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送我走嗎?」得不到他的回應,她知道自己放走蕭劍鋒已經傷害了他,可是她還是希望他能理解她、原諒她。
易水寒什麼都不說,也不看她,逕自上馬坐在她身後,策馬奔出山崖。雖然葉兒還是像以前那樣側坐在他身前,但感覺上距離他已經很遠很遠。
「水寒?」她揚起頭喊他,不相信溫柔親切的他忽然間變得如此冷漠。她好想告訴他,對蕭劍鋒,她本來就淡薄的情分早已不存在,因為她深深愛著的人是他。可是易水寒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只顧驅馬奔跑,根本不理她。
迎面而來的風和顛簸的馬背讓她除了緊緊抓著他外,再也無法開口。她伸出胳膊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前,心裡充滿了焦慮和懊悔。早知道他會生這麼大的氣,她就不該放走蕭劍鋒。
而她不知道的是,當她抱著他、將臉埋進他胸前時,差點兒讓他失去控制,他得用盡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能讓自己的手留在原處,而不是抱住她。
他不想再給她安慰,他不要再信任她,她竟敢在他的山頭放走對他威脅最大的敵人,而這個敵人曾經是她的未婚夫,光憑這點,他就不能不吃醋、不生氣!
可是,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放她走?他死都不願意!
原諒她?他又實在不甘心!
那麼唯一的辦法只有帶她回鳳凰山寨,在那裡她做不了怪,他也可以看到她。
當鳳凰山寨出現在視野中時,葉兒暗自舒了口氣,她真怕他把她帶去三里屯丟在大街上,然後轉頭而去。她無法想像從此離開他,更無法忍受他的憎恨和誤解,她相信只要不離開他,她就能說服他,讓他重新喜歡上她。
可是她錯了,自她被粗魯地抱下馬後,易水寒就不再跟她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吩咐前來迎接他的青山去找紅綢來伺候他。
紅綢自然是興高采烈地來了,而出於自尊心,葉兒也沒有問自己該做什麼。只要易水寒沒發話,她自然還是住在老地方。
什麼都沒有變,唯一改變的是因為在聚義堂內沒事做,她成了游手好閒的人。
在山寨裡,她本來就沒什麼朋友,如今因為放走山寨頭號死敵,氣壞了天爺,對她不滿的人更多了。當她想幫其它人幹活時,才靠近,不管男女老少都對她生出戒備的神情,就連小三也對她很冷淡,紅綢更是急不可待地將天爺對她的鄙視和厭棄宣揚到山寨的每一個角落。
回山寨後的第二天早晨,她去廚房吃早膳,廚房裡的人不多,因為沒人理她,她也就不跟人說話,自己從大鍋裡盛了碗粥,就坐在長桌邊吃了起來。
才沒吃幾口紅綢就來了,一見她便問:「小不點,小米粥好喝嗎?」
她的聲音惹來大家的目光,葉兒知道她存心找碴,本不想理她,但也不想惹麻炬,便老老實實地回答。「好喝。」
「好喝?」紅綢坐在她身邊作勢地問:「你知道這好喝的小米粥怎麼來的?」
聽出她來意不善,葉兒沉默不語。
「哈哈哈!」面對小不點少有的溫順,自認受寵的紅綢得意極了,她仰頭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大笑,誇張地對周圍的人說:「看,她不說話,想裝不知道!」
不等有人回應,她立即用手拍打著桌子說:「這就是易大哥帶著兄弟們用命換來的,吃著這些你認為不義的糧食,你有什麼感覺?」
葉兒還是不語,想讓她自覺無趣住嘴離開,可是她的希望無法實現。
「嘖嘖,大夥兒看看,這會兒喝著咱們的小米粥,她還擺出這份臭模樣。」
聽到有一兩人附和她發出笑聲,她更起勁地用尖細的指頭指著葉兒說:「我最討厭見你這種吃人家又不知害臊的東西,有本事就別吃強盜搶劫來的糧食!」
熱血「呼」地全部竄到了葉兒的頭部,她可以忍受歧視和白眼,但絕對不能忍受如此惡劣的羞辱!
