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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嬌妻 第六章 作者:華甄
    八月,元修的幾個心腹,如楊寬等先後來到長安,但他器重的獨孤如願和王思政仍跟隨宇文泰打仗,讓他的心略有所失。

    不久後,高歡率大軍攻克潼關,進逼華陰,直接威脅到關中的安危。

    面對這樣的危機,元修仍舊沉溺於酒色,將心中的恐懼和對未來的不確定感全都寄托在女人和狂歡之中。

    珈珞已被收入宮中做了有實無名的嬪妃,而靜寧此刻不再關注皇兄的私生活,她每天都擔憂著戰場上的宇文泰。

    九月末,當宇文泰重新奪回潼關的捷報傳回長安,朝廷上下大為歡欣鼓舞。元修在眾臣的奏請下,趁興頒旨,歷數高歡罪狀,詔告天下北魏皇廷遷都長安,並加授宇文泰大宰相、雍州剌史,兼尚書令等職。

    危機緩解,戰場東移,長安呈現歌舞昇平的景象。龍心大安的元修常在風和日麗之時,攜美人同輦出行遊山玩水。

    珈珞和明月是他最寵愛的女人,但她倆都不是按宮廷禮法明文冊選的嬪妃,明月與皇上還是血親,因此他們的放縱行為在朝廷內外皆引起諸多非議,可是無人敢直言規諫,就算是靜寧對皇兄、堂姊除了憂慮外,也無力勸阻。

    深夜,沉睡的靜寧被輕微的打火石聲音驚醒,她睡得並不好,夢中的影像因為突然醒來而中斷,只留下淡淡的憂傷,那不是一個好夢。

    張開眼看到燈台上閃動的火葉和燈前巨大的黑影,她本能的問:「誰?」

    可是她並未聽到自己的聲音,只看到那個身影走近,像大山一般傾倒在她身上將她緊緊抱住,毛茸茸的嘴毫不遲疑地貼在她的嘴上。

    驚恐之下,她扭動身子反抗,雙腳亂蹬想將他踢下床去。可當熟悉的親吻持續深入時,她發出驚喜交加的呻吟,放棄反抗,伸出手將他死死抱住。

    「黑泰,真是你回來了!」當他抬起頭來看她時,她捧起他的臉,一邊說一邊急躁地拉下他,親吻他滿是鬍鬚的臉和嘴。

    「是的,我回來了。」他回應著她急切的吻,凝視著她的眼睛似墨一般烏黑,似火焰一般灼熱,他的目光嚴肅,在如此充滿快樂的時刻也沒帶一絲微笑,彷彿正因某事的困擾而緊繃,可是靜寧沒有注意到這點,她實在太高興了。

    在她的熱情攻勢下,他終於拋開了一切,用力抱住她,狂熱地吻她。當吻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時,他忽然翻身下床。

    「不要離開我!」她大叫著坐起來。

    他趕緊安撫她。「我不會離開,只是要除掉這身討厭的衣服。」

    靜寧放了心,癡迷地看著他在燈光下漸漸赤裸的身體。自新婚夜後,這是他們第一次重聚,她幾乎已經記不起他有多麼壯美。

    當他回到床上,跪坐在她身邊時,他黝黑、光滑的皮膚散發出的熱力讓她忍不住撫摸他。

    當他性急地脫掉她身上單薄的衣服,抱著她一同倒回床上時,她興奮地舒了一口氣,甜蜜的、醉人的感覺傳遍了全身。

    「小公主,我好想念你,想念這個……」她的柔軟和芳香令他深深迷醉,他將她的臉拉向他,用力的、急切的吻不斷由她的嘴向其他地方擴展,纏綿悱惻的親吻和碰觸奪走了她的呼吸與力氣,她無法說話,只能緊緊依偎著他。

