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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炎炙吻 第四章 作者:呂希晨(晨希)
    夏日的午後,太陽怕被萬物遺忘似的,拼了命的探出頭,發揮它無與倫比的熱力,把人曬得頭昏腦脹。

    羅飛羽胸前掛著寶貝相機像狗爬似的前進,渾不自知同手同腳地爬行到公園的一處樹下。沒辦法,她本來是想到涼亭的,可是涼亭早被人占光了,她又懶得再找,只得屈居樹下了。

    「好、好熱。」今天怎麼熱成這個樣子!她將相機放在地上,伸了個大懶腰之後,砰的一聲躺在地上喘大氣。

    直到現在,她才體會到跑新聞有多累,打破她以往對新聞易得的想法。

    早上一進公司就接到新聞和宇文律衝往現場,跟著警察在太陽底下曝曬,等著主角出現。如果安全無事地出現就算了,偏偏是警察準備捉犯人的現場,還差點形成槍戰,嚇死她了!

    可是為了報紙刊面,她一定要捕捉到所謂的驚險鏡頭,迫不得已,她只好賭上一條命跟在警察後頭跑。邊跑還得邊提心吊膽,就怕一顆子彈莫名其妙地穿過她的腦袋,一跑就是一兩個小時外加心驚膽跳。老天!就算她在學校是長跑健將也沒轍啊!尤其她還得拍下照片!噢,她的兩隻腳跑得好酸,她的心臟也差點爆炸!

    就在她連哀號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在心頭叫苦的時候,一道黑影罩在她上頭。

    黑影的正主兒動腳推了推地上的「死屍」,語帶不悅:「喂喂,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是具屍體而去報警的,你知不知道?」

    「他要去報警就讓他去,我管不了了,我只想要休息,休——息。」她側個身,讓身體側面也能接收樹蔭下地面的微涼溫度。「天!好熱,熱死人了。」

    「是嗎?」原來她只想要休息啊。「那我就自己喝嘍,你好好休息。」宇文律晃晃手上冰涼的冷飲,凝結在瓶身的水珠順勢落在她的側臉。

    冰!涼!舒服!而且免費!

    「我、我不休息了!」霍然起身,她幾乎是立即跳起來,只差沒巴在宇文律身上,吐舌頭狗腿一番。「我要喝水!」哇!冰涼涼的水耶!

    宇文律還來不及遞給她,就被她搶過去大口、大口灌。

    除了無奈地搖頭外,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他同她並肩坐下,上半身筆直倚貼在樹幹上。「活過來了嗎?」他問。

    一瓶一公升的礦泉水在她的「櫻桃小口」下,只剩一半左右。

    「活、咳咳!活過來了,咳咳!」

    「也有力氣吃東西了?」幾乎是很輕易地就推敲出她的答案,宇文律在她回答之前將一袋速食放到她腿上。「這附近只有這種垃圾食物。」

    「哇嗚!」生氣重新回到她臉上,淺麥膚色的臉揚起燦爛的笑顏。「這、這是給我的嗎?」

    「不要就算了。」宇文律收手,連帶地將速食拿回來。

    「我要!免費的午餐誰不要!」羅飛羽馬上伸出雙手,抱住他的手臂阻止他收回。「我已經好久沒吃漢堡了,我要吃!」

    好不容易才降溫的手臂,被一雙加起來還沒有自己粗壯的細小手臂抱住,又讓溫度再升高了些,宇文律皺了皺眉,尤其是當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和她的胸相觸之際。

    「羅飛羽,你……」

    「我要吃啦!」渾然無覺兩人距離近得有點曖昧,她的焦點只投注在睽違已久的垃圾食物上,一手勾住宇文律的手臂,一手伸向紙袋。「不准你收回去。」

    「羅飛羽。」宇文律用空出的手指著兩人貼觸的部位問道:「你不嫌熱嗎?」

    「熱?」她停住,低頭看向他指的地方,呃,什麼時候……

    「我很納悶。」

    「咦?」她抬頭,尚未從認知中清醒。

    「就算像現在這樣靠得這麼近,我還是很難感覺到,你真的具備每個女人都有的東西?」宇文律美麗的臉漾著邪惡的笑意,困惑的眼神卻讓整個表情看起來好無辜。

    他笑她的胸扁——

    「宇文律!」羅飛羽猛地使力推開他,跳起來直吼:「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可以笑你胸無大志。」他好心替她接下去。

