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凌帶著難得的好心情回到柳谷,這次出谷還蠻順利的。
首先,他去找了神算子,當然不是找他算帳。既然神算子這次算得這麼準,那他也不是什麼吝嗇的人,就送了株千年人參給他。
沒辦法,這個神算子老說自己洩漏天機會折壽,所以凡找他算命的人都要奉上奇藥。不過這次他去找神算子時,那傢伙笑得很是古怪,說什麼「恭喜,端木兄可是一舉兩得了」,他再問,那傢伙居然堅持不答,還表示,這次說什麼也不能洩漏天機了。
其次,這次試藥太成功了,只有幾種藥需要改進。他隔一段時問出谷,就是為了找人試藥,試他最新研製的毒藥。
沒辦法,江湖上的笨蛋太多,每次他一出谷,就會有人自動上門挑釁,既然如此,他若不好好利用他們試藥豈不是太對不起老天?
不過不要以為他這樣到處用毒就是殺人無數,那就小瞧他了,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至今為止尚未殺過一人。
不是他善良,而是他研製毒藥從不以致人於死地為目的,毒死人有什麼難,難的是怎麼讓中毒者既不會死,又達到毒藥的效果。
比起那些號稱名門正派,手底下卻是鮮血無數的人,他自認好得太多,那些人卻叫他邪魔歪道,還封他個外號——「毒公子」。
這個稱號還算貼切,他也沒什麼不滿,關鍵是那句「血痣紅衣毒公子,看似菩薩實是魔」,他看起來像菩薩嗎?還有,有見過不殺人的魔嗎?
端木凌搖搖頭,再次得出結論:江湖人果真很無聊。
想著想著就走到了房門口,正要推門,就見有人向他衝過來。
「公,公子,你回來了。」莫新柳小跑著撲過來,因為有身孕,所以也不敢跑太快。
嗯,回家有人迎接的感覺還不錯,不過他臉上並沒有露出半分喜色,依舊是面無表情。「伸手。」
她乖乖地伸出手。
感受手指下的脈動,端木凌覺得還算滿意,看來她有好好吃藥。
「怎麼樣?」她獻寶似的說。「我有吃藥的。」
「還可以。」看了她一眼,覺得她似乎在沒話找話。
「公子,這些日子我不但給寶寶做了幾套衣服,還給你也做了一件,你要不要看看,我去……」
「夠了。」受不了她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他打斷她的話。
莫新柳立即噤口。
「到底怎麼了?」平日的她並不是這麼多話的人。
遲疑了一下,她喃喃道:「公子,這段時間你不在這裡,我實在是閒得發慌。」
其實她也想過找點事做,所以又是刺繡,又是做衣服,可是過後還是無聊,忍不住就會東想西想,讓自己陷入哀愁。
這些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一個人的日子實在是太可怕了,那是一種彷彿連怎樣說話都要忘記的寂寞。
她也試著和腹中的孩子說話,可是孩子畢競還沒出生,根本不能回應她,所以端木凌一回來,她就忍不住找他說話。
有人的感覺真好啊!
「我給你的醫書呢?」
女人果真是麻煩,不過,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感受,師父剛離開柳谷時,他也曾有過些微的不適應,不過一旦沉浸到煉藥中,就什麼都忘了。
「我,我……」她支支唔唔地說。「我看不懂。」
「你不識字怎麼不早說?」看她的樣子應該出身良好,難道是家裡過於迂腐才沒有學習識字?
