」
「願意!我願意!……二聽烈風有復活的契機,熾雪一個勁兒地點頭。
「先別答應的那麼快,這個方法說來很簡單,但沒幾人做得到,你看這個。」岳韜左手掌心翻上,在他手中出現了一個銀色長盒,岳韜將盒蓋打開,裡面躺著十二根巴掌長小指寬的墨色短劍。
熾雪皺眉看著那些看起來像小孩玩意兒卻相當銳利的小短劍,光是想像下小心被劃到就覺得腳底發軟。「用這個……能救烈風?」
這是「發願」,將這把劍插進心窩,讓心頭血滴在內丹上,再加上強烈的想要某人回生的思念,更重要的是你對他的愛是否足以讓「發願」感動而幫助你,也就是說……成敗各半,結果如何連我都無法預測,所以你考慮清楚,有可能會賠上一條命。」
「有人用過這個嗎?」熾雪小心的執起一把「發願氣指頭才輕觸劍尖就感到一陣痛然後滲出血珠,熾雪將指頭含人口中,吃到甜的血味。
「有!」岳韜的眼神露出少見的情緒,「是我的母親。」
見熾雪訝異的望著他,岳韜笑了,「你以為我跟戰鬥佛齊天大聖一樣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嗎?」
「她救的是自己的孩兒,我的命是她拉回來的……」岳韜並沒讓自己沉溺在過往的情緒裡,繼續解釋「發願」的功能。
「那些內丹的光芒越來越弱,一旦完全失去紅光後就表示烈風的魂已經回不來了,而「發願」便會自動消失回這個盒子裡,你考慮的時間不多……」
熾雪拿著「發願」的手顫抖著,他很怕痛,用這個刺進自己的心一定會很痛很痛;可是……他想要烈風,烈風死掉讓他的心一直隱隱作痛到現在,他相當不舒服。
也許不會比現在的心痛更痛到什麼程度去,而且烈風為了他被天打雷劈一定更痛苦,自己的小小痛苦算不了什麼。熾雪說服著自己。
不考慮了,多想一分,烈風的生機就少一分。
「我願意,如果沒有烈風,我就算活著也會傷心一輩子。」熾雪看著岳韜,黑圓的眸子透露出堅決。
「可能會死。」
「我知道,我不怕。」
岳韜一陣心熱,「好!烈風總算沒白受了這劫,你值得他付出。」
「將那些內丹都拿出來,我幫你護法,你只管心想著要烈風回來,然後做你該做的事,其他的由我來。」
看著床上十顆黯淡的紅珠,熾雪握住劍柄的手一直抖,雖然他剛剛口口聲聲說不怕,但到了這一刻仍然無法克制害怕的全身顫抖,眼淚也拚命掉。
「烈風。我好怕,好怕……你快點出現好嗎?」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事,熾雪還是在掙扎著。
「你可以嗎?」岳韜看熾雪的模樣實在忍不下心,但是這是烈風的最後一線生機了。
「可以!我可以!症雪像是回答他叉像是鼓勵自己,他將劍尖抵在心窩處,不斷的吸氣、吐氣,終於在一次深呼吸後,—一咬牙兩手使勁將短劍刺進自己心口,再一推,整把劍身就沒人他的身體內。
不知道有沒有比痛更痛的詞可以表達他現在的感受,原來還可以這樣疼,為什麼明明疼到整個眼前發黑還是無法暈過去;由胸口傷處噴出大量的鮮血,熾雪俯下身讓血液能滴流上那十個內丹,看著自己流下的血越來越多,床上放置內丹的凹陷處漸漸形成了一個小血窪,熾雪露出笑容,他辦到了。
「烈……烈風……你活過來…………唔……」
痛得全身發顫的熾雪終於不支的側躺在血泊之中,
他虛弱的看著那些內丹,不停的想起烈風跟他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回來……回來……烈風……風……」
胸口的「發願」消失了,傷痕也慢慢收口不再流血,熾雪睜大眼等待奇跡的出現,可是那些內丹卻慢慢地、慢慢地失去它最後一點光輝,終於……不再發出亮光了。
無法置信的看著已經沒有光芒的紅珠,怎麼會?怎麼會?是他對烈風的愛不夠,所以無法感動「發願」?還是……還是……因為他伯痛,他猶豫太久以致錯失了時機?
