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淳的提議猶如魔咒般,三不五時騷擾著展毅剛的思緒,更可怕的是,情況竟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開車停紅燈時想起,到旗下各家飯店巡視時想起,連和高層幹部開會時也想起,讓他差點沒精神衰弱。
就像此刻,一樣吵雜的音樂聲不容拒絕的刺激著展毅剛的耳膜,不一樣的是今夜特別燥熱,彷彿透著些許不尋常的氛圍,讓他感覺心思浮動,更令他再度想起那個魔咒。
把她?
不把?
不自覺凝著她就著椅子爬上爬下的窈窕身段,他拿不定主意……
「厚!你的書又重又多,還每一本都這麼厚,總裁大人,你真的都看得懂喔?」拿了一本厚重的原文書翻看,裡面全是「豆芽菜」,每個字母她都認識,拼裝在一起就全不認識她了,看得她滿天全金條。
「充當門面用的。」他微哂,體貼的沒說穿那些是他大學時代的理論課本。
「哇——那你的門面相當充實喔!」整整一片書牆耶!
依照往例,為他處理完那些瑣碎的家務事,她得自己找事情做,因此她看上這片書牆,即使只是撣撣灰塵也好,總比沒事做閒得發慌。
轉身將原文書放回原位,她就不懂,這總裁大人跟老弟夏凌威怎麼差那麼多?
凌威是整個房間亂得跟狗窩一樣,書本、衣服都堆一起,不然就是這裡一本、那裡一件的;可這總裁大人就不同了,分門別類放好不說,家裡乾淨得不像話,好像掉了根頭髮都顯得罪過,害她都沒啥事好做,討厭!
突地,門鈐響了。
「有人來了!」她漾開笑,很高興有人找上門,這代表她有事可做,至少去開個門她也爽。
她跳下椅子,光著腳丫子往外跑。
凝著她迅速消失的背影,展毅剛不禁離開書桌,跟著她走出書房。這時候會是誰?他不記得自己家的門鈴曾在這個時間響過。
「借醬油喔?等一下喔陳媽媽!」
只見她在敞開的大門前和人講話,下一刻便往廚房裡跑,他好奇的探頭一看,對站在門前有點眼熟的婦人點了下頭。
「不好意思展先生,這麼晚還來打擾。」妍喬嘴裡的陳媽媽笑著,僵硬的將鬢邊的發撩到耳後。「我就住在隔壁,兒子補習回來晚了,吵著要吃宵夜,正好家裡醬油沒了,所以……」
所以到隔壁借是最快的途徑,不過一般人好像不太會到不熟的鄰居家借東西吧?況且他在這裡住了少說有兩年,若不是偶爾在出入時有打過照面,他還真不知左右鄰居都住了哪些人,想不到夏妍喬那女人才來他這兒不到一個月,連人家姓陳都知道了?
好樣的,算她厲害!
「來,陳媽媽,快回去煮宵夜給彥志吃,免得他餓壞了。」手上拎著醬油由廚房跑了出來,妍喬催促道。
「好好好好。」接過醬油,陳媽媽不禁多睞了展毅剛兩眼,突然天外飛來一筆——「你老公很帥啊!配你剛剛好。」
兩人同時挑起眉,約好了似的同時看向對方,展毅剛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夏妍喬則是飛快撇開臉,心頭沒來由地打起大鼓,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是啦陳媽媽,你誤……」
「陳太太,醬油你就留著用,不用拿來還了,晚安。」展毅剛霍地截斷她的解釋,大刺刺的關上大門。
「啊,陳媽媽——」大門闔上的瞬間,妍喬跳了起來。「欸,不是啊!總裁大人不是我的老公……」啊啊啊,怎麼會這樣啦?
「人都走了,你就別忙了。」說不上來為什麼,整晚微Down的心情稍稍上揚,展毅剛感覺整個人輕鬆了起來。
「是你門關太快好嗎?你讓我解釋清楚是會死喔,」她嗔怨的瞪他。
沒解釋清楚才好啊,這樣池就可以順水推舟……咦?又是哪個白目的在按電鈴?展毅剛還來不及跟她搞一下小曖昧,霍地電鈴又響了。
「我不是說醬油不用還……你哪位?」展毅剛佔著地利之便,轉身拉開大門,原以為是來還醬油的陳太太,卻發現門口沒人;頭一低,發現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手裡拿著一本童話書,張著燦亮的眼盯著他。
「我找妍喬姊姊。」小男孩很快由他腋下溜進屋裡,一看到妍喬便興奮地喊她:「妍喬姊姊!」
「東東?你怎麼來了?這麼晚還不睡。」妍喬顯然跟男孩很熟,趕忙彎下身子拍了拍他的頭。「爸爸媽媽呢?」
展毅剛挑起眉尾。
這女人什麼時候和他的左鄰右舍混得這麼熟?連男孩的名字都知道?!他在這住了兩年多卻什麼都不知道,太詭異了!
