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凌皺皺眉頭,聲音沙啞地問:「這裡是哪裡呀?」
「嘿!我設計的熏香還真不是蓋的,果然如我所料,一熏就醒來了呢!」
一個清脆響亮的甜美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水凌轉頭,見到一位圓臉的可愛女子,正展露著親切的笑容,直直地望著她。
那女子身著粉色綵衣,俏生生的臉龐上是刮蜜蜜的笑容,她揚著手上的一瓶小罐兒,得意地道著。
「你醒啦?會不會覺得頭疼呢?我所調配的熏香是這樣子的,昏過去的人必須一熏就醒,而且不能讓他們覺得有些不好的副作用。」
水凌被她一連串的話語轟得頭昏腦脹,她搖搖頭,也跟著笑。
「不會頭疼,不過這兒是哪兒呀?好個怪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呢?」
她看看四周,發現她們身處在一個地窖裡頭,周圍皆是厚重結實的牆壁,一扇欄杆鐵門擋住了她們的出處,除了她自己與那粉衣女子之外,角落還蹲了幾個女孩兒,正嚶嚶哭泣著。
「這兒是鳳吟客棧的地窖,原來咱們投宿的客棧竟然是間黑店,他們打算把我們都給賣了,好撈一筆呢!」粉衣少女沒好氣地道,然後揮揮手。「算了算了,反正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說不定待會兒會有人救咱們出去的,走一步算一步咯!」她豁達地笑起來,神情自然,又研究起手上的熏香。
水凌輕蹙蛾眉,她站起身子看了一下這座監牢外頭黑暗一片,什麼都沒有,而監牢裡頭只有一盞燭光,也照不亮全部。鐵門鎖得牢牢緊緊的,完全沒有一絲可以逃出去的縫隙。這樣的發現讓水凌頹然地坐了下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身邊的粉衣少女聊起天來。
「真是間沒良心的黑店,竟然做起這樣的勾當來!」水凌氣憤難耐。不知道風大哥平安回來沒?是否被捕了?一連串的擔憂在她的心底開始升起。
「是啊!誰知道呢!」粉衣少女轉過頭,笑臉迎人。「我呢,叫做秋妙音,秋天裡絕妙佳音,當年我爹盼孩子盼得緊,所以我出生時一大哭,就當成是秋天裡頭絕妙佳音了。你呢?叫啥名兒?」
秋妙音?水凌細細地咀嚼著這個名字,然後抬起頭來恍然大悟地指著她。
「你就是『再世華倫』秋秉先的獨生女兒,人稱『妙手觀音』的秋妙音?」
還在芙蓉山莊時,娘親曾經告訴過她們姐妹兩個,說要不是秋秉先的幫助,恐怕她們兩個就要胎死腹中了。是秋秉先救了她們母女三條命,因此若將來有機會必定要報答。秋秉先從未要求她們什麼,而後和她們失去了聯絡,但是江湖上仍有「再世華倫」的相關傳聞,聽說他有個天賦異稟的女兒,出生數月已會自讀醫書,小小年紀已經盡得父親真傳,父女倆聯手治癒不少奇症怪病,所以江湖便給了這個女子「妙手觀音」的別號。
秋妙音笑笑,擺擺手。「哎呀!那也是江湖上給我的謬稱而已,我哪裡可以和觀音平起平坐呀?我還怕觀音會生氣,懲罰我呢!」
她天真樸實的可愛模樣,使水凌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好感。
「江湖上傳言『妙手觀音』秋妙音是個年輕俏皮的妙齡女子,今日一會,果然名不虛傳呢!」水凌誠心地讚美著。「我娘是水芙蓉,曾經受過令尊的醫治而脫離險境,想不到我們今日竟有緣在這裡一會。」
秋妙音噗嗤地笑著。
「好啦!咱們都是女兒家,說話不要這麼文謅謅的,聽起來怪不習慣的。」她頓了一下,又道:「真的是很有緣分呢!沒想到你竟然是芙蓉阿姨的女兒,我常聽我爹提起芙蓉山莊,還有芙蓉阿姨以前的事跡,對你們是崇拜得不得了。你叫什麼名兒?我記得你還有個孿生姐妹不是嗎?芙蓉阿姨怎麼樣了呢?」
面對秋妙音一連丟下的許許多多問題,水凌突然覺得心裡一陣抽疼。她垂下眼簾,帶著幾分的失落,輕輕地道,刻意忽略問過心頭的痛楚。
「我叫做水凌,有個妹妹水柔,她與我失散了,而我姐她死了,芙蓉山莊也沒了,連……連……」連風大哥都不知道在哪裡了。
想著,水凌就是一陣難受,眼淚又不聽話地湧將上來。
秋妙音一駭,她瞪大了眼睛。
「咦?有這樣的事情呀?」看著水凌未語先泣。她愧疚地低道。
「真是對不起了,提起了你的傷心往事呢!你哭成這樣,真讓我覺得自己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水凌一聽,勉強地擠出笑來。「沒事的,只是突然想到過去,才會失態…」
「都是我多嘴,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秋妙音頭垂得低低的,自言自語起來。「難怪我爹總是說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今天我倒是領教到自己的這種功夫了,出來找個東西還會淪落至此,唉!
