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客人都離開後,餐廳的經理讓服務生去做打掃工作,然後才與廚師一同出現在桌旁。
「總裁,今天的菜色還可以嗎?」經理恭敬地問道。
「你認為呢?」敖續將眼神轉向她。
「很好吃。」雖然有些錯愕,不過她還是及時回答。
「覺得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嗎?」
「這……」高淨彤猶豫了一下。「可以說嗎?」她可不想有人因為她個人的意見而受到懲罰。
「你儘管說。」敖續看出她的疑慮,以眼神示意她放心。
「好吧。」她想了一下,才開口說──「我覺得濃湯的味道稍微腥了一些,主菜味道重,所以我想沙拉的調味如果再爽口一點,應該會讓人吃得更舒服。」
「你們聽到小姐說的話了。」敖續笑了,沒想到她的評論跟他一樣。
「謝謝小姐指教。」廚師連忙記下來。
「不過,主菜的味道很好,這瓶紅酒也挑得很好。」對於好的地方,敖續是不吝於讚賞。
「謝謝總裁。」廚師很高興。
「好了,不必這麼小心翼翼,希望你們繼續努力,讓餐廳能有更好的菜單,讓更多顧客喜歡。」他掏出信用卡,讓經理拿去結帳。
「是,總裁。」
經理將單據拿過來,等敖續簽上名字後,再將信用卡與簽帳單放在盤子上,恭恭敬敬地交給敖續。
「不必送了,你們繼續忙你們的吧。」敖續很紳士地走到高淨彤身後,替她拿起外套,披上她肩頭後,再挽著她一同走出餐廳。
一出門口,迎面而來的冷風讓高淨彤不覺瑟縮了下。
「會冷?」他側身擋在風口。
「這是我最大的弱點。」她恨冬天。
「既然知道自己怕冷,為什麼還選這個時候到德國?」
「如果我可以自己決定工作的內容,相信我,我一定不會選這種時候來。」唉!為了工作,不得不配合。
敖續搖搖頭,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到她肩上。
「你……」她訝異地望了他一眼。
「再忍一下就好。」他拿出手機,吩咐卡特盡快將車子開來。
「你不冷嗎?」現在的氣溫大概只有十幾度吧,他只穿著襯衫和背心耶。
「我習慣了。」他淡淡地回道。
他這麼慷慨地把他的外套讓給她,讓高淨彤覺得好感動。
高家的女孩子在別人眼中,向來是很強悍的,從來不需要男人來搭救,更不需要護身騎士,敖續明明知道她可以照顧自己,可是他卻不介意保護她、多包容她一些。
「謝謝。」她抬頭朝他一笑。
「不必客氣。」
「我可以幫你照一張相嗎?」她突然想到,剛剛忘了拍照,這麼有特色的餐廳,不介紹給讀者知道那多可惜。
敖續微挑一眉,「你想替餐廳寫專欄?」
「不可以嗎?」
「這家餐廳是禁止拍照的。」
「真的嗎?」高淨彤一臉的失望。
「而且我也不喜歡拍照。」
「哦。」她更失望了。
「卡特來了。」車子在他們面前停下,敖續先幫她開門,讓她坐進去後,自己才上車。
高淨彤依依不捨地回頭看那家餐廳,而敖續上了車後,便打開車頂的照明燈,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地拿出文件開始辦公。
「你一上車就辦公,這樣很傷人耶。」她收回視線看著他,輕聲咕噥。
「嗯?」他只發出一個單音節的疑問,代表他聽到她的話,但不怎麼感興趣,他的注意力還是擺在公文上。
「卡特開車,為了避免意外發生,他還是不要跟你說話比較好,以免分心。可是我坐在你身邊,你卻專注於辦公,好像沒有我的存在似的。」她突然覺得坐在車上好像很多餘。
「你想怎麼樣?」敖續簽完一份文件,再翻下一份。
「跟你聊天。」她的回答讓開車的卡特差點滑了手。
聊天?跟總裁?!她沒搞錯象吧?
他跟了少爺這麼久,從來不知道少爺會跟任何人聊天,連跟其他少爺和小姐在一起時都很少。
可是很神奇的,少爺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叫她住口,反而回她一句!