「不是啦。」她搖搖手。「我識字的,」說到後來聲音愈來愈輕,「只是這些字連起來我就看不懂了。」
對於她的回答,端木凌實在是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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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端木凌給了莫新柳一個驚喜,他帶她去了一個地方,就是柳谷的另一個山洞——二洞。
二洞是儲書的地方,滿洞整整齊齊放在書架上的書。
看著滿洞的書,她從沒想過看到書會讓她這麼開心。其實,她也並不是多麼喜歡看書,但是端木凌的心意她卻很感動。
他是為了怕她無聊才帶她來這的吧。
她這樣想著,心中一片暖意,再次有了一種擁有家人的感覺。
看書確實是消磨時光的好辦法。她迫不及待地跑到書架前,拿起一本書,是一本做面具的書,不過,暫時她對這個是沒興趣了。
等等,她好像忘了一件事,轉身,正欲向端木湊道謝,卻發現他已俏悄離開了。
看來她剛才沉沈醉了呢。
算了,道謝的事情可以先擱在一邊,現在最重要的是在這裡好好尋寶。
沿著書架走過去,一路看著分好類的書。這邊是儒家的,這是道家……這些書她完全沒有興趣。
再往裡面找,嗯,那邊好像是跟女工有關係的,有刺繡,唐宋絲綢紋樣,織錦等等,於是她從中挑了幾本抱在懷裡,繼續走,繼續看……好不容易發現關於陣法的書,想到谷外的陣式,她又有興致停了下來。
可惜,興趣沒維持太久,裡面的八卦圖和術語就搞得她雲裡霧裡的了。
放下書,繼續她的探索,左看看,右看看,一會兒便又有了收穫。
此時她拿在手裡的,是關於廚藝方面的書,以前雖擅廚藝,但很少下廚,也就從未覺得自己會的菜餚太少。
可是如今,一方面材料受到限制,另一方面由於天天做,花樣翻新就成為了她最大的難題。
不知端木公於是否厭倦,但她自己就已經受不了老是吃重複的菜。所以能找到本菜譜,她真是欣喜若狂。
於是,她就翻開書看起來,等到她滿意地從書中抬起頭,走出來時,才發現天色已暗,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在裡面看了幾個時辰的書!
之後幾天,莫新柳過得還算愜意,可說是有書萬事足,可沒多久,真正的災難便來臨了。
事情就是——她開始孕吐了。一般孕婦都是懷孕初期開始孕吐,可是她懷孕都快五個月了,居然才開始有這個症狀。
她吐得渾身虛軟的樣子,連端木凌都忍不住同情她,自動減輕了她的工作,以至於她辛辛苦苦找到的菜譜,暫時也沒派上用場。
他也不是沒接觸過孕婦,但當事情發生在身邊時,才發現原來孕育後代並不是件簡單的事。莫新柳雖不是他所見過最難纏的孕婦,卻也是個最可憐的孕婦。
折磨了他娘親將近五個月,又痛了他娘親整整一天一夜,孩子終於誕生在一個寧靜的冬日夜晚。
送走了產婆,端木凌坐在莫新柳的房裡,隨意地拿本書翻翻,他的主要目的是照顧剛生產完的產婦。
看了許久的書,突然聽到床上的人嚶嚀了一聲,他放下書走過去,問:「怎麼樣?」
「可以把孩子抱給我嗎?」短短幾個時辰的休息並沒有讓莫新柳恢復體力,但她還是提出每個母親醒來後的第一個要求。
端木凌從搖籃裡抱出小小的嬰兒,才剛出生的嬰兒還看不出俊醜,整張臉紅彤彤的,皺巴巴的,眼睛緊閉著,頭上也沒有幾根頭髮。
但無論孩子長的是什麼樣子,在娘親心目中都可愛極了。
「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而且他很滿意,根骨好,一出生就已經有了近十年的功力,也就是說給他娘的藥補效果很好。
一句話,配做他的徒弟。
他正想開口跟她提及收徒一事,莫新柳已先他一步開口了。「端木公子,讓這孩子認你作義父可好?」
義父,跟他原來想得不一樣,不過義父應該比師父更親一點吧,那義父把功夫教給義子也是合理的囉。
見他不語,莫新柳有些擔心,急忙道:「如果公子不願意,就……」
「好。」沒等她說完,端木凌已先答應。
人家開口求他,總比他開口求人家要好得多,他有什麼理由不答應。
「取好名字了嗎?」
「取好了。」莫新柳點點頭,看著嬰兒嘴角揚起一個笑。
「笑,就叫笑。我希望他不要像我這樣,希望他能永遠開開心心,沒有煩惱。」
「那姓什麼?」端木凌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當然是姓莫了。」莫新柳覺得理所當然,既然拋棄了那個男人,當然不會再讓孩子跟他姓。
莫嗎?即使是一慣七情不動的端木凌都覺得有些好笑了,姓「莫」,名「笑」,連起來就是「莫笑」,還說什麼希望他笑口常開呢。
不過,直到最後他也沒有把這點提出來,還是讓這個遲鈍的女人自己發現吧。將來孩子長大了,也要記得怪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