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珊瑚仍坐在客廳的角落打毛衣,長輩們依舊圍在桌子前進行方城之戰,一切情況和昨日無異。
然而,這只是表面。
表面上姚珊瑚行為和昨日一樣乖巧,表情和昨日一樣鎮定。但她的內心卻惴惴不安,隨時等待厄運來臨。
我要改變自己,符合妳的期望。
這在一般人耳裡,聽起來可能很浪漫,但對她來說宛如詛咒的誓言,在她的腦中鏗鏘作響,一根一根拉扯她的神經。
他應該……不會真的付諸行動吧?
她一面打毛衣,一面偷瞄門口。
他應該只是隨便說說,改變哪有這麼簡單?憑他老土了三十年,沒再繼續土下去就已經不錯了,哪可能說變就變……
「珊瑚,妳幹嘛一直偷瞄門口?」三表叔公抓到她的小辮子。
「沒有。」她急忙否認。「我沒有偷瞄門口……」
「是不是在等待某人啊?」六叔公大笑。
顯然大家都把她和阮少飛湊成一對,真氣煞人。
「我回房間去打毛衣,你們慢玩……」既然敵人休假,她也暫時解除防空警報,回房裡休息。
「好,毛衣記得打漂亮點兒,別又像打給妳三叔公的那件,兩隻袖子的長度都不一樣。」五表叔公交代。
「知道啦!」姚珊瑚做鬼臉。肯打給他就已經不錯了,還嫌。
她收拾好毛線就要上樓,這時門口不期然出現一道人影,引起眾人的注目。
來人身穿HIPHOP風格,就是那種上半身穿著大到不行的運動衫,外頭再罩著一件同樣寬大的籃球背心,下半身則是穿著寬鬆的運動褲,褲管長度僅及腳踝的穿著。
此外,腳上那雙紅色的運動鞋也非常值得一提。有如蛛網式的造型活潑又前衛,且摻雜著蝴蝶翅膀似的閃光,醒目得不得了。
總而言之,這人從頸部以下的裝扮都很年輕,顏色也配得相當好,充滿了美式青少年流行文化的氣息。然而……
「哎呀少飛,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然而問題就在於來人是阮少飛。他頸部以下雖做年輕打扮,但頸部以上卻依然留著英國小學生的頭髮、戴黑色粗框眼鏡,這和歐吉桑哈利波特有什麼區別?更噁心而已。
「你怎麼……」她已經說不出話,眼部神經頻頻抽筋。小學生哈利波特看起來很可愛,歐吉桑哈利波特則有點惹人嫌。雖說是差別待遇,但是沒辦法,因為她是真的這麼認為。
「有什麼不對嗎?」阮少飛看看自己。昨天他想了一整天,怎麼也想不出那個外國男星的名字,和那部電影的名字。無計可施之下,只得翻閱運動雜誌,參考裡面的穿著,今天的打扮是他認為最有型的。
「呃……一實在很難解釋少年哈利波特跟中年哈利波特之間的差別,光可愛程度就是天地之差了,他到底要放在哪一個等級?
「?」阮少飛難以理解她為什麼不說話,只是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打量著他,彷彿在看什麼外星組合物種一般。
「少飛呀!你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
姚珊瑚無言,長輩們倒有許多話要說,不只男性的長輩,連女性長輩都聞風而至,老人兵團又堅強地結合在一起,炮口對準他們口中「優秀的好青年」。
「因為我……」他不曉得該怎麼說。
「是不是要去打籃球?」五表叔公幫他想到另一種解釋。
「應該不是吧?」三表叔公擰緊眉頭打量阮少飛的褲子。「如果是的話,褲管也太短了,應該再長個幾吋。」
「我覺得是太長。」六叔伯也皺眉。「我看過其它人打球,都穿得短短的,沒人褲子穿得像他那麼長。」褲管捲到七分,真是怪。
「不對,應該是太短才對。」他看到的是小學生,少飛已經是大人。
「不對,是太長。」六叔伯很堅持。
「不對,是太短。」
「不,是太長。」
「是太短。」
「是太長。」
「太短。」
「太長。」
「太短。」
「太長……」
男性長輩們吵成一團,這情形就跟到底是「八里」還是「巴黎」一樣,各有各的堅持。女性長輩們則是受不了地撇撇嘴,盯緊阮少飛。
「你怎麼會突然穿成這副德行?」三表嬸婆追問阮少飛。
阮少飛看著姚珊瑚,嚴肅地回說--
