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旅館的窗戶望出去,是一片蔚藍的天空與遼闊的海洋,令衛琉昉不禁覺得心曠神怡。
身處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久了,連他的心也蒙上一片陰影,但這片海卻洗滌了他心底的黑暗。
敲門聲響起,衛琉昉應聲開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的衛梁宣穿著便服,帶著一頂藍帽子,他的指尖故意壓低帽簷,似乎有意不讓人看清他的長相。
衛琉昉想也不想便拉高他的帽子,一張黝黑健康的臉立即映入眼簾。
「幹嘛啦?」
「你變黑了。」他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衛梁宣不悅地搶回帽子,「廢話,這裡太陽大,天天要出操,不黑才怪,要笑就笑啦!」
反正他又不是女人,皮膚黝黑也無所謂,只是黑過了頭,讓他仍然有點不太習慣給自家人瞧見。
「放心,你仍然很帥。要進來嗎?」
「來澎湖就別待在旅館裡了,我帶你去附近逛逛。」
再度相見的那一瞬間,他們之間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彼此的眼底都只剩下對方。
「也好,托你的福,我才有機會一遊澎湖,你就盡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我吧。」
參觀完天後宮,他們抵達蛇頭山遠眺馬公市,接著又到風櫃聽浪,最後到了白沙鄉險礁嶼的沙灘上散步。
兩人一左一右相距幾步的距離,各自走著。
「這裡很美。」衛琉昉出聲讚歎地說,他已經許久沒有欣賞美景了,就連爬山的次數也是寥寥可數。
「有空的時候,我也會過來這裡散散心。」衛梁宣已經脫下鞋子,赤腳踩在沙灘上。
「我是已經沒空去散心了。」衛琉昉雙手插入口袋,模樣有點優閒。
「何必那麼拼?」
「因為我承諾過要讓衛氏發展得更好。」
衛梁宣轉移了話題,「他們還好嗎?」
「一如往常,只除了小傢伙特別黏我。」
「他黏你?」衛梁宣簡直不敢置信,對小孩一點耐性也沒有的衛琉昉會讓衛棠希那麼喜歡?
啊,也是了,他們畢竟是父子嘛!
「是啊,也不曉得為什麼,這麼多人寵他,他偏偏愛跑來找我。」
「因為他曉得你是他父親。」
「他又不是天才兒童!」
「大嫂呢?」終於衛梁宣觸碰了這個最禁忌的名字。
「老樣子。」
衛梁宣也不知道該在說些什麼,只好默默地陪著衛琉昉。
那次在電話裡,他們的感情究竟算不算一個結束,衛梁宣實在不敢開口詢問,或許衛琉昉是以大哥的名義來看自己,但他心裡真正是怎麼想的,不問就無法弄清楚。
「你不問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
「我們是兄弟。」衛梁宣篤定地表示。
兄弟嗎?衛琉昉撇撇唇,轉了方向步入海裡。
由於衛梁宣不想碰水,因此便待在沙灘上,注視他的背影。
有捨才有得,他捨棄了愛情,但他得到的真的就更多嗎?