晃晃腦袋,水凌強迫自己不去想過去的往事。她疑惑地輕道:
「找東西?是出來找藥材的嗎?」
「我要找的藥材很稀奇的,我爹病了,當今世上大概只有回魂香救得了他,偏偏我根本一點兒線索也沒有,回魂香到底存不存在也不知道,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說到此,秋妙音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回魂香?」水凌睜大眼睛,重複地道。
「是啊!這可是江湖上傳言的救命仙藥呢!雖然只是傳言,但我還是想出來碰碰運氣,看看找不找得著。」
望著秋妙音憂心忡忡的臉龐,水凌的手不自覺地探向自己的袖袋之中,碰著了一個冰涼的小瓶兒,那是風瀟然贈與她的回魂香。
回想她受傷之時他的細心照料、他的承諾終身、他們的拜堂成親,到後來他所說的娶她只是責任,他們之間的種種,一幕幕頓時浮現在她的眼前。
她知道自己應該將回魂香交給秋妙音,畢竟這是救命的藥,但是……這是風大哥所贈與的呀!他風家的傳家玉珮早在她被抓的時候留下來當作線索,若是今天無法順利獲救,或許她一輩子就無法見到風瀟然,身上就只剩下這一樣東西可以回憶他了……
許許多多的猶豫頓時在她心裡頭蔓延,救命之恩與思念之情交錯,水凌輕蹙著眉頭,腦海突然浮起了風瀟然那淡漠的語句,他說:「娶你,是為了責任,沒有其它。」這句話微微地刺疼她的心,水凌一咬牙,拿出了袖袋中的紫金瓶。
責任?責任?她可不是為了那無謂的貞節觀念才嫁給他的,她會跟了他是因為……是因為……是因為什麼呢?她說不上來。
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包含著許多許多不同的心思,融合成對他特殊的感情,很甜蜜,也很酸澀,很容易受傷。
水凌遞出了手上的紫金瓶,交給了秋妙音。
「妙音,是老天爺注定了咱們的緣分,這就是回魂香,今天碰巧遇上了你,我就將這贈與你吧!」
「回魂香?」秋妙音不相信地睜大眼睛,她接過了小瓶兒,打開瓶口輕嗅。「嗯!果然有不同於一般藥材的香氣,而且是集藥材精華之大成,就算它不是回魂香,也是極為珍貴的好藥。你,真的要將這麼珍貴的東西送給我?」
「珍不珍貴,要看它的用處,如果用對了,才能夠發揮回魂香的價值,不是嗎?」忽略心中一抹不捨,水凌淡淡地笑著。「珍貴的定義,每個人都不盡相同的。」那她呢?對風大哥而言,她是珍貴的嗎?還是,只是責任?
或許風流然現在已經棄她而去,一個人繼續他的旅程,而且還慶幸著自己擺脫了責任的包袱,一個人逍遙自在。
水凌心痛著,不自覺地垂淚。遇上了風滿然,總是變得特別容易哭。
「你哭了?」秋妙音皺著眉頭,輕輕地道。「是為了回魂香而哭,還是為了送回魂香給你的人而哭呢?」
「送回魂香給我的人?」
秋妙音一歎,淺笑。「嗯!那對你而言,肯定是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就像我一樣,心中也有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你一定很愛他?」
很重要很重要?愛他?
