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那我先走了。」
站在穿衣鏡前的青年調整好領帶後,轉過頭對董同曜微笑。早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照進來,在他白色的襯衫和頭髮上潔淨地閃耀著。對於他在星期六的早晨還要出門上班,坐在床邊的董同曜不由得感到一陣悵惘。溫暖的被窩裡還殘留著前一夜歡愛的氣息,在這樣晴朗的日子裡實在不想和他分開。
「我真不想讓你走。」
話說出口青年臉上便浮現了無措的表情,看他那為難的樣子,董同曜不禁有點後悔。自己並不想讓他露出憂愁的表情。
暑假還沒過完,畢業典禮也不過是上個月的事情,可是他卻已經找到工作,本來董同曜覺得他認真的個性非常適合走向研究之路,也建議過他考研究所,然而他卻說對學校生活有點疲倦了,不但不想再讀書,也沒有當老師的意願。
從教育體系的大學出來,卻沒有當老師的意思,教學實務實習完成後他立刻就投身職場,董同曜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急著工作,但是既然他心意已定,也不好勉強他。
然而,董同曜不免還是遺憾著無法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起。
董同曜不是很清楚市場的狀況,但新聞常常報導著失業率屢創新高,為什麼他那麼迅速就得到工作?是因為他一向就是認真的好孩子嗎?
「為什麼你一定得出去工作呢?我希望你待在我身邊。」
不想讓他離開的執著讓董同曜說出迂腐的慰留,走向他,董同曜戀戀不捨地輕撫他那已經梳得整齊的頭髮。
「家裡根本不缺錢,你不需要這麼辛苦。」
單憑教授的薪水和十幾年來的積蓄,董同曜並非空口白話,董同曜的經濟能力要照顧一兩個人還不成問題,雖然有坐吃山空之虞,但是領到退休金後全數交給對方也是毫無猶疑,一般的家庭就是這樣的模式,供應親人生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就算董同曜有如此心意,對方卻非投機取巧之人。
「我很喜歡這個工作啊,何況我已經不是學生了。」
「你真是乖孩子。」
聽到他端正的發言董同曜忍不住伸手從背後抱住他的腰,依舊不脫少年味道的纖瘦身形讓董同耀心中湧起無限愛憐。
董同曜喜歡碰觸他,確定他在自己伸手可及之處,對於自己的行為,青年乖順地承受而不發一語。
「你覺得我很奇怪吧?我老是不想讓你出門,我已經五十歲了,你還那麼年輕,我真擔心總有一天你會離我而去。」
「請你不要這樣說。」
透過鏡子,他露出微微憂愁的眼神凝視著董同曜。
「只要你不討厭我,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董同曜覺得以認真表情這樣說著的他實在太善解人意了,那溫柔的心意讓董同曜忍不住親吻他的頸子。
從鏡子裡可以看見他白皙的臉蛋在自己的親吻下迅速變得透紅。那麼謹慎的臉只有在被自己碰觸的時候才會動搖,董同曜想起昨晚抱他的時候他露出的那種毫無矯飾的表情,不禁心情浮動了起來……
「教授,我快遲到了……」
他婉轉地低訴著,聽到這種話董同曜只能遺憾地放開手。
「你怎麼到現在還改不了口?不要再叫我教授了。」
「你不想要我這樣叫嗎?」
「也不是不想……」
「那……你要我怎麼叫?」
他認真的詢問,董同曜反而回答不出來。如果他不叫自己教授,那要叫什麼?
想不出答案的董同曜一時失神,總之就是不想再聽他叫自己教授而已。
他轉過身來和董同曜面對面,那莫名憂鬱的眼睛讓董同曜困惑。他自提問題,也自己解答了。
「對不起,還不行……現在,還不行。」
他輕柔的嗓音低語著,然後又說了一次「對不起」。他低下頭的時候,董同曜只能凝視著他整齊的發旋。
……究竟是什麼東西「還不行」?
他又為什麼要道歉?
在他離開自己身邊以前董同曜沒有機會問出口。
從研究室回到家,家裡還是暗的,打開門走進去順手按開了燈,空蕩蕩的客廳讓董同曜感到淒清。已經幾個月過去了,董同曜依舊無法習慣回到沒有青年微笑著迎接自己的房子。明明在他搬來以前,這種日子都過了快十年了。
范可欽是他所任教的大學裡的學生,董同曜是哲學系的教授,他卻是美術系的學生,本來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即使董同曜曾經兼過一年美術系的美術史,也該在上完課後就老死不相往來……
本來的確如此,但是,最後卻變成如今的同居關係,那個青年也變成自己的養子。
「這麼晚了……」
看看手錶他不禁歎氣。
以為會孤單終老一生的他竟然會從天而降般地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伴侶,董同曜在等待的焦躁中不禁又感到有所等待也是甜蜜的事情。
范可欽的出版社工作時間並不穩定,不是每天都能準時下班,然而為了不錯過任何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董同曜總是六點一放學就回到家。
一旦遇到他遲歸的狀況,董同曜不希望他出去工作的心情就更加強烈幾分,可是又不是蠻橫的丈夫可以強制地要他辭職。如果自己是個性更激烈的男人就好了,自己這種沉悶的人,說的好聽是溫和,說的難聽其實是乏味吧?
