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他的生活習慣,他住在日式平房裡,一回家就會換上浴衣,那是他從小到大的習慣,連他的媽媽杏子也是一身的典雅氣派,無論冬天還是盛夏,都會穿著美美的和服跪坐在榻榻米上,不管在練習茶道還是插花,舉手投足都十分優雅。
然後她又想到殷岳的父親,那個高頭大馬,跟殷岳長得很像的日裔華僑,在指導殷岳和哥哥劍道的時候,總是一臉嚴厲肅殺的神情。
那樣的氣魄,帶著深沉的殺將悍氣,讓很小很小的她明白,殷岳的父親教兩個男孩的,不只是劍道而已。
後來,他們重逢,她又想起了殷岳這個人,腦中有了他的記憶,接著他惡霸般的讓她習慣了有他的生活。
阿徹、小江……他店裡的員工不是日本人就是華裔日僑,他們從日本來到台灣,離鄉背井的跟著殷岳,他們對待殷岳的態度恭敬崇拜、完全的信服,不像是員工對老闆,比較像是小弟對大哥。
她記得的,他的母親杏子來自日本一個年代久遠的極道世家,殷岳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常常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極道家族子弟的氣魄,可他,不曾用殘忍的那一面來面對她,也不讓她看見他粗暴的一面。
他讓她在路邊停車,然後下了車,一個人應付那些來意不善的年輕人。
氣氛很緊張,殷岳處在下風,如果那些少年衝動圍上來,他一個人怎麼辦?
「殷岳。」她為他的安危擔憂,在剛剛他準備下車前,忍不住拉著他的手阻止他。「我、我們報警就好,你不要去。」
太危險了,她擔心他應付不來。
可殷岳卻只是對她露出溫和的笑容說:「沒事,只是一群小朋友玩過頭,我跟他們談談,不需要報警。」他摸摸她的頭,一臉沒事的樣子。「乖乖在車子裡等我,不要出來。」說完,他就下了車。
「殷岳……」可她述是擔心他,也想下車幫他,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不是嗎?
「喔。」
「水喔!」
誰知,她才打開車門喊了殷岳的名字,就立刻聽見少年們的口哨聲,流里流氣的,一些難堪的字眼都冒了出來,她從沒有被這樣粗魯的對待過,小臉浮上難堪的神色,但為了殷岳她忍下來。
殷岳聽見了少年們的叫囂,他淡淡的掃了一眼那些口出惡言的少年,轉身輕柔的將蔣立亭帶回車子裡。
「我很快就處理好,不用擔心。」語調是不容人反對的,將她送進車子裡之後,他用中控鎖把她鎖在車內。
「殷岳!」她瞪大眼睛,拍著車窗,她要他回到自己身邊來,不要去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沒事。」他給她一個笑容,很從容的背對她。
面對那群小鬼,殷岳的臉上沒有笑意,眼神沒有溫度,高頭大馬的他站在車旁,手叉著腰,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未擺出防禦姿態。
「對女孩子講話要有點風度。」他語調淡淡的提起無關的話題,通自說教,似乎一點也不把他們的行徑放在眼底。
「怎樣?很秋呢,開好車把妹是不是?我把你馬子拖出來陪我們玩,看你能有多秋!」一個張狂的少年看他不順眼,拎著球棒跨下機車,氣勢囂張的往車子方向走來。
「我只說一次,敢碰一下,我就宰了你,無論是我的女人還是我的車。」殷岳沒有動手,語調也沒有提高,就只是微微的瞥了對方一眼。
那種毫不畏懼的神情和從容的態度,有著大哥的風範,讓小鬼們非常不愉快。
「我就砸爛你的車,怎樣!上!」少年深覺被挑釁,吹喝著同伴們一同上前。坐在車子裡的蔣立亭嚇得全身發軟,那些少年們不安好心,以人海戰術圍住殷岳,她顫抖的伸手去拿手機,想要報警。
「我的車有一丁點刮痕,我都會把你剁碎!拿開你的髒手,臭小鬼!」
不知為何,在這麼緊張的時候,蔣立亭聽見殷岳氣急敗壞的喝斥,居然笑了出來。
「不愧是藍寶堅尼,我想不只是殷岳,換作是哥哥,只要有人想碰這輛車,他一定也會發飆——」
不對,現在是說笑的時候嗎?殷岳很危險啊!
只見兩個手持鋁制球棒的少年,一個走向他,另一個走向藍寶堅尼,看來一個要打人,另一個要砸車。
那個衝過來砸車的速度比較快,眼看已經來到車旁,對躲在車子裡的蔣立亭獰笑,高舉手中的球棒,用力砸下。
蔣立亭害怕的下意識抱頭躲藏,等待轟然破裂的玻璃碎片濺上自己。
「很好,我說的話沒有人在聽。」殷岳聲音一沉,突然出手制住那名要砸車的少年,一扣、一鬆,輕輕鬆鬆搶走了他手中的球棒,單手拿著球棒,輕輕往少年後膝一敲。
「啊——」殺豬般的慘叫乍響,少年抱膝跪下。
「痛嗎?被打就是這麼痛,沒法忍痛,就別學人裝流氓。」殷岳冷哼一聲。「又沒把你膝蓋打碎,輕輕敲一下而已,是男人就給我忍著!」
竟然還能從容的說教訓話,蔣立亭真是佩服他。見他沒事,她心裡自然鬆了口氣,卻又看見另一個少年高舉著球棒欲往殷岳頭上敲。
她一顆心倏地吊到了喉嚨。
殷岳鬼魅般轉過身,大掌握住那根球棒,手腕輕輕一抬,便搶過了少年兩手交握的球棒。
「有完沒完?」殷岳失去耐性地皺眉。
如果是阿徹他們看見殷岳露出這種表情,絕對會立刻伏地、誠惶誠恐的請罪,但可惜的是這些少年沒有那種眼色。
「你們還等什麼?快上啊!揍他!砸爛他的車,把他車上的女人也拖出來揍!」
躺在地上抱著膝蓋痛叫的少年忿忿不平,大聲呼喚,要呆愣的兄弟們用人海戰術討回公道。
蔣立亭看著更多的少年下車,臉色不善的走向殷岳,她緊張了起來。
他才一個人……不行!有危險!她下定決心要報警,她按下了一一O,正要按下通話鍵,但眼前驚奇的一幕讓她差點嚇掉下巴。
只見一個少年把安全帽當成打架工具,往殷岳身上用力揮,目標——頭!