    胸扁就算了,竟還說她……無胸!「你、你……」

    「快吃,別忘了下午還有三個地方要跑,到時候暈倒在路上,別怪我把你當廢棄物處理。」他警告,逕自吃起自己的這一份。

    「哼!」羅飛羽一哼,還是坐下,拿起他買的速食大口咬定。

    唔……氣、氣死她了!

    咀嚼間,宇文律不時還聽見一旁牙齒互磨的聲音,可見這女人氣得不輕。

    「我還以為你打算傚法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呢。」

    「我又不像他會種田,不折腰我吃什麼?」哼,想像每一口都是身邊這可惡的男人,她咬得用力也吃得激昂。「更何況這是——」

    「免費。」宇文律歎息似地替她接話。

    「你知道就好。」

    「你的說法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凱子。」從讓她住進他隔壁之後,她的三餐幾乎都由他包辦,這全都是因為自己的多管閒事,他很清楚這一點。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沒辦法忽視她,尤其是太瞭解這女人會拿泡麵當三餐虐待自己,他更不能坐視不管。

    「我又沒要你請我,每次都是你拉我去吃飯,明知道我窮,還老把我往那種高貴的地方帶,我怎麼可能付得出錢。」她也頗感委屈,「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道理她不是不懂,被他東帶西拉地到處吃,她也很無奈。

    「你還敢說。」宇文律質問道:「是誰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導致胃功能障礙,只要一緊張就會引發嘔吐?」更好笑的是看到人就會緊張、就會吐!

    「我又不是故意的。」人窮志短,身上有幾分錢就花幾分,不然她能怎麼辦嘛!「而且我也是有挑的,只有漂亮好看的人才會讓我緊張,才會……」倏地收口,她好像用錯詞了。

    果不其然,宇文律正瞇眼瞅著她。「我說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種字眼。」

    「好啦,可是你老把我往用華麗作材料、高貴作調味的地方帶,吃了我也會消化不良,就算是免費的,我也會良心不安。」

    「路邊攤也叫高貴的地方?」翻了翻白眼,他搖頭,怎麼也想不出路邊攤高貴在哪裡。

    「你忘了,你只帶我去過一次之後就往餐廳跑,而且那一次,你還拆了人家的攤子。」舊事重提,她回想起那天可怕的場景。

    只不過因為老闆對他說了句:「漂亮的小姐,你要吃什麼?」就一句話而已,他就拆了人家的攤子。唔,心有餘悸啊!她打了個哆嗦。

    「是他活該。」宇文律一點同情心也沒。「誰要他惹火我,我賠了他錢不是嗎?」

    「是啊,可是沒事花這些冤枉錢做什麼,忍一忍不就沒事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他哼聲。