    而他的大鬍子摩擦著她嬌嫩的肌膚,搔撓著她敏感的軀體,每一個輕刷重撫都帶給她陌生的感受。

    她身子往後一仰,發出歡快迷人的笑聲,隨後她熱情奔放地用四肢纏住他,感受著他身上的熱氣和強勁的肌肉,她喜歡與他這種完全的接觸。

    他緊緊地抱著她,手滑下她的腰,撫過她美麗的身軀,隨後,他覆蓋住她,在深情的愛語和顫抖中,他們付出全部的自己。

    稍後,當她均勻地呼吸著進入夢鄉後,他仍躺在那裡久久不能入睡,他注視著她,幽邃的目光中有濃濃的憂愁。

    他愛戀地撫摸她的頭髮,在飽嘗了相思之苦後,在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愛戀纏綿後,在體會過這種依偎在一起生死難忘的甜美滋味後,他如何能傷她的心?可是,身為朝廷倚重的大臣,他又怎能因兒女私情而置國事國法於不顧?

    想到早晨起來後她將得知的事和她的反應,他心裡有著深層的恐懼和擔憂。

    「原諒我,小公主!」他低聲說著,俯下頭親吻安睡的她。

    被他的鬍子刷過,她動了動,喃喃道:「我愛你……」但並沒有醒來。

    寧文泰看著她美麗的睡容,顯然她正在做一個甜美的夢,他再俯身在她翹起的嘴角親了一下,結果他的鬍鬚再次令她皺著眉頭把頭轉開。他掃興地摸摸滿嘴的大鬍子,決定立刻解決它,因為他想要親她,但不想傷了她嬌嫩的肌膚。

    輕手輕腳地下床,他從掛在門邊的腰帶上取出自己的匕首,然後走向沐浴室,那裡有巫蒙給他準備好的熱水。

    拂曉時,靜寧在夫君溫暖的懷抱中醒來。在習慣了每天清晨獨自在清冷中醒來後,忽然有了溫暖的依靠讓她很開心。

    這個雄偉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她安靜的躺著,享受著這份甜蜜的認知。

    悄悄抬起頭,她熱情的目光愛撫著他出色的五官。昨夜扎痛她的大鬍子已經被清除了,戰爭和歲月的風霜刻蝕在他英俊的臉上,而他眼睛四周的線條和眉宇間的深溝,無不述說著他此刻肩上的擔子有多沉重。

    她仰慕的注視著他,濃濃的愛意在心頭堆積著,讓她無法克制地傾向他,噘起嘴輕輕落在他飽滿而堅硬的唇上。

    可是光這樣碰觸還不夠,她張開嘴,用舌頭描繪著他的唇線,用味覺品嚐他的力量……

    忽然,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中,他緊閉的嘴張開,將她的唇舌吞噬。

    於是,唇舌間柔情的舞動,將他們之間的愛情之火再次點燃。

    她的思想停止了活動,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他的愛不同於昨夜及新婚之夜,充滿憐愛和不捨,彷彿他又要遠離似的。

    然而,她來不及細思,就被他時而溫柔,時而狂猛的激情帶入節節高漲的快樂中,隨後她立即沉入了睡夢中。等再次清醒時,他已經離開了,但他的氣息仍緊緊包裹著她。

    整個上午她都很快樂、很平靜,儘管宇文泰沒有陪她,但她知道他就在離她不遠的前殿,正與各地應召而來的將軍們討論治軍之策。

    可惜,她的快樂好心情在午飯後不久,即因元修的到來而被徹底破壞──

    「靜寧,靜寧,你幫朕去找他,要他還我明月!」

    披散著衣衫,頭髮凌亂的元修臉色蒼白,眼睛紅腫地獨自跑來,拉扯著她的手狂亂地要求她。

    見他大失帝王之尊嚴,靜寧非常吃驚,也非常不滿,將他帶進殿內連聲問:「皇兄,你到底在做什麼?為何如此儀容不整地出宮?」

    「去找他。讓他交出明月,不然朕殺死他!」元修雙目大睜,氣喘吁吁地說。

    「找誰?明月去哪裡了?」靜寧強壓下不滿,讓香兒過來替他梳頭,可是他竟一腳踢到香兒身上,目露凶光地瞪著她。

    「滾開,賤婢,你若敢動朕,朕定殺了你!」

    香兒嚇得不敢動,被他緊緊抓住的靜寧氣得將他用力推倒在椅子上,怒吼道:「皇兄,你要是不冷靜下來把話說清楚,我就找人把你送回去。」

    「不要,朕不回去,朕要明月……」元修威儀盡失地哭了起來。

    「皇上!皇上!恕奴才候駕來遲!」就在靜寧苦惱之時,宦官郝大人和幾個侍者急匆匆地進來,臉上都帶著汗。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嚴厲地問這位內侍大人。

