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曾對她夾子的抱怨,她真沒想到他會送她這個。
心頭,莫名又暖。
她對這種髮夾就沒什麼執著了,只要能讓她把頭髮夾起來就好。
不過,這髮夾很漂亮,確實比她之前那個好看多了。看著那朵花,她忍不住學他,讓夾子張嘴喀喀了兩下,然後不由自主的輕笑出聲。
颱風夜,風強雨急。
回房後,她洗了澡,洗了頭,上床前,把那雞蛋花放在床頭上。
那白中帶黃的花,大方又漂亮,讓她心情很好,懷安抱著他的枕頭,很快就睡著了。
第9章(2)
上半夜,她其實睡得還不錯,但是睡到一半,卻開始作惡夢。
雨下得好大,她卻在叢林中狂奔,害怕得不敢停下,甚至不敢跌倒,她將所有感官全打開,全力往前飛奔。
血與汗混在一起,淚和雨交雜不分。
獵人在追蹤,在獵殺。
到處都是慘叫聲,人們哭泣、哀求的聲音,混在風雨雷電之中,不斷哭求討饒,她不讓自己去在意,只狠著心,往聲音來處的反方向跑。
她會活下去,她要活下去,一定要。
一個獵人從旁衝了出來,將她撲倒,她反射性躲開。
從後趕上的文森踹了那個獵人,對著她咆哮。
不要躲!飽擊是最好的防守!
就在這時,一顆子彈疾射而過,射中了文森的肩膀,他順勢倒地,那名開槍的獵人持槍衝出來查看,卻被裝死的文森抬腳踢掉了手槍,兩個男人在地上扭打起來。
她反射性跑去撿槍,回頭時,發現文森受了傷,敵不過那傢伙,他對著她喊。開搶啊!你還等什麼?殺了他!殺了他你才能活下去!殺了他!
她不要,她不想,但那變態將手指插入了文森的傷口,讓他大叫。她看見獵人抽出了刀,朝文森渾去——
殺了他!
她開了槍,獵人死了。
文森流著血,一拐一拐的朝她走來,低頭親吻她,笑著道。
寶貝,幹得好。
現在,你和我一樣是獵人了。
她退了一步,死白著臉道:「不……我不是……我不是……」
你是,你就和我一樣,我們是天生一對!
「我們不是……」她喘著氣,驚恐的抗議:「我和你不-樣!不-樣!」
哈哈哈哈……小傻瓜,你當然和我一樣。
文森仰天大笑,瞧著她,問。
你以為你殺的是誰?獵人?還是獵物?
文森笑著問。
她心中一寒,轉頭看去,那個被她開槍打死的獵人倒在地上。閃電一閃,再閃,照亮獵人的臉。
原先陌生的臉,不再陌生,那個獵人不是別人,是阿峰。
他倒在那裡,一臉蒼白,剃得好短、好短的發,沾滿了雨水。
不!
難以接受的痛,佔據了身體,讓她跪倒在地,無法控制的哀號出聲。
我警告過你了。
文森笑看著她。
我不是說過嗎?獵物守則一,不要相信任何人。獵物守則二,不要相信任何
人。獵物守則三,絕對絕對不要相信任何——
她沒等他說完,憤怒的對他開了槍。
她驚醒過來,身上全是汗,臉上全是淚。
那是夢,是夢。
那不是現實,和真實不一樣,只是夢的惡作劇。
她在紅眼,還在紅眼,她知道。
可即便知道,還是怕。
她沒有辦法再睡著,只能下床來回踱步。
外頭風很大,雨很大。
這沒什麼,她告訴自己,她在很安全的地方。她已經離開遊戲了,文森也已經死了,他死了,她親手殺了那個卑劣的王八蛋。
天上,突然打下一記響雷,她嚇得渾身一僵,整個人站在原地不敢動。
風在刮,雨在下。
她緊緊環抱著自己,無法動彈。
她當然可以動,她可以,這沒什麼好怕,可是眼前好黑,風雨聲,就像在遊戲裡,就像她第一次被迫殺人的那一夜。
閃電又閃,雷聲跟著轟隆而來,她在那瞬間蹲了下來,遮住了耳。
剎那間,彷彿又聽見,遊戲中那些無辜者的哭叫。
救我!不要啊!別殺我!
