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推門進屋,在院子裡……天!他又看到了什麼?
是小陽!
他髒得像一隻流浪小狗,在院子裡趴趴走,一見到靳剛高興的巴著他的腿。
「巴拔……濛濛!」
靳剛放下手中的行李,也不嫌髒就抱起他問:「你肚子餓?」
「濛濛!」小陽咧開嘴笑。
「媽媽呢?」
「睡覺覺……濛濛!」
「哦,媽媽睡午覺,你又偷偷跑出來玩?」想必曉米又是晚上熬夜,下午睡著了,放任小陽滿屋子亂跑。於是,靳剛把小陽抱進屋裡,卻馬上頭痛起來。
不過出差三天,屋裡竟然又亂七八糟,是怎麼搞的?這幅情景似曾相識,不就是他第一天來這裡,雜物凌亂有如置身在「垃圾場」裡。
「曉米?!」他敲曉米的房門,沒有反應。唉,她一睡覺連打雷都叫不醒。
「濛濛!濛濛!」這時,小陽等不到吃的,小手開始打人了。
靳剛抓住小手,投降說:「好,我們去吃東西。」
一大一小到了廚房,打開冰箱一看,居然什麼都沒有!
奇怪了,他記得出差前買了食物放進冰箱,吃完了怎麼沒補?
「濛濛……哇——」小陽餓到哭了。
靳剛又打開上方的櫥櫃,還有一包餅乾,於是幫小陽洗淨了雙手,先讓他吃餅乾,而他抓著就吃。靳剛心裡則隱隱覺得不對勁,飛快回到曉米的房門口,一手抱小陽,另一手砰砰砰的敲門。
「曉米,你在裡面嗎?」
下一秒,他踹門進去,便看見倒臥在床上的身影。
他奔過去蹲在床邊,焦慮的叫:「曉米?!曉米?!」
曉米只是有氣無力的微睜雙眼看他。
靳剛把手擱在她額頭,只覺火燙得駭人,而手是冰冷的,「天哪!你病了?病多久了,為什麼不打一一九?」
她生病了都不會自理,就這樣把孩子扔在外面,然後一個人躺在床上呻吟?萬一出了差錯,怎麼辦呢?
房裡空氣不太好,他又連忙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
她難過得嗚咽著,連說話力氣也沒有,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個字,「水……」
靳剛連忙放下小陽,到廚房倒了杯水,扶她起來緩緩喝下。
接著,他去叫了計程車,車來了,便一聲不響的抱起曉米上車。
他怕她沒了意識,一直說:「沒事,沒事的,我立刻送你去醫院!聽見我說話嗎?你不會有事的,不要怕……」
她卻不放心的喊道:「小陽……」
「我知道,你別說話。」靳剛回身進屋去抱小陽上車,吩咐司機直驅醫院,而小陽手上還拿著餅乾猛吃。
大的病,小的餓,也不知她忍耐了多久,要是他再晚一天回來該怎麼辦?那她很可能繼續倒在那裡,都沒人發現……
該死!簡直不知道要對誰生氣,反正他只覺得自己氣得快要吐血,不然,他壯碩的身軀為何在微微顫抖?
到了醫院急診室,醫生給曉米做了檢查,在她手腕上打點滴,靳剛只能抱著小陽在一旁焦急的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醫生抬起頭,「蔚曉米的家屬?」
「她怎樣?」靳剛抱起睡著的小陽,走到床前,見她臉色蒼白,虛弱的閉眼休息。
「她得了重感冒、發高燒,而且有脫水現象,再加上太過疲倦、又未進食而造成血壓過低,最好先住院觀察一日,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
怪不得她病到說不出話來!靳剛幫她登記單人病房,讓她安心休息。
護士進來量血壓,看他手裡還抱著小孩,略帶責備的說:「小孩子根本不該待在醫院,反正病人打了針,需要休息,你不如先把孩子帶回家再過來。」
靳剛點點頭。此刻一顆心還怦枰跳,像一口氣跑完五千公尺,渾身疲軟起來,他真的好擔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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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個小時,靳剛又獨自回到醫院看曉米。
他守在病床前,過了很久,聽見啪嗒啪嗒的水珠打在玻璃窗面上,才發現漆黑的外頭下雨了。
這天氣真是變幻無窮,天色驟然昏暗,烏雲聚合就下起大雨,窗面也起霧了。
這時,床上的人醒了,卻瞇著眼睛傻傻的望著靳剛,像是在思索什麼、研究什麼。
剛才她作夢,夢見他把她帶到一艘船上,他揚帆出海,帶著她漸漸遠離塵囂。
夢裡,他們都沒說話,只是躺在甲板上,望著天空一輪明月,他大大的手掌包覆住她的手,讓她好溫暖好安全,同時她心底也好震撼。他為什麼要牽她的手?那代表什麼意思?他是真心的?
