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凱!」江海音慌亂地用力搖晃著他,深怕他就此離開她了。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她十一歲在I.J.O的總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起,他們二人命運的軌道就已經密合的交疊在一起了。平常,她是真的對他很反感,討厭他的霸道,深惡他的無禮,痛恨他的自傲;但是,一旦沒有了這個顧人怨的倭寇,她又會不知所措……
原來……她竟這麼地在意他……
「凱!你醒醒呀!」她心碎的流下眼淚,哀慟地伏趴在他胸上哭泣著:「你這個……笨蛋……不能死!我不准你死!聽見了沒有!?」是的,她不能……她不能沒有他呵!
到這一刻她才猛然驚覺,其實,她是眷戀他的,眷戀他笨拙又愚蠢的溫柔;還有,那雖不成熟,卻令人心疼的……愛!
「唉……」一陣深幽無奈的歎息,如夢似幻又若虛無,悠然飄蕩在空氣之中,江海音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蛋,卻看羽生大帥哥摸摸腦袋,一手撐地坐了起來,刻意略過她錯愕的目光,一本正經,又猶帶幾分捉弄,有些責備她不解風情地說:「在童話故事中,公主不是要給王子一個吻,王子才會甦醒的嗎?」喂喂!搞錯了吧!
「你早就醒了!?」江海音的聲音彷彿是冰箱中挖出來似的冷冽,一顆原本倔強悲傷的心漸漸冒出了火花,正凝聚怒意的看著他。
「唔,也可以這麼說。」完全不知「暴風雨」將近的羽生凱沉吟了一下子,思索了一陣後,爽快的回答。
「而我卻像個傻瓜一樣的擔心你!?」她瞇起了一雙漂亮的黑眸,笑容中隱含了危險的攻擊,手往旁邊探去。
竟敢戲弄她!?可惡!害她……害她平白為他流了那麼多的眼淚!這個天殺的羽生凱!
「不會呀!沒有男人會拒絕女人投懷送……呃啊!」他倏地尖叫了一聲:「你……你你幹什麼!?」江海音雙手舉起一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砸下去是準會痛的石頭,笑得好不甜蜜的道:「你不是想要有人投懷送抱嗎?好哇!我就給你「抱」個夠!」
「哇啊!」羽生凱哀叫一聲,眼明手快地在她要丟過來之前,早一步扣住她的雙腕,直起身來,深深的吻住了她,使得她鬆開了手,石頭掉在泥地上……
他還活著呵……
藉由他唇上、舌尖傳來的溫暖,使她一顆原本飄浮不安的心猶如踏到了地面上似的,有了安定的踏實感。
他還活著呵……
她眼角悄悄流下欣喜的淚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她完全毫無保留地回應他熾熱需索的吻,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
驀地,沙……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聲音。羽生凱鬆開了她的唇,背後一伸,掏出了他平時攜帶的「看家用具」,甩出了刀鋒,朝聲音來源望去……「是他,「文弱書生」!」
「什麼文……」江海音順著羽生凱的目光望向距他們不到五公尺的方向,才發現有另一具大開的降落傘,正傳出一陣掙扎的騷動,而一張清秀的臉正披露在降落傘外,沾上泥濘,但卻仍帶著一股猶如落難皇族的優雅及尊貴。
「啊!?你說他是……」
