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不敢相信,她竟然就這樣讓他抱著她,在沙發上睡了大半夜,甚至不知道何時從半坐變成平躺,他整個人根本已經躺下,讓她趴在他身上。
最讓她尷尬的,是竟然沒有人試圖把他和她叫醒,就這樣放他們倆在這兒睡了,她實在不敢想,究竟有多少人,看見她這樣趴躺在他身上睡覺。
昨天她在健身房慢跑時,紅紅還笑著調侃她。
「懷安,你確定你和阿峰真的離婚了嗎?我看你乾脆重新嫁給他好了。」
她尷尬得說不出話來,幸好後來可菲進來救了她。
她其實也知道,兩人的情況很詭異。
他和她,婚是離了,也沒有同房,但卻還是住在同一棟屋子裡。
離婚後,他甚至沒有親過她一次,可為了她也說不清楚的原因,這男人給她的感覺甚至比之前更親密。
黑夜裡,他的體溫包圍溫暖著她,心跳在她耳邊噗通噗通的響著,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也如以往。
可是,有好多事不一樣了。
然後,她忽然曉得,領悟到,她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他和她之間,不再像之前那樣,對自身半遮半掩。
她確實知道、清楚瞭解他是什麼樣子的人,他讓她看,讓她瞭解。
只是在一起不夠,我想要更多。
他說,這麼說。
我想要你喜歡我、在乎我、信任我、依賴我……
她還以為自己做不到,關於在乎,關於信任,還有依賴。
自從文森之後,她就無法信任別人,不敢在乎,不願依賴,總是害怕什麼都是假的。
但他是真的,而他一直在教她。
早在那一千三百多個日子,就已經開始。
他教她如何再次去在乎,去信任,去依賴,和學習遠遠超過喜歡這兩個字所能表達的情感。
喉頭緊縮著,心口也是。
悄悄的,她半撐起自己,街燈透過門窗,映照在天花板上,她藉著那微微的光,能隱約看見他的臉。
又粗又濃的眉毛,大大的鼻子,厚實的唇,還有那被剃得好短好短的發。
情不自禁的,她輕撫他那顆和光頭沒兩樣的腦袋,太短的發,摸起來有些刺,但又比剛長出來的鬍子好一些。
對這男人的情感,在心中滿溢,教她幾乎壓抑不住。
當她察覺,她已不覺撫摸著他的臉,他的唇,他的胸膛,然後俯身低頭,張嘴吻了他。
他的心跳在那瞬間加快,她的則差點停了。
發現自己做了什麼,發現他其實已經醒了,讓她只覺難以承受的羞與窘,如熱浪般席捲全身上下,教她無法思考。
他的眼睫微顫,她反射性的輕壓他的胸膛,抖顫的唇瓣,貼著他的,逸出一句囈語般的懇求。
「不要……」
他沒有動,沒睜眼,沒抬手,就那樣躺著,如她所求。
而這,只讓她確定了他真的醒著。
剎那間,臉更紅,耳更熱,心狂奔。
他的味道,充斥鼻端,填滿心肺。他的心跳,用力的敲打著她的手,像是要衝出胸腔,跳到她手裡似的。
她飛快直起了身子,抽回了手,如兔子一般,落荒而逃,用最快的速度,衝上樓,關門落鎖,然後蹲縮在離門最遠的角落,躲著。
他醒了,是醒著的。
之前,她都還能假裝,那些在他懷中睡著的依偎,是因為她累了、睡著了,可以假裝,她什麼都不知道,是無辜的,是不自覺的。
可這一回,醒著的人是她,對他上下其手的人是她。
她再不能假裝,不能推諉,沒有任何借口,可以掩飾她的所作所為。
她吻了他。
她將雙手交迭在唇上,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卻仍能感覺到他在唇上。
這一刻,耳好熱,臉好熱,心好熱,就連腳趾頭都熱了起來。
她不知道該拿那男人怎麼辦。
第9章(1)
她蹺課了。
因為不敢面對他,所以她蹺了課。
事實上,是連著兩堂。
天台上和健身房的,都蹺掉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輩子都可以不用出去面對他。
