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坐了約莫十個人,現場氣氛熱絡,每個笑盈盈的臉上,都寫滿快意,這是一頓令人愉快且滿意的晚餐……
十分鐘之後,大廚告退,還吩咐廚房加送幾隻膏黃腴滿的十月秋蟹,讓大家嘗鮮。
「來來來,大家用!今天是我們黑家與韓家的大日子,一定要好好慶祝。」
黑中軍——也就是黑家的大家長,站起來招呼著大家,灰白的頭髮顯出他的年紀,卻不減他的豪氣。
「的確,咱們世交多年,不久後就要親上加親,當然值得慶祝啦!」
韓家的大家長韓龍也跟著舉杯,與黑中軍同樣年紀的他,看來則有些疲憊,但仍掩不住臉上的笑意。
「這一次黑韓聯姻,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芷嵐可是我們韓家唯一的女兒、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掌上明珠呢!」韓龍臉上帶著笑,看著坐在他身旁一直噙著禮貌的笑、卻沉默無語的女孩。
黑中軍也跟著看了未來的媳婦一眼,然後哈哈大笑幾聲。「哈哈哈!放心吧,嫁進我黑家,我一定讓她吃好住好,絕不會虧待她的。」黑中軍拍著胸脯保證,對於過度沉默的韓芷嵐雖不甚滿意,但仍可接受。
「那就要先謝謝黑兄了。」
韓龍舉杯,正要向黑中軍敬酒,卻不意有個人出聲來潑冷水。
「吃好住好?就不知道能不能睡得好了。」妝點華麗、約莫四十歲的黃芳珍開口說了話,臉上儘是不以為然。
「芳珍!妳在說什麼?!」黑中軍不悅地斥責,瞪著他的第二任妻子。
「我有說錯嗎?」黃芳珍聳了聳肩。
「這是兩個年輕人的大事,但是你看看,一個是安靜得不像新娘,而男主角更是連人都沒有出現,就我們幾個老一輩的人,高興得跟什麼一樣。」
此話一出,熱絡的氣氛像是突然降到冰點,空氣裡只剩下音樂在撐場面。
「黑岳只是忙著開會。」黑中軍雖然氣,但總得出面緩頰,替兒子說說話。「你也知道,現在印度尼西亞新廠剛開,他要忙著跟那邊的幹部做視訊會議……」
「當然當然,我們能諒解的,黑岳已經開始接下你的事業,忙是一定的。」韓龍雖然臉上掛不住,但總得替自己留點後路,只能應和,雖然在討論親事的場合,新郎卻缺席,怎樣都很難說得過去。
「來來來,親家公,這是我們家黑岳不對,我替他向你敬一杯……」黑中軍頻頻舉杯致歉,而韓龍也只能舉杯應聲,氣氛又開始熱絡起來。
而坐在一旁,被形容成「沉默得不像新娘」的韓芷嵐,臉上表情仍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們討論的,是她的婚禮,是她一輩子的大事,但是,她卻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相信……另一個主角也同樣沒感覺。
只因為他們是棋子,只是商業利益下的結合,所以他沒出現;她其實一點也不意外,對於這個婚姻她不抱持任何喜悅,相信他也是。
傳聞黑岳是個工作認真的男人,女人緣極好,卻自律甚嚴,聽說他還有個備受他呵疼的女友……
真的只是聽說而已,沒人真的見過什麼,至於有了女友,為何還要同意這門婚事……說實話,這不在她該管的範圍內。
從小她被教導要體諒另一半,卻又不能對另一半有太多的限制,母親是這樣,父母親請來的老師也是這樣教,她雖不認同,卻也不想反駁,慢慢地,她知道這是她的宿命。
只是……他們真的就要結婚了嗎?
想起那雙深邃的眸,那噙在嘴邊若有似無的淺笑,那迷死一票女生不償命的瀟灑模樣——她還是不能相信,這就是她的未來。
對於黑岳,她不能說不熟悉,同樣的年紀、同樣的家世背景,他們倆從小上同一間私立貴族學校,他們之間,似乎總是牽扯不清,對於他的事跡,她可說是耳熟能詳。
但,她真的瞭解他嗎?