「鼎鼎大名的「天羅地網」負責人……文若書!」羽生凱硬硬地為對方介紹完了之後,走向那人,用腳踢了踢他,極盡鄙夷和憎厭地問:「喂!還活著嗎?死了倒乾淨……」
「凱!」葵把住羽生凱的手臂,急道:「別這樣!」
「可是他……」羽生凱還來不及為自己的行為用意辯解,那個「文弱書生」就虛弱地浮出一抹認命的笑容,氣若游絲的開口:「哼……哼……我……
落到現在這步田地,也認栽了,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是唷,好可憐,好哀怨喔!」江海音先是用同情的語調說了一串之後,隨即臉色一整,露出她慣有的強悍;蹲下身去,抓起他的頭髮,以再嚴厲不過的口吻問道:「哼,「以退為進」……是嗎?真不愧是天羅地網的頭號情報首領。
說!李律師是不是你們殺的?是誰僱用你們的?」喔!這才是「葵」。發狠、潑辣、強硬,對「垃圾」絕不手下留情,帶著性格又凌厲的中性美,即使是絕決冷酷也散發出女性的冷艷。
「哼嗯,證據呢?」文若書不卑不亢地冷笑還擊:「I.J.O不是一向講求完美嗎?如果你們找得出證據,我就承認。」
「Shit!你……」羽生凱氣不過,大腳差點就「吻」上文若書英俊的腦袋瓜。
「凱!」葵拉住他,有些責備地訓斥他:「你看你,又來了!別老是那麼衝動呀!」
「這個雜碎一腳踹死他都太便宜了!」羽生凱忿忿不平的吼叫著,心裡著實氣不過,天殺的!要不是這個混帳,他們哪會被通緝呢!Shit!想到就氣!
「不對傷患動粗是我的原則,過來把他扶起來。」江海音淡淡地說完,站起身來。
「為什麼我要扶他?」羽生凱異常清冷淡漠地問。
本來嘛!把這人渣丟在這裡自生自滅就已經算是對他很仁慈了,幹嘛還要救他?
「你又在孩子氣了。不把他帶走,我怎麼洗刷冤情!?快點!若是我去扶,你待會兒又要吃醋。」
「去……去你的!」羽生凱霍地站起身來,表情因心虛不服、窘迫而漲紅,語調也因此而尖銳上揚:「少胡說!誰要吃你的醋!?你少不要臉了!」
「是嗎?」這個倭寇永遠是這麼閉俗得不可愛!葵冷哼了一聲,逕自把文若書粗魯地拉了起來,她可不想既浪費時間和他吵架,又讓這個外人看笑話。
她淡漠倔強地道:「那好!既然你不高興扶他,那我自己來!但是請你別在那裡吼叫了。」
「你……」可……可惡!
羽生凱瞳孔緊縮,瞳眸裡的火焰漸漸地聚成一個點,冰寒著俊臉,又看到那個高挺漂亮的文若書像是一副很享受「美人恩」似地給了他挑釁的一瞥,還伸出手就勢環上葵凹凸有致的腰身。他緊抿著唇,不發一言,忍俊不住地向旁邊的木頭捶了一拳,使得那個「倒楣木」應聲碎裂,而他卻渾然不覺,有道眸光銳利如刀的直視著他們的背影。
「如果我沒記錯,我們應該沒用武器攻擊你,為什麼你也掉下來了?」江海音當然不可能沒有發現文若書蠢蠢欲動的「色手」,一使力,給了他毫不留情的一拐,讓文若書痛得悶哼一聲,他的手不得已的離開了她的腰上。
這娃兒真嗆!
文若書輕揉著自己被打痛的地方,暗自思忖:不過,這娘兒們有個性,我喜歡!
通常高傲不屈,或是頑強潑辣的性格女子,都會激起男人一股生理性的,出於原始的……征服慾望!那無關於情愛,只是成就感!
反之亦然!同樣女人也會對桀驁不馴的男人有駕馭慾望。那是人類對不容易到手的事物所激發出的慾望;當然,愈不輕易得到的東西愈好!這是人類的天性!
而身為黑道情報頭子的他,仗持著一張上帝所賜的美好面孔,只消一個笑容,就足以顛倒眾女,從沒有女人抗拒得了他的魅力;自然,對女人無往不利的他,會對江海音這種完全把他當人渣的態度及神情,一一勾出他潛在的征服慾望……
呵,他性感溫潤的唇邊綻出一抹狡獪的詭譎的笑容……
就讓他來玩個「遊戲」吧!