    「這、這……」郝大人吭半天不敢吐實。

    元修猛地一拍桌子,瞠著眼睛大聲喊道:「就是你的夫婿,朕的好妹夫幹的好事!明月昨晚身體不適,朕沒召她侍寢,可是宇文泰居然指使我們的那幾個族兄弟悄悄潛入後宮偷走她,把她殺死了!壞蛋,朕要明月啊!」

    一聲號叫,他又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起來。

    靜寧的腦袋「嗡」地一響。

    不可能,他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明月雖然行為輕浮,但她是她的堂姊,是她自小的夥伴,他不會狠心殺害她。

    「去啊,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找他要回明月,朕不能讓她死啊!」元修瘋了似的推她,將她推得幾乎倒地,香兒和郝大人扶住了她。

    「是真的嗎?是宇文泰做的嗎?」靜寧手腳冰冷地抓住郝大人的手,希望從他的嘴裡得到否定的回答。

    可是她看到郝大人黯然垂下的頭點了點。「是宇文大人責令元姓諸王做的。」

    靜寧的心凍結了,只有一個念頭盤旋在腦海中:明月死了,被宇文泰殺死了!

    她轉身跑出天梁殿,繞過皇兄華麗的車輦,往前殿走去。

    「夫人?」帶著衛兵守在殿門口的巫蒙見她臉色不對,急忙上前詢問,卻被她一掌推開。

    「走開,別擋我道!」

    她冷傲的公主架式讓已經與她相處融洽的巫蒙心頭一凜,本能地退開,看著她大步闖過兩道門衛,衝進大人的議事堂。

    她的突然闖入讓正在議事的大人們個個吃驚得大張著嘴,楊寬甚至差點兒將手中的茶碗墜落地上,所有的人竟沒有一個想到該給她行禮問安。

    只有站立在大桌前的宇文泰神色未變,平靜而鎮定地看著她。

    靜寧望著他,心想:若不是他善於掩飾,就是他早已料定她會來,否則怎能如此坦然?而相對自己的驚慌失措,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惹惱了她。

    「明月的事是你做的嗎?」她當眾質問,沒有給他一點退路。

    宇文泰看到她氣沖沖地出現時,驚訝度絕不低於其他人,可是從小的經歷早練就了他處變不驚和掩飾情感的本領,因此他克制著不走向她,不試圖將她帶到無人的房間去解釋或安撫。

    在現在的情緒下,她不可能聽他的,況且,他還有要事待商,在座多名將領得趕回駐地,大敵當前,國難當前,他無暇顧及她的脾氣。

    「對。」他嚴厲地回答。

    「為什麼?她只是一個女人,沒有作奸犯科,你為什麼要殺她?」

    「她違反倫常,迷惑皇上,驕縱跋扈,淫亂宮廷,這就是罪!」他冷靜地回答她。「這裡是國事會議,夫人請離開。」

    他銳利的目光不帶一絲感情,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嚴厲又冰冷的表情。

    他不是她摯愛的夫君嗎?昨晚的纏綿柔情到哪裡去了?

    一種受到漠視與欺騙的屈辱感襲上心頭,她以公主的尊嚴厲聲道:「把我堂姊元明月交出來!」

    「不可能!」他的回答斬釘截鐵。

    靜寧失去了理智。「你沒有權力這麼做,你只是皇上的臣子!」

    他的臉色愈趨嚴峻,眼角的線條愈加深刻,而他的聲音也愈加堅定。「沒錯,我是皇上的臣子。聖賢有訓,君臣之道,在於明德、明事、明理、明心。眼下我所行正是此道,難道夫人認為不對嗎?」

    對,道理上他說的都對,可是,在感情上,她接受不了!

