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屋裡,樓雨寒趴著的身子不曾移動,空洞的眼神不知看向何處。如果不是她那輕淺的呼吸起伏,幾乎會讓人懷疑她是否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剛一回到家的樓朝陽看到的就是這悲慘的一幕,讓他觸目驚心。
他心疼的趕緊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裹住赤裸的樓雨寒,將她抱入自己的懷中,焦急的詢問:「姊,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他臉上的表情陰鷙,因為他想到了最不堪的狀況。
樓雨寒原本不動的身子雖然已被外力移動,但她空洞的神情卻不曾改變分毫。她張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弟弟為她擔憂,心卻不知應該如何去感受。
「走!姊,整理好自己,我們去警察局報案,一定要把那個非禮你的惡徒繩之以法。」樓朝陽輕鬆的抱起了她,親手為她穿上衣服,此時他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要替姊姊討回公道,絕不輕饒對方。
樓雨寒被動的任他為她穿衣,此時的她並不覺有任何的不妥,也沒有任何的羞赧,就這麼癡癡傻傻的望著他,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而毫無所覺。
「姊,衣服穿好了,我們上警察局去吧!」
樓朝陽主動的牽起姊姊的小手,用力的想要拉起她的身子,卻忘了控制自己的力氣,以至於扯痛了她的手。
這痛楚讓她乍然清醒,更逼得她憶起昨晚所有不堪的回憶,再看到自己的親人,她哀泣的低喊一聲:「朝陽——」然後是扯人心肺的嚎啕大哭,她哭得聲嘶力竭,卻依然無法抑制自己心裡的悲傷。
「別哭了、別哭了。」面對唯一的親人慘遭這樣無情的遭遇,他卻無能為力,忍不住心底的酸意,他也跟著她一起大哭出聲。
***
雖然成功的報復了樓雨寒,可是端木嶸的心情卻依然還是無法平靜。
煩躁的他看每個人都覺得礙眼,看每件事都不順心,很自然的,他的脾氣變得暴躁難安,變得任何人都不敢接近他。
「阿嶸,想不想跟老爸談談?」目睹兒子的轉變,端木雋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只希望他能敞開心胸,讓兩人好好的談談。
「別管我,老爸,我自己的問題讓我自己解決。」雖然跟父親的感情很深厚,可現在的他對每份感情所抱持的態度都是質疑不定的,他真的是被嚇怕了!
「唉!」沉重的歎了口氣,端木雋清楚的看出他臉上懷疑的神情,這才察覺到事情的嚴重。「如果你自己真有能力解決的話,那我就不會出面了。」
凝視著父親臉上的擔憂與傷心,端木嶸此時才驚覺到自己的拒絕與懷疑已傷了父親的心。他愧疚的低語:「爸,在這個世上真的存在著一個足以讓我傾心相待、付出所有的女人嗎?」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跟你心愛的女孩吵架,所以才心情不好,到處找人出氣?」瞭解問題出在什麼地方,端木雋不禁調侃的笑問,更加愛憐的揉揉兒子的頭髮,才開口勸解:「女孩子嘛!難免會嘔氣或者無理取鬧,身為男子漢的你應該多讓她一點才是,何必斤斤計較,苦了你,也惱了她。」
「爸,是誰告訴你我有心愛的女人?你可別胡亂猜測。」他堅決的否認,可卻擺脫不了心裡牽繫的身影,這讓他更加氣惱。
「還想否認?你老媽都親自去看過那個女孩,甚至還跟她談過話呢!所以你現在就算拚死否認,也不能改變你已心有所屬的事實。」
他的本意是在嘲笑兒子的膽怯、不敢承認事實。
端木嶸聞言一驚,用力的抓住父親的大手,緊迫的逼問:「老媽去見過雨寒?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都不知道?」他的心隱隱掠過陣陣的不安,他惶恐的希望事實的真相千萬不要真如他現在所想的一樣。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你老媽她……」
「媽——」焦慮的心情讓他失去做兒子該有的態度,他一把推開父親,直接就想闖入父母親的房間,親自向母親逼問清楚這整件事情的經過。
「阿嶸,等一等,阿嶸,不要這麼大聲,你媽媽才剛睡著而已。」端木雋雖然不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卻看得出兒子的瘋狂。
用力的打開房門,端木嶸可不管現在他所面對的對象是誰,反正他就是堅持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任何人也別想阻止。
「媽,請告訴我你跟雨寒所有談話的內容,一點也不准遺漏。」
柳月眉雖然生氣自己兒子的無禮,可想到那日的情景,她的心裡也愧疚難安。而會造成她不安的原因,是因為她想通了整件事,知道自己被人陷害,雖幾次想開口向丈夫承認自己愚蠢的行為,卻又不敢開口。
而今面對兒子的質詢,她知道事情已經不能再隱瞞下去。在丈夫及兒子期盼的目光下,她緩緩的坐起身,跟著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天的情形是這樣的,我在黃妍麗的鼓吹之下,抱著無比的好奇心,偷偷地跑去見那個名叫樓雨寒的女孩,跟著我們就……」
聽完母親所有的話,端木嶸的心情變得異常沉重,乍聽之下,所有的對話確實都沒有任何不當的地方,可是深深瞭解雨寒的他,卻可以清楚的知道,黃妍麗那番話足以造成雨寒怎麼樣的心情轉變。
「媽!你知道嗎?你害慘了我!」端木嶸語氣悲慼地道。現在的他不只怨責母親的多事,更恨不得殺了自己。
因為知曉所有事實的真相後,他隨即可以猜測到加油站的那一幕應該也是經過策劃,要他誤解雨寒的。
該死的他!該死的黃妍麗!而最該死的是他!
