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總是小貓沒幾隻的客似雲集一早就湧進了大批客人,三五成群,湊在一塊聊八卦。
「聽說什麼?」某個聲音這麼問。
「聽說啊,步家小姐的清白昨晚讓一個外地人給強佔了!」另一人煞有介事的說。
「喔?是這樣嗎?」某個聲音傳達出滿滿的疑惑。
「不過,這只是其中一種說法啦,聽說還有另一個版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此人顯然不知大禍臨頭。
「還有別的版本?說來聽聽好嗎?」某個聲音還算客氣的請求.
「就是啊,聽說兩造是你情我願,並不是霸王硬上弓……咦?老兄,你好面生,你是外地人對吧?」
「對啊,我就是那個被你們拿來當作茶餘飯後閒聊的『外地人』」某個聲音笑說,而那正是傅少仲。
「什麼?你……你……」整張臉瞬間刷白,錯愕得不知如何是好。
緊接著,殺豬似的哀號聲從客似雲集傳出,嚇得客棧門外經過的路人莫不加速通過。
解決完造謠生事的白目男子之後,傅少仲依舊氣憤難平的怒罵道:「他奶奶的!一大早就動氣真的很傷身!到底是哪個天殺的王八蛋無的放矢?這麼扭曲事實的話也敢講,最好不要讓我查到是誰,否則一定給那混蛋好看!」
客似雲集的掌櫃戰戰兢兢的送上一壺熱茶。「傅大爺,您的茶來了,請慢用。」擱下茶壺,準備腳底抹油閃人。
當然,他絕對不敢說他要扁的那個八王蛋其實就站在他的面前,為了招攬生意上門,他這個天殺的王八蛋天沒亮就出去貼告示,這就是為什麼大家遲遲找不到罪魁禍首的原因。
「掌櫃?」
走那麼急做什麼?
他都還沒開始說話呢。
「在在在。」嗚嗚……不要打他,不要打他啦,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敢造謠生事了。
傅少仲冷冷的睨著全身抖如風中落葉的掌櫃,口氣平平的說:「這些銀兩當是賠給你修繕梅字號房的門板,不夠的話再來向我取。」
那個姓步的女人昨晚拍拍屁股就走人,害他得幫她收拾這個爛攤子,真是可惡極了。
「咦?」
簡直不敢相信有這種好事,掌櫃嚇呆了:心虛的硬著頭皮收下銀兩。
「對了,掌櫃,你知不知道,像這種無聊流言一般大概都會傳多久?」他雖然不拘小節,但也知道人言可畏,想起她昨晚紅著眼眶跑回去,他心裡竟然亂不是滋味的,要不是非常確定自己對弱不禁風的女人不感興趣,他幾乎以為那種纏在心頭久久不去的感覺就叫做心痛。
「這個嘛……應該不會很久。」掌櫃心慌意亂的回答,趁他繼續發問之前,趕緊端著茶盤走人。
只是,剛剛走了一個說話結結巴巴的掌櫃,馬上又來了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梁光.
「幫主、幫主……麻煩大了!」梁光一副事態嚴重的口吻。
「我很好,一點麻煩也沒有。」傅少仲的語氣稍嫌冷淡,除了表情有些許抑鬱外,緊張的氣氛一點也沒有蔓延到他身上。
「不是啊,幫主!」梁光猛搖頭。
「不是什麼?」他冷冷的問,以眼神意示梁光繼續往下說。
梁光不敢拖延,「屬下剛剛回來時,聽到一些有關於幫主的謠言……」
「又是謠言!這些人全都吃飽撐著沒事做嗎?淨說些有的沒的。」傅少仲喃喃詛咒,又是氣憤又是無奈的接著說:「我知道,跟姓步的那個大家閨秀有關,外頭傳我玷污她的清白。」
可是這應該不是什麼大新聞吧?他想。
什麼?!玷……污?居然還有這種事?
梁光滿臉錯愕:心裡直犯嘀咕,想不到幫主有這種特殊癖好,之前還說什麼不近女色、討厭弱不禁風的嬌嬌女,嘖,原來全是借口,依他看,喜歡用強的才是真的吧.