    她覺得心中對他的愛正在崩塌,眼淚墜落臉龐,她毫不退讓地說:「她是我的姊姊,你不可以殺她,我無論如何都會找到她!」

    「你不會。」宇文泰的眼睛暗如子夜的天空。

    「你快告訴我明月在哪裡?」她忽然忘記了這裡是哪裡,衝動地撲向他。

    但他的動作更快,在她打到他之前抓住了她的手,將她送到他的隨從手中。「巫蒙,送夫人回天梁殿!」

    靜寧盯著他,在他眼裡看不到絲毫她所熟悉的溫柔,於是她只好轉頭離去。

    ***

    天梁殿內,元修還在眼巴巴地等著,看到靜寧沮喪而歸時,當即暴跳如雷。

    「他算什麼東西?竟敢偷走朕的愛妃……」

    「明月不是你的愛妃,是你的堂妹。」靜寧痛苦地提醒他這個可恥的區別。

    他一拍桌子。「她就是朕的愛妃,從十三歲起就是!」

    「皇上,禍從口出啊!」郝大人連忙掩住他的口。「不倫之愛,不說也罷。」

    元修還想仗著皇帝架子怒斥內侍官,可是看到靜寧冷冽的目光時,頓時灰心喪志,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哀求。「靜寧,你是朕的親妹妹,你最懂朕,沒有了明月,朕的心就死了,你要幫朕找回她,一定要找回她啊!」

    他的樣子氣得靜寧一甩袖子,大聲說:「明月死了,你不要再想她了!」

    「死了?她真的死了?」元修一愣,忽然伏在案幾上痛苦哀號。

    郝大人皺眉,將香兒和其他兩個內侍趕出門去。

    靜寧又痛又恨地拉起他,厲聲斥道:「皇兄,你是皇帝,是一國之君!以萬乘之尊,為一個小女子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快振作起來!」

    「不要!朕不要做皇帝,如果朕還是平陽王的話,明月就不會死,她會和朕恩恩愛愛地生活在一起。朕要明月,你給朕把她找回來。」

    說著喊著,他竟然用頭撞案幾。

    「安靜!」

    一聲厲喝,元修驀地停住哭喊,抬起臉看到門外走來的高大身影時,立刻臉露喜色,急巴巴地說:「哈,宇文泰,朕知道你會來,知道你沒有殺死她,你只是想嚇唬嚇唬朕,對吧?你把她還給朕,朕保證聽你的話好好做皇帝,或者你不喜歡,朕可以不做皇帝,也不再貪戀酒色,只要你把明月還給朕。」

    「停!」又是一聲厲喝,元修凍住,靜寧也僵住。

    「拿去,替他把眼淚鼻涕擦乾淨!」一塊帕子被甩進郝大人手中。後者立刻握著帕子小心地走到皇上面前,像幫小孩子洗臉似的擦著他的臉。

    臉擦乾淨了,元修看著站在窗前,面色嚴厲的宇文泰,再次哀求道:「宇文將軍,朕把心愛的妹妹給了你,你怎能奪走朕心愛的女人。」

    「住口!」宇文泰腰背挺得筆直,反感地盯著他訓斥道:「身為皇帝,蓬頭垢面、不修邊幅,有失國體君威,為臣不願對你行禮;身為男人,哭哭啼啼、作娘兒態,有失人格尊嚴,本將不層與沒骨氣的人交談。等弄乾淨後,你再說是否要做這個皇帝,屆時本將自會以適當的禮儀對待你。現在,請離開。」