這個夢好真實,又好遙遠,令她惆悵不已。
察覺曉米醒來,靳剛第一句話就問:「你覺得怎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回想事情經過,她環顧四周,明白已身處醫院。
「小陽呢?」沒見到人她惦掛著。
「你放心,小陽送去保母家,等你病好了再去接回來。」靳剛給她倒了杯水,遞給她。
「謝謝你。」她一口一口的喝,心裡感到溫暖。
他緘默,右手撐在床頭上,俯望她半晌,他又問:「保母從昨天就一直打電話給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頭昏又四肢無力,不記得電話有響過。」她根本昏昏沉沉的,剛開始還可以勉強照顧小陽,但後來就昏睡過去,直到他出現。
「感冒為什麼不去看醫生?結果病成這樣。」望住眼前女子,他發現自己好心疼她。
「我也不想啊,剛開始我有買藥吃,誰知道會越來越嚴重。」
「平時你就把自己累垮了,才會一生病就撐不住,記得以後別這樣逞強。」他關懷低語。
曉米默默聽著,感到一陣鼻酸。
唉,每次他用那低沉的嗓音說話,就會害她想哭。
她轉過臉去,怕被他看到她流淚,倏地,她驚覺這裡只有一張病床,還有電視機和小沙發,這是……頭等病房?!
那很貴的耶,健保又不給付,不行!她得出院。
見她突然掀被起來,靳剛嚇一跳,「什麼事?」
「我要出院。」
「醫生還沒批准你出院,快躺下。」他一手把她按回床上。
「可是,也不用住頭等病房呀!」不就感冒嘛,有需要住那麼好嗎?
「住都已經住了,費用我會先墊,不算你利息。」他又想用這招說服她,其實根本不會要回那些錢。
「何必這樣呢?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好?」究竟為了什麼對她這樣好?她覺得好掙扎,既期待又抗拒。
「因為我想照顧你,當我在為你付出時,我是快樂的。」靳剛伸手撫過她的粉頰,輕聲回道。
他一向目光精準、心思縝密,不論是任何人與事,他都能一眼看穿,但他看不見她的心。
「你根本就不瞭解我。」她困惑,偷偷顱他一眼。
他長得帥,又事業有成,條件那麼好,可以有更好更多的選擇啊!心中的那道陰影,慢慢又吞噬著她。
他笑了,斜眼望她,「瞭解是需要時間的,最重要的是我們有緣。」
「有緣?!」
「小陽一見到我就喊巴拔,我也願意有一個可愛的兒子,這不是證明我們很有緣嗎?」他直率的說道。
「童言無忌,你別當真。」
他目光如炬,聲音堅定的說:「你為什麼害怕,你為什麼擔心,你為什麼不快樂,我都想知道,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瞭解?以後都讓我照顧你,好嗎?」
他是想趁她虛弱的時候,攻破她的心防嗎?
她搖搖頭,「你不能這樣問我,我現在身心虛軟,理智薄弱……」
「所以嘍,你才會知道自己有多需要我。」
「這……不公平。」她不能再想了,趁還沒發展就此截斷比較容易。
他抓住她的肩膀,問道:「你為何這麼固執?」
「那你呢?何嘗不固執?」她反問。
唉,他快氣死了,
他眸光一凜,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改而將她抱進懷裡,緊緊的摟住,緊得叫她不能呼吸。
愛,只能發生,無法強求,但它已確實發生了,怎麼辦?