答案是否定的,他們見過面、說過話,但她卻永遠也讀不出那雙黑眸裡想的到底是什麼?
「抱歉,我來晚了……」
一道低沉性感的男低音,溫柔而不顯突兀地插入對話裡,也成功將芷嵐翻飛的思緒拉了回來。
芷嵐直覺地揚起眸,再次望進那一雙深邃的眼裡。
許久不見,那雙黑眸顯得更加銳利且帶著邪氣,讓他看來更添幾分張狂霸道,在看著她時,會引發她的不自在,侵犯她最敏感的神經。
「黑岳,你終於來了。」黑中軍鬆了一口氣,他怎麼說也是個愛面子的人,婚事由他提起,新郎卻不在現場,他怎樣都交代不過去。
「抱歉,剛剛在開會。」黑岳有禮地頷首,薄唇帶笑,簡單解釋他的遲到,視線合宜地掃過在座每一位。當他的目光落在芷嵐身上時,黑眸略微一瞇,閃過某種奇異的光芒,轉瞬卻又恢復溫和的淺笑。
「沒關係,坐啊!先吃點東西填胃。」韓龍自是不怪罪,趕忙讓黑岳落坐。
黑岳自在地像個天生的王者,態度從容不迫,倒了杯酒先向大家致歉,一飲而盡後,又倒了一杯,這次目光卻緊盯著他的新娘——韓芷嵐。
「芷嵐,抱歉,我遲到了。」隔著張桌子,黑岳用最輕的聲音喚著。他的語音溫柔醉人,那如春風拂面的低喊,讓芷嵐粉頰一紅,心底沒來由地掀起一陣騷動。
「沒關係。」芷嵐只是搖搖頭,連最表面的笑容都要掛不住,紅雲佔滿她白皙的頰。
他總是這樣。從學生時代開始,她便耳聞他的魅力,一個輕笑就能讓女同學閃神,而她此刻有最深的認同與感受。
一抹淡淡的笑意,悄然浮現在黑岳的黑眸中。
這就是他的新娘,一個老爸拍胸脯保證,能任由他搓圓搓扁的女人。
看來老爸說的沒錯,他的確幫他挑了一個最不像當家主母的老婆,看來溫柔又沒脾氣,不會干擾他原本的生活,是個只會服從命運、暗自飲淚的女人,絕不會像老爸娶的第二任妻子黃芳珍一樣,不但愛管事還妄想掌權。
黑岳凝眸,默默審視著她,視線滑過那精緻的臉蛋、纖細的身段……
比起學生時期,如今她愈發美麗動人,這樣的女人來當老婆,他的確不吃虧。
這生意,能做!
笑意讓黑岳的俊容添了幾分邪氣,他站起身,目光沒有離開過芷嵐,黝暗的黑眸在注視她時,閃過一絲微乎其微的奇異光亮。
「芷嵐,我剛看到外面有個小花園,能陪我去走走嗎?」黑岳薄唇微揚,神態輕鬆和煦,彷彿泰山崩於前,都無法改變那慵懶的微笑。
此話一出,兩家長輩都笑瞇了眼,以為黑岳迫不及待想與芷嵐獨處,韓龍更是直接將女兒拉起身,差點沒直接推她出門。
「去去去,多聊聊,反正你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芷嵐被迫起身,她輕咬著軟嫩的紅唇,壓抑心中的緊張,朝黑岳走了過去。
黑岳輕柔且自然地握住她的掌心,溫度傳了過來,她直覺地揚眸,再遇到那一雙眼,她有些羞窘,被那目光看得不知所措。
「我們是該有多一點時間相處。」黑岳凝目注視,對她露出最溫柔的笑容,像是會將她捧在手心裡,仔細哄著、護著一樣。
像被催眠般,芷嵐跟著他的腳步,一步步踏出包廂,留下兩家愉快的長者高聲暢談著,除了剛才出言冷諷的黃芳珍。
此刻黃芳珍的美眸裡閃過一抹不情願,瞪著他們的背影,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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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秋色宜人,晚風清涼,點點月光灑在樹枝上,灑落一地銀光。
輕風拂起,刻意栽種的竹林翠影搖曳,竹葉沙沙作響,兩人並肩走在燈光微黃的小路上。
當並肩走在一起時,黑岳才發現她真嬌小,才到他的肩;她的笑容優雅,是個舉止合宜的大家閏秀,一頭長髮不時拂過他的手臂,觸感輕柔,勾人心弦。