    他的聲音平靜低沉,卻像一股寒風,直冷進元修的骨髓裡,他垂頭喪氣地站起身,在郝大人的攙扶下走出了天梁殿大廳。

    一場風暴在宇文泰的三言兩語中被平息,靜寧既驚訝,也有說不出的失落感。

    她討厭皇兄的懦弱無能,也不滿宇文泰對皇兄的輕蔑態度,她不想留在這裡,可是剛往門口走去,她的胳膊就被宇文泰抓住。

    「放開我。」她低聲命令,為的是不讓剛走出門的皇兄聽到。

    宇文泰沒有放開,反而將她拉得更近。他深奧的雙目睇著她,身上的熱量灼燒著她,昨夜他與她溫存時的感覺籠罩著她,讓她既甜蜜又痛苦。

    她冷漠地迎視著他。「他是皇帝,你怎麼可以那樣對他?」

    「如果我不那樣對他,他現在會在你的腳下哭得像個丟失心愛玩物的孩子,而那,只會給世人帶來更多的笑話!那是你想要的嗎?」

    不,她不想要。想起皇兄丟人的哭鬧,她胸口悶得慌;可是想到宇文泰對她做的事,她的心如刀割般地痛,但她不會讓他知道她被傷害得有多深。

    她奮力掙脫了他的手,往門口走。

    「你想去哪裡?」他身形極快地站在她面前。

    她抬頭看著他。「在你對我的親人做了這些事後,你還想留住我嗎?」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家族榮譽。」

    她嗤鼻。「少把我當孩子耍著玩,我有自己的感覺。」

    他忽然將她抱住,溫柔地親她,對她耳語。「你不是孩子,是我的夫人。」

    他的靠近會令她窒息,他的溫柔會讓她屈服。她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要讓他靠近。當他彎下身吻她時,她立刻別過臉去,可是他用雙手固定住她的頭,他的唇堅定地覆蓋住她的,並立即在她體內激起暖暖的熱流,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她為自己對他有此驚人的反應感到生氣和絕望,她恨自己!

    他的嘴輕輕抽離她,他洞悉一切的目光望進了她的心底。

    她推開他,感到胃腸糾結成團,她強忍著淚水警告他。「不要再碰我,在你對我做了那些事後,你不再有資格碰我!」

    他直視著她的淚眼,硬擠出一個冷酷的笑容。「你錯了,從我們在神靈面前結為一體起,我就有資格碰你,而且我會一直那樣,直到我生命結束。你不要嘗試躲開我,也不要嘗試在你我之間引起戰爭,因為,我不會跟你交戰。」

    「那你何不試試?」她用眼睛向他挑釁,可是他在她的眼瞼上親了一下。

    她發怒了,厲聲道:「我是認真的,不要碰我!」

    他縮回手,兩手環胸,黑眸閃閃發亮,那眼神告訴她:她是他的,而她所有的威脅對他都沒有用。

    她洩氣了,她鬥不過他!他是對的,就算他放開她,她又能去哪裡?走多遠?

    冷酷的現實讓她沮喪地大吼一聲,竭力控制在眼眶裡的眼淚傾洩而出,她揮手往他胸膛打去。「混蛋,別裝出愛我的樣子!如果愛我,你怎麼可以殺死我唯一的姊妹,你為何要這樣殘忍?」

    她的身子再次被他擁入懷中,他的手輕柔地摩挲著她的背。「我愛你,如果可能,我不會選擇那樣做,可是除了那樣,我們還有什麼辦法讓他們分開?」

    想起自己多年的經歷,她知道他是對的,可是她不能接受他這麼激烈的做法。「那你何不放過他們呢?」

    「不是我不放過他們,是他們不放過自己。」

    「你在推卸責任!」她推開他,而這次他放開了手。「如果你有心,完全可以好好解決這件事。就算你要動手,也應該提早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能阻止什麼或改變什麼嗎?」

    「起碼我可以試著警告他們,讓明月離開他!」她激動地雙眼發紅。

    「過去幾年,你難道沒試過?」他的話像一記重拳打在她心上。

    她怔住,眼前出現無數次她為此事與哥哥和堂姊的爭吵,不由得痛苦地想:是不是她試的還不夠?如果她再努力一點,再堅持一點,是不是能將他們分開,讓堂姊繼續活著呢?

