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煙的少年凌哥哼了一聲,「好啊,你可別想耍咱哥們,不然,哼哼……」說著,讓那一直在奮鬥卻始終沒有成功的少年讓開,另外兩個捉緊了少女以防她逃跑。
吳桂蘭笑了起來,「姐哪敢啊……海哥,你刀借下。」也不待拿刀的少年反應過來,她已經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刀。
「哎喲!」那少年下意識地閃了一下,沒想到那刀鋒利,竟然劃傷了吳桂蘭的手,嚇得他沒敢再動,而是乖乖將刀給了她。
其他幾個少年見此情況都發出了嘲諷的笑,倒也不以為意。吳桂蘭悶不吭聲繞過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走到被壓住的女孩面前蹲下,藉著昏暗的光線打量了一下。
「好漂亮的妞兒,你們幾個小子哪弄來這麼好的貨色?唔,可惜……」她說著,受傷的手摸向恐懼痛恨地看著她的女孩的臉,「流了好多的血啊,姐給你擦擦。」
女孩憤恨地啐了她一口,偏開頭抗拒她的觸碰。吳桂蘭沒有閃開,臉色微沉,眼神變得惡毒無比,「啪」的一聲扇了女孩一耳光,「媽的,臭娘們,別給臉不要臉。」
那幾個男孩看戲般冷眼旁觀著,並不喝止。
吳桂蘭心中冷笑,一隻手夾住女孩的下巴與她充滿恨意和恐懼的目光對視著,受傷的手狠狠地在女孩額上被磕破的地方擦了擦,引來女孩痛苦的哀叫。
「小丫頭,聽姐的話,乖乖陪凌哥他們玩玩,不然……」從地上拾起刀,她用刀鋒在女孩臉上輕輕比劃著,「信不信我在你臉上劃朵花……啊,糟,我手出血了……」看著自己右手上的血順著刀背滴落在女孩臉上,她驚呼道,驀然丟下刀後退了一步,幾乎跌倒。
「靠,一點小傷,有什麼……」凌哥在一旁冷言冷語地譏嘲,就在此時他旁邊的另外一個少年像是想起什麼,湊過去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讓他臉色大變。
「我操@#$%ふ&*……」他罵了一串髒話,衝上去一腳踹在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吳桂蘭身上,「臭婊子你他媽有愛死病也敢亂碰老子要的女人……」
這一腳力氣極大,吳桂蘭痛得蜷曲成一團,卻還要強顏賠笑道:「凌哥你可別亂說,我怎麼可能得那髒病,我、我……不管你這事不就得了。」說著撐起身子就想要離開,那樣子看上去實在有心虛逃跑的嫌疑。
「你……」凌哥本想再狠狠給她一下,卻突然反應過來她身上有傳染人的病,硬生生剎住了腳,退後了一步,當她是瘟疫一樣避開,「這裡什麼人不知道你早染上那病了,媽的,你這爛貨什麼人都可以上,沒得病才叫奇怪。」一想到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女人就被她這麼給壞掉了,他就慪得要死,怎麼早沒想起這件事呢?
原本還抓著女孩的兩個少年聞言早嚇得鬆手跳了開去,似乎怕被她碰過的女孩會傳染給他們似的。女孩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突然安靜下來,眼中一片空洞。
吳桂蘭嘿嘿乾笑了兩聲,訥訥地試圖為自己開脫:「別亂說啊……我還要做生意的。那……那個,我剛才也沒怎麼碰到她……不會那麼容易就染上……」頓了頓,看幾個少年神色仍然不善,忙又補救道:「要不,姐免費陪你們一個月當賠罪,你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吧。」
「呸!不稀罕,給老子滾遠點。」畢竟混的時間不長,從來沒人像這樣給他們面子,又加上不想再沾惹眼前的女人,那凌哥雖然懊惱,倒也不想再追究,轉過頭對其他人說:「被這婊子碰過,老子可不敢上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都知道艾滋病可以傳染,但這些對性事尚懵懂且又不學無術的少年便將之當成了瘟疫,只怕碰一下就會被傳染上,自然沒膽嘗試,當下都遠遠地避開了兩女。那凌哥又撂下幾句狠話,然後幾個少年一溜煙往下面躥去,不再理會那個少女。
等那群不良少年消失無蹤後,吳桂蘭才靠著牆吐了口氣,半晌突然得意地笑了起來。她就知道無論什麼人,即使知道那病傳染得沒那麼快,也會避之唯恐不及,何況是這幾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
正想著,突然發生那女孩安靜得有些不正常,於是瞟了一眼。這一看嚇了一大跳,只見女孩正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刀往自己胸口扎去。
「媽的!」她猛地撲過去,一把抓住女孩的手,然後反手就是一耳光,「老娘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那幫混蛋手中救下來,你竟敢給我尋死。你他媽損失什麼了……要死死遠點,別讓老娘看到。」越說越氣,「啪」地又打了女孩一下。
也不知是否是這兩巴掌見效了,女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染上艾滋病,你讓我有什麼臉活下去?」