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但很奇怪的,她那雙水漾的眼,卻教他覺得似曾相識,像那雙眼早已曾陪他一段很長的時間。
這種感覺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是很詭異的,只是孩子的健忘,讓他很快就將這種感覺拋諸腦後,他對這女孩有著好奇,卻沒有想進一步認識的慾望,他心裡隱約覺得,他們似乎不應該在一起,所以一直與她保持距離。
在年紀漸長的現在,那種熟識的感覺有增無減,而那種好似會有什麼不幸的感覺,在知道她即將成為他新娘的此刻,倒是淡了,被另一件事取代。
「我們下個月要結婚了。」黑岳率先開口,挑眉輕笑,雙手交迭在寬闊的胸膛上,望著眼前的小女人。
「嗯。」芷嵐只是柔順地點頭,垂眸盯著他的鞋子,不敢抬眼看他,夜色裡,某種危險的氣質,讓他看來落拓不羈,更讓她無法直視。
「決定好宴客地點、婚紗的樣式了嗎?」黑岳深邃的黑眸默默地、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我知道你工作忙,所以行程全依你的時間安排,我都可以配合。」芷嵐淡淡地說,垂下眼、斂下她真正的情緒,她沒說出口的是,她根本沒有出意見的權利。
黑岳點點頭,雙手迭在胸前,對於她的柔順,他極為滿意,但他還想測試她的極限。「我可能沒有度蜜月的時間。」黑岳撐著下顎,黑眸鎖牢她,不漏過任何情緒。
「沒關係。」令人訝異的,她的表情沒有一絲不滿,甚至還替他找理由。「你的公司業務那麼忙,要玩的話以後有的是機會,沒關係。」
看著她柔順得挑不出一絲毛病,黑岳倒是好奇起來。
一個青春正好的女孩,突然被通知要嫁給一個--呃,名聲不太好,傳言已金屋藏嬌的男人來說,她不但沒反對,還事事配合,這讓他疑惑了起來。
「妳真知道結婚是怎麼回事?」黑岳難得好心想提醒她,也為了避免將來可能的麻煩。「我相信妳也聽說過傳聞,我不是個太好的先生,雖然吃穿不愁,但如果還想要求什麼……」他的心在另一個女人身上,理所當然稱不上好先生。
「放心,我不會做多餘的要求。」從很久以前,她就認清自己的身份,至於他的傳聞--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她不會去管。
從小,她的獨身女身份,供她吃好住好穿好,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哥哥身上,她從小被訓練禮儀姿態,應對進退,為的只是要嫁個好老公。
或許是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她總是安靜得像個透明人,好似隨時都能消失在空氣中,老師說她懂事,殊不知,那是因為她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不是沒想過要反抗、要逃家,但是她還是想念家人,父母親並不是對她不好,只是對「女人」的認知讓她匪夷所思,如果真要因為這樣離家,她覺得沒有必要。
說她沒骨氣也好,說她逆來順受也罷,她已經習慣了。
黑岳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了詭譎的笑痕。
瞧他挖到一個什麼寶啊?
柔順、聽話、美麗又溫柔的女人,當情人或許沒意思,但當老婆鐵定是再好不過,這也是他會應允這樁婚事的最重要原因。
因為她的柔順,或許他將另一個女人--那個被他誤了下半生,虧欠她許多的那個女人接進屋內時,她能容忍。
「其實,一開始我並不同意這樁婚事。」黑岳以徐緩的嘶啞聲音說道。
聞言,芷嵐沒半分訝異。
像他這樣的男子,不甘受制於婚姻也是正常的,傳聞中的他,對每個女人細心呵護,卻沒見他娶了誰,那他不願意娶自己,倒也是她意料中的事。
只是,是什麼改變了他?