這就是愛嗎?這種牽腸掛肚、魂索夢系的心悸感覺,就是愛嗎?
風瀟然,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她的一片天……她是因為愛他,才會這樣願意甘心地跟了他?
水凌淡淡地輕笑,點點頭。
「是啊!他是我的丈夫。」
但是他卻將她視為一個責任,視為他必須承諾的包袱,他對她,有沒有一絲絲不同的感情?有沒有一點點特殊的情愫?
「你丈夫?那麼他一定會來救你出去的咯!」
水凌苦苦地笑著。「是嗎?」或許他已經遠走了呢!」
一陣風吹拂面來,吹散了蠟燭的裊裊輕煙,吹熄了蠟燭,四周頓時陷人一片漆黑,女孩兒們的尖叫喊嚷聲音此起彼落。
一會兒,一個小個子的男人安撫地輕嚷。
「來啦!姑娘們,這兒有燈火,別怕別怕呀!」一盞燭火照亮了那男人的小鼻子小眼兒,是鳳吟客棧的夥計。
水凌靠上了鐵門邊,瞧著這名夥計,偏著頭說著。
「哼!瞧你也長得一派正經,沒什麼獐頭鼠目的可憎模樣,怎麼會做出這樣的勾當呢?你知道嗎?如果舉頭三尺有神明的話,你會遭到報應的。」
綠豆聞言,雖然心驚,但仍是刻意保持平靜地說:「這位姑娘,我們也是不得已的,誰道現在時機不好,要賺銀子,總要會些旁門左道的嘛!」
秋妙音聽了他們的對話,也湊上前來,加人他們的對談。
「旁門左道?那我們這些姑娘就活該要成為你們賺錢的工具呀?你不覺得這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嗎?」
「這……」綠豆本就是心軟的人,他聽著水凌與秋妙音兩位美麗姑娘你一言我一句地數落著,冷汗早已流得滿身。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擱下了手上的燭台,打算離她們遠些。
「嘿!你先別走嘛!」秋妙者看出綠豆本質不壞,她笑吟吟地望著他。「這位小哥,你就行行好吧!你忍心讓咱們這一群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家就這樣毀了一生嗎?做些好事,積點陰德,你會有好報的。」
水凌也跟著敲邊鼓。
「是啊!趁著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你們做這種壞勾當,趕緊停手吧!你們趕快放了我,否則我相公一旦回來,你們可不好過呢!
綠豆想到了「冷面閻王」風瀟然那冷然淡漠的恐怖模樣,心裡就打了一陣寒顫。他搖搖頭,堅持地說:「不會的,他應該早被官府的差爺們給逮住了,怎麼可能會再出現呢?」
話才說完,便聽到地窖的門像是被人踹開一樣,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碰」!
「說!我的妻子在哪裡?你們把她關到哪兒了?」
震耳欲聾的大喝驚動了所有人,水凌靜心聆聽,水霧迅速地蒙上視線。她聽到了風瀟然的聲音,是夢?是真?