如果玩得好,他將可以擁有數不盡的財富,何樂而不為?
這是一項帶有危險賭注的挑戰。不過,是沒有人能抵擋得了名、利雙收,還外帶美人在抱的誘惑了。既能有「江山」,又能有「美女」,夫復何求!?人生之快盡在此了!
「儀表板在進入這個地帶時就自動混亂了。」文若書聳聳肩,漫不經心又似不在意地說。
「難道你們的飛機是因此而承受不住,所以墜毀的?並不是……」文若書別有深意的笑笑,「「白影」的頭腦變差了!?」
「……儀表板自動混亂?」葵沒有再注意他的話,反倒自言自言,逕自沉思著這件意外……
突然,唰的一聲!
來了!她不用轉頭,也知道發生了啥鳥事了。只見羽生凱三步並作二步的衝上前來,一把扯下文若書,看來是忍受不住了;極力掩飾心中其實在意得要命的醋勁,臉上力裝冷酷鎮定,然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道:「你……你你別誤會!我……我只是看不慣你……你那麼放浪地扶著他!」
「我放浪!?」江海音伸出食指,反手詫異地指住自己的鼻子,語調不由得提高了一百八十度,怒火狂熾地道:「你當我□啊!死倭寇!沒有幾兩中國文字墨水就別亂賣弄,自暴其短的惹人輕鄙。」
「可惡!不要咬文嚼字!」欺負他是「外國人」!講得那麼文謅謅的八股,誰聽得懂!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文若書眼中戲弄的光芒不禁更深了……吵吧!再更激烈一點吧!最好能氣得老死不相往來,遊戲就更好玩了!
咚咚……咚咚……
就在此時,叢林中驀地傳一陣詭異得令人心驚的急促鼓聲,使得斗在興頭上的二人不得已暫時休兵,轉頭一起尋找聲音的來源,而一群又一群身穿「奇裝異服」的「人類」……說他們是人類,完全是由外表來判斷的……從叢林中湧了出來,手持長茅,團團圍住他們,繞著他們打轉,嘴中不時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看樣子,是非常的「原住民」……
「怎麼回事!?這裡不是還在太平洋群島上嗎?」江海音疑惑地看著這些有著茶色皮膚,濃眉大眼,五官深刻俊挺,看似有點中西合壁的人們,一下子弄不清他們是什麼人種……
「……嘿,該不會是「食人族」吧?」文若書滿不在意地吹了一聲口哨,打趣地說著,絲毫不怎麼害怕。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眼中不禁閃起狡獪的光芒……
呵,這真是「天意」呀!
「若他們是食人族,我一定要他們先吃你!」羽生凱惡狠狠地瞪了文若書一眼,像是恨不對方立即在他眼前被當場生吞活剝似地揚起唇角挑釁,連同方纔的不滿一起報復。
「你不是說我是人渣嗎?」文若書不怒反笑,毫不在意地輕鬆說著:「人渣恐怕不大好吃喔!像你們這種乖乖牌的正義使者,看似細皮嫩肉的小傢伙,咬起來的口感及營養度,準是比我這個人渣可口多了,不是嗎?」點點的諷刺盡在不言中!
「你……」羽生凱看著他,差點要給了他一拳,讓他氣焰別太甚。要知道,他羽生凱也是一個傲視群雄的人,自然不能忍受有人比他更囂張。
不過,倏地,鼓聲一個重音之後,所有的喧鬧全歸於一片寧靜,空氣中飄蕩著詭譎邪魅的氣味,令人禁不住感到些許的毛骨聳然。
這時,一個身穿深紫色袍子,腰間繫了條金色粗繩,留著滿嘴白鬍子,滿頭白髮,高大碩壯的……「老人」走出人牆之中,威嚴沉穩的架式直逼而來,以不高不低,冰冷無情如公式化的語調問道:「入侵者,你們是誰?又是從哪裡來的?為何破壞我們的守護神!?」咦?是國語!
