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岸不時可見到垂柳在風中搖曳,淡淡的霧氣瀰漫於週遭,形成江南溫婉美麗的常見風景,艙房裡的禮謙卻無心欣賞,盤坐在床上閉眼調息。
雖然一夜沒睡,對他這樣的練家子並無妨礙,可他心裡明白,每接近杭州一步,他所承擔的責任也越沉重,必須隨時保持在最好的狀態以應付任何可能降臨的危機,保護他希望守護的人。
二哥若能贏得華敏瑜的芳心,血璧不是又回到胡家堡了嗎?到時候,華家的危機自然很解除。
禮葒的話在他心裡擦觸出火焰,照亮了他這些日子來的陰晦心境,所有不可捉摸的心事跟著一一掌握在手心裡。
與其在夢裡看著華敏瑜漸漸遠去的孤寂身影,猜測著她的心情,倒不如親自來到她身邊守護。即使她曾為鐵熾的負心傷過心,他也要以柔情撫慰她的傷痛,使她為他燦笑如初放的晨花,將她所有的傷心全都埋葬,心情的天空再度回復晴朗的天青色。
想到這裡,心頭一陣火熱,禮謙連忙收斂心情,沒多久便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
時間在光影交疊間倏忽溜過,又是另一個白天了。
禮謙透過窗口看向倒映著藍天白雲、陽光下波瀾起伏的運河河面,極目處船帆蔽天,那裡應該就是杭州城北的關口——北關碼頭。
稍後證實了他的猜想,當鐵家莊的商船泊進忙碌的碼頭,禮謙發現停泊在附近的幾艘大船都掛著源興行的旗幟,工人們魚貫地往返船上與碼頭間裝貨、卸貨,足見源興行的生意有多興隆,而這還僅僅是北關碼頭一處見到的隆景。杭州城自古便是繁華的都會,禮謙知道華家的源興行在杭州城每一處碼頭都設有據點,也都有商船載運貨物交通五湖四海,光是船運一項便獲利可觀,遑論其他買賣。
思忖間,鐵家莊的管事來到他身旁稟告,「小船給您安排好了。」
禮謙收回視線,朝他點了下頭,拿起隨身的包袱跟著他下船,穿過人群走往碼頭區的另一端,換搭進城的烏篷船。
杭州城渠道發達,要到坐落於城南部鳳凰山東麓的華府,走水路是最快捷的。
在船夫撐篙下,烏篷船快速行在水面上,兩岸屋舍儼然,隨處可見柳永筆下「望海潮」裡描述的繁榮,「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的秀媚風景也一一閃過眼前,禮謙卻無心欣賞,心情隨著目的地接近而忐忑。
如果以親手將血璧交給華敏瑜當藉口,要求見她,會不會顯得唐突?
見到之後,那份強烈吸引他的悸動,是否仍然存在?
頃刻間,原先的把握都變得不確定了起來,才發現之前想得太過理所當然,卻忘了世事如棋,變化莫測,連自己的心意是否一絲無改,他都沒把握。
但在禮謙能做出另一番計較前,搭乘的烏篷船駛進一條私人渠道,一座背倚著鳳凰山,跨越渠道的建築赫然出現眼前。
烏篷船靠向標示著華府的碼頭,船夫將船纜拋向岸邊,立刻有人接過,禮謙腳尖輕點,旋即上岸。
負責接待賓客的執事不敢怠慢,上前招呼。禮謙遞上拜貼,對方神情一凜,恭敬地引導他進入大門,來到右側的接待花廳。
「二公子請在此稍等,主上正在宴客,待小的進去稟告。」
「你請便。」禮謙隨意打量佈置清幽舒適的廳堂,自在地端起景德鎮出產的青瓷茶杯啜飲一口。
唔,還是用虎跑泉泡出來的龍井,是每一位上門的賓客都得此待遇,還是唯有他?