秋妙音樂得跳起來。
「水凌,是不是你丈夫呀?來救你了?」」還不快說!傷了她一根寒毛,就小心你的頭!」憤怒驚慌的嚷嚷逐漸靠近,然後,透著小小的燭光,水凌望見了風瀟然。
雖然他仍是壓低帽簷,但她卻看得出他眼中射出的凌厲視線。他手上拎著一名男子,正是鳳吟客棧的掌櫃,那掌櫃的雙腳不停發抖,看見了綠豆,皺著眉頭提醒著。
「綠豆,你還不快開門!」天呀!他孔丘明怎麼也沒想到冷面閻王竟然會從那麼一大群的官差手中逃脫,而且回到鳳吟客棧,最後還會知道他們擄走客棧裡頭的姑娘。
綠豆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他緊張萬分地要將鑰匙插進孔中開門,卻因為顫抖太甚,幾次險些掉了鑰匙。
好不容易監牢的門終於大開,裡頭的姑娘們歡欣地大呼一聲,風瀟然丟掉了原來手上拎著的男人,將他往旁邊一甩,便直直地走向望著他的水凌。
他上下地審視著水凌,確定她渾身無誤,沒有受到一絲傷害,便一言不發將她攔腰一抱,往地窖外頭走去。臨去之前,他停在已經跪倒在地上的綠豆和孔丘明面前,揚起手,正要揮下去時,被水凌出聲阻止。
「不要!別殺他們。」風瀟然依言住手,水凌又繼續道著。「你們以後可別再做這種勾當了,否則……小心我們!」
「是是!」綠豆和孔丘明嚇得腿軟,不停地連聲稱是。
水凌一笑,正要開口向秋妙音道聲再見,風瀟然已毫無預警地一躍,兩個人如風般的出了地窖。
秋妙音追上前去,對著水凌的背影大聲嚷嚷著。
「水凌,謝謝你的回魂香,咱們後會有期!」
望著他們儷影雙雙,秋妙音揚起了可愛的微笑。
後會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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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在水凌的耳邊呼嘯而過,而身側緊緊依附著風瀟然厚實寬大的胸膛,像是徜徉在一片廣闊的天地之中。
水凌莫名地一陣心慌,她急急地嚷嚷著,扭動的身軀讓風瀟然停住了步伐,他們此刻已身在荒野之中。
「停下來,停下來!」她甩開風瀟然,往一邊走去,使著性子。「你還是自己走吧!不要多帶著我拖累你了,反正我只是你的責任而已,我不願意做你的包袱,你走吧!」她故做灑脫,但心裡卻是默默的滴著血。
想著風大哥無情的那一番話,她心中隱隱作痛。他指她是包袱,說她礙手礙腳,既然如此,為何又要返回救她,何不就此一走了之,一拍兩散,從此以後乾乾淨淨,誰也不拖累誰。
風瀟然跟著她,一貫的默默無語。看著她的身影,聽著她的嗓音,一種奇異的幸福感在心裡頭暖暖地升起。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的慌亂,那種心急,那種焦慮,那種害怕她出事的情緒,是那樣地震撼他,令他完全喪失了理智。
水凌看到他跟在自己身後,仍叨叨地說著話。
「你跟著我做什麼,反正咱們之間就像是玩玩一樣,根本算不上是正式夫妻,既然你嫌棄我,那我也不好死皮賴臉地黏著你,咱們各奔東西,分道揚鑣……」說著,她走得更快,想要迅速消失在他的眼前。
「不許走!」他粗嗄地道。
話未說完,她的手被風瀟然握住,一股強烈的暖流立刻竄遍她全身。
她轉過頭去,看著風瀟然,發現他不知何時竟取下了帽子,一雙熾熱的眼凝望著她,讓她一時失神。
「你,怕我嗎?」有一道猙獰的傷痕刻劃在他的面上,他輕輕地說著。
水凌仔細地看著他,伸出手去撫著他的傷口,突然一陣臉紅,她低頭。
「怕的話,怎麼會這麼心甘情願和你私訂終身?怕的話,怎麼會癡癡傻傻地跟著你到天涯海角?你,還問?」
聞言,他淺淺地微笑著,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微笑。
「這傷痕,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恥辱與仇恨,我曾經發誓,沒有報仇,絕不過我風瀟然的日子,直到……碰上了你……」
碰上了水凌,讓他冰冷的心開始溶解,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為了她的一雙無辜眼眸莫名地伸出援手。然後一而再、再而三地違反了他自身的原則,他帶著她走,救了她,甚至娶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只怕這樣自私的決定會害了水凌的一生,他不願意水凌為了他而守寡,為了他心碎神傷,他該一走了之,從此脫離她的生命,但是他捨不下,就是這樣依戀著她的一切。