她反手就將手中的粥碗扣到了笑得正開心的紅綢頭頂上,看著金黃的小米粥順著她漂一兄的臉蛋四處流淌,憤怒地說:「還給你,如果這是你要的!」
然後在紅綢發瘋般地尖叫聲中,她跑出了廚房,並發誓餓死都不再進來。
她跑到了小樹林中,並感謝這片山林,到處都能找到可以果腹的野果,她不相信她會被餓死!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只吃了一餐野果,當天的晚膳小三就給她送來了。
「為什麼要給我送飯?」她好奇地問,並拒絕收下。
「你一定得吃,不然你就到廚房去吃。如果你不吃飯,我會被責罰。」
「是誰要你這麼做的?易水寒嗎?」
小三隻是看著她不說話,但葉兒相信一定是他。
為了不為難小三,她只好再走進廚房,卻發現大家對她的態度好了一點,就連紅綢見了她也不再多話,只有在沒人聽見時才暗罵幾句。
對此,她無心計較,也更相信這是易水寒的意思,否則沒有人能讓小三敬畏,也沒有人能讓刁蠻的紅綢閉嘴。
這麼說易水寒還是在乎她、關心她的!她欣喜地想,否則他怎麼會知道她沒有去吃飯,怎麼會在乎她受了委屈?
吃過晚飯後,她跑去找他,既想謝謝他,更想改善兩人的關係,她多麼希望能恢復在柳樹坳時與他親密無間的關係,渴望他再抱抱她,安慰她的孤獨,消除她的憂傷,給她愛、給她希望!
可是當葉兒跑到他的房間時,卻看到了椎心泣血的一幕——
易水寒正赤裸著上半身站在炕前,而紅綢竟然抱著他的腰趴在他裸露的背上,兩人見她進去都毫無反應,依然繼續談笑。
「水寒!」她面如死灰地注視著他,就是在他與她最親密的時候,他也不曾這樣裸露過,可現在,他不僅裸著上身,逞讓那個風騷女人那樣親近他!
耳邊是紅綢刺耳又放肆的笑聲,當然也有讓她心碎的熟悉聲音,可是她全都聽不見了,她的腦袋裡一片混沌,她不記得自己是否說了什麼,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聚義堂的,只記得當松樹崖的風讓她感覺到寒冷時,她已經在那裡坐了很久,滿臉的淚水彷彿都快結成了冰。
意識到自己在哭時,她痛恨得想要掐死自己。從小到大,無論受到什麼樣的欺負,她從來不哭,因為她知道哭泣沒有用,沒有人會因為她的眼淚而施捨給她她想要的東西,哭泣換來的只是更嚴重的傷害和更無情的嘲笑,所以她不哭!
可是如今她哭了,為一個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的愛情夢哭泣!
從此刻起,她發誓將不再流淚,並盡量待在遠離他們的地方,以逃避他們親暱的態度和紅綢放蕩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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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到了,為了保暖抗寒,山寨裡的每一處屋頂都得加固和換草,於是無論男女老幼都在忙碌著,她也想幫忙,可是卻不知自己該做什麼,她早已習慣眾人的冷漠及冷落,因為自打娘胎出世,她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孩子,她早已習慣被忽略、被歧視,她從來也沒期望過受到別人的欣賞和喜愛。
她孤獨又苦惱地坐在山寨口的山坡上,看著院子裡那些修繕屋頂的人們,而她的視線大多落在聚義堂的屋頂。易水寒正在那裡鋪茅草,他身邊還有青山,紅綢則站在底下為他們遞一捆捆草巴。
距上次的事件已經五天了,雖然她一直住在與他僅一牆之隔的房間,可是她幾乎沒有機會接近他,她在他眼中成了無影人,就算她故意走到他面前,他也視而不見。紅綢雖然不住在聚義堂,但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這裡。
她不明白易水寒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不明白自己到底該怎麼做。
外面的寒冷她可以克服,旁人停留在她身上的怪異目光她可以不理,可是易水寒冷漠的眼神她卻無法忍受,因為她愛他!在她心裡,他與她的關係遠遠超越其它任何人,何況他也說過喜歡她、要娶她,還親過她、抱過她、撫摸過她……
難道他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是男人為了占女人便宜而哄她的?不然如果真的喜歡她,為何不願聽她的解釋,不接受她的道歉呢?
同時,令她苦惱的還有她要如何消除腦子裡那些困擾著她的影像呢?
