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 流雲隨水作者:未稚 | 收藏本站
流雲隨水 page 29 作者:未稚
    鄉陌曲徑,一輛簾飾素雅的馬車徐徐行過。而馬車上坐著的人,正是那名滿江南的翩翩水家三公子,水源沂。

    「三少爺,瀲水城應是不遠了吧。」前方馭馬的小廝笑著回頭道。

    馬車內傳來淡淡的一聲「嗯」,而後靜無他音。小廝識趣地摸摸鼻子,便不再多問。心想這位水家三公子定是又在靜坐悟禪了。自從兩年前他「死而復生」之後,便愈加沉默寡言,整日待在疏芸閣,近乎與世隔絕!偶爾出門便是現在這副模樣,活生生的一尊玉佛!

    但——麻煩三公子也體諒一下下他這個新手嘛!原是要去藍陀寺,忽又說要順道去一趟瀲水城,於是便折到這條岔路上了。可是這這這……這瀲水城究竟該怎麼走啊?

    正當小廝左右為難時,忽見前方「飄」來一名黃衣少女。呃,容他解釋一下,之所以要用「飄」這個詞,因為該少女輕功極佳,裙袂翩翩飛掠而來,點塵踏葉亦無痕。

    「姑娘!姑娘請等一下!」小廝趕緊停馬喚住了她。

    「嗯哼?」便見那黃衣少女從天而降,安然落至他面前。少女睫兒彎彎,唇兒翹翹,一雙細長的桃花眼裡堆滿了濃濃的笑意,「你是在叫我嗎?咳咳。」聲音是笑嘻嘻的,卻略顯得有些粗啞,還不時夾雜著幾聲輕咳。

    說也倒霉,前天晚上她不知從哪來的興致,一個人抱著酒罈子跑到屋頂上對月暢飲,結果昨天一早便染了風寒,害她的嗓子到現在都是啞的。唔,真不好聽。

    赫然對上這樣一張嫣俏動人的容顏,白面小廝不由得紅了臉,緊著嗓子有些拘謹地問:「請……請問姑娘……瀲水城該怎麼走?」

    「噯?你要去瀲水城?」黃衣少女聲調微揚,並下意識地往馬車裡張望了一下。竟然是去瀲水城的?!真不知裡面坐著何方神聖哦?

    「怎……怎麼了?」小廝驚訝於對方的反應。

    黃衣少女彎眉一笑,「可真巧了,我正好是瀲水城的人呢。」她頑皮地眨眨眼,「不過,我還有事要辦,不能帶你們去噯……」她食指點唇,似有些為難,忽然又兩眼一亮,「這樣吧,你往西走,過第二個岔口,右轉,再繞過三個弄堂便到了。」

    「往西,第二,右轉,三個……」小廝忙不迭地掰著手指往心裡頭記著,抬頭正要感激時,卻早已不見了對方的身影。不由得心生欽佩,這瀲水城果真是高手如雲啊,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都有這樣絕頂的輕功!

    「往西,第二,右轉……」小廝嘴裡絮絮念叨著,正要提鞭馭馬,猛然察覺到不對!這往西走,豈不是要他按原路返回?不可能啊!

    「東,二,左,三。」馬車內傳來水源沂溫淡不驚的聲音,「她方才說的是一半反話,一半正話。你只管照著我說的走便是了。」

    「是,三少爺。」小廝一刻也不敢怠慢,手下一揮鞭,「駕!」便策馬往東駛去。

    馬車內,水源沂重又闔上眼睛,滿心愁緒卻再難平靜下來。一句反話一句正話,哼,究竟是哪個無聊的女子?竟……學起她來了……

    他的手指習慣性地撫上腰間那枚金葉子,一遍遍細緻地摩挲。我明知你早已不在人世,卻為何每每尋夢時總會有這樣真實的錯覺——可以在杏花落雨的季節,再與你相逢?