「聊什麼?」
「聊你跟那家餐廳的關係。」高淨彤低頭瞄著他,「你是那家餐廳幕後的投資者對不對?」
「何姒見得?」敖續看完第二份公文,繼續下一份,還一心二用的與她閒聊。
「很明顯啊,你留得特別晚,而且餐廳的經理和廚師都對你特別恭敬,對你給的意見很虛心地接受。」
「接受顧客的反應,反省自己的產品,是每個餐廳經理和廚師都應該做的事。」
「可是,你的確是這家餐廳幕後的老闆,對不對?」她很堅持地追問。
「對。」他承認。
「耶,我猜對了!」高淨彤歡呼一聲,然後說出觀察所得──「我想,一定很少人知道那家餐廳是你投資的,對不對?」
「怎麼說?」
「很簡單,柯林斯夫人沒有要你請客,敵視你的道格先生也不介意在那裡用餐,還有,那些服務生對你的態度,只是把你當成一般的貴客看待,並沒有特別奉承或者小心翼翼。」如果知道他是餐廳老闆,那些服務生不努力討好他才怪。
「你很細心。」觀察得很仔細。
她瞄了他一眼,「再細心,也沒有你丟謎團厲害。」
之前還扯一堆帶她去見識之類的話,結果……哼哼,原來那是順便,他真正的目的才不是那個。
「我沒丟謎團。」
「那你是想把我耍得團團轉囉?」她的眼神從瞄變成瞪。
「你是那麼容易被人耍得團團轉的人嗎?」他終於抬起頭看她。「很多事我不說,你不也自己看出來了。」
「你該不會是在考驗我的智商吧?」她懷疑地問道。
「如果你不夠聰明,我說得再多,你也不能懂,不是嗎?」他笑笑地說,然後又埋首回公文堆裡。
他的意思是──該懂得,她自己就會懂,如果不懂,那也沒必要懂囉?各回淨彤瞪著他,他也太懶了吧!
「別氣,生氣的女人不會太美。再說,我也沒難倒你,不是嗎?」
「那如果我被難倒了呢?」她不滿地問道。這男人真是夠了,懶也要有個程度,他當每個人的悟性都和他一樣高呀。
「你問,我會回答。」
這還差不多……咦,不對。
那如果她沒問,還不等於什麼都不知道。
講了半天,這男人就是不會主動開口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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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家的古堡位在柏林市郊,光是建築物就佔地千坪,而古堡周圍還有前院、後花園,後方還有一座美麗湖泊。
古堡裡的僕人有三分之二是德國人,三分之一是中國人,對於主子,他們同樣敬重。
敖續對待這些人是寬厚而慷慨的,只要不背主、不做出違反的事,在完成分內工作的前提下,他通常不會規定他們的工作時間與作息,也不會限制他們太多可以做和不可以做的事,所以下人們對他很擁戴。
住進古堡快十天了,高淨彤必須很丟臉地承認,她一個人走在古堡裡還是會迷路,尤其是在夜晚的時候。
這裡的人作息都很正常,在大部分的人都休息後,她偏偏喜歡挑這種時候離開房間,到處亂晃。
「你在這裡做什麼?」當她正在走道轉角欣賞一幅畫時,敖續的聲音忽然自她身後響起。
「看畫呀。」她轉身看著他,身上穿著一件厚毛衣,跟他一身簡單的睡袍,有明顯的對比。
「這麼晚你還不休息,四處亂晃不怕看到幽靈嗎?」敖續挑眉輕問道。她白天老是到處亂跑,應該很累了才對。
她微起眉,「幽靈?」
「舉凡有點歷史的古老建築物,難免都會有一些傳說,而幽靈通常是其中最精采的部分。」
「你在開玩笑。」她眉皺得更深。
「是真的。」他語氣雖淡,卻絕對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她瞄著四周,「真的有幽靈?」