「因為我想改變自己。」脫離老土的行列。
「你幹嘛改變自己?」聞言眾人嘩然。「你原來的樣子很好啊,幹嘛改變?」
長輩們都不知道他幹嘛突然這麼想不開,只有始終說不出話的姚珊瑚知道為什麼,並且好擔心他會照實說出來。
「說啊,少飛。」長輩們催促。「你怎麼會突然想要改變?」
情況變得一觸即發,只要他照實托出,她就死定了。會被這群老人兵團,轟成煙灰。
「我……」他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姚珊瑚,一直盯著她。「我之所以想要改變,是因為--」
她倏然脹紅的臉龐,讓他當場閉上嘴巴。長輩們久等不到回答,底下開始有人自己猜測。
「是因為老是穿著相同的衣服,所以厭倦了吧?」
「要不就是顏色換一下,說真的,還真是沒什麼創意。」
「其實偶爾改變造型也不錯。」
「挺好的,年輕多了。」
「雖然剛看的時候不習慣,但看久了倒也順眼,沒什麼了不起。」
「是啊,畢竟是年輕人嘛!總要多方嘗試。」
持支持態度的,不消說,一定是婆婆媽媽,她們就愛阮少飛專注的樣子。
「我是覺得他以前的打扮比較好,比較適合他。」
「誰說的,老頭?他現在的模樣也不錯啊!比較年輕。」
「我就說他以前的打扮比較合我的意。」
「你老頑固!冥頑不靈!」
「誰是老頑固?我不過是……」
男的那組剛戰完,女的這組接著加入戰場,男女之戰於是開打。
老人兵團分兩組對戰,就人數上來說,是女方比較佔便宜。就氣勢上來說,是男方比較強,因為個個都是大聲公。
「我就說比較喜歡他以前的模樣!」
「我就喜歡他現在這個打扮!」
兩方戰得火熱,反倒是點燃戰火的當事人事不關己,穿越正在開戰的兩方,朝另一個當事人走去。
「妳覺得我今天的穿著怎麼樣?」阮少飛問姚珊瑚,眼裡儘是藏不住的熱切。
姚珊瑚舔舔嘴唇,不曉得怎麼跟他說,她覺得「很好笑」,只好沉默以對。
「妳認為如何呢?姚珊瑚小姐。」他皺眉追問。「我今天的穿著,有沒有符合妳的期望?」改變。
阮少飛認真的表情,擺明了她今天要是不給他答案,他絕不會離開,姚珊瑚只得狠狠拒絕。
「你不要白費力氣了,阮少飛。」她實在不忍心這麼講,但不說又不行。「你今天的穿著,完全不適合你,看起來就像老了幾十歲的柯南。」
重、大、打、擊。
阮少飛沒想到,他花了一整夜時間研究出來的成果,竟會被說成是邁入老年的柯南,他身邊甚至沒有小蘭姊姊陪他。
「我知道了。」他像老人一樣地緩慢轉身,垂頭喪氣的模樣實在令人不忍。但姚珊瑚又不敢叫住他,怕會因此而誤導他,到時候更麻煩。
身邊的老人依舊吵成一團,誰也沒空注意他們爭吵的男主角,已經垂頭喪氣的離開,而他們最疼愛的珊瑚,也已經上樓繼續打毛線衣。
「我就說比較喜歡他以前的模樣……」
「我就喜歡他現在這個打扮……」
長輩們的爭吵聲,在這寂靜的週日午後,顯得更加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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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姚老師。」
「早安,楊同學。」
「姚老師妳早。」
「宋老師妳也早。」
陽光普照,又是一天的開始。
在這所小而美的私立女子中學,通常以禮貌的問候做為一天的開始,充分顯示出這所學校的教養。
「慢慢走,不准用跑的!」姚老師珊瑚,依舊穿著灰色套裝,用嚴厲的語氣,斥令活潑亂跳的學生。
「是,姚老師。」同學們放慢腳步,踮步從她身邊經過,經過了以後交頭接耳。
「真討厭,又是這個老處女。怎麼不換其它老師值班啊……」
同學們最討厭的值班老師,很顯然的就是姚珊瑚。姚珊瑚拉長了一隻耳朵,偷聽身後學生的談話,表情比她們還要無奈。
以為她喜歡值班啊?呿!
要不是為了討好家裡那些長輩,她早就改行到海邊當端盤子的比基尼女郎,誰還會耗在這所女校管她們這些小鬼,分明是不知感激。而且她早說過她已經不是處女了嘛!幹嘛還老處女、老處女的叫啊!嘴不酸嗎?