「他們在看電視。」側身看了看展毅剛,小男孩將手上的童話書藏到身後。「妍喬姐姐,這個叔叔是你男朋友喔?」
「不不不不是啦!」妍喬的心口又控制不住往上提,臉紅脖子粗的犯結巴。「叔叔是姊姊的老闆,老闆你懂嗎?」
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大人小孩全都以為總裁大人和她有關?不是老公就是男朋友……天啊——她想尖叫!
「那太好了!」男孩放鬆似的笑了,抬高下顎覷著高大的展毅剛。「既然你沒有男朋友,那我就委屈一點,當你的男朋友好了。」
展毅剛趕忙扶著身側的門框,差點因小男孩的鬼靈精而跌倒——現在的小鬼都在想什麼啊?人小鬼大!他的眼角微微抽搐著。
「姊姊太老了,等東東長大,就不喜歡像姊姊這樣的老女人了。」妍喬卻被他逗笑了,伸手接過他手上的童話書。「我知道你想找我念故事給你聽對不對?」
「對啊!我……」
「東東,別老是纏著妍喬姊姊!」男孩正想和她「談情說愛」之際,男孩的爸爸循聲出來找人了,也見到高大的男主人就杵在門邊。「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家東東老愛纏著你太太,真抱歉。」
「好說。」展毅剛也不否認,讓男孩的父親拎著小鬼的耳朵回家去了。
待男孩及父親一走,妍喬隱忍的情緒終於爆炸了!「這樣不行啦總裁大人,你不能由著人家誤會我們的關係,這是不對的!」「哦?咖裡不對?」展毅剛好整以暇的以臂環胸,盯著她潮紅的俏臉問道。
「你不能隨便人家說什麼都不反駁。我是你的員工,在你這裡打工,不是你的女朋友,更不是你老婆!」她來回走動、雙手擺動,像極了四肢沒辦法就定位的傀儡娃娃。
雖然成為總裁夫人、又被這麼英俊且內斂又有氣質的老公愛著,是件多麼讓人羨慕又垂涎的事……呃,去去去,她在亂想些什麼?重點只有一個,不是事實就該澄清!
「這種事就算被誤會又不會死,還要浪費口水解釋多麻煩?」很奇異的,在她身邊彷彿就能感受到森林的芬多精一般,浮躁的情緒總能穩定下來,展毅剛不著痕跡的靠近她。
「你不會死我會死啊!」她突然停下腳步,讓來不及「煞車」的展毅剛撞個正著。「噢!要死了,你靠這麼近做什麼啦?」激昂的尖嗓媲美屠宰場的號叫。
「為什麼不解釋清楚你會死?」揉揉被她撞疼的胸口,展毅剛嘴角抽搐了下。
跟他湊成對是這麼痛苦的事嗎?可是各家名媛淑女好像都不這麼認為,唯有她這個來自森林遊樂園的野丫頭敢這麼說,氣死!