    後會有期啊……

    半個時辰之後,水源沂已身在瀲水城的「虞娑小築」,與璃人對坐品茗。

    「沒想到你真會來。」璃人溫婉一笑,眼睛卻一直望向身旁的蓮池出神。蓮池漪脈脈,綠也是朝氣蓬勃,根根細長的莖托著碧翠的蓮葉悠悠晃晃,似柔肢軟韻的舞。

    水源沂照例回答得輕描淡寫:「我本去藍陀寺,順道而來。」

    「藍陀寺?」璃人煙眉微揚,似有些詫異,「難道你——」當真是看破紅塵,欲與佛結緣了?這……似乎不太好呢……嗯,確實不好。

    水源沂並沒有答話,修長的手指撫弄著面前盛茶的青玉杯,兀自陷入了沉思。

    玉佛……璃人忽然很想笑。因為這個詞真的很貼切啊,容顏似玉,心中有佛。她支起頜來,開始小不正經地琢磨起一件意義非凡的事來:瀲,折夕,還有面前這位水家三公子——同樣是三個姿顏出眾的男子,究竟誰才是「天下第一美人」呢?雖然如今寫在《天下美人史》上的是水源沂。不過啊……

    在漪池眼裡,當然是折夕。噯,誰讓那張臉是她師父郁翎非的呢?

    在砂砂眼裡,顯然是這位水家三公子了。噯噯,那顆美人痣生得真叫風華絕代啊!

    而在她自己眼裡……呃,跳過。

    不好,眼皮好沉,又要睡覺了……可是不行,砂砂還沒回來呢,萬一這水家三公子在自己睡著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告辭了,然後去那藍陀寺燙九個戒疤……呀!那可不成!

    璃人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呃,實在撐不開就半瞇著吧,可是真的好困呢。她優雅地用手背枕著下頜,眼簾微微掀起,忽然察覺到對方神色不對——

    如今水源沂正瞇細了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的方向,手指捏緊了青玉杯微微顫著。

    璃人本能地以為他的失態是因為見到了雲絳砂,後來又驚覺不對——這殺人般的眼神怎麼看怎麼像是盯著他奪妻仇人的!

    璃人暗地裡捏了自己手背一把,這才稍稍提起精神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終於恍然!原來他看見的果然是自己的奪妻仇人——藍茗畫!

    如今的藍茗畫正在不遠處的蘭亭裡練劍,四圍草木間寒光熠熠,劍氣激揚。練劍者偶爾會投來目光瞥見水源沂,卻彷彿只看見了一個陌生人般不以為意。

    「為何她會在這裡?」水源沂收回目光淡淡地問,言語裡是少不了的憎惡之意。

    「因為瀲需要她。」璃人斂下眉梢莞爾一笑,「兩年前,瀲救了她與——」她頓了頓,有意沒有說下去,「瀲在救她的同時也收了她的心,讓她從此為瀲水城效力。她如今已忘卻了從前過往,自然不會記得你。」

    水源沂皺緊了眉不再說話,卻也無法在此靜心而坐,才過半刻,便起身告辭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動身去藍陀寺了。」說罷便轉身離去。

    「噯——」璃人情急地起身正要喚他,忽見眼前凜光乍晃,緊接著三根銀針便勢如破竹般直往水源沂的後背襲去——

    水源沂眸中神色一冷,並在瞬間飛身掠袖,直接將那偷襲的銀針抖落入茶水中。

    「啊呀!抱歉抱歉,我射偏了。咳咳。」身後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輕快上揚的語調,略帶著沙啞的輕咳,竟是——方才用誑語指路的女子?!

    「你——」水源沂回身便要斥那偷襲之人,卻在望見來人的瞬間驚窒了所有言語!他瞠目瞪著對方,幾乎聽不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是她?不不不!不可能!怎麼可能是她?

    可是這分毫不差的細長的桃花眼,這分毫不差的捲翹的睫,更是這分毫不差的嬉笑的神情,不是雲絳砂又是何人?

    璃人瞇著眼笑笑地注視著這對久別重逢的故人,纖長的羽睫垂下了又抬起,終於放心地闔上。吶,她還要聲明,之後的事,絕對與她無關了哦。

    「你沒事吧?啊喂,你沒被銀針刺到吧?」見對方半天沒有反應,雲絳砂終於忍不住湊上前去,仔細端詳起他的臉。呃,臉色正常,不像中了「君莫問」的毒啊。

    水源沂仍舊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鋒利的目光似乎要直直望進她的靈魂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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