「不會的……」熾雪拿起一顆紅珠,抹去沾染的血跡,激動的喊著,「亮起來!快亮起來,快亮啊,亮起來……亮起來……嗚嗚嗚……亮起來,求求你了……」不管他怎麼叫、怎麼喊,手上的紅珠始終一點動靜也沒有,床上的也是,熾雪忍不住趴著大聲哭起來。
岳韜見發願回生失敗了,喟然一歎,想上前幫失血過多的熾雪,至少也要讓烈風用命換回的熾雪活下去。
「別過來!」熾雪突然大喝。
岳韜著急的想為他治療,「快讓我幫你。」
搖著頭,熾雪突然露出一抹決志的笑容,「一定還有希望……一定能救他。一定是我沒死,所以烈風給我的百年功力跟氣血無法渡還給他,一定是這樣,以命換命,我願意。
右手現出狐爪,熾雪毫下猶豫的再往自己心口挖下。
「快住手!」岳韜連阻止都來不及,他沒想到那個怕得全身發抖的小狐兒竟然作這樣的事。他衝了上前卻被無形的牆給彈開,熾雪竟是在自身周圍張開了結界,而且是力量強大的結界。
「不!我一定要救活他,一定……」熾雪使勁讓自己的爪掌更深入,但劇烈的痛楚也讓他忍不住大叫,血、淚跟汗都像雨一樣滴下。他才知道,比起現在的苦楚,剛剛的「發願」刺心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停下來!把結界打開!狐兒,快把結界打開!……」岳韜在外唸咒,卻無法撼動結界一分二黽,他拚命喊話也勸不住熾雪自戕的舉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束手無策。
感覺不到渾身因疼痛而抽搐般的顫動,連劇痛似乎也逐漸的麻痺丁,他只感受到自己的爪子碰到體內那個跳動著述說生命力的所在,他用力的抓住,然後笑了,咬牙往外一扯,爪掌間是一顆街在怦怦搏跳的心臟,大量的鮮血自胸前飛濺出,也有不少自他的嘴裡流出來,熾雪一下子軟倒在烈風的內丹旁邊。
紅著眼,岳韜不忍再看下去,也不再試著救他,或許死在一起對熾雪而言更快樂。
「還你……都還你……」熾雪喘噓噓的顫著手將自己的心放在放在烈風的內丹上,拼出最後一點力氣引出自身內丹,光潔無比的雪亮珠子飄浮在已失去光芒的紅珠之上,胸口的破洞不停的將鮮血釋出流向紅珠,雪珠一瞬間放射出極強烈的白光照耀著整個室內。
來不及跟你說了,烈風,雪兒愛你,我愛你!真希望能說給你聽……
「以我命……換烈風的命,請讓烈風回來……」熾雪喃喃地念著,他看著紅珠、看著街在搏動的心藏,不停的訴說自己的願望:心跳動的次數越來越少、越來越緩、越來越慢……伏後就停下了。
瞬間,雪珠的光芒也跟著消失,筆直的掉落在紅珠之間,回復原身的白狐兒靜靜的躺在床上,再沒有氣息。
天際射進第一道陽光,無憂島又開始一天的運作活動。
岳韜撤去對熾雪房間布下的結界,頹喪地坐在牆邊望著熾雪的床。被血染紅的床上躺著一隻沒有生息的白狐兒,半閉的黑瞳裡映出一顆不再跳動的心,他的爪掌輕輕的放在一顆紅珠上,紅珠旁依偎著一顆沾了血的雪珠,同樣的沒有光芒,這個床上沒有任何的生命跡象。
最先發現的是來服伺少主起床的地闊,在震驚中通知族長的是天寬,很快的,少主死亡的消息就傳遞了整個無憂島,整個島的正常作息停擺,所有的島民全都聚在大殿前的廣場為少主哀悼。
飛虹是被他的紅髮愛人攙著來的,他無法相信地抱起沒有溫度的孩兒緊摟在自己懷裡,不停地撫摸他被乾涸的血液凝固成一束束的毛,沒什麼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令天下父母肝腸寸斷,痛失愛子的飛虹沒有掉一滴淚,只是靜靜地摟抱著熾雪的屍身,一旁的長老與侍衛眾人卻是下停地落淚。
無塵跪在父親腳邊,上身趴在他腿上,抱著幼弟的尾巴哀哀痛哭,一時間整個房裡充滿了啜泣聲。
「對不起,都是我多事。」岳韜向他們父子說明了熾雪挖心的來龍去脈,然後很愧疚地道歉。
「不怪你,山主也是想幫他,是雪娃兒福薄。失去愛兒已經讓飛虹無力去追究什麼,「也許這樣對雪娃兒最好,跟烈風在一起他會開心的,這些日子他一直不快樂。」
飛虹看見孩兒胸前的大洞,又傷心又心疼,「一定很痛吧,這孩子從小就怕痛,一點小傷口也會哭上半天……」他拿起熾雪自己挖出的心臟小心的推進孩兒的胸口,「乖,阿爹疼,放回去就不痛了。」
就在眾人沉浸在哀傷的氣氛之中時,奇跡發生了
——飛虹身後的內丹開始發出光,紅珠跟雪珠緩緩地浮到半空旋轉,它們越轉越快、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飛虹等人瞇著眼看見在光輝中慢慢的出現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逐漸的越來越清晰,到最後終於能很明白的看出那是一隻小紅狐。
浮在半空的小紅狐慢慢地降落地上,時光像是很快在他身上翻頁,小紅狐在眾人眼前快速長大,終於長成到末成人前的紅狐少年模樣,有爪子、有狐耳、尾巴,就跟他剛遇到白狐兒時熾雪的狀態一樣。
是烈風!發願回生成功了!岳韜欣慰地露出笑容,狐兒的苦心沒白費;可是在看到飛虹手中的小狐兒時卻又難過了,難道真得一命換一命?