姚珊瑚今天的心情不佳,有一半原因是一大早就要值班,另一半原因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太過分了些。
她真的很過分嗎?
姚珊瑚邊走邊懺悔。
但是真的沒辦法嘛!她如果不堅決一點的話,阮少飛又會跑出來嚇她,她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心臟設想--
「姚珊瑚老師。」
「哇啊!!」姚珊瑚這一嚇非同小可,心臟差點給嚇飛體外。
「呼呼!」她撫著胸口下斷喘息,她才剛想到他,他就來了,是因為安裝了雷達探測器的關係嗎?不然怎麼這麼準。
「你、你來送書?」鎮定,姚珊瑚。要記得保持廠商與老師的關係,不要先亂了陣腳。
「不是。」他的表情非常嚴肅。「我想知道,妳希望我做什麼樣的改變。」
說著說著,他的眉頭竟然擰起來,再加上下垂的嘴角,今天的他可謂是殺氣騰騰,感覺很難打發。
「什、什麼樣的改變?」不會吧,昨天她都講得那麼明瞭,他還能誤解她的意思?
「我昨晚想了一夜,怎麼也想不出答案,希望妳能明示。」
明示……聽起來好像來到神明面前,下跪求祂顯靈,他乾脆擲茭算了。
「我……」雖然他的表情僵硬得有點可笑,但她就是笑不出來,腦中一片空白。
「請明示。」他堅持的精神,連愚公都要甘拜下風。看得她好想幫他報名參加移山比賽,直接送到泰山去。
「這個……」天啊,她該如何敷衍……
「鈴∼∼」
幸虧老天待她不薄,在她想不到方法之際,免費送了一帖解方給她,姚珊瑚好感動。
「上課鈴響了,等我上完了課,再回答你。」她笑著說。
「好。」阮少飛是個識大體的人,絕不會妨礙她的工作,更何況還有那麼多學生等著她。
姚珊瑚將「拖」的藝術發揮到淋漓盡致:阮少飛則將「等」的學問放大到最大極限。
姚珊瑚沮喪地發現到,他居然就站在距離教室不遠處的樹叢後等她,像個藏鏡人似地,暗地裡觀察她。
誰來救救她,她快死掉了,他怎麼這麼難纏?
一堂課過去,她還是沒有得到答案。下課鍾老早打過,她還是緊握住課本,死也不願下課,底下的學生們好著急。
「老師,下課了……」
姚珊瑚假裝沒聽到,繼續上課。
「老師,我們想去上廁所……」
還是沒聽到,繼續上課。
「老師,上課鐘響了,下一堂課是數學課……」
她依舊勤奮地教學。
「老師,數學老師就站在妳面前……」
姚珊瑚這才合起課本,跟數學老師說抱歉。
「對不起,我馬上下課。」
「厚!」
她的道歉聲和學生們的抱怨聲,幾乎是迭在一起的。這麼一來,她難搞的壞名聲又要不徑而走,但她一點都不在乎,因為還有個更難搞的就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等著她。
「你跟我來!」她已經決定了,她要一次說個清楚,再也不要忍受他的騷擾。
阮少飛第N次被她拉著手臂拖著走,多少已經習慣。不過她這次選擇的地點比較特別,是位在校園最盡頭的一排獨立小屋,看起來像儲藏室。
「我們進去說個清楚!」怕被人看到他們在一起,姚珊瑚打開其中的一間置物室,將阮少飛推進去並反鎖起來,兩人頓時一起陷入黑暗。
一旦進入密室,氣氛驟然丕變,變得非常親密。置物室的空間不大,又堆滿各種東西,他們兩個的個頭又不小,置物室瞬間變成最佳的調情場所。
「怎麼這麼暗……」姚珊瑚試著打開電燈,但伸出的手才摸索到一半,就摸到不該摸的東西,阮少飛倏地倒吸一口氣,姚珊瑚立刻意會到她摸到了什麼東西。
她摸到了他的那個……
許是黑暗的魅力太吸引人了,姚珊瑚不由自主地憶起峇裡島的那個夜晚,那個時候,也是像現在一般黑暗,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呼吸。