切!原來是這個原因。吳桂蘭又好氣,又好笑,也不解釋,輕輕拍了女孩的臉一下,放柔了語氣:「行了,先去我那兒吧。別又來幾個混蛋,可有得你受。」
女孩不過一時衝動,聞言果然害怕起來,也不用她如何勸說,便乖乖地跟了她走。
吳桂蘭租的房子是一個二樓的單間,十幾平方米大,沒有衛生間,也沒有廚房。她用一條在地攤上買的格子布將房間隔成兩部分,外面當廚房用,裡面睡覺。
女孩不自在地站在門口,看著這簡陋的地方,猶豫著是否該進去,「這……你住這裡?」她實際上想說的是這種地方是人住的嗎,還好改口得快,只因看見吳桂蘭已經換上拖鞋,將包丟進了布簾後面。那熟練的動作的確像是回到自己家裡一樣。
「是啊。」吳桂蘭走到火爐邊將壓火的鐵蓋勾起來,然後將水壺提上去打算燒點熱水。如果沒有這女孩,她或許連水也懶得燒就這樣躺上床了。因為水電費是另外的,租同層樓的幾戶均攤,大家都有意識地盡量減少用電器。冬天燒爐子不僅省電,隨時有熱水用,還可以讓屋子裡暖和一些。
「不想進來就滾,別他媽杵在門口,你不冷我冷。」瞟了眼一臉不知所措的女孩一眼,發現她除了外面的羽絨衣拉鏈被扯壞、牛仔褲的扣子掉了外,衣褲並沒有太大的損壞,心中不由好笑,咕噥了一句:「幸好是冬天。」如果是夏天,恐怕也等不到她多事了。
女孩臉色變了變,卻還是走了進去,順便將門關上,然後站到了角落裡。吳桂蘭懶得理她,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到爐子前,隨著身上暖意增加,倦意也湧了上來。
「你……真的有那病嗎?」良久,女孩的聲音怯怯地在安靜的屋內響起,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僥倖的期待。
已經在打磕睡的吳桂蘭聞言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傷口還沒處理,睜開眼睛,翻起右手看了一眼,發現傷口不大,血已經止了,便不再理會,又閉上了眼。
「你是做什麼的?」過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答,女孩又問,這一次期待明顯減弱,卻還有著試探的意思。
吳桂蘭哼了一聲,依然沒有回答,即使她並不避諱自己是妓女的事實,但也用不著昭告全天下吧。
仔細看了看坐著的女人的打扮,女孩咬住了下唇,半晌才又開口:「請問幾點了?」絕望在她的眼睛和聲音中瀰漫開來,她無力再去追問那明知是肯定的答案。
「你他媽能不能安靜會兒?」本來就極累的吳桂蘭終於爆發出來,抬起頭沖女孩沒好氣地吼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用挨那一刀一腳,弄得現在痛得直不起腰,也不知明天還能不能接生意。
女孩嚇了一跳,再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水熱了,吳桂蘭忍著痛自己倒水洗了臉腳,便躺上床睡了,並沒有招呼女孩一聲。
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支起身才發現腰疼得厲害,撩起睡衣一看,竟然青紫了一大片,稍稍一碰便疼得她齜牙咧嘴,不由罵遍了那凌哥的祖宗八代。強撐著起身,對那女孩的不辭而別毫不意外。她並不是好人,也不想救人,更不想得到別人毫無用處的感激。
艾滋?她一邊梳頭一邊哼笑,她雖然節儉,卻在健康上毫不嗇吝,每個月都會去醫院做一次婦檢並驗血。她比誰都清楚,如果這個身體完了,那麼她也完了,她家裡的人更完了。至於為什麼這個片區的人都知道她得了艾滋,完全是因為一個沒弄清楚情況的三八婆。還是半年前的事,那時那個臭婆娘自稱是她的好友,經常纏著和她一起出去拉生意。有一次,她去醫院的事被那女人知道後,那女人便自作聰明地以為她染了不乾淨的病,畢竟像她們這種人,如果不是發現身體出了問題,誰會無緣無故地跑去醫院。後來那女人就再也沒來找過她,原來和她一起的姐妹也疏離了,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奇怪,正當她莫名其妙的時候,終於有一次因為一單生意和同行吵架,這才知道原因。當時她氣極了,跑去和那女人打了一架。可是後來回過神後一想,其實這樣也不錯,起碼這件事讓那個一直想拉她進伙的王老大死了心,不再派人來打擾她,那些搶錢或白吃的雜碎也不會再找她。所以,自那一架後,她再沒為自己在此事上澄清過。當然她的生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但比起得到的好處還是可以不去計較,比如昨晚,如果不是這病,她恐怕只能裝著什麼也沒看見地走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看樣子是沒法接生意了,她笑了笑,撩起窗簾看了眼放晴的天,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去公共澡堂洗個澡。用熱水泡一下腰上的淤傷,或者會好得快一點。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拿起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