沉吟間,管事腳步輕快的離去,禮謙盡情享用華家僕人送上來的茶點,但才吃了塊玫瑰酥,幾個水晶餃,和一碗銀耳蓮子湯,管事便再度折返,身後還跟著一名俊俏的少年,禮謙一眼便認出來人是敏璁的貼身侍從,名叫華佑。
後者一見到他,機敏的眼中堆滿笑意,恭謹地朝他福了一禮。
「小的華佑給您見禮了。敝上一知胡爺來了,便想出來迎接,卻不好怠慢自全國各地趕來聚會的大掌櫃們,只好請胡爺寬諒了。不知道胡爺願不願意移樽就教,由小的領您到宴會場,與敝上會見呢?
禮謙眉頭微皺,想到要見一屋子的人便覺得討厭。
機靈的華佑看出他的不快,連忙道:「敝上很希望能立刻見到胡爺。若不是他身染風寒,不方便奔波勞動,敝上早就親自前來邀請胡爺了。敝上有很重要的事,要請胡爺參詳呢。」
捕捉到他眼中透出的一抹焦急,禮謙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
「好。」
「請。」
華佑領著他跨出花廳,穿過約有六丈長的寬敞庭院,走向面對大門的屋子。
那是一棟單簷歇的山式屋頂的華屋,遠遠地便聽見樂聲、人聲喧嘩,瞧見僕傭們端著餐盤穿梭不絕,進去之後果然發現寬敞的大廳裡熱鬧一片,開了十桌宴席,每桌約有八個位子,但部分位子是空的,該會在上頭的人全都舉著酒杯圍向坐在中間桌子主位的華服少年。
「……華爺,這杯酒您一定要喝。源興行分散各地的大掌櫃一年難得聚這麼一次,您身為主人,至少該跟他們喝上一杯,聊表誠意。」清朗的男聲殷切地勸說,引來其他人的熱烈附和。
「是呀,是呀……」
回答他們的是一長串像要把肺咳出喉嚨的激烈咳嗽聲,就在大家驚惶地瞪著在丫環輕拍下起伏不休的佝僂瘦背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威嚴地響起。
「方老闆,不是主爺不肯喝,而是他的身體不允許。」說著,還以譴責的眼光一一瞪視圍過來敬酒的眾人,看得人人心虛地垂下頭,最後落定始作俑者的方老闆。「大夫說,主爺病得不輕,他懷抱病軀招待各位,已經很勉強了,你還要他喝酒,不是要他……」
「邱總管,你別說得那麼嚴重,華爺是有名的海量,我只是請他喝區區幾杯酒……」方老闆表情無辜地為自己辯白。
「身體健康時,喝個幾杯當然撐得住,但主爺如今病得厲害……」
「咳咳……」
「有那麼嚴重嗎?」方老闆的聲音充滿質疑。
「沒那麼嚴重,老夫幹嘛把主爺的情況說得這麼嚴重?難道方老闆以為老夫是想詛咒主爺嗎?」
「我沒那個意……」
「是呀,邱總管,方老闆並沒有……」旁人連忙七嘴八舌地權充和事老。
眼看現場氣氛火爆,華佑敞開大嗓門宣佈——
「胡家堡的二公子駕到!」
登時,吵架的、看熱鬧的,全往大廳入口這裡看來。
人聲鼎沸的大廳安靜了下來,向來不愛受到這種注目的禮謙,臉上雖然掛著笑意,心裡卻有些不悅,埋怨起華佑和他的主子來。然而,這份不悅卻在主位上的俊麗少年扶著侍女的手起身相迎時,奇異地煙消雲散。
那種感覺實在很奇怪。他從來不覺得華敏璁可愛,至少不到能安撫他的程度。
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眸總讓他覺得太過狡黠,可當視線越過重重人牆與那汪汪的目光泉相遇,滿腔的不快卻融化在那暖如春泉的凝視裡,脈搏怪異地加快,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一雙眼無法自他顯得嬌弱的身軀上移開,難以言喻的揪心之痛蔓延向全身。