在那些影像裡,易水寒像抱她一樣抱著紅綢,像親吻她那樣親吻著紅綢……
那一幕幕如同刀尖似地紮著她的心,總讓她心痛,讓她想哭。
她開始後悔離開柳樹坳時沒有要求他將她送去三里屯,雖然對蕭劍鋒沒有感情,但他不會傷害她,因為她對他沒有情、沒有愛,因此她不會在乎他有其它女人,不會在乎他對她的態度。
可是易水寒不同,他攫取了她的情、她的愛,他擁有毀滅她的力量,所以她要離開他,但在離開之前,她還是要再努力跟他解釋一次,因為在這所有的誤會和傷害中,她也有責任——很大的責任。
可是他一直不給她機會,不是故意讓紅綢待在身邊,就是總忙著其它事,每天都很晚才回房,一回來就是睡覺,讓她根本沒有機會。
風中傳來紅綢的笑聲,其中也夾雜著她熟悉的渾厚嗓音。因為距離遠,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可以看得出他們很快樂。看著他們快樂地幹活,快樂地歡笑,她突然又有了流淚的衝動,活了十八年,就這幾天的淚水最多。
她真的太傻,他已經那麼冷酷地對待她了,可是看著他在屋頂上靈活移動的身影,她的心仍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她的腦海裡還是不停想著那個溫柔抱著她、親吻她,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她名字的男人……
她曲起膝蓋,在寒冷的風中蜷縮起身體。責備自己竟相信了他喜歡她的說法,竟然讓自己的心遺落在他的身上,如今,他這麼冷酷地對待她,可是她還是無法忘記他的好、他的溫柔……
「小狸子,幹嘛獨自坐在這裡?」
一道細長的陰影投落在她眼前,還沒回頭就聽到飛狐親切的聲音。
「飛狐大哥!」葉兒驚喜地喊他,此刻見到他,真的讓她很開心。
「怎麼哭了?」飛狐眼裡的珍惜和關愛讓葉兒的眼淚更加無法遏止。
「誰哭了?」她哽咽著低下頭,把臉埋在擱在膝蓋上的雙臂裡,想掩飾滿臉的淚水,可是她聳動的雙肩讓她的努力付之一炬。
飛狐不說話,知道這時得讓她自己平息激動的情緒。
葉兒很感激他的沉默,這時如果他跟她說話,那她絕對會崩潰。
過了很久,當太陽西落,屋頂卜的人們都離開時,葉兒才漸漸平靜。
「夕陽很美,你說是嗎?」飛狐看著天邊的晚霞說道。
「是,是很美。」葉兒也看著那抹彩色。
「可惜夕陽的美麗很短暫,而且它的美麗是以失去太陽做為代價的。」
就像愛情,是以付出生命為代價的。
「沒錯,失去太陽,我們就沒有了光明和溫暖。」飛狐淡淡道。
「可是太陽還會再回來,夕陽還會再出現。」葉兒回答著,心裡卻想,生命失去後就不會再回來,愛情也不會再出現!
當她隨著飛狐走下山坡時,天已經黑了,飛狐陪她到廚房吃飯,逼她吃下了比這幾天每一餐都多的食物。
剛吃完飯,小三送來一疊衣服,說是紅綢替易水寒新做的,因紅綢忙不過來,要她把衣服帶回去。飛狐被人拉著說話,便讓她自己先回去。
一走進聚義堂,就聽見易水寒的房間裡傳來戲水聲和調笑聲,從半開的門裡,她赫然看見他正坐在澡桶裡洗澡,紅綢竟趴在澡桶邊替他擦背。
頓時,強烈的苦澀與酸楚如海潮般吞噬了她,傷害累積的怒氣爆發了。她一腳將半掩的門踢開,門板撞擊在牆壁上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這一腳果真將裡面的兩個人嚇了一跳,她接下來的動作更加讓他們目瞪口呆。
她居然面帶笑容地走到澡桶邊,將那一疊新衣往浸滿水的易水寒身上一放。「你的新衣,給你吧!」
然後彷彿剛才抱的是一堆髒東西似地拍拍手,優雅地轉身走出了門。
「啊!該死的小下點,這是我才做好的新衣服!你瘋了!」
當紅綢高八度的尖叫響徹聚義堂時,滿臉淚水的葉兒已經越過剛進門的飛狐身邊,奔進了屋後的小樹林。
「老天,我到底做了什麼要受到這樣的懲罰?!」她抱著松樹,讓發誓不再流的眼淚縱情地流淌……
飛狐驚詫地看著她灑淚而去,在紅綢的尖叫聲中,站在了易水寒的木桶前。
「閉嘴!」他對著紅綢一喝,聲音不大,卻震得房屋落下沙灰。
紅綢高八度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再回頭用冷得讓人哆嗦的聲音對澡桶裡的人說:「穿上衣服到大堂來!」
然後他腳跟一旋往門外走去。