她的房門從早上到現在都沒響過,她逃回來之後,他沒來敲門。
她沒去,他也沒來找。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明明,什麼也和他做過了,她對他的身體,再熟悉不過。她又不是沒親過他,不是沒吻過他,不是沒有和他在一起過。
可是,身體卻熱到快燒起來。
到了下午,羞恥心抵不過飢餓感,懷孕到了第三個月,讓她食慾大開,她之前請可菲幫忙買的戰備糧食,早在幾個小時前就因為太過焦慮被她吃光了,她忍耐到了下午兩點,終於決定開門下樓去找東西吃。
她小心翼翼的打開門,確定外面沒人,這才快步穿過走廊,樓梯間裡好像也沒人,但她能聽見樓上洗衣房傳來洗衣機運轉的聲音,她猜是夏雨。
暑期輔導結束了,她記得其他女人今早會帶著孩子出發到老家,只有夏雨和可菲因為工作的關係會留下來。
快到二樓時,她放慢了腳步,探頭去看。健身房沒人,客廳沒人,很好。
她溜到客廳門口往裡看,廚房也沒人。
太好了。
她鬆了口氣,快步走了過去。紅眼人多,工作又特殊,有時不一定都能一起吃飯,可菲總是會在爐子上留一鍋湯或粥,以防萬一有人餓了。
爐子上的那一鍋是菠蘿苦瓜雞,聞起來香到不行。
她舀了一碗,才要吃,就聽到腳步聲,她嚇得回頭,幸好只是可菲。
「懷安,你起床啦。」可菲端著上面擺著空盤子和玻璃杯的托盤走到水槽邊,道:「我早上沒看到你,還在想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只是不小心睡過頭了。」
可菲一邊清洗,一邊湊過來,關心的小聲問:「是不是月月來了?要不要我煮點薑湯給你?」
「不用了,我不是月事來了。」她垂眼,有些心虛的道:「就只是太累睡過頭而已。」
可菲露出微笑,說:「那就好,阿峰出門前,還叮嚀我,看你要是晚上還沒出來,就送點東西給你吃呢。」
聞言,她一楞,忙轉頭問:「阿峰出門了?」
「是啊,他一早就和武哥搭機去柬埔寨了。」可菲洗了盤又洗了杯,把托盤也洗一洗晾起來,道:「嵐姊那邊有點狀況,武哥找他一起去支持。」
原來他出門了。
她鬆了口氣,這才端著湯碗,坐到桌邊慢慢吃。
可菲幫她削了水果,坐到她對面,問:「懷安,我問你喔,之前阿峰老說我酸菜鴨煮的沒你好吃,我問他是差在哪裡,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就說是味道不一樣,你是有什麼特別的秘方嗎?」
她聽了,問:「你是怎麼煮的?」
「就酸菜、鴨肉,還有姜啊。」可菲睜著大眼說:「酸菜鴨不就這樣嗎?我還特別用了桃花自製的酸菜耶,桃花醃的酸菜還是用茵茵種的有機芥菜做的耶,這樣他還嫌味道不對,我都要懷疑他舌頭有問題了。後來我乾脆拿那種直接用醋泡的給他,那味覺白癡竟然給我露出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真是讓我無言以對。」
聽她這麼說,懷安笑了出來,道:「我沒什麼特別的秘方啦,只是他愛吃辣,所以我多加了一根辣椒而已。」
「辣椒?」可菲傻眼,呆看著她。
懷安點點頭,笑道:「嗯,辣椒,一根就好。」
「什麼啊。」可菲好氣又好笑的說:「就說他是味覺白癡,他還不承認,差一根辣椒而已,他半天講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啊,果然桃花說的沒錯,同樣一道菜,每家每戶煮起來的口味都不一樣呢。所以媽媽的味道其實是爸爸的喜好,只是男人太笨,不知道是因為有老婆疼,才可以天天吃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