這使得他的視線銳利了起來,雙眼散發出狂野的光芒籠罩向顫巍巍、似站不穩身的美少年。
「二公子,這邊請。」
就算沒有華佑的招呼,禮謙也無法抗拒來自華衣美少年眼中無言的召喚,彷彿受到無形的力量牽引似的,舉步朝前走去。
他雄視闊步的姿態猶如君臨天下的帝王,逼人的氣勢迫使擋在前路的人牆自動讓開,竊竊私語也在人群間傳遞著,耳聰目明的禮謙自然都聽見了。
「真的是胡家堡的二少呢。」
「果然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怪不得有玉面狐這個外號。」
「他出現在這裡是……」
「你們沒聽說胡家小姐要把嫁妝送給咱們大小姐嗎?胡禮謙必定是為了此事而來。」
「包括血璧嗎?」高亢的聲音激動地喊出。
「那是胡夫人離世前,言明要留給愛女當嫁妝的,自然也包括在內。」
「那可是無價之寶!華小姐不就……」
「胡兄……」伴隨著虛弱笑容的無力輕喚柔柔飄進禮謙耳內,周圍的騷動與嘈雜登時失去意義。
禮謙無心理會妹妹把嫁妝贈給華敏瑜的消息怎會傳得這麼快,注意力都為眼前玉雕似的人兒所奪,在那兩汪澄明如玉的潭眸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這奇異地令他熱血沸騰。
意會到自己的反應,他連忙收斂心神,努力排除這份不該有的感官衝動,目光嚴苛地審視著對方。
記憶中的臉容應該更陽剛一些,漂亮的眼睛應該更銳利些,柔軟的櫻唇應該更闊一些,皮膚該黝黑一些,身軀要高大壯碩一些,就連聲音也該是更宏亮、低沉一些。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人兒,卻與記憶裡相差甚多,並奇異地牽動著他內心最柔軟的一方,點燃他心底的渴望,令他不禁疑寶叢生。
難道是自己太過渴望華敏瑜,以至於見到與她面容相似的孿生弟弟,便克制不住那份渴望,對著華敏璁意亂情迷?
「久違了。」
低啞的聲音繼續傳來,禮謙壓抑著體內不該起的騷動,銳利的看進對方眼中,表明來意。
「是有一段時間了。我這次來是……」
「二公子這次前來,想必是護送令妹要送給我們大小姐的嫁妝吧。」爽朗的笑聲出自站在附近的國字臉中年漢子之口,他撫著發下的濃須道。
「但來得也太快了點。胡小姐不是前天才下嫁鐵家的嗎?」像尊彌勒佛似的笑臉男人狐疑地問。
「可見胡家堡有多義薄雲天,一言九鼎。胡小姐剛嫁進鐵家,便請二公子護送嫁妝來。」另一人接著道。
「說得沒錯,胡家堡的確……」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斷了眾人的議論,禮謙漂亮的臥繭眉跟著蹙起,盯住掩著嘴咳得厲害的少年。
那聲音聽起來……
「諸位掌櫃,二公子遠道而來,大伙先讓他歇個腿再……」邱總管藉機插嘴,但話還沒說完,便被方老闆搶白。
「邱總管說得沒錯。胡二公子這次護送胡小姐的嫁妝前來,想必帶了不少人手。華佑,你可有派人好生招呼他們?」
華佑的反應是低下眼皮,把他從腳看到頭,好像在質問對方憑什麼用這種語氣使喚他。
禮謙因此多看了那個方老闆一眼,覺得像在哪見過,隨即想起在鐵雄的五十大壽宴會上曾與對方照過面。
他年約二十四、五歲,相貌英俊,衣著體面,華敏璁當時就叫他方老闆,一聽說華敏瑜與鐵熾解除婚約,便推薦自己的八字,意欲高攀。
他怎會出現在源興行的大掌櫃聚會上?他又不是源興行的人。
憎惡的情緒隨著疑惑陡然升起,禮謙瞪視對方,暗暗咬牙。
