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她生氣地叫。
為什麼堅持愛他會這麼累?他明明心裡有她的,為什麼就是不肯出口承認,反而拚命壓抑?她這麼不值得他愛嗎?
「蕭,開門。」
他聲音軟了些,她更生氣。
「走開走開!」她氣自己還是會為他心疼,還會因為他的受挫而覺得不捨。
是他先傷她的呀,她為什麼還要心疼?
龍澤星站在房門外,手心貼著門板,默然無語。
他聽得出她的傷心與憤怒,知道她就在門板後面,她不肯開門,是因為他讓她很難過──
惡……
一陣隱隱的嘔吐聲由門裡傳來,龍澤星立刻拍門。
「蕭,怎麼了?」
門裡毫無反應。
「蕭,開門!」他擔心了。
她一向沒有喝酒的習慣,剛剛卻連灌兩、三杯威士忌,怎麼受得住?
惡……
吐完,川崎蕭轉開水龍頭,沖淡嘴裡的味道,也沖掉吐出來的苦澀,頭開始痛了起來。
「蕭,妳開門、開門。」門鈴沒用,他敲著門,惹來別的飯店住客的關注也不管,但她就是不開。
龍澤星轉身下樓,決定去飯店櫃檯借備分鑰匙。
※ ※ ※
門外,沒了聲音,他該是走了吧?
嘔出那種反胃的感覺後,她覺得好多了,卻也覺得全身虛弱。專家說,太過度的情緒發洩,容易耗盡力氣,原來是真的。
她深呼吸幾口氣,調勻氣息,坐在冰涼的浴室地板上,也不管一身名貴的小禮服會不會報銷,只是抱著屈起的雙膝,落寞地靠著,淚,就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哭的,失戀又不是世界末日。
可是,她總有傷心一下的權利吧?
從懂事開始,他陪著她第一次去學校報到;在高校畢業之前,他每天接送她,從不間斷;如果說,她是因為習慣而愛上他,那麼她也是愛上他了,為什麼習慣就不能成為愛?
她就是只要他、只愛他,只希望能永遠和他在一起,這樣不行嗎?
如果說,她只是愛上他對她的好,那誰叫他要對她那麼好、那麼關心,把所有特別的疼、特別的寵都給她?她會愛上他,也是他害的。
最可惡的是,他保證就算她嫁了人,他對她依然不會改變。然而,她只希望嫁給他,他卻不願意娶她。
可惡、可惡……
她淚落得更凶,卻沒有大哭出聲,只是不斷顫抖著雙肩、顫抖著吸息,連心,都一顫、一顫地抽疼。
來台灣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逼出他的真心意。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那麼脆弱,每每知道他身邊曾伴過其它女人,就算只是公事關係,她還是很嫉妒。
因為,她們能名正言順地站在他身邊,而她站在他身邊,卻永遠只是他心裡的川崎家小姐。
不是蕭、不是女人,只是……川崎家的小姐……他的……主人……
她愈哭愈傷心,視線都模糊了,只有眼淚不停不停地掉。
嗚……嗚嗚……
心好難過、好難過,她真的該放棄了嗎?
「唉……」
她哭得太傷心,連那一聲重重的歎息都沒聽見,直到她被一雙堅實的手臂抱了起來,靠進一堵溫暖的胸懷,她才發現有人進來了。
嗚嗚……呃……她哭到打嗝,努力睜開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人。
「不要哭。」他將她淚濕的臉龐,摟入自己的胸膛,抱著她,坐到沙發上去。
「嗚……走開……不要……見你……」她邊哭邊說,還哭得更凶,雙手卻跟說出的話相反,緊抱住他身軀。
「蕭,不要哭。」他輕聲哄著,耐心與溫柔,二十年不變。
「嗚……討厭……你……」
他聽了眼神一黯,卻仍是安撫著她。
「為什麼……不愛我……」
她的臉龐在他胸前摩贈著,淚染濕他的襯衫,語氣幽怨地令他的心一揪。
「我愛妳。」他低語。
她一僵,淚停、表情也停。
她緩緩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眼神震愕。
「你……你剛剛……」她……她有沒有聽錯?!