姚珊瑚對氣味特別敏感,而阮少飛身上似乎有種特殊的荷爾蒙,特別容易在黑暗中散發出來,增添他的魅力。
「呃……」她幾乎快忘了她想說什麼,摸不到電燈就算了,還摸到那個,真的是很尷尬。但他似乎也不在意,眼珠子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宛如狩獵前的黑豹那般專注並且動人心魄。
「我是想說……」
忽地,他摘掉眼鏡,伸出手將她拉近,她一下子變成掉入陷阱的獵物。
「我的意思是--」解釋的話倏地沒入他的唇中,她的眼鏡也被摘掉了,兩人又回到峇裡島時那樣的對看,吻得那樣狂熱,在黑暗中進行的事物,特別容易脫序。
毫無疑問,他們脫序了。
姚珊瑚原本是要找他談判的,但她忘了黑暗中他完全是另外一個人,大膽、放浪,就像全世界所有女人夢想的那樣,是個狂野的好情人,好得超乎任何想像。
很快地,她的窄裙被掀起,上衣的扣子被解開一半……門外就傳來好幾個學生的腳步聲。
「是這間嗎?」
平時乏人間津的置物間,這個時候竟然不可思議的熱門起來,姚珊瑚都快瘋掉。
「應該是這間,體育老師說多餘的排球就放在裡面,叫我們來拿。」
原來是學生上體育課,他們真倒霉。
姚珊瑚當場僵在門板後面,好害怕學生們會轉動門把,學生們果然--
「阿咧,門鎖起來了?」
學生們拚命推門,將姚珊瑚更推向阮少飛。
「糟糕,我們只好回去跟老師拿鑰匙。」
「嗯,等一下再來。」
學生們做了最後的努力,多搖了幾下門板才走。這一努力,又是讓阮少飛撈到了免費的甜頭。
「快放開我!」她一想到學生又要回來,就急著想擺脫阮少飛。無奈他都不動,似乎不太想從她裡面出來。
「快啦!一姚珊瑚急得快掉下眼淚,阮少飛悶悶地看了她一眼,才鬆開對她的箝制。
不過,他還是不太想動。女主角急著整理儀容,他只是慢慢地拉上褲子的拉煉,兩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快把你的衣服紮好,別人看見了會誤會。」姚珊瑚急得跟什麼一樣。
阮少飛根本不理她,他心裡還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有待解決,外表只是小CASE。
「你--算了。」懶得跟他蘑菇。「要不要整理衣服隨便你,我先走了。」
姚珊瑚想趁著學生返回前落跑,不料卻被阮少飛一手攔下。
「妳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就是他心中重要的事。
「耶?」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魯」這件事。
「我究竟要做什麼樣的改變,妳才要接納我?」對阮少飛而言,這是件極嚴肅的事情,足以讓他想一整夜。
「我……」她再也想不出任何借口敷衍。
「請說明。」他非常堅持。
「我……」她滿腦子都是漿糊。「我……喜歡很叛逆的那種,對,我喜歡那種味道!」
不消說,這又是她情急之下胡亂扯出來的鬼話,阮少飛竟然信以為真。
「妳喜歡叛逆的造型?」他愣得跟木頭人一樣。
「對,越叛逆越好!」她實在沒有時間再繼續應付阮少飛,隨手把他推開,就打開置物室的門跑出去,省得被學生們活逮。
還在置物室發呆的阮少飛,則是專心在拆解她提出來的考題,思索「叛逆」的定義。
什麼是叛逆?
他百思不解。
只要把自己搞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就是叛逆了嗎?
他想起那些嘴上叼著煙的小混混,但總覺得姚珊瑚要的不是那個。
什麼是叛逆?
這還真是難啊……咦?有了!一定是那個,這就是她所要的!