「不勞方老闆操心,二公子是一個人來的。」華佑的聲音不卑不亢地響起。
禮謙注意到方老闆細長的眼眸裡閃過一抹陰沉,隨即為驚訝所取代。
驚訝的人不僅是他,其他人也跟著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大聲嘟囔出心中的疑問。
「難不成胡小姐的嫁妝全都換成了銀票,方便二公子攜帶嗎?」
禮謙迅速看說話的人一眼,雖然沒有向這些不相干的人解釋的必要,但為了能及早脫離眾人的注目,與華敏璁單獨會談,他決定把話挑明說。
「舍妹的嫁妝過幾天會由家兄親自押送來,在下此行是有重要大事,要與華當家面議。」
眾人聽他這麼回答,免不了又是一陣討論。
「原來是這樣。」邱總管藉機道,「既然二公子有要事與敝上商議,那事不宜遲。主爺,您的咳嗽越來越嚴重了……」
在他的暗示下,為侍女所攙扶著的美少年再度劇烈咳了起來。
「小的就說您身體不適,別硬撐嘛,瞧您都撐不住了。」他以充滿寵愛的疼惜語氣叨念,足見與主人的關係親厚。
「在場的都是源興行裡的大掌櫃,及相熟的好朋友,有小的和杭州總行的五位大掌櫃招待,您讓胡二公子陪您歇著去,他遠道前來,又有要事跟您談,若耽誤了便不好。」邱總管邊說邊護著病弱的主人走出座位,往大廳後方移步,華佑也在他的示意下,引導禮謙跟在他們後頭。
「有勞五位大掌櫃先招呼一下。」邱總管偏過頭朝身後殷殷叮囑,「我得吩咐人為胡二公子準備合他身份地位的客房才行,稍後就回來。」
「邱總管,您去忙吧。都是自己人,不用招呼我們了,還是趕緊再找大夫來給主爺瞧瞧。」笑得像彌勒佛的男人憂慮地看著咳得快沒氣的年輕主子。
「好好……」
邱總管胡亂點頭回應,領著一干人等迅速從通往內院的另一道門戶離開。
***
踏上拱橋,清澈的小溪從橋下流過,依稀可以看到成群的魚兒優遊。
禮謙只瞄一眼,便將視線投向從對岸那排隔牆伸展出來的高大槐木,目光顯得深思。
「二公子不必掛意,樹上的人是內院門口的守衛。」
不用華佑解釋,禮謙也猜到幾分了。
華家跟胡家堡一樣,對外迎客的前院與內院涇渭分明,並以一道小溪,一道粉牆阻隔區別。
前院是身為源興行老闆的華敏璁接待公務之用,生意上往來的朋友到這裡止步。內院唯有親近之人才能進入。這表示——華敏璁沒當他是外人?
黑眸裡不由得透出一束束銳光緊盯著走在前頭的嬌弱身影,一離開宴會廳,似要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漸漸停歇,由侍女攙扶的佝僂身軀也挺直了起來,禮謙也不由得懷疑這個「華敏璁」根本是裝病。
可是……沒道理呀,至少他目前想不出來。
轉念間,一行人已進人丹紅色的垂花門內,走在前頭的邱總管遲疑地停下腳步,看向主人。
「邱叔擔心什麼?」刻意壓低的嗓音聽起來倒像是受到風寒般沙啞。
「雖然有紀掌櫃等人在大廳裡坐鎮,我還是擔心,那些大掌櫃個個都是精明的人物,不容小覷。」
「邱叔不放心的話,就回大廳。」
「可是這裡……」邱總管深沉的目光投向禮謙,欲言又止。
「我信任他。」
輕似夢囈的呢喃落向禮謙心坎最柔軟的地方,不斷地迴響在靈魂最深處,呼吸登時變得又急又淺,每一聲心跳都如戰鼓擂敲猛擊著胸口,暖意在體內擴散,歡悅恣意充盈,他覺得全身都要融化似的,化做羽翅飛了起來。
我信任他。
我信任他。
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妙的字句嗎?