「幫主,屬不要說的不是這件事。步家小少爺被人綁了。」
「然後?」傅少仲挑眉,只當是聽了一件八卦,神情並沒有多大改變。
「然後幫主你背黑鍋了。」身為屬下,他非常貼心的提醒著。
傅少仲額上青筋暴跳,禍不單行也不過如此。換句話說,他又被人冤枉了.
「幫主?幫主?」梁光興奮的喊著,用一種曖昧的眼神盯著傅少仲。
「嗯?」
「你真的抱了步小姐……」
突然,天外飛來一記快拳,準確無誤的吻上梁光的下巴,他有如紙片般飛了出去。
口不擇言,活該他一拳被揍飛。
在送走白目的梁光之後,傅少仲也沒閒著,立刻前往步家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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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麼?還嫌把我害得不夠慘是不是?」一想到清譽被他所毀,步溫柔就一肚子火。
「我害妳?說話憑良心,昨天是誰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客棧找我?是誰說隔牆有耳,堅持到房裡談話?是妳吧!」
喝,她可真夠厲害,三言兩語就把他的心火挑了起來。
始終不覺得自己哪裡有錯的步溫柔因為他強硬的態度而感到相當委屈,紅著眼眶哽咽的說:「那是因為我沒有料到你會把我撲倒!要是早知道你是這種人,我死也不會進去。」
結果小弟沒找著,反倒把自己的名節賠進去,這是她這輩子做過最蠢的一件事了。
看見她眼裡閃爍著淚光,傅少仲本欲改變態度:心平氣和的跟她解釋,但是一想到她不實的指控,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撲倒妳?妳說我撲倒妳?!有沒有搞錯?這種含血噴人的話妳也說得出口,不怕死後下地獄被閻羅王拔舌根嗎?」他簡直氣到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他奶奶的,和平縣的人全都以污蠛他人為樂嗎?到底是他太孤陋寡聞,還是時下正興此道?
步溫柔悻悻然的說:「就算被拔舌根也跟你無關,犯不著你多此一舉來提醒我!」
誰要他貓哭耗子假慈悲啊,免了,免了,她不需要。
傅少仲則故意挑她的語病,反飄道:「哼,妳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瞧他那是什麼態度?!
步溫柔洩恨似的用力跺腳,口氣十分惡劣地大吼:「你……可惡!你到底來幹嘛?」
拆騰了一夜,一早又接到匪徒送來的勒索信件,她又累又倦,實在沒那精力同他鬥嘴,他最好快快說完,快快滾蛋!
「我來瞭解一下狀況。」他試著平心靜氣的說出來意。
畢竟他是來解決問題的,而非製造對立問題,而且老實說,昨天那件事根本是誤會一場,若真要追根究柢,恐怕還是平白無故挨了她一巴掌的他比較具有苦主像吧?
「瞭解什麼狀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好像不是很熟,誰知道你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別有用心?」她的語氣可酸了。
不理會她刻薄的言詞攻擊,他逕自提出疑問,「聽人說,妳家的平凡好像被人綁架了?」
一般人接到噩耗不是嚇昏就是呼天搶地,哪像她這麼沉得住氣,真不知道老天爺到底生了幾顆膽給她?長眼睛從沒見過像她這麼大膽的姑娘,居然敢單槍匹馬找匪徒交涉?好在她第一次是弄錯了對象,要搭上了真的匪徒,以她的姿色,怕是有去無回。
奇怪,他明明不喜歡花瓶,為何卻有一絲絲擔心這只花瓶的安危,甚至因為她弄錯對像而感到無比欣慰?
她撇撇唇,佯裝不以為意。
「市井流言你也當真?」
混蛋!到底是誰把消息傳出去的?