    「是啊、是啊,你老大錢多。」她那天可是丟人哩!還得冒生命危險上前勸架。

    「錢多不是我願意,更不是我的錯。」宇文律用食指戳了下她的腦袋。「缺錢不會自己去想辦法嗎?偷、搶、拐、騙,一夜致富的方法多的是。」

    「偷、搶、拐、騙?」這是什麼鬼建議!「你希望我上社會版頭條嗎?」

    「你已經上過了。」他提醒她上回的跳樓自殺事件。

    她抬手擋在兩人之間。「算我說不過你。」她認輸了。「謝謝你的建議,可是我沒計劃登上十大槍擊要犯排行榜。」

    「如果你能,你會是台灣第一個女性槍擊要犯。」宇文律笑得誠懇,看似全然的衷心建議。

    一秒後他愣住,連臉上的笑容也僵了些。

    奇怪?為什麼會談到這個話題?宇文律疑惑,不知道自何時起,自己竟也開始變得囉唆、碎念。

    羅飛羽是只差沒吐血以對,眼睛朝天空瞟了瞟,自知口才愚鈍,拿他沒辦法。

    不過換個角度想,也是因為他強勢將泡麵隔絕在她的生活之外,她的身體才能回復健康,不會再因為看到漂亮美麗的事物而吐得死去活來,這一點不管從哪方面來看,她都要感謝他。

    「無論如何,我很感謝你。」她說,看見宇文律睜大美目盯著自己。「你很照顧住在隔壁的我,雖然只是同事,但是你真的很照顧我。不過,以後別再這樣了,辛辛苦苦掙來的錢不要浪費,存到銀行以備不時之需比較實際。」

    「我想怎麼花錢是我的事,哪天我不高興,甚至可以將紙鈔一把燒光。」宇文律伸手揉亂她一頭俏麗短髮。「與其燒光,不如拿它葬在你身上,填填你可憐的肚皮還比較有用。」

    「這就是你一直請客的原因?因為錢太多花不完?」

    他搖頭,拿過她手上的礦泉水仰頭灌進一口,不在乎她才剛以口就瓶。

    「那是為什麼?」她看他仰首灌水,沒來由地覺得心頭一熱,這瓶水她才剛剛喝過……

    「因為它並不重要。」他笑,以手上的礦泉水瓶輕敲她的頭。「就我而言,重要的東西,並不是一張張印有數額的玩具紙。」

    什麼是你重要的東西?她想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問出口,只是看著他美麗的側臉,偏著頭,任空茫的思緒四處遊走。

    ***

    「放開我!」羅飛羽扭動手臂,努力想掙開討人厭的鉗制,無奈對方力氣大她太多,相較之下,她就像獅子眼前的小白老鼠,除了被逮等死外,別無他法可想。

    他們怎麼找到這來的?以為已經逃出造成她生活壓力如此沉重的始作俑者的追捕,到頭來她還是落人他們手中。

    「姓羅的,欠錢就要還。有本事住得起這種大樓,沒本事還錢,你當我們兄弟好騙是嗎?哼!」討債的債主像吃了大蒜似的,口氣極臭。

    還以為能過安穩日子,誰知道他們本事這麼大,才一個月,她的安穩日子才只過了一個月!

    「我……我現在沒有錢。」

    「沒有錢?」債主似的男人一轟就是一記耳光甩上她。

    打得她暈頭轉向,霎時分不清楚天南地北。

    「住這種地方會沒有錢?高級大廈耶,你當老子是白癡啊!今天不把錢還清,我馬上把你賣了還錢!」

    「你這麼做是犯法的!」好痛……羅飛羽強忍住痛斥責指正:「我不是不還錢,只是我目前真的沒有錢,上個月的錢我也準時還你了不是嗎?這個月時間還沒到,你怎麼可以……」

    「閉嘴!」債主吼斷她的話。「媽的!老子向你要錢還得給你理由啊!我不要你每個月、每個月還了!現在、馬上,我要你還清所有錢!」

    「現在?」羅飛羽瞠大眼。「我哪有可能還你?你簡直是坑人嘛!放高利貸就算了,還說話不算話,你這高利貸怎麼當的?」

    「你這臭……」掌隨話下,不意卻被攔截在半空,一回頭,就見到一個比自己高出一個半頭的美麗女人,睜著漂亮的雙眸看自己。「你……你看什麼?」

    「她跟你有什麼仇,要你動手打人?」

    奇怪?這女人的聲音怎麼這麼低沉?