突然間,他真的想衝上前狠狠抱住衛琉昉,告訴他自己有多愛他,但他不能再衝動了。
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衛梁宣相當清楚自己若忘情地破壞好不容易才冷卻的關係,他將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黃昏時,海水仍溫溫的,衛琉昉並不覺得寒冷,於是他愈往海中走,水也愈來愈深。
他不知道自己想走到哪裡,他只是突然看見遠方的海,很想走過去親眼看看地球究竟是不是圓的而已,如果是圓的,或許走過一圈就能回到衛梁宣身後抱住他了……
面對澎湃的海浪沒有讓他退卻,身後嘩啦啦的聲音不斷接近,直到他的手被人用力抓住,衛琉昉猛然回頭,瞥見衛梁宣滿臉的擔憂。
衛梁宣喘著氣,表情透露出無言的恐懼,他不敢放開手,怕這一放手,就會永遠失去衛琉昉。
「你怎麼了?」衛琉昉好整以暇地問。
衛梁宣使力一拉,兩人雙雙跌入海裡,弄得滿身濕。
「梁宣,你怎麼了?」衛琉昉覺得很莫名其妙。
「你還敢問我怎麼了?你幹嘛走到這麼遠的地方?」
衛琉昉環顧四周,隨即恍然大悟,原來不知不覺之中,他真的走了很遠。
「我在想事情,可能出神了吧。」
兩人四眸相視,衛琉昉扶起衛琉宣,將他拉向自己,這一刻,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見了。
黃昏下,他倆的目光緊緊交纏著,誰也不想先移開,直到沙灘上有人叫著,他們才走回沙灘。
他們兩個人都有默契地不去提起剛才在海上發生的事情,只因若一提起,恐怕就不能當做沒發生過。
「玩了一天,你一定很累了,趕快回旅館休息吧。」
衛梁宣故意走在前頭,意圖逃避身後那一雙緊追著他不肯放、深遂得有如海洋似的眸子,明明是帶著冰冷的感覺,卻又散發著一股溫暖,叫他幾乎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之後回到旅館,衛梁宣站在房間門口。
「我就住在你隔壁,洗完澡後,我再帶你去吃飯。」有衛琉昉在的地方,他都不能踏進去。
就在衛梁宣轉身之際,他的手被握住並往門內一拉,門迅速關上,他也讓衛琉昉壓底在門板上。
「大哥!?」
「我想跟你做愛。」
衛琉昉箝制住衛梁宣的手,不讓他有逃脫的機會。
「不可以!」
「最後一次!梁宣我答應你,這真的是最後一次,過了今晚之後,我就永遠是你的──大哥!」
衛琉昉那種幾近懇求的聲音與猶如絕望的表情,深深撼動衛梁宣再也無法守住的心。
他對衛琉昉的渴望到了臨界,根本不能繼續壓抑。
不再需要語言,他們之間只剩下最需要的擁抱。
當衛梁宣瞥見衛琉昉身上那個曾經為了救自己而留下的傷口,他緩緩地伸手輕輕觸摸。「還會痛嗎?」
「如果還會痛,那個醫生就慘了。」衛琉昉輕笑出聲。
衛梁宣撐起上半身,環上衛琉昉的腰,親吻那道傷痕,彷彿是個儀式一般,衛琉昉合上眼眸接受這個膜拜。
唇猶似火,燃起彼此身體的熱度,當衛梁宣愈吻愈低,他的姿勢轉變成跪姿。
當他來到衛琉昉最私密處時,他仰頭問:「你不是希望我也幫你嗎?」
接著,他張開嘴做了他以前連想也沒想過的事情──討好一個男人。
又舔、又咬、又含,雖然動作青澀,但那股勁兒每每都把衛琉昉逼到一個極限後又隨即冷卻,一再地撩撥著衛琉昉的慾望。
時而進、時而退的快感令衛琉昉欲罷不能,他想要求得更多、更多。
「唔……」
衛琉昉是能放聲叫喊,可忍著又會讓他得到一種莫名的享受,他終於也體會到必須咬牙才能忍住聲音是多麼痛苦了。
痛苦與舒服,兩種矛盾的感覺充斥在衛琉昉身體之內。