烈風睜開一對紅眸朝眾人看過來,當他看到飛虹手上的小狐兒時,臉上漾滿了憐愛與柔情,直直走向飛虹,朝他伸出兩手,飛虹便將熾雪交給他。「娃兒為了救你,他……」飛虹悲傷得無法再說出任何字。
烈風對他笑著點點頭,「我知道,全都知道。」他磨贈著小狐兒毛絨絨的臉頰,「傻雪兒,別睡了喔,烈風回來了。」
烈風嘴裡吐出一顆雪珠渡進狐兒嘴裡,又再吐出一顆紅珠也渡進狐兒口中;過一會兒,熾雪胸口的傷便開始收口癒合,很快的就跟沒受過傷一樣長出了雪白的毛皮。
「雪兒,天亮了,該醒了。」烈風柔聲呼喚,在眾人凝神屏氣期待中,狐兒的眼睫顫了幾下,眼睛緩緩的張了開來:當他喚出烈風的名時,整個房裡爆出如雷般的歡呼聲,大家互相抱在一起蹦跳著、哭著,陰霾已過去,這次大夥兒哭是因為喜極而泣啊。
「麻煩岳父大人請廚房煮些補晶給雪兒補補身體。」
「啊,好!好!飛虹一面拭去歡喜的淚水一面下令,又是換床、又是灑鹽、又是燉補、又是慶祝,一點也沒覺得烈風喊他「岳父」有什麼不對。
烈風見侍女要換下那沾滿血的床鋪,就請他們把那小被巾留下,這是雪兒為了救他流下的血,是雪兒愛他的證明。
過了一會兒,見熾雪真的沒事了,為了讓小倆口單獨相處,大家也就紛紛離開了。
「恭喜你,看樣於映月族長是認了你這個女婿了。主山韜見好友如願以償,兩人也都平安,在鬆口氣之餘也調侃烈風一下。」
「好朋友,謝謝你。」
「哈哈……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這位可愛的伴侶,他真的相當勇敢,而且……」岳韜朝熾雪笑了笑,「也相當愛你。」
小白狐害羞得索性把臉貼進烈風胸前裝睡,把岳韜逗得哈哈大笑。
「我真的很喜歡他,有空一定要帶他來妻艷山玩。忙了一晚,我也該回去了,烈風,好好珍惜你的另一半吧。」
「嘻——」睡了一整天的熾雪,醒來就看到沉睡在他身邊的少年烈風,忍不住偷笑,他好可愛喔,沒想到烈風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熾雪眼珠子一轉,將自己化成人身,他在烈風的狐耳旁吹了口氣,少年狐耳扇了扇就沒了動靜,今展才初初復生的烈風,因為將自己的一顆內丹化給了熾雪,所以體力尚未完全恢復,也一時還無法回復本來威風凜凜的樣子。
熾雪將烈風的紅尾巴抱住贈了贈,瞧烈風愛困的動也懶得動,便打開床前櫃子搜著,終於讓他找著裝飾在禮服上的月白緞帶。
熾雪七手八腳的把想做的事辦好,靠到烈風身邊抱住他,也跟著睡了。
天才微亮,無憂島的人們已經開始一日的活動了。
熾雪被一個又一個的啄吻給喚醒,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已不再是昨晚那個少年烈風,而是那個老是摟他、親他、寵他、戲他、憐他、愛他的九尾狐,嘴角揚起壞壞笑意的英俊容貌,仍然足以前的烈風。
「這樣看我,迷上我啦。」
他看著烈風溫柔的眼睛,這陣子的生生死死的事一件一件在他腦海浮現,他想起生離的相思苦,想起死別的錐心痛,想起兩人相擁的此刻,仍然有不確實的感覺。
「烈風……嗚……症雪淚眼汪汪的伸手緊摟住烈風的頸子,深怕這一切都只是好夢一場,醒來他叉要面對那個可怕的事實。