    「她欠錢不還,打她還算客氣!」從驚艷的美麗中回神,債主氣焰依然高張。

    「宇、宇文?」他怎麼在這?羅飛羽見狀,想也沒想就開口:「你快走,這裡很危險,你快走!」他再怎麼會打也打不過五個人吧!她只顧懸念他的安危,完全忘了自己才是最有危險的那一個。

    「我是那種會把你丟下的人嗎?」剛從外頭要回住處,不料卻在對街看見大樓前廣場的這情形,宇文律毫不遲疑,馬上加入這場戰局。「放開她!」

    「大美人,勸你少管閒事,老子我心情不好,就算是美人也不會客氣。」

    美人!一雙漆黑的烏瞳半瞇,瞅住眼前矮小的男人。「你剛說什麼?」

    「哦……」慘了,羅飛羽全身上下的警報大拉。

    債主大人踩到地雷了,現在,危險似乎有移轉的趨勢。

    「要我說十次都可以!」什麼嘛!只不過是個女人,這麼吊算老幾,他在道上混的時候,她都還不知道在哪裡哩!「我說大美人,乖乖到一旁去少管閒事,老子我心情不好,就算是美人也不……啊——」天地一下子倒轉,下一秒回神時,他已經狼狽、難看地癱倒在地。

    「老大!」四名嘍囉見狀,全朝老大跑去。

    羅飛羽也因此重得自由,迅速躲到宇文律身後。

    「你……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竟敢打我!」

    「我勸你不要再說了。」羅飛羽探出頭,好心提醒。「他是不折不扣的男人。」

    男人?「哈!只不過是個不男不女的人妖,竟敢打我!」

    「你真的不要再說了。」感覺手掌下抓握的肌肉:緊繃,羅飛羽心知有人怒氣已達最高點。「為了你的安全著想,真的不要再說了。」

    但對方哪能瞭解她勸說的苦心,重整陣勢後又開始叫陣:「你這個死人妖,有本事就單挑,老子才不怕你!」

    「呃……」羅飛羽小心翼翼地扯動宇文律的手。「宇文?」慘了,沒反應。

    「你們快逃吧,要不然真的會死於非命。」她諄諄勸道。

    可惜對方根本不領情,硬是「人妖、人妖」的朝宇文律直嚷個不停。

    為了勸退他們,保全他們的命,她又道:「上回他拆人家麵攤之前也是這樣子,先是像現在這樣一動也不動,然後……」

    在她還沒說完前,手掌下的肌肉倏地化為無形,不過三秒光景,耳邊立刻傳來淒厲的哀叫聲。

    「然後老闆的整個麵攤只剩下我手上的碗沒破。」她話已說完,可是上門討債的五個人也已全躺平在地上。「就告訴你們快逃的嘛。」

    「滾!」到此時才又聽見宇文律的聲音,一夥人也逃得狼狽,踉蹌得可憐。

    因為這樣,羅飛羽才得知他的怒氣已消了大半,也才敢走近他。

    「你氣完了沒?」她小心翼翼地探頭到他身側問道。見他美麗的臉上仍然有些微怒氣未平。「如果還沒氣完,我就先上去了,免得被颱風尾掃到。」

    宇文律深邃黑瞳垂下,與她抬起的視線交集,美麗的眼觸及她腫起的臉頰倏地大睜。

    「你——」

    「你受傷了!」羅飛羽搶先他一步大喊,拉起他溢血的手背直吹氣。「痛不痛?天啊!流這麼多血一定很痛!」她尖呼,邊拉他往大樓裡跑。

    宇文律連話都來不及說,只能被她硬生生的拉進去。

    天曉得,她的傷比他重得多了。

    ***

    宇文律一手撐頭,羅飛羽低頭為他擦藥的動作,讓他只能看著她頭頂上的發漩發呆,一邊聽她嘮叨無用的碎言。

    「你不要這麼衝動嘛!為什麼要莽撞行事呢?害得自己受傷有什麼好處?真是的,上回不是告訴你不能隨便打人嗎?對方又不知道你不喜歡人家說你——呃……那兩個字,你沒事先告訴對方,怎麼能夠怪他們說你——呃,你知道的。」

    白色的繃帶一條條纏上他的手指,教她看得好心疼。「你的手指那麼修長漂亮,受傷多可惜啊。」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種字眼。」