回風吟客棧,代表了他的決心,這一次,他不放她走了。
「碰上了我,讓你的生活徹底地改變。你不知道你沾惹上一個大麻煩,所以才要千方百計地想要把我甩開,說娶我也只是一時的戲言,你根本不當真,對不對?你根本就嫌棄我是一個麻煩,對不對?」水凌胡亂地說著,她只知道自己被他傷了心,她大聲地發洩著。
「不對!」他說著。
水凌一愣,望向他那深切的眼眸中,像深不可測的海洋,他繼續道著。
「如果我只是兒戲,何必娶你?如果我嫌棄你,何必回來救你?我知道我說話傷你,但我希望你知道,那些傷人的話只是……只是……」
他突然止住了話鋒,脹紅了臉,一向沒說過什麼甜言蜜語,忽而要他說些比較動人的話,總是覺得奇怪。
水凌看著他脹紅的臉,好像有點懂他的意思了。她心裡的怨氣像是被抽乾似的,望著他,她靜靜地笑著。
「只是什麼?想逼走我,想保護我,不想我因為你受到傷害?」她接下他的話,看著他的臉色愈來愈紅,她看到了不同於以往的「冷面閻王」。
風瀟然的眼更熾熱了,他瞅視著她,許久。
「你懂?」
「看著你的眼,我剛剛才懂了。」水凌驀地撲進他的懷中,她低低地說著。「我本來以為你根本不喜歡我,我以為只有我自己自作多情,我以為你會放下我一個人自己離去,我以為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我以為我只是個麻煩、是個責任、是個討厭的包袱。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我懂了,我一切都懂了。」
他抱著軟玉溫香,嗅著她身上幽幽的香氣,心神蕩漾。
想起什麼似的,他捧起了她的臉,幾分皺眉,活躍的表情讓水凌笑瞇了眼。
「你把回魂香贈與別人了?」
不是他不願意送給他人,只是希望水凌將回魂香留在她自己身邊,以備不時之需,他不希望她受到一點點傷害。
水凌情不自禁地觸摸著他的臉。
「我喜歡看你的神情,看你的臉龐,看你微笑,看你皺眉,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答非所問,直到看見他的眉頭鎖得更深,才吶吶地開口。「回魂香我送給『妙手觀音』秋妙音了,事關人命,不應該太過自私的。」她睜著一貫無辜的大眼睛望著他。
他歎口氣,擁她人懷。
「我是自私,對我而言,只有你的命是重要的。」他低語著。
水凌感動地抱得他更牢更緊,熱烈地道:
「我也是。我只要你就好了,你的命對我而言,也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它,知道嗎?」她將臉埋人了他的胸膛上。「答應我,報完仇之後,我們就隱姓埋名,當一對平凡的夫婦,再也不沾惹江湖是非了,好不好?」當一對平凡的夫妻,從此鶼鰈情深,生活中再也沒有江湖的是是非非了。
風瀟然點頭答應。
「我答應你。」
他拉起了水凌的柔荑,看著她,眼裡儘是堅定的承諾。
她回望著他,在眼神的交會中,給予彼此山盟般的誓言。他們之間再不只是道德上的責任而已,而是真正的情意牽絆。
風瀟然從懷中掏出了傳家寶玉,這一次,重新而又慎重地交給了水凌,代表了他對她的保證。
「報仇之後,我們就脫離現在的一切,重新開始。」
水凌眼中蒙上淚霧,她接過了風家寶玉,沉甸甸的,像是接過了他的一顆心一樣。他終於正視了自己的感情,也理清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以後,就是生死與共的夫妻了。
水凌踮起腳尖,獻上了初吻,獻上自己給她的丈夫。而風瀟然低下頭去,擁住了他的妻,他誓死保護的女人。
天為被,地為裘,寒風的猛烈呼嘯彷彿成為了歡悅喜慶的鼓奏樂曲,而四周高大的雜草左右擺動,像極了雙喜紅燭上的火焰。
他們的熱情溫暖了彼此,也溫暖了寂靜的荒野。
洞房花燭夜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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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悠長而響亮的鳥鳴聲從天空中曳過,驚醒了尚有濃濃睡意的水凌,她攢起黛眉勉強地睜開惺忪睡眼,卻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風瀟然饒有興致又略帶笑意地望著她,她低頭,發現自己身無寸縷,一張小臉迅速地燒熱起來。