「雖然我現在忙著賺錢,可以後總有一天得嫁人哪,要留點名聲給人探聽咩!」對,這全都是以後的事,現在不可以胡思亂想,以賺錢為重!切記切記王
嫁人?淺顯易懂的兩個字,讓展毅剛體內的緊繃雷達啟動,一瞬間,他竟真的覺得趙宗淳那痞子的方法可行——
「不用這麼麻煩,或許我們……」
「啊!」可惜他沒機會將話說完,妍喬倏地叫了聲,衝到鞋櫃上抓起背包。「超過十點了總裁大人,我回宿舍去嘍,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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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法子我替你想了,你到底是做了沒有?」趙宗淳像只煩躁的熊衝進總裁辦公室,門一關就開始喳呼。
幾次派人到「喬凌」接洽買賣事宜,夏凌威那小子總推說家裡的主事者不在,也表示不願賣出,偏偏展毅剛又不撤回收購令,趙宗淳只得苦命的來回奔波,也無怪乎他會心浮氣躁,抓始作俑者出氣。
「你想的法子可多了,說的是哪一樁?」評估著新飯店的據點,展毅剛沒分神瞧他,神情肅穆。
「喲,你倒是說了句人話。」這句讚美可說是天降甘霖,趙宗淳得意的笑了。「我早說過『豐展』少不了我這大將,瞧我為它貢獻多少心力,多少讓人叫好的點子全出自我這顆寶貝腦袋。」
「少給你一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不是不知道他提的是哪樁,只是展毅剛自己都不清楚該從何「下手」?「我……暫時還沒決定。」
「屁咧!我看你是忘了怎麼把妹了吧?」趙宗淳當然不是無聊到會去干涉他的私生活,只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看到他和任河女人有所牽扯,因此才會故意揶揄道:「反正你又不討厭她,把一下有什麼關係?」
展毅剛搖了搖頭。「我覺得這樣很不道德,而且對她也不公平。」對於感情,他從來不隨便,加上妍喬特殊的背景,他確實需要時間考慮。
「好好好,你儘管慢慢想好了,等哪天妍喬被別人追走,我再看你後不後悔!」輕哼了聲,趙宗淳沒好氣的扶著辦公桌,屁股才要靠上去,手機突然響了。「喂,趙宗淳。」
妍喬被別人追走……展毅剛抹了抹瞼,心情惡劣。
「喂,發什麼呆?走了啦!」趙宗淳合上手機,大掌拍了拍辦公桌。
「去哪?」
「客房部,你的小情人有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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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工作報表打好後,夏妍喬離開辦公室換上工作服,推了整理車走上客房部的走道,才前進沒多久,便看到廊上聚集了幾個清潔婦,交談的聲音有點大,好像在爭論什麼,她好奇的趨上前去探看。
「我才出去一下,怎麼可能戒指就不見了?」肯定是你們裡面有人手腳不乾淨,叫你們經理來,」一個衣著鮮亮的女人指著清潔婦大罵,直嚷著工作人員偷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身為客房部經理的夏妍喬連忙出聲,這些歐巴桑們每一位都像她的母親般照顧她,她可不能讓任何一個受到傷害和委屈。
「你一個小女生能幹麼?叫你們的頂頭上司過來!」女人叫囂著,全然沒將她放在眼裡。
〔我是『豐展』的客房部經理,有問題可以直接找我,別找我的下屬麻煩。」妍喬知道飯店是服務業,也知道該對客人和氣,可是看這女人的態度這麼囂張,她便忍不住氣,口氣難免沖了些。
「你?你是客房部經理?!」女人霍地哈哈大笑起來。「那最好,我在你們飯店掉了一隻鑽戒,那可是價值好幾百萬的訂婚戒指,有本事你就給我變出來啊!」
好幾百萬?
妍喬的臉色微變,低聲詢問身邊負責這間客房的何滿。「滿姨,你仔細找過了嗎?」
「找過了,什麼屁都沒有。」何滿的臉色也很難看,她在客房部工作快十年了,從沒發生過這種事,反而多的是客人掉了東西根本沒回來索取。「而且也沒人知道她到底有沒有那顆價值好幾百萬的鑽戒,又沒人注意到過。」
「喂,死歐巴桑,你的意思是我誣賴你們嘍?」女人一聽又上火了,指著何滿的鼻子再度開罵。「憑我徐春梅在上流社會的地位,我會為了這點小錢跟你們計較嗎?我只是要討回個公道而已!」
上流社會?什麼叫做上流社會?出身鄉野的妍喬,很難去界定所謂的上流和非上流的界線在哪,她是有聽沒有懂。
「小姐,我們的員工都經過嚴格的專業訓練,不該拿的我們絕對不會拿,會不會是你掉到什麼地方,自己們注意吧?」管他上流社會下流社會,滿姨她們都不能被誤解,該討的公道,妍喬一丁點都不會放過。
「你這什麼態度?擺明了想賴帳是吧?」徐春梅掉了戒指就已經很不爽了,結果來了個一點都不客氣的客房部經理跟她嗆聲,她的心情更為光火,張牙舞爪的像個瘋婦。「總之我就是掉了個鑽石戒指,你這個經理要挺你的清潔婦可以,變一個來賠我啊!」。
「豐展絕對會負責客人的損失,我們以客為尊,做不來賴帳這種事。」突地,一道男人的聲音插進這一團混亂裡,立即吸引所有人的汪意。
總裁大人!
妍喬的眼冒出晶燦的光亮,她從沒一刻像現在這麼感動於他的出現!