董同曜很清楚自己嚴肅又呆板的個性,從以前開始,看見別人隨性地大笑大罵,董同曜總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他們能那麼坦率的表達自己的心情呢?
對董同曜而言,情緒是很私密的東西,就算對自己的父母也要有所保留,記得小時候董同曜曾經因為不滿被禁止和長工的孩子玩耍而哭鬧,結果卻被父親罰在祖先的牌位前跪了一個晚上。
父親的說詞是「身為董家的長子怎麼能做出這麼丟臉的行為」,所謂的丟臉不只是和低賤的小孩玩,也是因為竟然毫無節制的哭鬧。
在現那已經是愚蠢之極的理由,不過在那個年代卻是很清楚的教條,事後董同曜還被罰用書法寫了一百遍的庭訓,在那種舊式封建家庭長大,董同曜心想自己的古板個性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改變了。
想到這點董同曜就不禁想歎氣,有這種老舊童年回憶的自己會對年輕的戀人感到不安也是無可厚非,畢竟是完全不同世代的人。老實說,即使相識了四年,董同曜依舊無法肯定自己真的明白那個孩子在想什麼。
走進臥室把西裝掛好,出來的時候不經意看見客廳牆上掛著的日曆,看見那熟悉的日期,董同曜才恍然:已經是這個季節了……
都已經十一年了……
如果鴻恩還活著,今年就滿二十七歲了。
日曆上標示的是鴻恩的忌日。
那個孩子是高中放學回家,騎腳踏車經過十字路口時,被闖紅燈的運貨小客車撞倒的。當時董同曜南下去參加學術會議,聽到消息趕回來時孩子已經斷了氣。聽說在醫院急救時,他還掙扎說著不要告訴爸爸,怕打擾到他開會……
那麼乖巧的孩子,十六歲就過世了,董同曜看到他那急救過後慘不忍賭的遺體時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幾天前還看到高高興興買了非洲槿的種子說要種的孩子,然後,又心驚於自己竟然那麼多天沒有見到他……連最後一面也沒看到。
二十七歲的鴻恩是什麼模樣呢?即使去想像,董同曜腦袋裡也只浮現那個肖似兒子的俊美青年而已。
說起來畢業前就已經很少和韓騏見面了,不知道他的頭髮有沒有更長了?
真是奇怪他為什麼要留那麼長的頭髮,無法理解的董同曜只覺得不倫不類,可是一點也無損對方在董同曜心中的地位……
不過如果是鴻恩一定會把頭髮剪得乾乾淨淨吧?不知道韓騏有沒有可能也將頭髮剪掉?不過,那並非董同曜可以干預的事情。
不再想那些沒有用處的問題,董同曜走進書房,打開燈,有點零亂的書房讓董同曜稍微感到安心,桌上放在前一天晚上翻過的資料。
永遠寫不完的論文似乎在催促董同曜該提起精神來,可是愈是想深入瞭解,就發現還有許多該學習的東西,寫了好幾年的論文彷彿永遠也沒有寫完的可能,看著雜亂無章的文件董同曜忽然感到疲倦,真想乾脆放棄這種即使堅持下去也不知有何用處的事情,然後腦袋裡只懸念著心愛的人就好了。
坐下來以後,董同曜看著只有自己知道順序,連青年想動手收拾都無從下手的文件,還沒開始檢閱,那個青年的聲音就從客廳響起。
「教授,我回來了!」
那種好像要把自己的心拉扯出來的聲音。董同曜立刻站起來走進客廳。
「你肚子餓了吧?我馬上做飯。」
看見自己的范可欽微笑了一下就走進廚房消失在自己眼前。
董同曜不喜歡讓他做家事,不想讓他那雙本來就辛勞的手再增添一絲粗糙的痕跡,可是雖然很多事情董同曜都可以自己動手做,但唯獨做菜這件事不行,即使想學,但是不知道哪裡出錯,董同曜就是跟廚房合不來。
也許是從小被長輩灌輸的觀念到現在還存在潛意識裡,看著再度空蕩蕩的客廳董同曜只能無奈地在餐廳的桌子坐下。
跟他說買便當回來就好了,他卻說老是吃外面的東西對健康不好。
他很關心董同曜的健康,好幾次都要董同曜去接受健康檢查,他那種小心翼翼的態度更讓董同曜覺得自己是真老了……
透過隔著餐廳和廚房中間那扇模糊的玻璃窗,那隱約的身影讓董同曜看得出神。
他長高了一點點,但還是那麼瘦小啊,根本不像已經二十二歲了。
范可欽終於在餐桌對面坐下的時候,董同曜想著他除了身上服飾變成西裝以外,樣子和四年前相比是絲毫未變,但是,自己卻好像又老得更多……