「好,好,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剛剛趁雪兒末醒,烈風仔仔細細的端詳他的臉,他瘦了,也憔悴了,眼窩下的黑影昭告著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對雪兒的折磨有多深,烈風不禁心疼的吻他的臉。
「你以後可不能再離開我。」好下容易才放開烈風的脖子,卻還是怕他不見似的緊拉著烈風的手。
烈風讓自己的手指跟熾雪的五指纏握,放至唇邊舔著吻著,一面將自己的尾巴揚起來展示,紅艷的澎松大尾巴上被綁了一隻雪白的大蝴蝶結,熾雪一見自己昨晚的傑作,街嫌蒼白的臉頰泛起紅潮。
「瞧!我已經被你綁住了,再也離不開了,雪兒也一樣不能離開我,我們誰也不要離開誰好不好?」
「好。那……打勾勾作個約定。」小指交纏,姆指互印,他們許下永不分離的誓言。
看著烈風綁著蝴蝶結的尾巴,熾雪有些可惜的說:
「你不是九條尾巴嗎?為什麼我只看到一條。」
「又不是孔雀開屏,沒事的話我就只會現一條尾巴,這跟我體內十顆內丹是化成一顆的道理一樣。」
「原來是這樣……好可惜喔。」其實他昨晚是想在九條尾巴上都打上蝴蝶結的。
「你……該不會是想把我所有的尾巴都打上結吧。」
看熾雪吐了吐舌,一付被猜到了的模樣,「全都綁上了,你才不會跑掉啊。」烈風撲上壓住他,「你這個小搗蛋,看我饒不饒你……」
「啊哈哈……好癢……思……」
從尖叫嬉鬧聲到漸漸沒了聲音,然後有斷斷續續的喘息跟呻吟傳出。要來服伺少主起床的地闊站在房門口,眼觀鼻、鼻觀心,紅著一張臉,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去才好。
「地闊,杵在門口幹什麼?少主還沒起床嗎?」天寬悄悄的走近,聽到房裡傳來的怪聲,正想靠近聽個究竟,地闊就趕緊拉著他離開了;開玩笑,要是讓這莽小子知道裡面在做什麼的話,怕不把這房門給拆了嗎?
其實,地闊真的誤會了,體力都還沒復原的兩人是不會做太「激烈」的運動,烈風只是把雪兒親到說不出話來而巳。
烈風在無憂島當了幾天貴賓,飛虹族長跟映月族人都非常熱情的款待他,幾天下來還真有樂不思蜀的感覺;但他還是得離開,畢竟他可還是「獵人」,還有不少妖魔鬼怪等他去抓,所以等他跟雪兒的身體都恢復得差下鄉時,他就像飛虹族長告辭了。
「經過這次事情,我想父親一定會協同長老把老祖宗的規矩改掉。」
渡口邊,站了一堆送行的人。熾雪絞著十指,他好想開口叫烈風留下,不想再受離別的煎熬,但他也明白困在這樣一個半大下小的島上,絕不是性喜逍遙自在的烈風受得住的,他不要烈風受委屈。
烈風吻著他的發,「我等你,水荷連天不會忘了怎麼去吧。還是……這隻鳥兒給你。」
烈風拿出那只靈巧可愛的風使鳥,「等你能出來,就把這只風使放出來傳消息,我會到上次那個渡口接你。」
怕熾雪又在路上出事,烈風決定還是自己來接他比較安心。
停在熾雪肩上的鳥兒,歪著頭好奇的看著主人們相擁久久不捨分離。「要聽雪兒的話,知道嗎?」風使啾啾兩聲,表示知道了。
「烈風公子,該出發了。」
烈風跳上船,這次……是熾雪目送他離去。他們微笑著看彼此的距離越來越遠,卻沒有悲傷的感覺,因為他們都堅信,一定、一定很快就能再相逢,他們說好要充滿信心的等待重逢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