「我愛妳。」他再一次道,眼裡滿是憐惜。
再怎麼強迫自己,他依舊無法對她的傷心無動於衷。
再怎麼謹守分際,她哭了,斑斑淚痕,縱使自制,他也無法命令自己置之不理,狠心走開。
就算她調皮、一向活潑樂觀,她終究只是一個從小受盡呵疼、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千金小姐;就算她已成年、已從大學畢業,她卻未曾接受過現實社會的磨練;就算她個性倔強,她依然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
「真……真的?!」她的聲音好輕、好輕,彷彿被觸破了什麼。
「真的。」他,敗給她的淚了。
「不是……騙我……哄我開心?!」
「不是。」她的戒慎,再度揪疼他的心。
她該是屬於笑顏、屬於陽光,做任何事都勇敢向前的。然而,此刻的她,卻這麼小心心這麼害怕。
「我……不是在作夢?」
「不是。」他緊緊圈住她腰身,讓她緊靠著自己,臉頰貼近自己的心口。「我愛妳,真的愛妳。」
他愛……她,真的。
她的眼神,慢慢亮起來,唇畔開始浮出一朵夢幻般的微笑,而後,眼裡再度凝聚起水氣。
「我真的……聽見了……」她凝望著他,一眨也不眨,眼裡的淚滴卻快要滿溢。
「嗯。」他點點頭。
她的堅持,贏了,而他多年來的自制,輸了。
「不許再哭。」眼看她又要掉淚,他立刻命令道,語氣強悍卻也溫柔。「妳已經哭得夠多了。」
她的眼睛紅通通、臉頰紅通通、鼻子也紅通通,呼息還一嗝一嗝的無法順暢;他抽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著她的淚痕。
她深吸口氣、再吸口氣,聽話地止住淚水,感覺有點頭重腳輕,一定是酒精的緣故。
「我頭暈。」她小小聲地說,雙手揪緊他的衣服。
「一定是威士忌,妳喝得太猛了。」他輕斥。
「我很傷心。」她虛弱地倚著他,享受被他憐惜的感覺。「我想,你一定沒有那麼愛我,所以不肯承認,寧願要我傷心。」
他沒有那麼愛她?!他眼神沉了下,這是什麼樣的誤解?
「我追你,追得好累。」她低語。「我不懂,就算吉叔會反對,但是如果我們相愛,總能說服他的,為什麼你卻硬要推開我,還要我嫁給別人?」
「妳還太小,不一定能區別愛情和習慣。」還有恩情。
「我已經二十四歲,不小了。」她抬眼,極為不滿。「是因為習慣所以愛上你也好,是因為愛上你而愛你也好,我都是愛你、只要你,其它人再好我也不要,難道這樣就不夠真心嗎?」
他一怔。
是習慣,她愛他;不是習慣,她也愛他;她想得那麼清楚,他卻一直不敢接受,只擔心她不是真的愛他。因為父親、因為懷疑,所以,他推拒她在心門之外,傷了她的心,她卻不惜逃婚,追他到台灣。
比起她的勇往直前,他顯得膽小多了,她讓他──自慚形穢。
「妳讓我覺得,我配不上妳。」他輕歎而笑。不是因為身份的差距,單就愛情,他就不如她的勇敢與執著。
「不管配不配得上,我都愛你。」她搖搖頭,不贊成他的話。「其實我一點都不勇敢,如果回日本之前,我還是不能讓你愛我,那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可以追、可以等,卻不能強求他愛她。
如果不是自願,就算他們在一起,也不會快樂。她的勇敢,還是有限度的,因為承受不起失敗。
「我愛妳,真的。」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愛她了。
她聞言而笑,然後又擔心地問:「你不認為……我一無是處?」
「誰說的?妳只是不肯專心去做一件事。」她很少用心去爭取什麼,除了愛他這件事。「而且,就算妳一無是處,我還是愛妳。」
「真的?」她很開心。
「真的。」