很快地,他無法再滿足這種被動的角色,他快速推開衛梁宣,壓了上去。
「你不喜歡?」衛梁宣以為每個男人應該都很享受這種對待。
「何止喜歡?我簡直是愛死了,所以……也想讓你嘗嘗看。」
衛梁宣眉頭一擰,想逃卻晚了半步。
「不要,不……」抵死不從的聲音由強轉弱,最後成了呻吟。
「啊……」
衛琉昉把衛梁宣剛剛對他所做的一切全數奉還回去,而且是加倍奉還。
他清楚衛梁宣的動作是在不熟練之下所帶出的另一種更極致的歡愉,那他當然也得好好「回報」囉。
衛梁宣羞得無地自容,雙手自知阻擋不了衛琉昉,只好掩面不願意親眼見到自己的反應。
「不敢看嗎?那就別看了。」話才一說完,他便將衛梁宣翻身,扶著他的腰往後一拉,剛好抵在他火熱的前端。
身後感受到異樣的感覺,衛梁宣心知肚明這是什麼情況,於是他默默咬牙要忍住最強烈高潮之前的疼痛。
「怕嗎?」衛琉昉發覺到他全身緊繃。
衛梁宣沒有吭聲。
衛琉昉抿唇一笑。
「放心吧,這次我會溫柔點……」伴隨著溫柔的低語,衛琉昉緩慢地讓自己進入衛梁宣既窄又火熱的身體內。
「啊……」疼痛是減輕一點點,可衛梁宣還是不由得換了氣。
「還會痛嗎?」強忍住想要衝刺的慾望,他關心著衛梁宣的感受。
「不會了。」
衛梁宣話方落,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動作,一股無法形容的舒服感覺就此襲來。
兩人一遍一遍地複習著以前曾經享受過的歡愛,腦子裡只剩下如何討好對方而已。
衛琉昉抓著衛梁宣的腰,快進慢退,試圖將這半年的相思也讓衛梁宣知情。
汗水即使在冷氣房裡也無法蒸發消失,一直停留在兩人身上,變成一種「相愛」的證明。
「琉昉、琉昉……」衛梁宣忘我的呼喚著衛琉昉的名字。
「再大聲一點!」
「琉昉!」衛琉昉的力道太大,衛梁宣受到衝擊,突然大喊一聲:「啊──」
一陣戰慄傳遍全身,讓衛梁宣達到無限歡愉。
這一瞬間,衛琉昉在衛梁宣體內達到高潮,釋放他的慾望,隨後躺下,手背緩緩滑過他的臉頰,憐惜地問:「舒服嗎?」
「很棒……」趴在床上休息的衛梁宣拚命換氣,臉上帶著柔柔的笑。
「那就好,休息一下。」
衛琉昉拉了張被子,將兩人裹住。
衛梁宣靠在他懷裡,聽著強烈的心跳聲。
即便明天早上醒來,抱著自己的男人不再屬於他,衛梁宣也想好好把握這剩餘的時光。
「梁宣,難得你也會把我摟得這麼緊,是怕失去我嗎?」衛琉昉故意地笑問他。
「誰不怕失去?」衛梁宣故意避開衛琉昉想弄清楚的答案,但他並沒有放開手。
「我以前不怕的,認識你以後才會怕。」
「珍惜你現在所擁有的。」衛梁宣想了一會兒才決定這麼說。
「梁宣你愛我嗎?」
衛梁宣沒有回答,只是淺淺的一笑。
衛琉昉也不語,閉上眼睛。
窗外的明月照入屋內,映出兩人相擁的影子,海浪聲不絕於耳,變成了最現成的安眠曲。
不同的心有著迥異的思緒,他們無言也無法入睡,即使擁有對方,那種真實感也即將結束。
為何別人的愛情平平順順,他們卻是困難重重?
他們求的也與旁人沒有不同,不過就是一份穩定的愛情罷了啊!
微涼的清晨,海風徐徐而來,衛琉昉醒來之後悄悄穿上衣服,他的身上有海水、汗水,更有衛梁宣的味道,他卻想多保留一刻。
站在床邊望著衛梁宣,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沒錯,他可以把方雅沁逼至離婚,把衛梁宣強留在自己身邊,他能用任何強硬的手段來保有自己的愛情,即使沒有人同意,他也能做到。
但假使他真的這麼做了,他也深知他將永遠失去衛梁宣。
既然不能留住他,那就該放他高飛……
曾幾何時他也會為別人著想呢?