三個人霎時全面面相覷,心中同時納悶著,什麼時候開始,「國語」已成了世界共同的語言了!?莫非「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世界大同」的日子亦不遠矣!?
什麼跟什麼嘛!
「……對不起,冒昧入侵,請問……」江海音首先由震驚中回復過來,冷靜鎮定,溫婉有禮,謙和恭敬的開口,期望緩和一下對方的怒意,博得他們的好印象;沒想到她才一出聲,那群土著……在不知道他們是啥碗糕之前,也只能如是稱呼……立即發出高高低低的「喔嗚」聲,弄得羽生凱十分惱火。
「這裡是……」
「阿法利斯!」那名長者伸出長長的木杖,筆直地指向剛剛被羽生凱打壞的木頭,如頌經一般沒有起伏,但卻低沈有力,似乎還會產生共鳴的平板語調重複說著:「阿法利斯!」
「阿法利斯!」一群土著……不!現在該改口稱他們為阿法利斯人才是……也隨之發出如浪潮一般迴響,綿延不絕於耳地呼喚「阿法利斯」的聲調,反覆頌著。
「阿法利斯……」羽生凱沉吟了一下,旋即便道:「是不是紀伯倫的\先知\中的那個「阿法利斯」?」
「沒想到你還有點常識。」文若書的嘴角彎成譏嘲的弧度,輕蔑地睨著他。這個男子衝動的行為,完全是不經大腦型的「彼得?潘」,實在很難讓人把他當成對手般的敬重或平等視之。
「但是,你不覺得我們的情形比較像電影中「失落的地平線」嗎?」羽生凱喃喃低語道。
「失落……」見他一本正經,用商討似的語氣對他喃喃說著時,文若書發現自己徹徹底底的敗給這名素有「怪盜」之稱的美少年了。他有些不可思議,這等白癡怎麼能擔任I.J.O「警探」那等高難度的工作呢?
江海音在看到那被損壞的木頭竟是一尊木像時,不禁有些錯愕。撇去那個被凱憤怒之下打壞的臉之外,那個挺拔卓越的身材、行頭、整顆頭形,好像……
「……那個就是「阿法利斯」!?」她有些不可思議地問著。這實在太像……
「是的!你們破壞了它。」一瞬間,沙的一聲,所有的長茅全指向了他們,每個人的眼神都是極具侵略性的望住他們。
那名長者繼續說:「所以,我們要用你們的血來澆熄他的憤怒。」用血來澆熄祂的憤怒!?若真有這等神明,恐怕也是魔神吧!
江海音輕鄙地嗤了一聲,但不好直接表達,轉而哀求:「但,我們是外地人,並不知道會在無意之中侵犯你們的神像,你們能不能……」
「只有死!」剎時之間,周圍的人又響起血祭的回聲。
看來,這裡並不是「失落的地平線」中,那個名稱為「香格里拉」的世外桃源,而是一座瘋狂的、嗜血的島嶼!
「……柱像是我打壞的。」羽生凱極突然的將葵拉到身後。從剛才開始,這群阿法利斯人就用極度飢渴的眼光看著她,使得他非常的想殺人,把他們的眼珠子挖下來,不許他們再用視覺強暴他的葵!
「有事衝著我來就好了,別找她的麻煩!」喔!好可怕的獅吼,嚇得對方屁滾尿流了嗎?才不!他們全掄起茅頭,筆直地對準他們,如架在弦上的弓箭,隨時會發射出來般地令人驚心動魄;但,他們三個人倒也不曾露出一絲一毫的緊張害怕,反倒老神在在,安適自得的從容,像是在他們面前的,不是即將置人於死地的場景,而是……一場戲!
是的!一場戲,而他們則是毫不相干的外人一般!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