「鴻恩哥哥的祭日快到了。」
他忽然說。
到現在董同曜還是不習慣聽到他叫鴻恩「哥哥」,不過他說因為自己年紀比較小,所以這樣叫是應該的。那種重視禮節的態度的確很像他,董同曜也沒有什麼好反對的就隨他去。
「已經十一月了。如果鴻恩還活著,應該已經有小孩了吧?小孩不知道長多大了……」
雖然知道這只是沒有意義的嘮叨,董同曜還是忍不住要說,畢竟那是董同曜唯一的兒子。
坐在對面的青年只是微笑。
「明天晚餐吃火鍋好不好?兩個人吃人數有點少,邀韓騏來好不好?」
他突然起意讓董同曜覺得奇怪,不過那並不是需要拒絕的提議。
「好啊,就照你的意思。」
「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呢?」
「……我不喜歡吃茄子。」
青年突然笑了起來。
「火鍋裡又不會放茄子,教授你真好笑,不會做菜就算了,竟然連這個也不知道。」
他笑得讓董同曜不好意思起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吃茄子啦!」
「咦?」
「雖然你每次都吃掉,但是臉色都不好看啊!我當你助教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你為什麼要買有茄子的便當?」
「誰叫以前你老是一副……」
青年說到一半忽然閉嘴了,只是凝滯了一下又微笑了。
「因為我太孩子氣了,現在不會這樣了,你放心,我不會買茄子。」
他微笑著說:「今天的蓮藕我用新的方法炒的喔,你吃吃看味道好不好。」還主動夾菜到董同曜碗裡。
董同曜很在意他沒有說出口的話究竟是什麼,也在意他為什麼燦爛笑容乍收,可是,卻感到甜蜜的晚餐時間不是詢問的時機。
第二天晚上從廚房傳來嘩啦的水聲,總是在黑夜中才能相聚的人如今又不肯好好待在董同曜身邊,雖然是為了招待客人,比往常花更多時間在廚房的青年終於讓董同曜忍耐不住。
「你出去啊,好不容易韓騏來了,你多跟他聊聊啊!」
才剛走進廚房馬上就被趕,看著流理台上豐盛而等待處理的食品,董同曜想要幫忙,可是才伸手去碰就弄翻了一地的高麗菜葉。
急忙去撿的青年讓董同曜心疼,想去幫忙,可是才蹲下去,膝蓋就不小心撞到他的頭。
「啊!」
「對不起,你沒事吧?」
「我沒關係的,你出去啊!」
他那著急的樣子讓董同曜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事了,的確笨手笨腳的自己只會給他惹麻煩。
回到餐廳坐下,董同曜總有種鬱悶的感覺,自己想要好好珍惜的東西為什麼老是無法掌握?
凝視著窗玻璃後面的人影,回過神的時候,坐在對面的客人正以冷淡的視線注視著董同曜。
真的是只有「冷淡」兩個字可以形容的眼神。然而董同曜明白那只是他一向的個性使然。
往昔那個和自己兒子肖似的任性少年如今已經是個擁有迷人氣質的青年,他漆黑如絲綢的頭髮垂下了肩膀,看起來卻一點都沒有悶燥的感覺,這麼適合留長髮的男性並不多見,或許也是因為他長得太陰柔。同樣的長相,因為氣質相差太多,看起來就和鴻恩不一樣。就是太……濃艷的感覺。明明他也不是好打扮的那種男性。
不過董同曜真的很看不習慣男孩子留長髮,雖然那跟自己全不相關。
「頭髮留這麼長不會很難洗嗎?」
「不會。」
董同曜當然不知道反正負責洗那頭絲般秀髮的人不是韓騏。
「研究所讀得怎麼樣?有沒有遇到困難?跟同學處得好嗎?」
「還好,和大學沒什麼兩樣。」
「想過以後的發展嗎?」
「我要去留學。」
「已經計畫好了嗎?學校找好了嗎?要去哪一國?」
「法國。」
「是嗎?法國是藝術之國,也是文化薈萃的國家,很多重要的思想發展都起源於法國,能去法國留學很好。」
「也說不上好不好。」
他從頭到尾表情都沒改變。
安靜的餐桌實在奇怪,董同曜又問了對方一些近況,他回答的言語總是那麼簡練,再繼續問下去,也只是一問一答的模式而已,就算認識再久,韓騏也不可能因此就變了個性。
終於那個董同曜即使在和別人聊天也滿心掛念的人從廚房裡走出來,他端著裝了高湯的鍋子,董同曜連忙去幫忙。