「師兄要想說教的話就免了,我還沒泡夠呢。」易水寒玩世不恭地說。
「如果不想再見到小狸子,你就自己看著辦吧!」飛狐冷冷地說著出去了。
「易大哥,別理他,二爺就愛鬧著玩。」紅綢用手捧水擦抹他的背。
「住手!」易水寒的面色一寒,聲音比飛狐的更冷,他撥開被葉兒拋人的衣物走出澡桶,他的下身赫然穿了一條濕透了的長褲。
「出去,以後不要再來!」他冷漠地說著,抓過布巾擦拭著自己。
「不行,我要來!」紅綢噘嘴說:「易大哥,我喜歡你,你不是也願意我伺候你、親近你的嗎?如今小不點不會再來影響咱們了,你怕什麼?」
她邊說著邊靠近,不在乎他的濕褲子會弄濕衣裙,像幾天前那樣從後面抱著他的腰,可是還沒等她的臉靠到他背上,她的手已經被他捏疼得幾乎要斷了。
「聽著,紅綢。」他轉過身來面對著她,冷冷地說:「你是個能幹的女人,可是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我很抱歉利用你來打擊葉兒。但以後請你走開,不要再到聚義堂來,不要再靠近葉兒,更不許再侮辱她,否則,我會趕你走!」
他的聲音不大,面色平靜,可是他的話讓紅綢聽得瞻顫心驚。「易大哥,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
「沒有!」
「你喜歡小……葉兒嗎?」在他凌厲的眼神下,紅綢不甘地改口。
「沒錯!」
紅綢尖銳的吸氣聲讓人以為她要暈倒了,可是易水寒不為所動地抓起衣物往大堂走去。
「你要如何糟蹋自己我不管,但我告訴你,明天我就把葉兒帶走!」一看到他進來,站在大堂內的飛狐立即開口。
「除非我死!」易水寒反手關上門,穿衣換褲聞言辭氣勢絲毫不弱。
「你還要她嗎?」
「她本來就是我的!」
「那為什麼要折磨她?」
「難道你沒看見我是在折磨自己?」
「你這個大笨蛋!我早告訴過你,放走黑鷹是因為她有情有義,如果她真能看著你砍了她曾經熟悉的人而無動於衷,那還是你會喜歡的人嗎?」飛狐臉上出現了笑容,他罵著將傍晚在小山坡上與葉兒的對話告訴了他,並警告他道:「你今夜如果不向她表明心跡、不對她好,那明天就絕對再也見不到她!」
易水寒罵出了一連串讓最熟悉他的飛狐都驚訝的粗話,然後就推門出去了。
當他在松樹崖找到趴在樹下睡著的葉兒時,他唯一的感覺就是飛狐罵的對,他是個笨蛋!他折磨著他們彼此,可他的心沒有一刻不掛在她身上。
他小心地抱起她坐在樹下,把她平放在屈起的雙膝上,緊緊摟在懷裡。
葉兒被驚醒了,最初她麻木地看著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因為這幾天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她的腦子裡全都是他,所以這會兒當她睜開迷濛的眼睛看到熟悉的面龐時,她感到困惑不解。
「水寒,是你嗎?」她舉起手碰觸他的臉,月光在他臉上留下陰影,更加勾勒出他的臉部線條,讓他看起來跟白天很不一樣,現在的他溫柔仁慈,沒有一絲令人心驚的戾氣。
「是我,是我。」他喃喃地說著,俯身用熾熱的唇覆蓋了她冰冷顫抖的唇瓣。
隨著這個熟悉的、讓她渴望不已的接觸,暖意竄上葉兒的心窩,使她不由自主地更加顫抖起來,但卻不再是因為寒冷。
在易水寒抱住她的同時,他明白了自己這五天來真是傻得該死,他早該明白他從來不曾真正愛過一個女人,從來不曾像這樣親吻過一個女人,可是他竟然將這個他唯一愛的人傷害了。帶著愧疚的心,他深深地吻著她,用他溫熱的唇將他的歉意傳達給她。
葉兒尚未清醒就已經被他帶入了沸騰的情慾之海,他們彷彿兩團飢渴的火焰在燃燒、交纏,迫切地想要掙脫一切外在的束縛,將自己全部融人對方的身體裡。
「水寒,我放走蕭劍鋒不是要背叛你,是想幫你?!」葉兒急切地解釋,但被熾熱的吻堵住了嘴。
「我知道,我都想明白了。」他在她唇邊低吟。「葉兒,原諒我!」
而這聲彷彿背負著千斤重壓下的呻吟讓葉兒驀地清醒,記起了她跑到這裡來的原因。她用力掙脫了易水寒的吻,儘管這讓她立即感到空虛無比,但依然堅持地望著他。「你不恨我啦?」
「不!」他的唇攫住她,填滿了她的空虛。
可是她再次掙脫,用不信任的目光看著他。「可是你跟紅綢……」
「沒有,我跟她什麼都沒有。」他輕輕擦過她的眼角,拭去那裡的淚痕。「那天是在試穿她做的衣服,順便做戲給你看,今天如果你晚點離開,你會看到我是穿著褲子洗澡的。」