「那,就算很美、能力很強的女人,你也不欣賞?」
「欣賞,就僅止於欣賞。能讓我掛心的人,只有妳。」他抬起她的下頷,不讓她的臉再低下去。「妳一向很有自信的,哪來遠麼多不安?」
「因為那些自信,都被你壓扁了。」她可憐兮兮地道:「每次你把我推遠,我都安慰自己,你一定是愛我的,只是不想承認而已。可是每安慰自己一次,我的信心也就少一分……」
他突然低頭,吻住她顫動的唇瓣;她驚訝地瞪大眼。
「把眼睛閉上。」他在她唇上低語,隨即又覆住她的唇。她被他壓扁的信心,他帶她去找。
她這次沒再反應不過來,雙臂迅速穿過他肩上,摟住他頸項,身體更貼近他,讓他能吻得更深。
他的吻,不像他平常的冷淡模樣,也比她會吻多了。他溫熱的摩孿,讓她亂了呼息,吮入她唇內,親密的唇舌嬉戲,讓她瑩白的面容,迅速染上一抹透入心肺的紅。
他的呼吸也亂了,身體漸漸熱了起來,他一察覺,立刻自制地停下來。
「不要。」她更摟緊他,不讓他退。「我不要你停……」她主動送上唇,馨暖的身軀只隔著柔軟的布料,緊緊貼著他。
「我會傷害妳。」他堅決停下來,用盡自制力地拉開她。她該知道,再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你愛我嗎?」她任他拉開,突然問。
「我愛妳。」他說過了,並且不會再改口。
「那就夠了。」她撩起裙襬,跨坐到他膝上,雙手忙碌地開始扯開他的上衣鈕扣。
「蕭!」他傻眼。
她跟他的領帶奮戰,領帶好像跟她有仇,怎麼就是拉不下來。
「蕭,妳在做什麼?」他及時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望著她直瞪著他領帶的眼。
「我討厭領帶。」她咕噥著抱怨,繼續奮戰,不一會兒,領帶終於被扯下來了。
「蕭。」他拉住她的雙手制止她的行動。
她抗議地睞他一眼,不管,身體貼上他的敏感處。
「蕭!」他身軀一震,才要阻止,她又送上紅唇,學他吻她的方式,但更激烈、更不顧一切。
老天!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龍澤星極力保持理智,卻無法制止身體對她產生的反應。
該死,他對別的女人坐懷不亂的本事,一遇上她就全數瓦解。
他的手一軟,她立刻拉開他襯衫,柔若無骨的手撫著他堅實的胸膛。
「不可以……」他低吼,想避開她的吻。
「不要拒絕我……」她突然哽咽,楚楚可憐地低語。「不要拒絕我……」她搖著頭,像又要哭了。
「別哭。」他一心想拉開距離的意志立刻潰散,雙臂自有意識地摟她入懷。
她在他身上摩動著,刻意觸著他敏感的地方;龍澤星再度一僵。
雖然她沒有經驗,但可不代表無知,她是不知道實際怎麼操作,但至少也聽過男人最沒有理智的地方在哪裡。
「不要拒絕我……」她仍是哽聲。「至少今天晚上,不要拒絕我……」
她一向是他最關心的人,認真說來,他比任何人都要把她捧在手心,最捨不得見她傷心;她一難過,他只有心軟,接著兵敗如山倒。
「阿星……」埋在他肩窩的臉,漸漸靠近他的臉,輕淺的氣息吹拂上他下頷,接著,兩片柔軟的唇瓣不停地在他喉間游移。
吻到他喉間突起的喉結,她忍不住一再摩旋……
一個男人能忍受的只有這麼多了!
他突然低吼一聲,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靈巧的大手拂上她嬌軀,讓不適應親密接觸的她一再顫抖,呼息紊亂,接著,刷地一聲,她身後的長煉被拉開,無袖的禮服滑下肩頭。
他回吻著她,順著她露出的肌膚,他的唇在她肩上灑下點點痕跡,那片雪膚立刻翻紅。
她輕喘,低吟聲逸出唇瓣,全身的知覺都變得好敏感……
他突然停下,她立刻張開眼,神情裡驚疑不定。他又要拒絕她了嗎?