「我對你是認真的,你知道嗎?」他是真心愛慕她,可悲的是她連交往的機會都不給他。
她伏在他肩膀上,低聲說:「你問我要什麼樣的愛情,我才不會抗拒?其實……我害怕愛情,那殺傷力太大了。」
靳剛看著她。那男人傷她至深啊!
為了轉移她的哀傷心情,他大喝一聲,「啊!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他怎會知道?
曉米震愕,只聽他煞有其事的說——
「你是同性戀?這樣的愛情太受爭議,所以你害怕!」
「什麼?!」她氣得作勢打他。
他卻笑了,低沉溫暖的笑聲害她差點又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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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二月寒意深濃,靳剛的熱情依舊,他繼續探索曉米的內心世界。
吃早餐的時候,他說:「你覺得人生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曉米睞他一眼,「問這個幹麼?」
他自顧自的說:「我想是為了追求快樂吧,我們做了那麼多事情,全都是為了快樂啊!」
「當你明白人生的無常,你就快樂不起來。」她故意唱反調。
「人若是為痛苦而活著,那就太不值得了,在痛苦裡看到了盼望,才會快樂活下去,我就是你的盼望。」
她嗤笑一聲,「我怎麼沒感覺?」
「我感覺到了。」
「胡扯!」
「你可以摸我的心。」靳剛拉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有沒有感覺?它在為你枰然心動!」
不妙!跟他越扯越遠,再扯下去她真的會有感覺,她抽手,冷冰冰的說:「好吧!你自己慢慢自得其樂,我要去上班了。」
待吃晚餐時,他又再接再厲,「你知道什麼東西可以令一個人快樂嗎?」
又來了,曉米乾脆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怎麼回答不重要,他只顧一相情願的表達,「我告訴你,為了想得到快樂,所以女人會不斷的談戀愛,再冒險去相信另一個男人。」
「哪個女人這麼不知死活呀?」她再唱反調。
他揚起嘴角,回道:「因為下一個男人會讓你更快樂,所以值得冒險。」
「要冒險的事我沒興趣。」
「你不想快樂嗎?」
她卻說:「是啊,如果不快樂,就算長生不老也沒用,如果快樂,就算只能活幾天也足夠!請問你打算活多久?」
「我……我想跟你快樂的白頭偕老。」
天哪,這人還真會掰啊!她已經明白的拒絕了,他還在堅持。
她沒好氣的說:「好啊,等到你白髮蒼蒼那天,你再來告訴我,快樂是怎麼一回事!」
靳剛望著她,「你也許認為金錢買不到快樂,但你相信嗎?愛情卻是構成快樂的關鍵因素。」
「是嗎?你的意思是從付出的愛中獲取快樂,還是從得到的愛中獲取快樂?」其實,對她而言,兩者都不可能。
「其實愛本身就應該快樂,為什麼要拒絕快樂呢?」
「愛情只會給人帶來傷害,」曉米有自己堅不可摧的理由。
他很率性的說:「有時愛情會給人帶來傷害沒錯,但愛情是一種精神的滿足,無可否認擁有愛情的人會很快樂。」
「呿!」曉米冷冷瞅著他。
「你不信?其實有研究顯示,談戀愛的人比單身或不談戀愛的人快樂些,但原因不明,可能是快樂的人令愛情美滿,愛情美滿也使人快樂,所以快樂很重要。」
「快樂是很重要,但不是你想要就可以擁有。」唉,快樂是一種能力,而她不相信快樂,所以不快樂,她已失去快樂的能力了。
「我有很多的快樂,你要多少,我都可以送給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
「我懷疑『快樂』只是人類發明出來安慰自己的一個辭彙而已,它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她幽幽的歎道。
Shit!靳剛暗罵。那個混蛋男人,讓她不只害怕愛情、失去快樂的能力,還否定快樂的存在!