不行!他不能這樣就放棄雨寒,他不甘心啊!就算要他在雨寒面前自殺謝罪,他也勢必要挽回雨寒對他的感情。
「兒子,你想去哪裡?」看到兒子飛奔而出的身影,端木家的兩位長輩異口同聲的問。
「我去找回屬於我的女人。」是的,雨寒原本就屬於他,哪怕必須付出一切,他也不惜要再奪佔她的芳心。
「唉!你說我們這個孩子的個性到底像誰啊?」感情歷久彌新的老夫老妻,心有靈犀的互睨著彼此,共同問出這已經不知問過幾遍的問題。
「當然是像你!」相同的答案,令兩人爆發出喜悅自得的笑聲。
***
時光飛逝,轉眼已過了三年。
這三年來,端木家是一片愁雲慘霧,幾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歡笑。若想追問詳細的原因,勢必會惹出男主人愁苦的表情、女主人愧疚的神情、和端木嶸一臉的悔恨。
持續不斷的煙霧,已經是端木嶸出現時必有的現象,只要有他的存在,輕裊的煙霧就會緊跟著出現。
因為端木嶸總是不停地抽著煙,像是要藉以排解什麼似的。
不曾斷過的煙霧再次升起,他曾經有過的狂肆神情已然轉變成眉頭緊鎖、沉穩內歛的穩重模樣,眼神中的悲慼卻是三年如一日,不曾改變。
在父母親強制的命令之下,一個月有四天,端木嶸必須這麼心痛的度過,只因為這四天的空閒時光,根本無法讓他休息,只會讓他不斷的憶起自己曾經鑄下的大錯。
想起三年前的那一日,當他知道了所有事實的真相以後,便懷抱著一顆愧疚焦急的心,一路飛馳到樓雨寒的住所。
哪知他到了之後,才知早已人去樓空,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查探的訊息,和樓雨寒之間的聯繫就彷若斷了線的風箏,讓他毫無蹤跡可循。
雨寒,你到底是在哪裡?為什麼我這樣傾盡全力,還是無法尋到你的蹤跡?
無盡的悔恨,讓他年輕俊挺的模樣增添滄桑,更讓他從此忘了笑是怎麼樣的表情。
「唉!才剛早上而已,這一天可還有得熬,算了,還是喝杯酒,解解悶吧!」
他喃語著從房間中的酒櫃取出一瓶威士忌,卻連杯子都還來不及拿,手中的酒瓶就已被身旁不知何時出現的父親給奪走。
「爸,還我。」望著自己唯一能倚靠的東西被人奪走,端木嶸不悅的伸手想取回酒瓶。
「不行,你忘了三年前差點酒精中毒的事情嗎?」他實在是怕死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再次傻氣的自殘。
「我保證自己會節制,絕不再重蹈覆轍。」為了取回酒,端木嶸馬上開口保證,至於能不能做到,那就視他的心情而定。
往常碰到這種情形,端木雋都會束手無策,但今日他可是有備而來,才不怕兒子的反覆無常。「好!要酒可以。不過,現在我手中有一項你最想要的消息,還有剛剛從你手中奪來的威士忌,兩樣任你挑選。」因為手中擁有致勝的籌碼,端木雋的臉上有著三年來少見的輕鬆神情,「對了!我忘了追加一句,那就是兩樣之中,你只能挑選一樣。」有了好心情之後,他開始有捉弄兒子的興致。
剛開始端木嶸聽不懂父親的話意,等他真正的想通之後,立刻不敢置信的緊扯著父親的手臂,狂喜的追問:「爸,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有了雨寒的消息?清楚明白的告訴我,不要再捉弄我了!」緊張的心情讓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他屏氣凝神的等待答案。
端木雋慈祥的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看著兒子臉上的焦急表情,終於不忍心再繼續捉弄他。他緩緩的點了下頭,同時輕揚手中的紙片。
「給我!」不等父親親手交付,端木嶸已先一步的搶下他手中那張代表訊息的紙張。「這是什麼?邀請函?老爸,你是不是在逗著我玩?」不懂這張邀請函的涵義,端木嶸懊惱的大喊。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雨寒的消息,那這張邀請函你就不能丟掉,最重要的是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出席。」如果不是跟發邀請函的主人有著多年深厚的交情,這個訊息根本就不可能傳到他耳裡。
至於一切的緣由,還是等他們年輕人見面之後,再去溝通瞭解吧!
父親的話不容端木嶸有所懷疑,雖然他搞不清楚這張邀請函和失蹤的雨寒究竟有何關連,但他決定要親自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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