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還不以真面目示人嗎?」他冷聲問道。
看見鈴蘭被救下,紗帽人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但要他束手就擒是絕不可能的事。
柴房門前就站了段磊一個人,他和武衛不同,即使學過些拳腿功夫,也不可能敵得過他三名打手的攻擊,只要擒下他,他們就有逃走的生機。
至於那些在二十步外團團圍住此地的官兵,要在瞬間衝過來救人根本就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等他們衝過來,段磊早落入他手中,他也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紗帽人腦袋轉得飛快,數息間便有了決定。
「動手,捉住他。」
他對打手下達命令,護在他身邊的三人同時持刀往段磊衝去。
「找死。」段磊冷冷地說了一句,身形立刻爆退。
三名蒙面人受令要捉住他,腦袋中只想著要達成命令,當然跟著追出柴房,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除了官兵外,還有一群武衛埋伏在柴房外頭,等他們一衝出柴房,便團團將他們圍住攻擊。
段磊之所以拿自己當餌,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將戰場從柴房內移出來,免礙刀劍無眼,傷到了鈴蘭。
擒下那幾人只需要一會兒的工夫,畢竟他們在人數上佔了絕大的優勢,沒多久,無論是房裡的紗帽人或房外的蒙面人均被擒獲。
段磊走向官兵,向前來助陣中官階最大的官爺抱拳說:「有勞李大人了。」
「段爺客氣了,既然人已救到我們就先走了。」
「李大人好走。」
官兵們離開後,段磊轉身走向隨陸武從柴門裡走出來的鈴蘭。
她的模樣有些狼狽,衣著凌亂,神情驚惶,面無血色,但卻在他走向她時,給了他一抹微笑,讓他的心頓時緊緊地揪了一下。
「對不起,我來遲了。」他站在她面前,啞聲對她說。
「不,不遲。」鈴蘭微笑的對他搖頭道,只要能讓她再見到他都不遲。
「有受傷嗎?」他柔聲問。
她再度搖頭。
「再等我一下。」他對她說。
她微笑的點點頭。
看著她,段磊情不自禁的伸手緊緊地握了她的手一下,這才鬆開她的手,轉身去處理紗帽人與其屬下。
他一把掀掉對方的紗帽,只見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陌生的臉。
「你是誰?」他問。
「少爺,我認得他,他是堵城裡一問賭坊的當家。」一名武衛在看見紗帽人的真面目後咦了一聲,開口道。
堵城是個只有嵐州四分之一大小不到的城鎮,距離嵐州騎程只要一日便可到達,城不大卻很有名,因為那裡充斥了大大小小上百間賭坊,是個名副其實的「賭」城。
「敢動我的人,想必你也已經想過後果了吧?」他的聲音輕輕地,但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剛剛站在柴房外,他已經將這人綁走鈴蘭的目的聽得一清二楚。
鈴蘭懂得未卜先知?這愚蠢的謠言不知道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但對鈴蘭而言可不是件好事,他絕對要扼止,要殺雞駭猴,讓這些愚民知道為了一個不實的謠言賠上性命是多麼不值的一件事。
今天的事他絕對不會再讓它發生,絕對!
***************
鈴蘭在恍惚中回到家,在憂惚中接受大伙對她歷劫歸來的開心與關心,在恍惚中被段磊以「她很累,有話明天再說」擋住所有人,然後帶回觀雲苑。
她沒辦法遏制自己的恍惚,只因為少爺他握了她的手!
而且,不只在柴房外頭那一次,在回程路上的馬車裡,少爺的手始終都緊握著她的,一刻也沒有放開過。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
事實上也是,因為她從少爺握了她的手之後就無法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她在想,少爺握她的手是因為喜歡她嗎?還是純粹只是想表達他的關心和讓她歷劫的歉意?
她在想,少爺一向是個正人君子,從她還是他的婢女時,就從未有過對她輕薄的舉動,這次會這樣牽握她的手,他一定是有了什麼想法或決定。
她在想,少爺在想什麼或決定了什麼呢?