    她的心情全寫在臉上,她的痛苦撼動著宇文泰的心,他安慰她。「那不是你的

    錯,你已經試過。」

    「是的,我試過。」她虛弱地回答,轉而指責道:「是你的錯,你有能力不讓他們見面啊,為何偏要殺她呢?」

    他臉上掠過一抹猶豫,似乎想說什麼,可轉眼間,眸光一黯,又恢復了冷硬的神情。「你明明知道要想分開他們,那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你──」她深吸一口氣。「我現在才知道自己嫁了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他臉上的肌肉猛然收縮,眼眸似兩泓深潭,呼吸盈滿慾望。語氣聽似平淡,卻蘊含著千鈞之力。「怎麼,開始後悔嫁給我了?」

    她想說是,可是看著他灼熱的眼睛,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來,皮膚滾燙,心裡充滿了對他難忘的情感,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心。

    「看來你還不確定,是嗎,小公主?」他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面頰,指尖傳送的熱量頓時穿透了她的身體,她開始顫抖。她想逃離,門就在身後,可是她的腳步沉重,身子彷彿失去控制似的僵硬。

    「很好,讓我們一起確定。」在她能夠移動前,他的手環在了她的身上,他的熱力將她融化,她感覺自己像一片羽毛一樣被他輕輕抬起,放到了床上。

    「不要。」她推擋他,用殘餘的力氣反抗他的溫柔,反抗她所渴望的真情。

    「要,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不要再推開我。」他的眼睛變得深幽、矇矓。最後,她赤裸而顫抖地躺在他熟悉的懷裡,看著自製和渴望撕扯著他英俊剛硬的臉龐,感覺自己的身體正以充滿熱情的力量和需要回應著他無聲的呼喚……

    她不能!他蔑視她的存在,無禮對待她的哥哥,任意殺害她的堂姊,她不能、也不該原諒他!可是,他力氣太大,要想與他以力相搏,無疑螳臂當車。因此她冷然看著他,以一種高傲的姿態問:「你想對我用強迫的嗎?」

    他猛然一僵,火熱的身軀僵硬地懸宕在她的上方,緊盯著她的瞳眸裡跳躍著逼人的火光。「我需要對你用強的嗎?」

    她不說話,以沉默表示抗拒,這極大地挑戰著他的自制力。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許你用我對你的愛來懲罰我,不許你把怒氣帶到我們的床上,更不許你掩藏對我的感情!」他的聲音裡難掩怒氣。

    「不許?!」這專橫的言詞同樣激怒了她,她忽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拱身將他推倒,翻身跨騎在他腰上,怒氣衝天地說:「你以為我嫁給了你就得服從你的一切嗎?你這個冷酷自大的混蛋!」

    宇文泰可以毫不費力地將她壓倒,可是她此刻的神情深深吸引了他,而她坐在他身上的方式也帶給他意想不到的刺激和快樂。他不理會她正火冒三丈,伸手撫摸她,被她一巴掌打開。

    「不要碰我!」她嚴厲地說:「你給我聽著,我不許你把我當孩子看,以為只要隨便哄哄就能打發掉;我不許你在我面前耍大將軍的威風,命令我這樣不許那樣不能,我不許你……」

    她就像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她的雙目閃爍著火花,她的全身放射著火光,她用純真和無知誘惑著他,讓他在烈火中燃燒,可她該死地卻什麼都不明白,還騎在他身上阻止他碰她。