靜悄悄的,除了暈黃燈光閃爍,感覺不出有什麼鬼怪的陰森氣息。
「你認為有就有。」他輕描淡寫的語氣讓人想捶他。
「你又在耍我了對不對?」她瞪向他。
「沒有,我說的是真的,敖家祖先的確留有下一些傳說。」說完,敖續轉身走向書房。
「什麼樣的傳說?」她跟著他走。
「一些關於傳家之寶、關於這座古堡的浪漫愛情傳說。」他坐到書桌後,卻看見她一進書房,立刻蹲到壁爐前,他不禁啞然失笑。
初冬的德國,天氣雖然冷,但還不到室內必須開暖氣的時候,然而她卻把厚重冬衣穿在身上,每次出門回來後,總是對著雙手呵氣,不住摩挲著掌心;這麼怕冷的人,卻喜歡往外跑。
她年紀不小了,但在成熟機敏中,卻還有一點小女孩似的純真。成熟與稚氣,同時並存在她那張不算美艷,卻絕對吸引人的面龐上,一點也不顯突兀。
她很少露出那種女兒家的嬌態,可是她的怕冷,卻讓他不自覺的想摟住她,替她擋住寒冷的衝動。
那種衝動,連敖續自己都覺得驚異。他這輩子到目前為止,遺沒有過任何不理性的舉動,然而她的出現,卻連著有好幾次讓他做出不可思議的事。
就如,他縱容她在自己身邊出入──以往,只有卡特能這麼做,但卡特不是外人,而是他的隨身助理兼保鏢。
又如,他讓她住進古堡。即使當時懷疑她的身份,他還是沒理會理智的警告,讓她住了進來。
還有,他帶她去了餐廳,讓她看見他不為人知道的一面……
敖續很清楚自己的反常,卻無法歸納出令他反常的理由,甚至連說他是被她美色所惑都不能算,因為她不是那種會刻意彰顯自己魅力的女人。
她到底有什麼特別,讓他反常至此?
敖續在思考的同時,高淨彤已經窩在一旁的古董沙發椅上,蜷縮著身體靠著扶手與椅背。
「敖續,我可以睡在這裡嗎?」她閉起眼睛,一臉昏昏欲睡。
他回過神,看見她的模樣,差點笑出來。她窩得也未免太舒服了吧。
「你該回房裡去睡。」
「可是這裡比較溫暖。」她把臉頰貼著手背,而手背就放在扶手上,整個人像隻貓兒似的蜷縮在椅子上。
「等木柴燒完,你會凍僵的。」他起身拿起吊在衣架上的外套,走到她旁邊蓋在她肩上。「淨彤,別再打睡了,起來,我帶你回房。」
她揉揉眼睛,努力振作精神。
「一定要回房嗎?」她苦著臉問道。
「當然。」孤男寡女的,她再留下來,對她的名聲可不好。
「好吧。」她拉緊他的外套,然後站起身,再騰出一隻手,抱緊他的手臂。「我可以抱著你走嗎?」
她都抱著了,還需要問嗎?敖續瞄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就帶著她走出書房。
「你說,堡裡有很多浪漫愛情傳說?」
「嗯。」
「有沒有關於堡主本身的?」
「有。」
「那是什麼樣的傳說?」她好奇地問道。
「據敖家的祖先說,繼承這座古堡的敖家男人,只會愛上同樣具有東方血統的女人。」
「真的嗎?」
「不知道。但到目前為止,敖家歷代的女主人,的確都來自東方。」更正確的饋法是中國。
「真的?」好神奇哦。「那這座古堡到底傳了幾代?」
「到我們兄妹,正好是第六代。」
她停步看著他,「你們都結婚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大哥和我弟弟已經有意中人,婚期也訂了。」他如實回答。
「那你呢?」
「我?」
「你有意中人嗎?」
「還沒有。」
「那很好。」高淨彤滿意地一笑,雙手背在身後,步伐輕巧的往前走。
「很好?」好什麼?
「敖續,我決定了,我要追你。」她轉回身,停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宣佈道。
聞言,他不禁蹙起眉,「追我?」
「對。」她肯定地點頭,敖續的眉頭卻愈蹙愈深。
「你要追我?」她該不會冷昏頭了吧?