龍澤星卻一把抱起衣衫不整的她移到床上,接著覆上了她;她這才發現,他的氣息跟她一樣亂。
他激狂的眼神裡有著掙扎,她立刻拉下她,不給他自製的機會,不管衣服是不是一件件離開身體滾落到床下……
※ ※ ※
當光線漸漸透射過窗簾,灑進屋內時,他就醒了。
他的身前,貼著一副柔軟的嬌軀,而螓首,枕在他平放的手臂上。
昨夜……真是失控。
當思緒恢復清明,昨天晚上的事也一幕幕重現在他腦海。
昨夜的結果並不是個意外,因為當能停下的時候,他們都不想停。
他的小姐……此刻已成了他的女人。
龍澤星並沒有移動,以免驚醒懷裡仍然沉睡的小女人,只是想著,回日本後,他該如何對父親與老爺、夫人說明。
「不許後悔,不要道歉。」她突然出聲,他這才發現她醒了。
但她並沒有回轉過身,沒有看他的表情。
「我是故意的,」她低低地坦誠。「我知道,你捨不得我難過,所以在你喊停的時候,我故意讓你停不下來……」
「我沒有後悔。」圈住她柳腰的手臂縮緊。「只是……妳……」他該更有自制力的。
「我希望它發生。」她也不讓他自責。
「蕭……」
她悄悄的挪動,終於轉過身,望了他一眼,卻無法不害羞地垂下。
「因為……我不要你離我很遠。」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肩上劃著圈圈。「我不要當我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我只是你的川崎小姐。」
「蕭。」他抬起她的臉,輕撫著她的雙頰、拂開她散亂的髮絲,然後,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我懂。」
她呆呆地望著他,他從沒有這麼親密地待過她。
「我不會再鼓勵妳嫁給別人。」在真正擁有她之後,他無法想像她在別人懷中的模樣。
「你保證?」她要求。
「我保證。」
「那,你是我的男人,不再只是我的小管家,對不對?」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同了。
「對。」他頷首。
「那,不管是不是公事,不准你帶別的女人去參加任何宴會。」她吃醋地要求。
「我不會。」他差點笑出來。
她還會為昨天晚上的事介意嗎?不會吧,他的蕭,不應該這麼小心眼才對。
他保證了,她這才滿意,偎入他懷裡,小小打了個呵欠。
「閉上眼再睡一會兒。」望著她浮腫的雙眸,突然想起她昨夜的哭泣,不由得憐惜地又吻了吻她的眼。
「你陪我?」她更偎進他。
「嗯。」他低應。
「呼!」她唇畔笑了下,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龍澤星將棉被拉到她肩上,望著她的睡容,他突然有種滿足的感覺,就算是第一次簽成獲利上億合約的成就感,都比不上現在。
蕭愛他,只知道,愛他、愛他、愛他,但一定沒有想過回日本後,他們將乎舌對的一切。
他低首,見她睡熟了,才輕輕挪移,想要下床,結果他一動,她立刻察覺。
「阿星?」在睡夢裡,她突然顫抖了一下,立刻睜開眼。
「我在這裡。」他低道,連忙摟緊她,安撫她再度入睡。
有他的抱摟,她再度沉入睡夢。龍澤星這才明白,她有多怕他不見,對他由用情有多深。也因而,對她更加不捨。
父親認為她值得最好的夫婿,他也是,但他從沒有想過這種自以為是的替她著想,卻是讓她心泛不安,一日比一日深。
在父親對他的教育裡,除了對川崎家盡忠,也包括他不能對她產生感情。顯然父親早已想過,他們日夜相處會發生的事,因此在他尚未察覺蕭對他的感情時,父親就要求他承諾不得對小姐產生男女之情。
龍澤星不是故意要違背父親的教訓,只是感情的發生從來由不得人,一旦輸越了主從的那條線,蕭在他眼裡,再也不是小姐,只是一個他愛的女人。而蕭的固執,也的確出乎他意料之外。
蕭為了愛他,已經做了太多的事,先是逃婚,現在是毫不猶豫地將自己交給他,不保留任何一分。接下來,就該他了。
一旦回日本,也將是他面對父親的時候。
他的庭訓,是面對任何困難、任何挑戰、任何挫折,都不許退縮,必須向前克服一切,即使面對父親,他也不能不戰而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