突然開竅的阮少飛,這次是真的懂得「叛逆」的意思了,急急忙忙衝回家準備。
而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的姚珊瑚,則是溜回教職員休息室批改學生的國文考卷,嚴肅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個好老師。
只不過這個表情嚴肅的好老師,腦中正浮現著不怎麼嚴肅的畫面。畫面中的她,裙子被高高撩起,豐乳在內衣外晃動,紅艷的嘴唇,和一雙性感的薄唇打得火熱,裸臀在對方的挑逗下,搖晃得像蕩鞦韆。
他的唇足如此火熱,以至於我不能掙脫他的箝制,全然臣服於他有力的擁抱之中……
姚珊瑚將腦中的幻想化為文字,忠實地呈現在某個學生的國文考卷之中「造句」那一欄上頭。
她出的考題是:「……如此……以至於……」
非常出色的造句,甚至此學生原來寫的:「我們國文老師是如此嚴肅,以至於所有學生都怕她。」還來得出色許多。
猛然察覺自己幹了什麼蠢事,姚珊瑚除了心虛之外,更立刻拿起立可白把所有造句塗掉,重新寫上:「我們國文老師是如此端莊嫻淑,以至於所有學生都向她看齊。」
百分百正確的造句,此項滿分:三十分。
姚珊瑚毫不猶豫地把分數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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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陽光依然普照,學生們依舊活潑地穿梭在校園各處。小而美的私立女子中學,日子一如以往的每一天,在忙碌與歡笑聲中度過。
「鈴∼∼」
「鈴∼∼」
上課鍾打過好幾回,下課鍾也打過好幾回,一天即將末了,天下太平。
「YA!放學了。」
學生們興奮得跟快樂的小鳥似的。青春年少,最恨的是上學,最愛的是放學回家,姚珊瑚雖然離青春年少有一段距離,但能體會這些學子們的感覺。
她也好感動,真的。
驚恐不安了一整天,本以為阮少飛會像幽靈一樣的出現,但他今天一整天都沒顯靈,徹底從陰陽兩界消失。
他終於放棄了。
姚珊瑚的心情非常矛盾。
她連續給他出了這麼多道難題,就算再有耐心的男人,也會被考倒。何況他原本就愣頭愣腦,對於現代流行信息,又嚴重不足,想要達成她的要求是難上加難。
女人心,海底針。
姚珊瑚一方面希望他別輕易放棄,一方面又希望他永遠從她生命中消失,如此兩極的想法拉扯下,她的臉色自然不會太好,連下課了走到校門口,都還悶悶不樂。
「姚老師,再見。」
「再見,楊同學。」
即使如此,她還是得裝出一副穩重的樣子,畢竟她是模範老師,全校師生的典範。
學生們三步跨作兩步,急急忙忙地走出校門口,還沒完全跨出校門口,又急急忙忙地停住。
「那個人是誰啊?」學生們像看怪物似地對校門口的某個東西指指點點。
「不知道,不過樣子好好笑。」
「好像歐吉桑哈利波特。」
「但是哈利波特不會穿那種衣服。」
「也有一點像柯南。」
「是相同造型,但柯南沒那麼老,而且沒穿過那種衣服。」
「那到底是什麼打扮?」
「西部牛仔嗎?」
「不對,應該是印第安人。」
「為什麼是印第安人?」
「因為有須須。」
「他幹嘛全身穿須須?」
「不知道,但是很好笑。」
「對啊,笑死人了。」
莘莘學子們皆是比草莓還要更草莓的新世代,誰也沒看過那種裝扮,卯起來大笑特笑。
姚珊瑚皺起眉頭走過去訓斥學生。「妳們在幹什麼?還不快點回家--」
她原本想好好發揮一下模範老師的英雌本色,怎知莊嚴的表情,硬是被距離前方不到一公尺的怪異景象給扯了下來,瞬間變成一坨屎。
她驚懼了一整天,以為不會出現的人物終究還是出現了,且穿著嬉皮的打扮,渾身上下掛滿了須須,在空氣中蕩來蕩去。唯一沒變的,還是鼻樑上那副黑框眼鏡、那頭哈利波特式的頭髮,比那天的HIPHOP風格還要奇怪。
「姚珊瑚老師。」
最糟糕的是,這個跑錯年代的嬉皮哈利波特,居然跑來跟她打招呼,真是丟臉透了。
「姚老師,妳認識他?!」學生們全部指著阮少飛大喊。
姚珊瑚頓時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她鑽進去,也好過於在學生面前丟臉。
「妳覺得我今天的造型還可以嗎?有沒有符合妳的要求?」阮少飛無法體會她的痛苦便罷,反過來增加她的痛苦,姚珊瑚的臉瞬間脹成豬肝色。
這個老是會錯意的大傻瓜……
「姚珊瑚老--」
「符、符合你的頭啦,讓開!」
接著,就只看到向來莊重的姚珊瑚老師,兇猛地推開前方的障礙,火速跳上出租車。被她推開的嬉皮哈利波特小愣了一下後,也跟著跳上出租車,追姚珊瑚老師去也。
兵荒馬亂之中,必會凸槌……
「我看見姚老師的大腿了耶,妳有沒有看到?」目擊者學生A問學生B。
「我也看見了,就在她跳上出租車的時候。」目擊者學生B回答學生A。
目擊者學生A和目擊者學生B互看一眼,好笑。
「走,去報告校長!」逮著姚老師的小辮子了,YA!
校長室--
「什麼,姚老師露大腿?!」校長震怒。
……姚珊瑚老師,妳真是太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