    「我說的是手指又不是你的臉。」她沒抬頭,似乎早不把他的忌諱當一回事,不怎麼害怕他壓低代表不悅的聲音。

    「你敢反駁我?」這女人愈來愈不怕他了,宇文律突然察覺到這一道訊息。

    「你不會無故生氣的。」她說得挺有自信,連頭都不抬一下。

    因為如此,她錯過宇文律瞇起含笑的眼。

    「你又知道了?」他傾身,側首看清楚她專注的表情,這女人只要一投人某件事,就會忘了週遭環境,真是個壞習慣。

    「我當然知道,好歹我們同事都一個多月了,不敢保證完全瞭解你,但是一點總有吧,我相信你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相信?「你太容易相信人。」

    「不好嗎?」

    「那會讓你容易受騙。」他勸道:「懷疑別人是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

    「這叫疑心病重。」她回道,沒抬頭,也沒看見他不悅臉色。

    「你難道從未被騙?」因為幸運地從未領教這滋味,所以將相信別人當做天經地義的事?

    「羨慕嗎?我遇到的都是值得信賴的好人。」

    「是連被騙了都不知道吧?」他敢打包票,這才是她之所以如此相信人的原因。以這女人的腦筋來推斷,保證是因為不自覺被騙,才會如此容易相信人。

    「你這樣說很污辱人。」她指責他。

    「我說的是事實,太容易相信別人不是件好事。」

    他是在提醒她嗎?他這樣算是關心她嗎?帶著疑惑的眼神抬頭,還沒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就被突來的大特寫嚇得往後退。退得過頭,連人帶著臀下的凳子往後倒去。

    「小心!」

    他原本撐頭的手迅速伸長,環住她後背勾回她,一個力道過猛,反而將她往自己懷裡帶。

    就像按下暫停鍵的錄放影機一樣,兩人的動作止於一瞬。

    怦咚、怦咚、怦咚……他的心跳聲好強烈,羅飛羽滿腦子只裝進這一件事。

    她的肩膀比他所想的還要纖瘦,宇文律訝異自己的一隻手臂就能環過她的雙肩,而懷裡柔軟的感觸也讓他感到愕然。

    他們這樣好像不太好是吧?她問自己,奇怪的是為什麼他的心跳聲愈來愈清楚,她耳朵上的壓力愈來愈重,重到幾乎嵌入他身體一樣。

    想將她攬人懷裡的念頭從早些時候便已萌生,一旦做了,他發現自己竟愛不釋手,不想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抽出被她握住的手輕抬她柔嫩的下頷,他看見她直視的眼。

    一開始就不喜歡這雙既大又圓亮的眼睛,因為這雙眼就像照相機的鏡頭一樣,滿滿的淨是挖掘真實的本能,以及任何事物都無法在它面前掩藏的清澄,這一雙眼誠實反映每一個印照在上頭的人事物,當然連他也不放過。

    他向來不喜歡看清楚自己,不喜歡看見隨意為之便能傷害數以千萬計人命的自己;所以一開始認識她,他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感到厭惡,厭惡那一雙眼所帶給他的自覺。

    但是隨著相處的時日愈久,當初的厭惡感就愈顯淡薄。她愚蠢莽撞、無事生事的正義感讓他覺得好氣又好笑;什麼事都要插一腳,老把自己放在危險處境而不自知的遲鈍又是那麼可愛直樸,他從沒遇過這種既笨、又老實承認自己笨的女人。

    而厭惡感的消失卻夾帶了某種程度上的在意,當厭惡感減一分,對她的在意就多一分。在意到為她處理幕後工作也無所謂;在意到一步步跟在她身後,替她注意她粗心大意的性格裡不會注意到的危險,成了習慣也無妨。

    從不願意將除了黑街之外的任何事放在心上,自覺黑街已佔滿他大半生活,而不願再多出其它與己無關之事攬上身的他,因為她的出現而改變,自願擔上她這麼一個遲鈍平凡的女人,這箇中原因不用多想,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只是——遲鈍如她會感受得到嗎?還是只將他的關心當作朋友或同事性質的照顧?