「那……為什麼會突然同意了?你應該可以反對的。」芷嵐疑惑地問道,一下子忘了禮儀,只是好奇是什麼改變了他。
她的幾句話,讓他的表情微微起了些變化。
這女人看來柔順,但她突然竄出的潛意識反應,卻不如她表現出來那般安於眾人的安排,她的反應像是希望他反悔似的。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妳很希望我反對這婚事?還是妳根本就不想嫁給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我可以成全妳。」
黑岳瞇起眼睛,黑眸迸射出危險的光芒,注意著她的回答。
他充滿攻擊性的問句,卻讓她驀地露出淺笑。
「怎麼會?」芷嵐搖搖頭。「婚事突然告吹,我家的人鐵定氣得直跳腳,我想黑伯父也是如此,你同不同意婚事,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分別,頂多……就是多了一些時間緩衝,會有比較充足的心理準備,去嫁給下一個男人。」芷嵐淡笑。
黑岳微微挑眉。
這女人潛藏的反骨並不小於他,竟然在未來丈夫的面前,提及她可以嫁給「下一個男人」?
只是,他的疑惑很快被她另一句話壓過。
「不過,我想你不會想造成另一股大風波,我也不會替你惹麻煩的。」芷嵐突然帶著笑看著他。
黑岳會來,就表示他同意了這婚事,至於是什麼讓他改變,他不會讓她知道,她也沒興趣知道,雖然她大抵猜得出來,她的柔順是最大的因素,畢竟找不到幾個女人,能容許丈夫有那種風流的傳言。
他在那個傳聞中的女人面前,或許是個溫柔的男人,但對她,他恐怕已無心,最多就只是傳宗接代,她很明瞭這一點,只要她也能像他那樣對情愛無慾無求,同樣的不在乎,他們會是很好的夫妻。
又來了!那種柔順的表情,又一次隱沒,在不經意的時候,她總是會露出這樣瞭然的模樣,好似很有把握能看清他的心思。
黑岳皺起眉,看她仰著頭,嬌小卻又驕傲的模樣,像極了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貓兒,張牙舞爪的對著他說--他不會取消這門親事,他不敢、他不敢!
溫柔的她,驕傲的她,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黑岳那雙黑如子夜星空的眸子凝視著她,不言不語,許久沒有移開,芷嵐的胸口又開始覺得熱熱燙燙的。
無論身處容得她、或是容不得她的地方,她一向很能自得其樂,唯獨現在跟他獨處時,他用一雙眼,就讓她手足無措。
「我其實是想說……結婚只是一個形式。」她抬頭望向他,發現他仍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她,忍不住開口解釋兩人未來的關係,為的是讓他安心。
不料,卻見他的眉皺得更緊了。
黑岳環著手臂,盯著她看。
這話……怎麼都覺得應該是從他這個男人的嘴裡說出來,由個女人說出「結婚只是一個形式」這種話,這樣的雲淡風輕,讓他有些不是滋味。
「我不會要求你什麼,你不用擔心我,我知道什麼是我的本分……」看到他的臉色難看,芷嵐又補了一句。
黑岳驀地靠近,有力的指掌瞬間握住她的下顎,端起她的臉,讓她別無選擇,只能仰望著他。
「妳倒是告訴我,什麼是妳的本分?」他徐緩地說道,口氣裡卻有著讓人不敢違抗的權威。
芷嵐深吸一口氣,好平撫狂亂的心跳,他身上傳來的力量及強烈的男性氣息,讓她感到陌生緊張,卻沒干擾到她的思緒。
「生兒育女,持家理家。」芷嵐回答得斬釘截鐵,詞語甚至沒半點修飾,毫不隱瞞。
「然後?」黑岳挑起眉,壓下心中的怪異情緒。
「不插手先生在外的事務,只負責家裡的事。」這是幾乎已經消失在當今社會上的三從四德,卻是她從小到大所接收到的教育。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太好的答案!但不知怎麼的,他卻沒感到一絲快意,她對這段婚姻的認知,清楚得像是在無言指責他未來會對她所做的一切。