艾麗斯!艾麗斯!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別叫了,別再叫她了,她得救她自己,她必須救她自己啊!
她用力摀住自己的雙耳,卻擋不住那些風聲、雨聲,和那驚雷閃電,還有他們與她們的慘叫。
我不要,我不想死,救救我啊!
熱淚奪眶,她在慌亂中,試圖開燈,卻找不到方向。
你想死嗎?!不能開燈,開了燈就會被發現了,你想加入那些獵物嗎?
文森冷酷的聲音響起,警告著她。
不,那王八蛋死了,他死了!
她不理會那男人的聲音,在地板上摸索著,試圖找到牆壁,但電光再閃,雷聲又響,人們的哭叫不斷在她腦海裡迴響,她嚇得縮成一團,想繼續找開關卻怎樣也找不到。
黑暗中,過去與現在重迭著,狂風暴雨裡,她分不清方向,辨不明身在何處。
不,她沒有瘋,她只是被嚇到了,她分得清楚現實與虛幻,「ain說過她得冷靜下來,她可以冷靜下來,她只是需要……需要……
阿峰。
她需要他,她想去找他,門一定就在某個地方,她只要鎮定下來就能發現,能看見,她試著起身摸索,但是閃電又亮,雷聲又響。
她必須躲起來,躲起來才不會被發現。
保命的本能,讓她又縮回原位。
然後她撞到了床。
是床。
想起床邊有電話,她七手八腳的爬過去,抓起電話,卻因為沒拿穩,讓它掉到地上,她慌張的下地摸索,好不容易找到了它,按下一個早已熟記的內線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喂?」
聽到他的聲音,她喉頭一哽,淚水在瞬間奪眶。
「阿峰……」
電話那頭,傳來她微弱的啜泣聲。
他嚇了一跳,跟著就聽到她顫抖著,用好小好小的聲音,結結巴巴的,開口要求。
「拜、拜託……你……你可……不可以……我沒……沒辦法……」
「我馬上過來。」
他掛掉了電話,下了床就快步跑到對門去,她的門鎖著,他沒有費事敲門,一腳踹開了那扇房門,衝了進去。
她房間裡一片漆黑,他在第一時間開了燈,只見床上沒人,到處一片混亂,她的被子掉在地上,枕頭不知為何跑到窗邊,原該放著電話的床頭櫃倒在地上,無線電話上的話筒不見了,椅子也被弄倒,檯燈也滾落在地。
起初他沒看到她在哪裡,他以為她拿著無線話筒去了浴室,但浴室裡沒有人,他正要開口叫她。
雷聲又響,他聽見一聲驚嚇的悶喘。
他迅速在床邊趴了下來,看見她蜷縮在床底最深處,閉著眼,靠著牆,一手緊握成拳頭,一手緊抓著話筒,兩隻手臂在眼前交叉,像是試著在對抗什麼,但恐懼仍讓她全身不斷顫抖,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她是如此害怕,整個人縮得如此的小,讓膝頭都抵到了下巴。
她那模樣,嚇壞了他。
那瞬間,知道他做錯了兩件事,他一不該掛她電話,二不該踹門進來。
為了不知名的原因,她早已被嚇壞,他的行為,只加深了她的恐懼。
他小心翼翼的朝她伸出手,啞聲輕喊。
「懷安。」
她渾身一顫,屏住了呼吸,卻止不住顫抖。
「沒事了,是我。」他伸長了手,但仍摸不到她,床底下空間太小,他進不去,他考慮過把整張床挪開,卻怕這樣大的動作,會讓她受到更大驚嚇,所以只是用最平靜的聲音,開口要求:「把手放下來,看著我。」
她沒有動,反而變得更安靜了,好像連顫抖都被強制停止,就像小動物被猛獸發現時,被逼入了絕境,試圖裝死求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