他會不會開口要她做他的女人,只是這個女人的身份是侍妾或是她所期待的妻子呢?她一直在想,在想如果少爺要她做他的妾,她該答應嗎?要怎麼回答?
她在想,充滿了期待與不安、忐忑與害怕,然後忽喜忽悲。
「鈴蘭。」
少爺的聲音突然清晰的傳進她耳裡,令她猛然回神,接著立刻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大跳。
少爺竟拿著濕布巾正在替她擦拭雙手?!
「少爺!」
她驚嚇的猛然將手從他掌中抽了回來,卻因動作太大,手肘猛然狠狠地敲到了桌緣上。
「啊!」她痛叫出聲,頓時紅了眼眶。
「笨蛋!」
她被罵了。
「有沒有受傷?我看看。」
又被關心了。
只見少爺將她的袖子往上捲到手肘,仔細觀察她剛剛撞到的地方,然後皺緊眉頭。
「破皮了。」
她怔了一下,直刻看向自己的手肘,只見那上頭除了有些紅腫之外,還真的破了一小塊皮。她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細皮嫩肉了,撞了一下竟就掉了一塊皮?
「沒事,這只是小傷,一兩天就會好了。」
她開口道,想放下被捲起的袖子,卻讓他喝住。
「別動。」
她不解的看向他,只見他驀然起身走進內室,不一會兒走回來時,手上多了瓶傷藥。
他重新坐回她面前的椅子上,打開藥瓶,將帶著些許清涼味道的藥膏小心的塗抹在她手肘傷處上。
「我很可怕嗎?」他忽然開口問。
「啊?」她呆了一下。「少爺怎會突然這樣問?」
「你剛剛的反應讓我覺得我像個壞人。」他說著將藥瓶蓋好,放到桌面上後,抬起頭看著她再次問道:「我很可怕嗎?」他的表情很認真。
鈴蘭迅速搖頭。「少爺不可怕,一點都不可怕。」
「那你剛剛的反應是怎麼一回事?」
「我只是被嚇到。」
「嚇到?」他一臉疑惑。
「少爺怎麼可以服侍鈴蘭、幫鈴蘭擦拭雙手?雖然鈴蘭已不是奴婢了,但少爺還是少爺,您不能這樣做。」她認真的對他說。
「對你來說,我還是少爺嗎?」
「當然。」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只是少爺嗎?」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問。
鈴蘭怔怔的看著他,隱約聽出這兩個問題的言下之意有所不同,但卻又有些不敢確定。
「少爺?」
「在你心中,對你來說,我段磊只是一個少爺嗎?沒有別的義意?」他靜靜地看著她,違回問得更加直接明白,讓她的心跳一瞬間就飛快到她幾乎快要承受不了的程度。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她可以表白愛意,更加拉近與他距離的機會。
她立下決定,鼓起勇氣開口說:「不只是一個少爺。」
她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十分力氣了,結果說出來的話卻像小貓在叫般的小聲,而且不知為什麼突然羞得沒辦法再直視他的雙眼,只能低下頭去。
一隻手伸過來抬起她的臉。
他直直的看著她,專注的讓她不知所措。
「你臉紅了。」他說,眼底跳躍著一抹光彩。
鈴蘭不由自主的伸手捂臉,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尷尬、不知所措,甚至還有一種想逃離他的衝動。
手被輕輕地握住,拿開,他再度出現在她眼前,專注的神情中多了抹溫柔與笑意。
「鈴蘭,你喜歡我對不對?」他說。
她紅著臉,逃不了,也不想逃的對他點頭,再點頭。心裡卻忐忑的想,不知道他會有何反應?
「這就夠了。」他慢慢地對她揚起一抹溫柔中帶著歡欣的微笑,然後將她擁進懷中。
她頓時呆住也傻住了,一來因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二來則是聽見他接著說——
「我要你嫁給我,當我的妻子,鈴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