她的淡然扯動他的情緒,說不出什麼感覺,但就是心裡不舒坦。
「妳的意思,像是嫁給我不會幸福?」他幾近挑釁地覷著她,俊容猛地壓近,兩人距離約莫十公分。
芷嵐的心兒猛地一跳,熱血亂竄,讓她雪白的肌膚浮上一層淡淡的微紅,沒意料到她說出的話會激怒他。
「你應該也不會寄望從我這裡得到幸福吧?」她鼓起勇氣反問著。
黑岳那雙黑色的眸瞇了起來,詫異她竟還敢這樣跟他說話。
他再次確定他的直覺,這女人不如外表來的柔順,她骨子裡有著自己的想法與原則,她安於這樁婚事,卻不寄望這樁婚事……
這個女人的思緒,讓他摸不清。
「如果知道嫁給我不會幸福,那為什麼要同意?」黑岳低沉的聲音裡聽不出起伏,連最細微的情緒,都被理智冰封。
為什麼?這還需要問為什麼?反正,她總是要嫁人的,嫁給誰,並沒有太大的關係,黑岳雖然有個「傳說」中的女友,但外人對於他的能力,卻是好評不斷,那她還需要計較什麼。
所有的話在她的心裡跑過一次,但由於兩人之前的對話氣氛詭異,讓她沒膽再將心裡的話說出來,誰知道她乖順的話語竟還惹得他不高興。
空氣裡很安靜,只有兩人的呼吸流轉著,跟黑岳綿長沉穩的呼吸聲比較起來,她的氣息紊亂多了。
「怎麼不說話了?」
黑岳低沉的聲音從她頭上傳來,她說不出話,只能搖頭。
「剛才不是還辯才無礙?舌頭突然破貓給叨走了?」他俊朗的五官逼近她,目光顯得銳利閃亮,看來危險極了。
「可以請……請你先鬆開手嗎?」她說得吞吞吐吐,盡力想跟他的俊臉保持距離,但他偏又不放手,握住她下顎的手一直沒松過。
他瞇起眼睛瞪視著她,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根本沒鬆手的打算。
兩人僵持著。
芷嵐的呼吸怎樣都無法順暢,就在她緊張到快缺氧時,黑岳才鬆開手,放開對她的箝制。
而一得到自由的芷嵐,像隻兔子連連往後跳了幾步,一雙清澈的眼兒,拚命眨呀眨地。
如果黑岳是打算嚇唬她、取消這門婚事,好讓他娶進那傳聞中的女友,那他完全成功了,她被嚇得雙腳發軟,幾乎想奔回父母親身邊。
「妳還沒告訴我答案?為什麼知道不幸福還要嫁給我?」黑岳逼近一步,有某種說不出的感覺,迫使他想知道答案。
不幸福、不幸福……
這字眼像根針,突地挑起他潛藏的記憶,似乎在腦海的深處,也曾聽過類似的話。
這一世,就是你們該接受的懲罰,將擁有無法跨越的障礙,難以得到真愛……
那席話感覺飄渺,卻又十分深刻,像有人把這段話刻在他心口上似的,時間一久,被他忽視了,一直到韓芷嵐出現,心口蒙上的塵,才豁地被風拂開。
難以得到真愛……
這話聽起來像詛咒,在他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真愛」這兩個字,為什麼偏偏這句話會如此震撼?
一如她,同樣讓他感到困惑。
黑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氣勢迫人,從這個角度看來,她更加嬌小,纖細得像是一碰就碎,但她眼中卻有股說不出的異樣情愫吸引著他。
黑岳的眸子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一副得不到答案、絕不罷休的態勢。
兩人的氣氛談不上緊張,卻還是讓她頓住了氣息,只是他堅定的表情,終於讓她鼓起勇氣再度說話。
「並不是說嫁給你不幸福。」芷嵐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抬頭望著那張俊臉。「如果我不懂得珍惜自己,嫁給誰都不會幸福。」
她的潛意識裡隱約記得,曾經,因為她的軟弱、她的冀望而失去一生的快樂,而她不想再嘗一次那種滋味。
就算仍是身不由已,她可以選擇另一種方法讓自己快樂——不強求,不把希望放在別人的身上。
「所以,黑岳——」她揚手撫上他的胸口,察覺到掌心下的溫度,燙得有如一塊烙鐵。「就算嫁給你,我還是會讓自己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