似乎是從愛上衛梁宣開始的,後來更慢慢學會體諒、包容與寬恕。
「梁宣,你愛我嗎?」衛琉昉又問了相同的問題。
同樣的他也沒有給他答案。
「別再顧慮我了,常回來看你媽吧,大家都很想你。」
衛琉昉最後再看了衛梁宣一眼,旋踵離開房間。
這次是徹底上不了岸,因為他的船已擱淺,永遠也無法登岸。
床上的人睜開眼睛,淚水流了出來。
「琉昉,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對不起……」
如此的結果是他選擇的,因此不能後悔。
就這樣結束吧!
***
那天過後,每四個月,衛梁宣就會回高雄一趟,在他退伍前,他只見過衛琉昉一面。
時間飛逝,數饅頭的日子終於結束,衛家人又團員了。
「梁宣。」正牙牙學語的衛棠希,開口閉口就是喚著衛梁宣的名字。
衛梁宣再度糾正著他,「叫叔叔。」
「梁宣!」衛棠希趴在衛梁宣身上,他笑得可開心了。
「你爸到底是怎麼教你的啊?」
「阿宣。」梁靜雲端著一盤水果由廚房走出來,她終於盼到兒子回來陪自己守著這棟大屋了。
「媽。」衛棠希愛鬧,怕他會摔到地板上,衛梁宣只得把他抱緊。
「回來也一個禮拜了,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衛梁宣搖搖頭,「暫時沒有。」
「不想繼續唸書?」
「不了,我本來就沒有唸書的本事,我不想浪費時間,我會盡快去找工作的。」
「那……要不要到公司做做看?」梁靜雲又問。
他有些吃驚地看著梁靜雲,「誰讓你說的?」
「琉昉。」梁靜雲據實以告。
自從那次衛琉昉去澎湖回來後,整個人變得很沉默,雙眸雖有神卻經常站在前院眺望遠方,而那方向正是澎湖的方向。
雖然她不曉得他們兩人發生什麼事情,但光看衛琉昉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也能猜出大概。
他再度搖搖頭,「我對經商也沒有什麼興趣。」
「那就不勉強了。媽只是希望你盡早安定下來,成家立業……」
「媽,謝謝你的關心,我……」
梁靜雲又搶著說:「阿宣,媽曉得你對琉昉用情很深,可既然你們已經不可能了,那就試試看別的女孩子,媽並不要求你生兒育女,只是希望有人陪在你身邊,假使真的不行……媽也會死心。」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地懇求。
衛梁宣眼尖地發現母親頭上冒出一根白髮了,因此他不敢讓她傷心地點頭應允。「我會試試看的。」
「那就好。」
「梁……宣。」衛棠希不安分地又繼續鬧著。
「叫叔叔!」衛梁宣又開始呵他癢。
「哈、哈,梁宣、梁宣!」衛棠希喊得更是大聲。
衛梁宣沒轍了。
「既然你也還沒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先到公司當我的助理幫我。」
比起梁靜雲的婉轉,衛琉昉則是強硬許多,而且更勝一籌的是他挑在餐桌上提出這個建議,擺明是要他無法拒絕。
「對啊,梁宣,反正將來你也是得去公司上班,不如趁現在先進去磨練也好。」方雅沁也表示贊同。
「我也贊成你大哥的提議,梁宣你就去幫幫你大哥的忙。」衛堂成也覺得這樣是再恰當不過的。
下午已經確認過兒子的心意,因此梁靜雲沒有發言。
「我……」
「梁宣,你也不想看你大哥每天早出晚歸吧?他真的很忙呢!」
衛梁宣的視線移至正在夾菜的衛琉昉,他也看出他的確是瘦了很多,既然他們是「兄弟」,他不去幫忙就太說不過去了。
「好吧,不過等我找到想做的事情,我就要辭職。」
所有人都同意他的決定。
「那你後天就正式跟爸一同去上班。」
衛琉昉下了結語,而當他在喝湯的時候,嘴角微揚了起來,那抹笑容卻沒被第二個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