早上匪徒差人送來勒索信,她還三申五令,所有知情者一律封口,目的就是不想驚動官府,結果還是紙包不住火,如果連他這個外地人都知道,那就更別說是官府了。
他挑眉瞅著她故作輕鬆的嬌顏。「是不是市井流言我自會判斷,但從妳昨晚無緣無故跑來客棧找我,以及妳歇斯底里的種種跡象顯示,令弟應該是被綁架了,我沒說錯吧?」
他分析時還不忘損她一頓,他好歹也是個老江湖了,這種事他閉著眼睛也能猜得到。
歇斯底里?
她哪裡有?!
這個可惡的大混蛋!
她氣壞了,抬起頭恨恨地瞪著他,用力瞪、使勁瞪、拚命瞪,瞪到滿肚子的怨氣稍稍消減,才停止以眼殺人。
端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勢,她排斥地道:「你姓步嗎?如果不是,就請你住嘴!我們步家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外地人來插手。」
早料到她的反應會是如此,傅少仲根本不當一回事,不疾不徐的說:「我姓博,步跟傅念起來其實很像。我雖然是外地人,但是拜妳大小姐所賜,我這個外地人很不幸的被捲入其中.這樣,妳聽明白了嗎?」講白一點,他並非心甘情願主動伸出援手。
「你非要攬和是不是?」她不解地望著他,態度明顯和緩許多。
一早接到勒索信,她當下便明白他其實並未涉案,也知道昨晚不分青紅皂白跑去向他興師問罪確實不當,可她偏偏死愛面子,即便自知理虧,也不願低頭跟他說聲抱歉。
「妳以為我想?妳以為我真的會在乎妳家平凡的死活?要不是矛頭全指向我,這種小孩子扮家家酒的無聊事我才懶得理!」他氣憤的說出自己為什麼非要湊熱鬧不可的原因。
換句話說,他被當地官差盯上了,為了捍衛自身的清白,他決定親手將梆匪繩之以法,如果綁匪有幸能熬過他的拳頭的話。
「你的意思是……」她愣住,隨即會意過來。
是官府,已經驚動官府了!
天哪,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我的出發點不是為了妳家平凡,所以妳大可不必感激我。」他不可一世的說。
她直接翻眼瞪人,「誰要感激你,你少臭美!」小弟都還沒有救回來,他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很可笑嗎?
他聳聳肩,十分隨意的說:「反正我也不期待從妳那裡得到什麼。」
說完,還不忘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番,然後得到了一個結論.
他呀,果然不太喜歡柔弱的女人,而眼前這名嬌嬌女正好就屬於他不喜歡的類型。
他話中的含意頗為深遠,步溫柔瞬間臉紅得像顆蘋果,而他充滿審視的眼神更是教她慌了心神,她紅著臉怒斥:「請你嘴巴放乾淨一點!」
明知道自己對他不可能會有感覺,可她還是控制不住沸騰的血液往雙頰燃燒,抑制不住胸口無端悸動的詭異現象,太多陌生的情緒纏繞在她的心頭,不停的滋生、蔓延。
是錯覺嗎?
怎麼覺得她好像臉紅了?
他納悶不已。
「我沒那個意思,是妳自己想歪了.不妨老實告訴妳,我其實比較欣賞『強壯威武』的女子。」說著,他不自覺露出嚮往的神情。
強壯威武?
那不就是力大無腦的蠻女?
老天,他的品味還真不是普通的怪耶!在暗暗嘀咕的同時,亦暗自慶幸自己並非該類型女子,好險喔.
「你的品味真是與眾不同。」步溫柔忍不住竊笑。
「得了,收起妳的違心之論。」傅少仲不悅地瞪她一眼,很快切入正題,「對了,妳和綁匪約在哪裡交贖款?」
「你怎麼會知道?!」步溫柔吃驚地回望著他,不得不對他的料事如神刮目相看。
他雙手交抱胸前,自豪的說:「很簡單,因為這種事我比妳有經驗.」
他這些年闖蕩江湖可不是玩假的,要是連這種三流的伎倆都猜不到,那他乾脆自殺算了。
有經驗?