    美麗的臉壓低在兩人一寸之隔停住,雙瞳對上始終直視自己,不知道是因為呆住還是因為錯愕而無法反應的她的雙眼,他開了口:

    「不推開我?」

    推開?推開什麼?羅飛羽連眨一下眼睛的反應都沒有,還是呆呆看著他,彷彿已沉溺在某種事物當中。

    事實上,她真的是被宇文律靠得太近的美麗臉孔震懾住,到現在還無法回神;或者,連「回神」兩字怎麼書寫都忘了。

    看著她呆茫依舊的表情,字文律歎了口氣,放棄一開始的念頭,轉而拿起放在桌上的冰塊,貼到她被打腫的臉頰上。

    「好冰!」羅飛羽被冰震得回神尖呼,縮退身子拉開兩人距離,語帶控訴:「你幹嘛冰我?」

    「你的臉腫了一大塊,你難道沒感覺?」遲鈍如斯,他怎能奢望她會察覺到他心思的轉變。

    他不提她還沒想到,一提一張臉苦哈哈皺成個小籠包似的,呻吟出聲:「唔……痛、好痛……」

    「總算知道痛了,恐龍。」他搖搖頭,丟給她「服了你」的反諷眼神,他再次抬高她的下頷。「張開嘴,讓我看看有沒有咬傷。」

    「噢。」她依言張嘴。「啊——」

    「你嘴巴真大。」宇文律笑謔。

    「你老愛捉弄……噢,好痛!」被摑掌時沒咬傷的嘴,在罵他的時候才被自己咬傷,疼得她差點掉淚。「好痛……」

    「受不了。」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他真的拿她沒轍。「沒看過老愛拿磚頭砸自己腳的人,你是第一個;更難能可貴的是每一回都砸得死准,自找苦吃。」

    「我哪有!唔,好痛……」

    「張開嘴巴我看看。」他垂眼,就著燈光探看她咬傷的情形。「沒什麼,一點出血而已。」

    「噢。」她閉嘴,無辜的眼睛一閃,待舌頭的疼痛漸消後才能清晰說話:「臉頰好痛。」

    「冰塊拿好。」托起她拿冰塊的手重新貼上腫起的臉頰,他皺眉。「那些人就是你的債主?」

    她點頭。「每個月我都定期還他們三萬塊,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突然要我馬上把所有的錢還清,我怎麼可能有錢嘛!跟他們說了,他們也不聽,一個巴掌打過來,我就撐不住了……」回想起來,再怎麼遲鈍還是忍不住害怕得顫抖。

    「還好你回來,要不然我就死定了;我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真得要好好感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誰救你了?」宇文律一哼。「是他們自找死路,犯了我的禁忌,誰要救你?我怎麼可能出手救你,哈!笑死人了。」

    揚起唇,她皺眉忍著牽動臉頰時引起的痛,笑得狼狽又傻氣。「說是這麼說,但也是你先挺身挑釁他們,要不然他們哪會注意到你!你啊,明明人很好,為什麼老愛用話刺人呢?『刀子嘴、豆腐心』這句話用來形容你,真是再恰當也不過的了。」

    「你又知道了?」他挑眉,不怎麼將她的話當真。

    「我就是知道啊,否則你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照顧我?又為什麼要幫我?」她側首,等著他說出除卻善良、愛照顧人以外的答案。

    「因為——」宇文律拉長尾音遲遲不語,垂首看見那雙閃動真實的眼睛,又不悅地皺了眉,起身前伸手彈了她一記爆栗。

    「痛!」搗上額頭,她回頭看他離去的背影。「你還沒告訴我啊!」

    「沒什麼好說的。」他還是不願意告訴她。

    「可是——」

    「想知道就自己去想,想通了就是你的。」他關門,回到隔壁自己的住處。

    「什麼叫想通了就是我的,哼!自己想就自己想,就不信我想不出來。」拿著冰塊敷臉,她氣呼呼得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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