「醒了?會不會冷?」風瀟然關切地問,將覆蓋在她身上的衣裳拉得更緊密。
水凌回想起昨夜的纏綿,俏臉羞紅,她低垂著腦袋,搖搖頭。
「不會冷,只是有些……不舒服。」昨晚一整夜都靠在風瀟然的胸膛上酣夢,他溫暖的體溫暖和了她的身體、她的心,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寒意。
風瀟然一愕,然後突然笑開了臉。
「不會了,下次就不會了。」
他的笑容讓水凌望傻了。與水凌在一起,就是有一種與世隔絕的輕鬆之感,他可以忘卻一切不愉快的傷痛往事,他可以是最單純、最簡單的自己,無須當一個人人懼怕的冷面閻王,而是一個深情的丈夫。
水凌睜大眼睛望著他,因為他的笑讓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開懷起來。她笑瞇了眼。
「好啦好啦!趕快起來穿衣裳了,不然萬一有人打這兒經過,還以為咱們是一對姦夫淫婦,在這種荒郊野外偷歡尋樂呢!」她推了推他,要他先起身穿戴整齊。
風瀟然很快地將衣裳一披,長褲一套,兩三下便已經穿好衣裳。轉向水凌,卻見她正在整理她的肚兜。一感受到風瀟然的目光,她立刻酡紅一張臉,抓起身邊還沒穿好的衣裳蔽體。
「嘿!你轉過來做什麼啦?轉過去轉過去。」縱然昨夜已成夫妻,她仍是帶著少女的嬌羞氣息,要她在一個男人面前赤身裸體,總是羞赧。
風瀟然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又忽而一笑。
「你動作這麼慢,還是讓我為你換衣裳吧!」說著,他便上前走到她身旁,低下身子去,見水凌睜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看著他時,他只是拾起了她身邊的那寸青絲,妥善地放在自己懷裡,然後故做驚訝地看她。
「咦?你的臉怎麼這麼紅,你以為我真要幫你換?」
水凌先是看他這樣寶貝自己的髮絲感到窩心,又聽到了他的嘲弄而氣鼓了一張小臉,她邊綁著肚兜上的帶子邊嘟嚷著。
「哼!什麼冷面閻王嘛!這樣欺負人家,我看你還是改成笑面登徒子算了。」
笑面登徒子?
風瀟然因她的話不可自拔地笑著。這個小娘子啊!總是能夠卸除他的偽裝與心防,讓他表現出人性最自然的一面。
水凌迅速穿戴好衣服,她將玉珮繫好,望見了不遠處的山頭,喃喃地輕問。
「風大哥,那就是你要去的大別山了嗎?」
風瀟然斂去了笑容,看著山頭,一種奇異的憤怒悄悄地又佔據了他的心思。他一語不發,但冷酷的臉色已經說明一切。水凌點點頭,淺淺地歎了一口氣。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該了結的還是必須了結。」她誠摯地望著自己的丈夫。「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不過你要答應我,去哪裡都要帶著我去,可以嗎?」她怕風大哥又會放她一個人不管。不論生生死死,她都要與他同當。
風瀟然握住了水凌的雙手,她堅定的眼神訴說著她款款的情意,他點頭,承諾著。
「我答應你,復仇之後,我們就有不一樣的生活了。」
退隱江湖,他們將回歸到最初,種幾畝田地,養幾個孩子,過一些平凡人所過的日子。這樣的景象,讓水凌欣然地笑起來,但伴隨而來的,是一聲響亮的肚子咕嚕聲,高高地揚起,讓原本正經八百的情緒頓時消失無蹤。而風瀟然聽聞,低低地笑起,水凌則是一臉尷尬地直跺腳。
「哎呀!有什麼好笑的嘛!肚子餓很正常啊!你還不快去找些東西來給我吃吃,想餓死你的小娘子啊?」
「是是,我這就去。」風瀟然帶著笑意點頭,還不忘記叮嚀她。「不許亂跑,在這兒等我一會兒,知道嗎?」
「知道啦!相公,還不快去!」水凌揮揮手,然後抱著自己的肚子。「人家快餓慘啦!多帶些東西回來給我吃啊!」
風瀟然一頷首,馬上飛也似的奔了出去。水凌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帶著淺淡的笑容與充實的幸福感,她抱著自己的腿,細細地品嚐著與風瀟然之間那種流轉的情愫,這讓她揚起的嘴角總是放不下來。
從初識到現在成為真正的夫妻,發生了許許多多事,她也可以預見自己未來的日子必定不會平靜,但她仍會堅持著對他的信念,守著他,伴著他,因為他是她水凌的夫婿,一輩子要互相依靠的人忽地,一隻手用力地搭上了她的肩膀,水凌嚇了一跳,立刻回過頭去瞧清來者何人。看清了來人,她瞪大了一雙銅鈴眼。
「呀?怎麼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