他的話讓葉兒震驚。「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因為嫉妒!」他坦率地承認。很好,在月光下說出這些難以啟齒的話似乎比白天容易一點。「我嫉妒你是黑鷹的未婚妻,嫉妒你為了保護他而放走他,因為我是這麼愛你、這麼想得到你!原諒我這幾天因為吃醋而做的蠢事!」
他輕輕地吻了她一下,把自己的頭埋在她柔軟的胸前。
吃醋?!他的話讓葉兒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個男人居然會為她吃醋?驚訝之餘她也感到陶醉,畢竟從來沒有人為她吃過醋,他是第一人!
所有的憂鬱隨之而去,她舉起雙手環繞著他的肩膀,一隻手規律地輕拍著他的後頸,輕聲說:「沒事了,我原諒你!」
他抬起頭來注視著她,臉上先是嚴肅、困惑和氣惱,但漸漸地揚起滿足和有趣的笑容。「葉兒,你把我當孩子哄嗎?」
葉兒的眸子在月光下閃閃發亮。「沒錯,你本來就像個孩子,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我當然要用哄小孩的方式來哄你,讓你不要鬧囉。」
「嗯哼,我這麼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竟然被你說成孩子似的,看來我得拿出點手段來讓你知道大男人和小孩子的不同。」他大笑著低下頭吻住了她。
彷彿為了證明小孩子和大男人的區別,他先吻她一下,接著又吻一下,一次比一次忘情,一次比一次投入,葉兒也一次又一次地迎接他,一次又一次地隨著他的熱情火焰起舞。他們感受著快樂,感受著彼此,所有的誤會相不快都離他們而去。
而他們沒注意到的是距他們不過數尺的灌木後,閃動著紅綢瘋狂嫉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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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山寨是忙碌的,男人們在屋頂上鋪泥墊草,女人們在院子裡整理儲存過冬的食物,一張張大草蓆上分門別類地晾曬著各種採摘來的蘑菇野果。
葉兒也在幫忙晾曬野果,雖然大家還是對她很冷漠,其中說話聲音最大的紅綢不時投給她鄙視惡毒的目光,可是對這一切她根本不在意,因為她的心裡已經被易水寒的愛溢得滿滿的。
昨天夜裡他抱她回到聚義堂後,就沒有離開過她的房間。像在柳樹坳那晚,他抱著她睡了一夜。今天清晨當他離開時,她還睡意正濃,只依稀記得他溫柔地親吻她時,她抱住了他的脖子歪讓他離開,那時他笑著拉下她的手,吩咐她不要到處亂跑,要吃飽……還說了什麼她不記得了,因為當他不親她時,她就只想睡覺。
想想她這個婢女還真不像話,紅綢前幾天伺候易水寒時,每日都是他起床前就來照顧他洗漱,晚上等他睡了才收拾好他的衣物離去。可自己倒好,總是最早上床最晚起床,一點都沒有婢女的樣子。
「啊,快看,那邊有黑煙哪!」有人嚷嚷。
果真,遠處山林正冒出一股黑煙,空氣中有股淡淡的煙味。
山林失火了?這是葉兒的第一個反應。
一陣馬蹄聲急促地奔來,大家都往來人看去。
「小弟!」紅綢衝著來人喊。
「姐,快讓大家把這些東西都收到地窖去。」小伙子跳下馬,讓馬在馬槽頭吃草,接著大聲地對大家說:「官府燒山,想把咱們逼出去,天爺要大家沉住氣,情況緊急時到地窖躲一躲。哥兒們都下來,咱們得去谷口收拾糧食!」
一聲召喚,那些屋頂上的男人都下來了,沒人多話,逕自去馬廄牽馬。
「官府又派大軍來了嗎?」紅綢急切地問。
「不知道,爺要我來告訴大家,這裡有河流環繞,即便有火也不必驚慌。」
「大家把東西收拾到地窖去!」女人群中最有威望的大娘指揮著大家。
葉兒看著她們有條不紊地動作,知道這一定是發生過許多次後得到的經驗。看著遠方愈加濃厚的黑煙,她心裡沉甸甸的。
「小兄弟,知道天爺此刻在哪裡嗎?」她走過去拉住正想離去的紅綢弟弟問。
「就在那附近。」小伙子比了比冒煙的山林。
「你要是不放心,就隨我小弟去看看吧,沒準易大哥在那裡呢。」紅綢插話。
「可是那裡很危險……」
紅綢對他瞪眼示意他閉嘴,她就是希望小不點遇到危險o/水遠不再回來!