「好,我不要再跟你討論快不快樂的問題,我只要告訴你,我比你大八歲,我一向不喜歡小女孩,但這次是例外,我也管不住自己了。」再討論下去,他肯定會英雄氣絕。
「你想清楚點,天下女人多得是,不要執迷不悟。」在愛情裡沒有勇氣的她、沒有信心的她,其實全都是被自己給阻擋住了。
「我不愛天下女人,我只愛你一人。」真正的愛情是沒有理由的,他決定做一個糾纏不清的討厭男人。
「因為我,你必須忍受異樣眼光,這樣值得嗎?」
「只要是我愛的女人,值得!」
「因為我,也許你必須承受家人的壓力,這樣也值得嗎?」
「值得,通通都值得!就是因為你,所以值得!」
這樣的話語,她該感動嗎?
是,她很感動,甚至衝動的想擁抱他,但過去的痛苦記憶也令她卻步,又開始迷惘、遲疑了。
不要在意他,不要在意他……她在心裡不斷的大聲警告,但是,她就是很難控制自己不被他擾亂思緒。
「你會被我拉下地獄的。」終究,她還是壓下翻騰的心緒,並故意恐嚇他。
「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就是為了帶你上天堂,而自願下地獄的呢?」他頓了一下,看著她笑說:「我承認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愛情,但有完美的心,相信我!」
可惡,他溫暖的笑著,讓她的防火牆崩裂了,她有些恍惚的告訴自己,堅持啊,不要被感動啊!
「你少來這套,再說我就搬家。」曉米自覺氣勢越來越弱,只好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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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花開、乍暖還寒、春雨飄忽,美麗複雜而多變的季節。
曉米堅持不談戀愛,卻又捨不得放棄他給予的關懷,她常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應該和他保持距離?
可是,今天她還是非得拿著以前靳剛給的名片,按地址來到某商業大樓十六樓——賽鐵資訊科技集團。
她直衝到接待大廳的櫃檯前,喘著氣說:「我……要找靳剛……」
總機小姐狐疑的看著她,禮貌的問:「你哪裡找?有預約嗎?」
「我姓蔚……是他的朋友,有急事找他。」曉米仍然喘著,好像跑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這裡。
「小姐,我們總監不接見沒預約的客人。」看她也不像是來談生意的,總機小姐不敢貿然打攪上司辦公。飯碗要緊哪!
「我是真的有急事,麻煩你通報一聲,他會見我的啦!拜託——」雖然沒有來過這裡,但她相信靳剛不會拒絕見她。
這會兒,總機小姐用客套的笑容回道:「小姐,總監很忙,沒辦法見客。」
「你告訴他,他……他兒子出事了,他一定會見我。」情急下她只好這麼說。
本來總機小姐還有點心軟,但她發現曉米說謊。公司上下都知道總監根本還沒結婚,哪來的兒子?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有人從裡面走出來,正是開完會送客戶去搭電梯的靳剛。
「靳剛!小陽他……」她來不及說完就撲進他懷裡,眼淚淌了一大串。
「曉米,小陽他怎麼了?」他一見到曉米,就察覺不對勁,她悄顏慘白,伴著啜泣聲在顫抖。
瞬間,整個接待大廳靜了下來,眾人屏息著。一向拒絕女人緣的靳剛,竟然展露出曖昧的一幕!更令眾人跌破眼鏡的,是那一向面容冷酷的總監,眼中竟然閃爍著溫暖?!
「小陽……他被綁架了!」她哽咽抽氣,有些慌亂的說。
靳剛也駭住了,卻鎮定的先吩咐公司的經理去處理客戶,然後扶曉米坐下,溫言問道:「你先別慌,告訴我這事是怎麼發生的?」
「就剛才我收到保母傳來的簡訊,只說『小陽被綁架,來救』,我立刻就打電話給她,結果都不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拿出手機給靳剛看。
「除了這通簡訊,綁匪有跟你聯絡嗎?」
「沒有任何訊息了。」那時她正在附近的超商上班,慌得在第一時間內只想到來找靳剛。
他聽了,安慰她道:「別急,也許沒那麼嚴重,我們先去保母家,路上再商量如何應付。」
兩人匆匆進了電梯,電梯門闔上之際,總機小姐搗著嘴喃喃自語——
「呵!總監真的有個兒子?!」
儘管她只是喃喃自語,眾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剎那間,靳剛有兒子的事在一天之內傳遍公司上上下下,搞得大夥兒為了聊八卦而無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