「對呀,你是個好男人,又沒有女朋友,也沒有意中人,我喜歡你這樣的男人,不能追你嗎?」她扳著手指頭數著,愈說笑得愈燦爛,好像說「喜歡」是一件多麼輕易的事。
「你對欣賞的男人都是這麼說的嗎?」想到她有可能對別的男人這麼說,讓敖續眼神沉了幾分。
「才沒有,不是很多男人我都欣賞的。我也不覺得女人主動去追喜歡的男人有什麼不好,只是以前我沒有遇過想追的男人而已。」
活了二十八年,她到現在才知道喜歡、欣賞一個男人的感覺。
以前被男人追,她也就無可無不可的跟人開始約會,但試了兩回後,她再也不做這種事了。
因為跟一個不喜歡的男人一起出門,談些言不及義的話題,絕對是天底下最無聊的事。
「怎麼了?」她走到他面前,仰起臉看他。他皺緊眉的表情,好像她說的是個多大的難題。
「為什麼想追我?」敖續不覺得自己會是一個好情人。
「因為你好得讓我欣賞。」她偏頭,望著他充滿懷疑的表情。「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是個很有魅力、很好的男人嗎?」
他的反應是抬手探探她的額溫,臉上有著擔心。
她不會是生病了吧?
「我沒有發燒,我很正常。」她好笑地拉下他的手。
難得她這輩子第一次對男人表白,說要追他,他沒有受寵若驚也就罷了,居然還懷疑她病了,反應真是傷人。
「如果你很正常,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他覺得她的神智不太清醒。
她瞪大眼看著他,「你覺得要追你的人就是不正常?」
「你不是那種會把男女之間當成遊戲的女人。」
「我的確不是呀。」她點頭同意,很高興他沒有她看成很隨便的女人。
「你的條件很好,不需要倒追男人。」
「你太刻板了。」她輕嚷一句,蹦起腳尖以手指輕點他額頭一下。「女人也有權利挑選喜歡的男人,當然也可以去追求自己所愛的男人啊。」
「你不必。」他很堅持。
「好吧,那你會來追我嗎?」
「不會。」他答得很乾脆。
就算他挺欣賞她,也不代表他會花時間去追求她。
「所以囉。」她一臉歎息加無奈。「山不來就我,我只好去就山。如果我們之間一定要有誰追求誰的話,那我來追你比較快。」要等他主動去追求一個女人,她大概得等到地老天荒。
她理所當然的態度中帶了點委屈,讓敖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如果我已經有對象了呢?」
「那我就辛苦一點,在追你的同時,還要想辦法打敗情敵。」她一臉認真的回答。
「萬一我已經結婚了呢?」
「你還沒,我剛剛問過了。而且你也沒有意中人,所以我又省了一道手續。」她笑咪咪的說,「現在我只要追到你就好了。」
她勢在必得的模樣,讓敖續結結實實呆了兩秒鐘。
「我不同意讓你追。」被一個女人追?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
「你弄錯了,我是在知會你,不是徵求你的同意。」她搖搖手指,雙手放在他肩上,努力踮起腳尖想與他平視。「追求是單方面的意願,你可以不喜歡我做的事,可是不能改變我想追你的心意。」
「淨彤,我覺得……」
「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晚安,謝謝你送我回來。」她打斷他的話,道了聲晚安便回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高淨彤背靠著門,一手撫著狂跳的心口,努力平復急促的呼吸。
生平第一次對男人表白,雖然她表現得很鎮定,但一顆心可是緊張得狂跳不已。
他應該不是第一次被女人表白才對,結果他卻比她還震驚,或許他這樣的反應,她應該高興,這代表他不是那麼撞長應付跟女人之間的感情問題,也就表示他以前沒有太多女人。
其實,連她都很驚訝,她居然會當著他的面,說出那麼大膽的話。
可是說出來之後,她覺得好像什麼都對了。想到他驚呆的表情,雖然很傷人,可是真的……好好笑。
誰會想得到,一個傳聞中冷靜具常、在商場上兇猛如獵鷹的男人,居然會輕易被她的一句話給嚇呆?
唔,希望他能把心臟練強一點,因為她己經說要追他了,就絕對會付諸行動。
感情雖然不能強求,但至少她要努力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