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 流雲隨水作者:未稚 | 收藏本站
流雲隨水 page 2 作者:未稚
    「如你一樣,我也是被推薦去水家的丫鬟啊。」那素衣女子朝她溫柔一笑。目光卻還是不自覺地落在雲絳砂的手上,心想這樣的一雙手,怎也配不上這樣嬌俏甜美的人兒啊……

    「姐姐——」晃眼一瞬,便見雲絳砂不顧一切地上前捉住眼前的女子的手,兩眼巴巴地望著,就差涕淚橫下。娘咧,七日七夜的守株待兔啊!老天有眼,她雲絳砂的兔子終於也來了啊……推薦函,入水家的推薦函吶……

    正欣喜難喻時,忽聞輕輕的一聲「嗤」從人群外面傳來,清清楚楚地飄入她的耳際。那一聲「嗤」雖極度的寫意,仿若不沾人間煙火一般,卻分明透出一種淡不可及的諷刺。

    雲絳砂下意識地瞇眼往人縫外瞄,隱約只見一個修長的男子背影越離越遠。那人一襲藏藍色錦衣,繡著暗紋的寬大袖擺無風自曳。及腰的長髮披散下來,唯在耳鬢處寫意地束起一綹,髮帶末梢還墜著兩枚精緻的紫玉玲瓏,玲瓏碰撞時泠泠作響,僅是背影便已引人遐思。

    然而卻有種預感,那一聲「嗤」,定是由他發出來的……他,是誰呢?

    切切切,誰管他!她的推薦函才最重要啦!等她劫了這封推薦函,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水家了……

    是日傍晚,街外荒林。偌大的林子裡藏躲著狹小的一方窄日,幢幢樹冠碩如蓬蓋,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從枝縫裡望出去,彷彿天也成了深青色。葉子多是新抽的芽,還蘸著露,推推擠擠的一蓬鮮綠的潮濕氣。偶有鶯兒瘖啞地叫著飛過,更為這幽謐的山林平添了一分詭異。

    荒林本是無人處,卻見一名黃衣少女正拄著樹枝當拐,摸索著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嘴裡還罵罵咧咧著什麼,不妨樹枝被亂樁一絆,「通」地栽倒在地。

    「娘的……」雲絳砂吃痛地呻吟出聲,眼睛分明是用力睜著,卻只望見一片無際的黑暗。不由得心底一火,索性便將樹枝一扔,雙臂一展,仰躺到地上。

    所謂的「樂極生悲」——便一定是用在她雲絳砂身上的吧?

    她好不容易迷昏了那正牌丫鬟並偷來她身上的推薦函,掩人耳目才選擇這條僻徑去水家,怎知——怎知——都怪那枚該死的野果!害得她的眼睛……

    依稀記得阿舞說過,有一種叫「夜魅」的野果,不慎食之者會整整失明三日三夜!當時又怎會料到,這麼「幸運」的事偏被她雲絳砂給碰上了!如今夜色還未降臨,眼前卻只剩了黑暗,根本什麼都看不見……

    萬籟俱寂,不覺間暮色又深了一層,雲絳砂不禁疲倦地闔上眼睛,「奶奶啊,您在天之靈,不會是在故意懲罰孫女吧……」她喃喃自語。呵呵,一定是的。懲罰她成日偷懶不好好習武,懲罰她守孝剛滿便急著偷溜出谷,更是懲罰她,不顧一切只為了那個人吧……

    這漫漫三日三夜,又要如何熬過去……

    正鬱鬱哀怨時,忽聞一陣細微的「泠泠」聲由遠及近,似還攜著什麼虛飄的香氣。雲絳砂大喜過望,想也沒想便直直朝來人撲過去——「啊喂——」

    沒撲上人,卻是撲上了對方的腳。貼上臉頰的便是柔軟的綢料,這觸感——定是上等絲綢吶!

    而莫名被撲的人顯然是極不願的,腳步微移想要抽離她的「魔爪」,無奈卻被雲絳砂死死抱住不放,「好心人,求您幫幫我這個瞎子吧……」她一副可憐兮兮的口吻。

    不料對方僅輕描淡寫地道出兩個字:「鬆手。」聲音如珠潤,卻分明是疏冷的。

    是男人!呃,還是個不怎麼友好的男人呢……雲絳砂心底有了數,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未松。開玩笑!想她好不容易才等來一個有望帶她出林子的人,自是要賴住他不放的!不然可就真要在這荒林裡過夜了……唔,她才不要!