    強烈的挫折感令他氣得想對她大吼,可是,當與她四目相對時,他想起自己在洞房之夜曾發誓要對她有耐心,不再對她吼叫,於是他改變了主意。

    靜寧的「不許」還沒說完,就被拉倒在他身上,嘴巴被他溫柔而堅定地封住。她強烈的反抗很快就在他的柔情撫慰下軟化,忘記了自己正在說的話。

    等她不再抗拒時,宇文泰放開她,托起她的臉,深情地注視著她。

    她惱怒地迎著他的視線,恨即使在對他生氣,他的目光仍令她心蕩神馳。

    「靜寧,相信我,那是我不得不做的事……你聽我說完。」他以眼神阻止她插嘴,繼續道:「高歡已在洛陽立你的族親清河王幼子元善見為帝。」

    「善見?可他還不滿十一歲啊!」靜寧驚呼。

    「是啊!」他決定將實情告訴她,從而求得她的諒解。「高歡不僅另立幼主,還下令遷都鄴城,這更說明他有篡位之心。如今東、西兩魏各奉其主,南邊又有蕭梁虎視眈眈,天下三分格局已定,其中高歡對我們的威脅最大,而我們雙方力量懸殊,東魏地廣民富,人口眾多,兵強馬壯;而我西魏地狹人貧,軍力有限,在此生死存亡之際,皇上若不勵精圖治必將為高歡所噬。」

    說到這,他陷入沉思,對國家前途的擔憂讓他濃眉深蹙。

    靜寧本來對天下事就很關心,聽了他的話,自然明白他的憂慮。她忘記了要掩飾感情,用手撫摸著他隆起的眉頭,擔心地問:「情勢很險峻,是嗎?」

    「非常險峻。」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我們需要君臣一心,發憤圖強,才能與東魏對抗。」

    見她似有所感,他進一步道:「皇上的放縱在朝廷內外引起很大的不安定,他與你堂姊的亂倫之舉被傳得沸沸揚揚,不堪入耳,就連軍營內也議論紛紛。為消弭流言,重振君威,穩定人心,我不得不採取激烈手段,你應當理解我才是。」

    「可是,你非得殺死她嗎?」他的真情表白破壞了她的控制力,可她無法忘記明月已死的事實,她抽泣般地歎息著伏在他身上,雙手抱住他寬闊的肩,渴望用兩人間純然的愛來洗去各自心頭的無奈和憂傷。

    他毫不猶豫地滿足了她的渴求,將她緊緊抱住。

    「別動,就這樣。」當她想滑下他的身子時,他阻止她,火熱的嘴攫住她,用全新的方式帶她投入只有歡樂和甜蜜的情愛中。

    臥室內除了令人心醉神迷的呻吟和喘息外,不再有抵抗、責備和爭吵。

    ***

    冬日的晚霞染紅了天邊,寒風中,靜寧穿過林苑,沿著青石鋪設的甬道走向麒麟殿,那裡是她這幾天最常來的地方。

    失去明月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大家都不好過。

    元修雖不再披頭散髮,哭鬧抱怨,但脾氣十分暴躁,加上在朝政軍事上缺乏魄力而不能樹威,因此更加憤怒,身邊的內侍和親信大臣成了他的出氣筒,就連他最親近的楊寬都戰戰兢兢。

    靜寧自己也好不了多少,雖然因理解了國難危機,她不再與夫君爭吵,可是心裡的疙瘩始終難解,那給兩人的關係帶來了災難性的影響。

    他們每次的歡愛仍然甜蜜激烈,可是激情後她的冷漠則像鋒利的雙面刀,切割著他們的心。

    有時,她真的希望他不要再碰她,可是又害怕他不再愛她。她厭惡自己矛盾的心理,又無法擺脫。因此,她越來越煩躁,也越來越害怕夜晚的到來。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她歎息著踏上麒麟殿的台階,走進殿內。

    守在門口的內侍對她行禮,告訴她皇上在習武廳。於是她讓香兒留在這裡跟另外幾個侍女說話,獨自往皇兄設於宮中的習武殿走去。

    才進門,就看到皇兄手持弓箭,往牆上的箭靶亂射,郝大人為他捧著箭囊,而珈珞身穿一襲袒胸露肚的艷麗綢裳,風情萬種地躺在專供皇上休憩的木榻上鼓掌嬌笑。

    「皇兄,你在幹嘛?」看到元修步履踉蹌,她忽略珈珞驚訝地問。

    「朕射他,朕要他死!」元修雙目通紅地回頭望著她。「不過你不會當寡婦,朕早想好了,把你許配給獨孤如願,他是朕的忠臣,當初千萬人往洛陽逃,只有他單槍匹馬追隨朕,他會要你的。」

    靜寧震驚地聽著他的這番駭人之語。「皇兄,你在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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