是可以讓人忘憂、可以讓人不在乎旁人想法的美妙字句,因為是她說的。
禮謙比任何一刻都確認對方的身份,雖然不明原委,但他敢說眼前的「華敏璁」絕不是那名有著頑皮笑容、天才早慧的華家之主。
「那您……」邱總管輕歎一聲,評估地看了一會兒禮謙,朝華佑使了個眼色才接著道:「我一會兒再過來。」
「我們會在書齋。」
邱總管離去後,華佑領著眾人穿過兩道院落,進入書齋所在的幽靜花園,一絲曼妙的身影從屋內閃了出來。
「可把人家給悶死了,小……」曾隨敏瑜到鐵家莊做客的福喜沒料到會見到禮謙,張圓小嘴怔在當場。
「福喜,還不給胡公子見禮。」即使是嗔怪著丫環,嗓音仍細柔得像是溫存。
「是。」福喜回過神,眼裡雖難掩狐疑,仍朝禮謙福了一禮。「胡公子好。」
「你是華小姐的丫環。」
「胡公子記得人家呀。」福喜一個高興,小嘴傻笑地咧開。
華佑擔心她會露餡,連忙道:「還不去準備茶點招待貴客。」
接著,他對始終攙扶住主人的丫環吩咐道:「佳音,快扶主子進去,都起風了,小心別讓主子著涼了。」然後轉向禮謙,招呼他進屋。
書齋的佈置極為雅致,一扇軒窗正對著花園,身為主人的「華敏璁」邀請禮謙在一張扶手椅上坐下,等到福喜端來菜點,即對從人道:「你們都到外頭守著。」
三人你眼望我眼,雖然覺得不妥,仍是無言地退守門外。
室內一下子靜得只聞兩人的呼吸聲,禮謙迎向那雙澄澈、溫婉的瞳眸,緩緩啟唇。
「你不是華敏璁。」
「那我是誰?」她看著他,表情平靜。
「華敏瑜。」
她沉默地垂下綿密的睫羽,好掩飾內心的激動。
早在兩人對視的第一眼,她便隱隱然有種領悟,就算騙得過全天下人的眼睛,也瞞不過他,何況——她根本不想瞞他。
從門口的管事那裡得知他來訪的消息,她欣喜若狂,滿心的愁鬱因他的到來而淡去,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救命的浮板,絕望中生出希望來,才會要華佑迎接他入廳。
當時,她沒有想太多,只想著要見到他,只要見到他便好。
但此刻,倉皇無助的心因他的存在而獲得安慰,她知道自己不但信任他,甚至渴望倚賴他。
沒等到她的回答,禮謙再度開口。
「為何你要扮成華敏璁?」
就算她什麼都來不及說,他也察覺到事情很不對勁。
華敏璁沒道理在源興行一年一度的大掌櫃聚會上缺席,而要華敏瑜假扮成他。儘管兩人外貌神似,施以簡易的易容技巧便能瞞騙眾人於一時,華家姐弟卻不是那種會為了愚弄人而做這種無聊事的人。
「他人呢?」
「敏璁他……」她這幾日來偽裝出來的堅強,在他充滿關切的詢問下,搖搖欲墜。
然而,獨自承擔了許多的壓力,卻不是那麼容易釋放的,全都化成無形的硬塊梗在喉嚨裡,令她吐字艱難。
敏瑜抬起濡濕的眼睫,勉強自己回答:「失蹤了!」
「失蹤?」禮謙訝然喊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也想弄清楚呀。」緋櫻般的柔唇盈滿濃濃的苦澀,當他溫柔的眸光直抵她靈魂深處,難言的悲痛終於化成豆大的珠淚迸出眼眶。
禮謙再也壓抑不住對她的疼惜,來到她面前,將她拉進懷裡。
淚水飛珠濺玉似的狂洩而出,敏瑜伏在那具令人信賴的寬厚胸膛上嚶嚶啜泣,盡情發洩累積在心頭的無助和悲痛。三天來發生的種種很快在眼前與現實交映疊印,衝擊著她脆弱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