他又去端其它東西,進進出出之中只有客人還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連伸出一根手指來也不可能,不過,也沒有人會譴責他。
火鍋大會開始了,只有三個人吃畢竟是有點冷清,尤其就連那個平常最熱心招呼的負責人都三緘其口。
他明明不是個文靜的孩子在董同曜面前卻總是沉默寡言,還以為有同年齡的朋友在場他會活潑一點,沒想到他更加安靜,好像只是端坐在一旁注意著鍋子的溫度、什麼食物該加下去……
董同曜只好主動找話題,可是在場的兩個年輕人都出奇少言,到最後沉悶的餐桌上只有鍋子裡的湯滾著泡泡的聲音。
用餐到一半范可欽突然站起來說沙茶醬快用完了。
「我去買,一下子就回來了。」
他迅速地起身出門,董同曜連阻止他都來不及。放在桌上那深色的罐頭明明還有一半。
「這樣不好。」
范可欽才走沒幾分鐘,這次輪到韓騏發難。
「我要回去了。」
也不等董同曜問有什麼地方「不好」,韓騏已經站起來。
董同曜連阻止他都來不及他已經走到玄關打開門又關上門離開,留下董同曜一個人面對滿桌的菜滿頭霧水。
電磁爐上的水還不住地滾著泡泡,董同曜伸手把熱度關小。等到范可欽回來的時候桌上的湯都已經冰冷。
「你為什麼去那麼久?」
「我找了好幾家店……韓騏呢?」
他四處張望著。
「已經先走了。」
「咦?為什麼?東西還剩下這麼多啊!你們一定光顧著講話忘了吃吧?你還要吃嗎?我再熱一下。」
「不用了,我不想吃。」
「這樣啊……」
看他挽起袖子開始動手收拾桌上剩下來大半的料理,董同曜吃了一驚。
「你不吃嗎?你剛剛根本沒吃什麼。」
「我不餓啊。」
「怎麼會不餓?你什麼都沒吃……」
「我在廚房準備的時候吃了一點東西了,所以不餓。」
董同曜一聽就起疑,火鍋料都是生的他在廚房裡能吃什麼?知道是他的遁詞,董同曜不禁皺眉。
「就算不餓也應該吃東西。」
在董同曜的堅持下范可欽終於在餐桌邊落座。
「為什麼韓騏那麼早就回去了?他是不是……生氣了?」
董同曜只回答不知道,不過為什麼范可欽會擔心韓騏「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讓董同曜有思考的時間,范可欽已經笑著說:「那下次再找韓騏來吧?」
不知道為什麼董同曜覺得他的微笑有種不安定的熱切,簡直像是要討好什麼東西一樣……
他為什麼那麼刻意地邀請韓騏來?為什麼自己心裡會覺得不是滋味呢?好幾秒以後董同曜才明白那是嫉妒的感覺。
坐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並沒有再往鍋子裡加東西,只是以一副盡責的樣子把已經熟透的食物吃掉。董同曜看著他做習慣家事而顯得熟稔的動作,忍不住問:「你們畢業以後還常常見面嗎?」
「偶爾會一起吃飯。」
他整齊柔軟的漆黑頭髮在日光燈下就像黑貓的細毛一樣,那每一根細發董同曜都想收藏在手心裡不使之飄落在別人眼下。
突如其來的強烈佔有慾讓董同曜心驚,已經年紀一大把了,還想著這種激情念頭也太奇怪了,然而剛剛一瞬間董同曜腦海裡的確浮現自己抓住青年的肩膀,叫喊著「不准你再和韓騏見面」的影像,那畫面中的自己是多麼歇斯底里又醜惡。
如同是要駁斥那莫名其妙的畫面,董同曜說出了違心之論。
「你應該也有自己的應酬吧?下班以後,不用急著回來沒關係啊,你也要跟朋友和同事聯絡感情吧?」
溫慢地吃著東西的人筷子忽然止住了,他看著董同曜。
「……可是你的晚餐怎麼辦?」
「我可以在學校吃了再回來。」
「……可是我很喜歡做菜,我做的很高興,而且下班了也想回來做點事,轉換心情。」
他說的合情合理,看著他微笑著的表情,董同曜的心忽然鬆懈下來了,一定是因為自己其實就是期待他如此回答吧?
明知道他一定會體貼地為自己著想而還去探問的自己是多麼小心眼啊!
然而董同曜是真的渴望這個青年可以時時刻刻地留在自己身邊。
就算他的軀體不在,總希望他的心不會因為太年輕而遺忘了自己還在家中等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