「你是……展毅剛?」相對於妍喬的興奮,女人微瞇的眼在認出展毅剛的身份之後,態度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原本叫囂的嘴揚起還算迷人的上揚弧度。「不過是只小小的戒指嘛,還勞煩展總裁出面處理,我徐春梅真是榮幸萬分。」
清潔婦們面面相覷,未幾,紛紛露出嫌惡的表情。
剛不是還直說是幾百萬的鑽戒嗎?怎麼一見到總裁就見風轉舵,變成「小小的戒指」了?呿——
「徐小姐,很抱歉讓你發這麼大脾氣,敝人教導員工無方,請你先緩緩氣,容我讓我的員工再仔細的找一次,可以嗎?」朝妍喬招了招手,示意她讓滿姨她們再進行一次地毯式搜尋,之後再見機行事。
「呵呵——展總裁都這麼說了,我怎麼好意思說不呢?」徐春梅一雙眼緊黏著展毅剛不放,擺明了想將他吞噬入腹。「那就麻煩你們了啊,歐巴桑——」
歐巴桑們不禁一陣哆嗦,抖掉一身雞皮疙瘩後,搖著頭進房尋找。
「強將手下無弱兵,展總裁請的這位客房部經理……」冷覷著仍杵在一旁的夏妍喬,徐春梅話講一半,顯得欲言又止。
睞了眼夏妍喬。「我的客房部經理得罪徐小姐了?」這女人熱心過度,個性又衝,因為工作的關係,每天和清潔婦們培養出深厚的感情,在這樣的狀態下,他幾乎可以想見她闖了什麼禍。
「呣…!也不是啦,只不過她講話不怎麼中聽,似乎不太適合擔任這麼重要的工作耶!」徐春梅就是對妍喬不爽,誰教她不像清潔婦們那樣唯唯諾諾,敢向她徐春梅嗆聲,就得自行承擔後果。
她可是一點都不介意落井下石啊,哈哈哈——
「那麼,請容我代客房部經理向徐小姐道歉。」深吸口氣,他快受不了徐春梅的矯揉造作,幸好清潔婦們一一走了出來,他正色問道:「找到徐小姐的戒指沒有?」
何滿她們低著頭,扁著嘴搖了搖頭。
「春梅,春梅!」
展毅剛正待做出處理方式,霍地,一個男人匆匆由走廊上跑來,邊跑還邊喊著徐春梅的名字。
「要死了,你跑哪去了?」一見自己不太體面的未婚夫突然跑來,徐春梅懊惱的用鼻孔哼了聲罵道。
「我找到你的戒指了,掉在車子的座椅下面。」男人擦了擦汗,邀功似的亮了亮手上鑲有小小顆蘇聯鑽的戒指。
「……」
霎時,四周鴉雀無聲。
慢慢的,幾個歐巴桑們放大膽子竊竊私語,約莫是說徐春梅愛面子又沒氣質,還亂誣賴人之類,氣得徐春梅拎著未婚夫的耳朵,氣急敗壞的離去。
「唉唉唉,原來這就是上流社會的真面目哪!」一直沒出聲的趙宗淳忍不住輕笑出聲,適時化解緊繃又詭異的氛圍。
「就是嘛,不是幾百萬嗎?我家也有好幾枚一樣的戒指,那我不是千萬富婆了?」阿珠姨不屑的啐道。
「富婆還來做客房?!別逗了你!」滿姨忍不住笑罵道。
「我這是做筋骨的,老了不動骨頭會硬咩!」
「就是啊,做久了休個一天沒做,反而會渾身不對勁呢!」
「這叫勞碌命,還是富婆勞碌命。」
耳裡聽著歐巴桑的談笑,妍喬凝著展毅剛,突然覺得他更帥了!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英雄救美?
雖然她不是什麼大美人,可他的表現就像英雄一樣,帥斃了!
「喂,謝謝啦!」微赧的湊到他身邊,她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臂低語。
「你喔!」展毅剛也不知該怎麼說她,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剛才的場面,與其說氣惱飯店信譽受到質疑,不如說是心疼她受了委屈……
心疼?!他心口一緊,沒來由的低頭瞧她一眼,在接觸到她感動的眼神後,飛快轉開臉——
要命!他的心跳怎麼變那麼快?
將他們的互動一一看在眼裡的趙宗淳,受不了的翻翻白眼,隨後出聲結束這場「災難記」。
「好了好了,為了補償各位蒙受不白之冤,今晚總裁辦桌,給各位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