可殷岳卻一腳踢在那少年屁股上,也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總之沒有人可以近他身。
「很威風嘛,成群結隊飄車,很安全嘛,這叫安全帽?你想花多少錢保住你的命?」他拎起那個西瓜帽造型的安全帽,對這種一點安全作用都沒有的安全帽嗤之以鼻。
「可愛能當飯吃嗎?蠢東西!」他生氣的摔安全帽,不知道是在氣少年想用安全帽揍他,還是氣少年使用這種只有象徵意義的東西。
「這點能耐還敢逞兇鬥狠?有夠沒用。」另外兩個沒用武器就直接衝上前的少年則被殷岳揍到趴在地上,唉唉慘叫,他們原本想趁機給殷岳兩拳,結果卻是自己被揍成了熊貓眼。
轉眼間,在場的少年全躺在柏抽路上,剩下少女們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比較恰的,仗著自己是女孩子,凶狠地嗆聲。「秋什麼!」嬌小的身子站在殷岳面前,伸手就要揍他!
「……我不打女人,滾開。」殷岳捏著少女的手腕,皺眉將她甩開。
「你秋啊你!你死定了,你有種不要走,我們大哥來你就完蛋了!」別的少女見情況不對,面露驚恐,有人撥了電話「烙人」,幾個女孩子擋在殷岳面前怕他逃走,但神情皆流露出怯意,她們怕殷岳突然發狠,也把她們都揍趴在地上。
奇怪……也沒看他怎麼出手,連氣也沒生,就只是一直說教,卻輕輕鬆鬆的就把他們的人全都制伏。
這傢伙哪來的?
蔣立亭完全忘掉要報警這件事了,她放下手機,呆呆的看著殷岳的背影。
他好強——這種強,不是那種打架很厲害的強,呢,不對,他應該打架也很厲害,他絕對是那種爆發起來會很恐怖的男人,但他並沒有以暴制暴,就只是淡淡的四兩撥千金,教訓了一下那些主動出手的男孩們。
啊,是了,一定是因為殷岳覺得他們是小朋友,所以沒有對他們認真。
「我就等,我倒要看看你們老大是誰,怎麼教出你們這群沒用的小王八蛋。」殷岳神情自在,叉著腰站在原地等。
他沒有讓任何人靠近他的車,靠近蔣立亭,不讓任何人越過他傷害到她。
也許是察覺到她凝望的視線,殷岳回頭,看見坐在車子裡睜著大眼睛,一臉擔憂的蔣立亭,他朝她笑了笑,一臉的輕鬆自在。
剛才的緊張害怕像過眼雲煙,蔣立亭突然覺得,有他在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他會保護她,他也正在保護她,嗯,當然還有他的車。
放鬆心情沒有多久,蔣立亭聽見一陣刺耳的煞車聲,接著是車門甩上的聲音,「砰砰砰砰」一共十二聲,所以是三輛車。
人變多了!蔣立亭回頭,殷岳也回頭看去。
從三台黑得發亮的步下十二個男人,他們穿著打扮很乾淨,襯衫配長褲,但頭髮都染得青青黃黃的,有人嘴裡叼著煙,一臉凶神惡煞的走來。
「躺在地上幹麼?還不給我起來!」帶頭的老大看見地上的小弟們,火都冒了上來,沒有被揍的少女們立刻上前去告狀。
「良哥,有人找小可他們麻煩!」
「誰?敢動我的人,不要命了!」大哥的表情流露了不滿。
那個告狀的少女頭髮紮成一個沖天炮,發尾是紅艷的酒紅色,她一臉得意的看著殷岳,跟著老大越過人群,走向前伸出食指,盛氣凌人的指著殷岳。
「就是他!」
對方看起來年紀跟殷岳相當,一臉非善類,蔣立亭心吊得老高,但又覺得……
那個帶頭的老大,還有老大身後那些年輕人似乎有點眼熟?
「就是你?打我小弟……殷先生?!」帶頭老大因為夜色昏暗一時沒看清人,直到走到殷岳面前,在路燈下,總算看清了他的五宮,這一看卻嚇了一大跳。
看著殷岳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冷淡的眼神,再看看手下小妹指在他鼻尖的那根無禮的食指。
「沒禮貌!怎麼可以指著人!」老大喝斥無禮的小妹。「到旁邊去!」
情況急轉直下——
「殷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啊,遠遠的我就看到你的車,我才想是誰,果然是你。」老大態度驟變,友好又親切還有一點拍馬屁的意味。「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家?今天你店裡不是休假帶小子們去聚餐嗎?啊,車子上有人,是嫂子?」
「阿良。」殷岳朝那男人點了點頭,看起來是認識的。「今天多喝了兩杯,不適合開車,我讓別人開,正要回家,可能是有人看女孩子開這麼好的車,覺得好欺負吧,鬧了一下,有人被嚇到,為了安全起見,就把車子停在路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