「帶我去吧。」葉兒一心只惦記著易水寒,沒注意這姐弟倆正眉來眼去。
「不行,我……」小伙子還在猶豫,紅綢一推他,阻止了他的話。
「她要去,你就帶她去吧。」
「那……好吧,你得等我一下。」小伙子不情願地說著轉向馬廄。
「行,我等你。」葉兒大聲回答,看著紅綢陪她弟弟走去,從那小伙子僵硬的步伐和跟他姐姐爭執的情形看來,似乎他很不願意帶她去。
可是葉兒看了看天邊的黑煙,對易水寒的擔憂超過了一切,她決定一定要去!
谷口正如其名,是鳳凰山南端大峽谷的進出口,這裡樹少石多,玄水河環繞左右,一條羊腸小道直通谷內,道旁是陡坡深草。當沿著小徑來到堆放著糧食的石洞時,葉兒不由讚歎易水寒的聰明,這裡果真是水陸兩便,易守難攻的地方!
可是在這裡,葉兒沒有看見易水寒,卻在人群中看到青山。
「你怎麼來了?」一看到她,青山既錯愕又不滿地問。
來不及解釋,她急切地間:「易水寒呢?他沒事吧?」
「沒事,爺是何等人?」青山說著,吆喝道:「既然來了,你也別閒著,到那上頭去守著,看到官兵就報信!」
「是!」葉兒立刻爬上他所指的懸崖,這裡居高臨下,往茅草叢裡一坐,四周景色全收入眼底,可外面是絕對看不見她的。
她低頭看到青山正帶領大家把石洞裡的糧食一筐筐地搬出來,放到騾子背上。看著那熟悉又親切的柳條筐,她又想起了那天在柳樹坳與易水寒編柳筐的經過,心頭蕩漾起陣陣暖流。而也在這時,遠方出現一隊人影,她凝神一看,領頭的那個一身黑色裝扮,獨獨頸子上的白色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光——蕭劍鋒!
她一溜煙地從石崖上下來,跑到洞前喊:「青山!青山!」
「喊什麼?深山裡回音大,不可以大聲嚷嚷!」青山眨巴著小眼睛訓斥她。
「黑鷹來了!」她還沒開口,在另一邊石崖上望風的男子先發出了警告。
「黑鷹?!」青山一愣。
「沒錯,是他!」葉兒看看在緊張搶運糧食的人馬,再看洞裡堆積著裝滿糧食的柳筐,一個念頭冒出了腦海。她迅速從山洞內取出幾根翻子,提在手上,對青山說:「你們加緊點,我去前面堵住他!」
「你?!」青山不信任地說:「誰不知你跟他是一夥的,你去堵他?」
葉兒眉頭一皺。「現在沒時間了,你到底要不要保住糧食?」
「那好,我跟你去!」青山終於下定決心對旁邊一個男人說:「這裡交給你,抓緊點,不要管我們,裝好就離開,護糧要緊。」
那人點點頭,青山跟著葉兒往山谷外走去。
「你藏在茅草裡,不要出聲,看他要幹嘛。」在遠離山洞的小道上,葉兒讓青山躲起來,她自己則匆忙地在路兩旁挑選樹木或石頭拉繩子。
「你幹嘛?」青山站在她身邊問。
葉兒白眼一翻。「這個都看不懂嗎?給他們下絆子!」
「喔。」青山明白了,拉著繩子幫忙。「草場上的絆子是你弄的?」
葉兒不置可否地咕噥了一聲,青山眨眨小眼睛。「我就早知道是你。」
葉兒不答理他,繩子沒了,她又抓起草,盡可能多地紮了些草絆子。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終於劃破了山谷的寧靜,她喊青山。「去,快躲起來!」
「那你呢?」這時青山有點擔心她了。
「沒事,我能對付他!」葉兒安撫他,但那急促的馬蹄聲讓她心裡很緊張。
馬隊很快就出現在前方,可讓她意外的是,最先出現的並不是她的前任未婚夫,而是一個肥頭大耳的軍官。