步溫柔一臉難以苟同的覷著他,嗤笑道:「說出這種話,只怕你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善男信女。」他不否認,並且搶在她拒絕之前投下一顆足以令她瞬間花容失色的震撼彈。「如果妳不想贖回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那麼,勸妳最好還是跟我合作。」
「你想嚇唬我?」
「不是嚇唬,是讓妳有個心理準備。」
被他的一席話嚇著了,加上恐懼感和不安戚不斷擴張、蔓延,步溫柔只好硬著頭皮和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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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
依據綁匪信上所寫,步溫柔必須單獨前往交贖款的地點,可是剛到達目的地沒多久,她卻因為無法適應山上的低溫而冷得直發抖.
老天,這幫綁匪再不出來,她可就要先冷死了。才剛這麼想,她馬上又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冷得七葷八素的她幾乎站不穩。
「小美人兒,甭抖了,讓大爺我來給妳溫暖吧,呵呵呵……」
不知打哪蹦出來的淫聲穢語,令她的心臟猛地一跳,步溫柔立刻戒備地環顧四周。
暗處裡走出幾名拿著大刀的男子,高矮胖瘦都有,唯一的共通點是其貌不揚,丑到家了。
「你們……你們是誰?」
要命,她居然在發抖,雙腳還不由自主的往後退。
不不不,她不能退,她是來救小弟的,她不能落跑,她……對了!姓傅的說引出綁匪之後就大喊救命,他會在第一時間出來救她,現在應該是她大叫救命的時候了吧?
思及此,步溫柔立刻扯開喉嚨,「救命……救命……」
姓傅的應該很快就會來救她吧?她一邊喊一邊不安地想著,總覺得他說會在第一時間出來救她其實是詆她的。
「小美人,別白費力氣了,就算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妳的,還是省點力氣跟大爺們共赴雲雨吧。」
帶頭的漢子話一說完,其它漢子也跟著吃吃笑起來,大夥一致用著豺狼般的眼神瞪著她這頭無辜的小綿羊,恨不得將她拆解入腹。
她怒斥:「下流、無恥,」這麼不堪入耳的話也敢說出口,想害她吐也不是這樣.
可惡!
為什麼姓傅的還不出來救她?
是因為她喊得不夠大聲的緣故嗎?
不,當然不是因為她喊得不夠大聲,而是傅少仲壓根就不打算現在伸出援手,在她被擄回土匪窩之前,他唯一要做的便是靜觀其變。而這便是傅少仲一開始的盤算。
「可惡、可惡、可惡!一失足成千古恨!姓傅的,我恨你!」她惱恨的咒罵,萬分確定自己被人騙了。
認清事實之後,步溫柔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麼危險,而這一切全是拜那個姓傅的所賜,她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那個混蛋。
驀地,帶頭的漢子朝她伸出魔爪,她驚恐地轉身想跑,無奈晚了一步,纖紐的雪肩被人從後方箝制住,感覺身體被蠻橫地拖往另一個方向,她情急之下用力一推,不,應該是說她情急之下用力揮出一拳,該名企圖染指她的漢子隨即飛到數丈遠的地方,肥碩的身體發出沉重而壓抑的落地聲。
眾人見著這一幕,簡直目瞪口呆,沒想到眼前這名嬌滴滴的大家閨秀居然深藏不露,大伙差點讓她柔弱的外表給騙了.
「原來妳會武功!」
眾人齊聲一喟,意外地發現了這個驚人的事實。
不不不,她一點武功也不會,她只是……只是……力氣大了點。
步溫柔又惱又羞,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之下露了餡,辛辛苦苦營造出來的形象破壞殆盡。
「既然妳會武功,那咱們也不必憐香惜玉了。弟兄們,給我拿下這個該死的女人!」剛剛被一掌打飛的漢子不知何時爬回來,惱羞成怒的下達命令。
「喂!你們要幹嘛?啊……」倉皇無措的驚叫聲很快淹沒在深沉詭譎的夜幕陘。
不一會兒,暗處緩緩走出一人。
「剛剛……看錯了吧?」他撫著下顎喃喃自語:心跳如擂鼓,為著先前那句玩笑話:我其實比較欣賞「強壯威武」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