    「兄台,兄台你行行好嘛……」雲絳砂決計要死纏爛打,怎知手背忽地一麻,再也使不出力氣,而對方的腳便在這瞬抽離開去。緊接著腳步聲也離得遠了……

    這混賬傢伙!竟用石子點她的麻穴?!雲絳砂深吸一口氣:娘的!她豁出去了!

    「啊喂——你別走啊!我是——」她大聲地朝那個幾欲離去的背影喊,「我是水家的人啊!」

    腳步聲有了分明的停頓。雲絳砂心下暗喜,便繼續朝他喊道:「就是水家!水家你知道的吧?江南首富噯!你只需帶我出這個林子,他日必定重謝!」心裡卻在思量,穿得起這綢緞衣裳的定也是富家子弟,或許並不缺錢,然若有機會與水家綢莊合作,放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種極大的誘惑!果不其然——

    「你是水家的人?」一句清淺的疑問,聲音依舊溫淡不驚。

    「對啊!我騙你做什麼?」雲絳砂嘻嘻一笑,同時摸索著往聲源爬過去,「那那,水家的三個傳奇你知道嗎?大公子商市風流,媲作『賈帝』,如今更將龐大的家業擴至西域邊境呢!」像是生怕對方不相信,她便一個個詳盡道來:「二小姐巾幗不讓鬚眉,為當朝第一位女丞相,祿為民生自為天下人稱道。還有一奇,便是那水家三公子……」

    而水家三公子之奇——不在其顯赫家世,不在其過人學識,卻是在其天下第一的美貌!他本就生得陰柔無比,偏又是個清心寡慾的人,便多了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味兒。連昔日的「江湖媚姬」藍茗畫嫁入水家,也自愧不及他的好樣貌呵!

    卻只可惜,這水家三公子生性孤冷,深居簡出,更鮮少與人交際。一道垂幕紗簾隔絕了天下事天下人,便是連那紅線冰人也無緣見上一面。可歎,多少藕色少女心,碎了一地……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對方口道出,卻是帶著一絲眷戀之意,水源沂不由得輕嗤一聲:「怎麼,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便是那水家二小姐?」這滿口胡言的女騙子!

    「怎麼可能?」雲絳砂頑皮地朝他的方向笑笑,「我嘛,那可是雲泥之別了。」她說話時始終帶著些嬉皮笑臉,偏又顯得格外認真,「我雲絳砂大俗人一個,怎比得上二小姐的聰慧與端莊?我……自是配不上他的。」那最後一句話卻像是在自言自語。

    水源沂微瞇起眼睛,難得有耐心地等著她說下去。

    「呃,當然,我雖只是小小丫鬟,卻也是受著不同的待遇的。」雲絳砂又趕忙岔開了話題,「你若能助我出林子,我定會——」

    「你食了『夜魅果』?」水源沂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眸光微凝,心中已然有了打算。而後便見他俯身拾起一段樹枝,將樹枝另一頭遞至她手上,「如此,你隨著我走便是。」

    「多謝——呃,兄台貴姓?」雲絳砂握著樹枝起身,一面謹慎地跟著他走,一面又笑嘻嘻地同他套起了近乎,「噯,我聽兄台的聲音應是大不了多少的,不介意的話便喚你一聲大哥吧?」

    卻被水源沂冷淡地回絕:「你安靜一些。」

    林子很大,儘管看不見,雲絳砂卻還是睜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跟著水源沂往前走。不知不覺間竟已夜了,烏漆的夜色潑墨似的湮沒上來,將天也染成了濕沉的深靛色。無際的黑幕下,幾點疏星睏倦地呵著模糊的缺月,虛應著糅澱那收斂的光。

    「喂……兄台啊……」雲絳砂終於忍不住喚住了對方,「我有點累了……可不可以先歇息一會兒?」娘咧!她已經摸黑走了整整兩個時辰的路了!而那尊「玉佛」——居然到現在都沒說過一句話!若非聽著那若有似無的玉玲瓏聲,她甚至以為是黑白無常在前面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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