「小女子讓道!」那肥官揮舞馬鞭,葉兒立即聽話地閃開。
驀地一聲人喊馬鳴,肥官的坐騎前肢屈曲,猛然倒地,將它背上的騎士摔到三丈之外的石頭上,頓時,那肥官再無聲息。
而狹路之中,前方倒下的馬自動成為後方的障礙,疾速飛奔的戰馬頓時前倒後湧,後傾前撲,騎馬的官兵飛的飛,墜的墜,就算幸運逃過這裡的,也被絆倒在前頭,還沒等藏在茅草裡的青山和山坡上的葉兒想到該怎麼動手,這幫官兵自己已經亂成了一團,相互踐踏擁擠壓死踩傷的就過了一大半,人馬的哀號嘶鳴在狹窄的谷口震天動地。
等蕭劍鋒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兵殘馬衰的慘狀——主帥掛在石頭上氣息奄奄,其它還能走動的士兵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一個個棄馬丟甲,逃命去也。
「我警告過你不要再來為難他。」葉兒說。
「葉兒?是你?」蕭劍鋒聞聲回頭,看到側面山坡上的她時,既欣喜又吃驚。
「沒錯,是我。」
「你?」蕭劍鋒難以置信地看看四周寂靜的山坡岩石。「你是怎麼做到的?」
「看看你的腳下。」葉兒提醒他。
他低頭,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截繩頭看了看,猛地將其摔在地上道:「你居然用小孩子玩的把戲來對付官兵?」
「沒錯,就連小孩子玩的把戲都可以對付這些蠢才,你還跟著他們混什麼?」
「你這是犯法,知道嗎?」
「法?什麼法?這些官兵專會欺壓百姓,你助紂為虐,守的是什麼法?」
「你懂什麼?快跟我走!」蕭劍鋒一躍,來到葉兒面前一把抓住她。
葉兒被他鬼魅般地動作驚出一身冷汗,低頭就往他抓住自己的手上用力一咬。
蕭劍鋒因痛而放手。「你咬我?」
「我不會跟你走的!」葉兒已經快速逃到一塊大石後。
他立即追過去。「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就有權帶走你!」
「不,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愛易水寒!」葉兒又逃到另一塊大石後。
「跟著他你只有死路一條,官府遲早會抓住他!」他苦苦勸道:「你跟我走,我們回魯城老家去,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不要,我不要跟你去任何地方,你早就跟我沒關係了!」
她的話刺傷了蕭劍鋒的心,他冷酷地說:「那我就殺了他。」
「如果他死了,我也會跟他死!」葉兒痛心疾首地說:「那天我不該放了你,你若還有點良心就滾開,滾得遠遠的,不要再來騷擾鳳凰山!」
「不,只要你一日不跟我走,我就一日不停地追捕他,直到殺死他!」
「你瘋了!」
「對,我瘋了,為你而瘋!」蕭劍鋒不再跟她廢話,猛地一提氣向她撲來。
在三里屯與她重逢,喚起了他似乎早已遺忘的回憶,也喚起了他心底的絲絲柔情,那是他曾經給過一個瘦小邋遢卻聰明倔強的黃毛丫頭的情感。就在與她四目相接的剎那間,他腦海裡蟄伏的黃毛丫頭影像復活了,並與眼前這位美麗動人的女孩重疊,在他心頭掀起了情感的浪潮。他痛恨自己竟糊塗到如此地步,將他的寶貝遺忘了,如今他得取回這本該屬於他的寶貝!
看著他疾速飛來的身影,葉兒愣住了,就在這時一雙臂膀將她抱起閃到一邊。
「水寒!」一靠近那熟悉的身影,葉兒就欣喜地喊。
易水寒摟著她,眼睛卻注視著蕭劍鋒。葉兒的話他都聽到了,並深受感動。
「易水寒,若非你引我離隊,官兵不會敗得這麼慘。你想臨死前還想拖個無辜的女人墊背嗎?!」蕭劍鋒看看身後的小道陰森森地說。
易水寒爽朗一笑,低頭看著葉兒。「黑鷹,我可沒有想過要死,人生最美麗的一段才開始,為何要想到死呢?」
一再受挫的黑鷹看到葉兒對他的愛慕目光早已嫉妒不已,再想到自己一再敗給他,不由心生殺意,他猛地拔出劍道:「沒錯,今天就是你美麗人生的結束!」
劍光一閃,直刺向易水寒的心臟,他的動作快似閃電,防不勝防。
「不!」葉兒看到那駭人的劍光,立即轉過身來抱住易水寒。
「葉兒!」兩個男人同時發出驚人的呼喊,可是兩人還來不及阻止,那把鋒利的劍已帶著一道剛猛的內力刺入葉兒的後背。
「葉兒?」易水寒驚恐地抱著她跪倒在地,看著插在她背上閃著猙獰光芒的鷹頭劍和鮮紅的血,他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人抽走了。「黑鷹,拿走你的劍!」
可是黑鷹只是愣在那裡什麼都不說,也不動。
在一旁焦急不已的青山小心翼翼地抓住劍柄用力一抽,殷紅的血隨著劍尖狂湧而出,葉兒發出了一聲足以要了易水寒命的痛呼,她嘴裡也湧出了鮮紅的血。
易水寒的思緒神智全部亂了,除了緊緊抱著心愛的女人,他束手無策。
青山從未見過他的爺如此虛弱和蒼白過,好像受傷的人是他,再看看那個屢次讓他們遭受挫折的黑鷹也好不到哪裡去。於是他知道,這兩位英雄好漢都被一個小女子弄得神智大亂了,如今這裡只有他是清醒的,可惜他沒有救人的能力。
「爺,得放下她,替她止血……」
「對,止……止血!黑鷹,快,你武功比我高,快……替她止血哪……」易水寒不放手,只是對愣在一邊的男人顫聲大喊。
黑鷹總算有了反應,猛地出手點了葉兒後背幾處穴位,再粗魯地奪過葉兒,可立即又被易水寒奪了回去。
看著易水寒怒目而視的樣子,他只好任由葉兒躺在易水寒懷裡,在她胸前穴位再點了幾下,出手既快又狠。
「你就不能輕點嗎?」易水寒皺著眉,忍不住嘶吼起來。
黑鷹不說話,只是看著漸漸張開眼睛的葉兒。
鮮血雖然暫時止住了,可是她的蒼白讓人心驚。
「葉兒……」易水寒擦去她嘴邊的血跡。
她抓著他的手,忘神的凝視著他。「水寒……我、愛……你……」
易水寒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用一個個親吻告訴她他的愛。
她轉向蕭劍鋒,目光深沉而明亮。
「葉兒,對不起……」黑鷹一向冷冽的眼裡出現懊悔。
「蕭郎……」葉兒聲若游絲。「放、放過我們……你是、好人……」
話音未斷,她就暈過去了。
「葉兒!葉兒!」易水寒抱著她喊,不再理會自己因驚慌失措而威嚴盡失。
「光是叫有什麼用?她不死也得被你們耽誤了小命!」飛狐忽然出現了,並毫不遲疑地從易水寒手裡抱過葉兒,如同來時一般飛快消失了蹤影。
「葉兒!」蕭劍鋒大喊。「他是誰?為何搶走葉兒?」
「我的朋友。」聽到飛狐的聲音,易水寒終於恢復了神智,也安心了。飛狐內力超強,醫術一流,他一定能救活葉兒!他站起身,看著依然跪在地上的黑鷹說:「是朋友,酒茶再見;是敵人,刀刀相逢。今日先別過,咱們後會有期!」
「葉兒本是我的!」黑鷹站起身來,也恢復了一貫的冷酷。
「如果是你的,三年前你就該娶她,是你不要她的!」易水寒輕蔑地說著,邊往山裡走去。看來葉兒被飛狐抱走,這兩個男人都恢復了正常。
往谷外走去的男人幽幽道:「誰會想到黃毛丫頭轉眼成了金鳳凰?」
「那是你沒有遠見!」走向山林的男人同樣低沉地說。
「為了她,請不要再做強盜!」懇切的相告中,男人翻身上馬。
漸漸隱入山林的身子一頓,但仍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樹林裡。
馬蹄遠去,山林中除了沙沙的風聲、草木聲,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