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宇棠雙手交握置於腦後,單膝曲起,願長的身軀慵懶地躺在花園的石椅上,一雙劍眉卻不自覺地蹙緊。
真心能值幾兩錢?每個女子剛認識他時,嘴裡也常掛著真心不變、堅貞不移的誓言,直說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轉移、取代她們對他的愛。
但到頭來,只要一匹上等絲綢、一串無價珠寶,便能交換她們口中無可替代的愛,所以他壓根兒不相信檀幽所說的話。
自那日她不客氣地打發走他之後,到現在他仍被困擾得無法將心神投注在染坊及錦織坊的工作上,只因不敢相信竟有女人會拒絕他的求愛。
這段時間,他飽嘗了前所未有的、莫名的煩躁,就連與那些紅粉知己們私下幽會溫存的興致也消失殆盡,再也提不起勁來。
沒想到就為了一個杏花林中偶遇的女子,便輕易地讓他的心湖像給人投進了一塊大石,泛起陣陣漣漪,直揪擾他的心,打亂了他素來遊戲人間、縱情恣意的瀟灑自在。
他原可不去理會她的,反正他又不愁沒有女人陪伴,但不知為何,教他就這樣錯過她,他總覺得心有未甘,畢竟至今他仍未有得不到手的女人。
更可惡又惱人的是,那場杏花雨間的回憶竟然在他腦海裡如鬼魅般徘徊不去,緊緊拉扯住他,讓他整顆心愚蠢地全繫在那個避他如蛇蠍的女人身上。
正冥思之際,一朵盛綻的杏花緩緩自他頭頂上的枝栩間掉落,他漫不經心地攤開手掌去承接,看它靜靜地棲息在他的掌心上。
鵝黃粉嫩的花瓣,在晴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美麗奪目,就像她動人的芙顏。
花似人、人似花,如果他能像握著這朵花般地將她握在掌心裡,那該是一件多麼令人心醉神迷的事呀!
驀地,他心頭霍然有了決定,從來他想要的,他便會不顧一切的去取得,這世上還沒有他摘不得的花兒,他不會讓她成為例外!
他可是京城裡鼎鼎有名、談情說愛一把罩的風流龍大少,區區一個唱戲女伶的心還難得了他嗎?
他最擅長的便是柔情蜜意外加無人能敵的調情技巧,這些還怕抵不過她要的真心嗎?憑他一介情聖的本事,他絕對要讓她對他棄械投降,一顆芳心兵敗如山倒地臣服於他!
思及此,他性感的薄唇緩緩勾起一朵邪魅的笑花,深邃的眼瞳隱隱閃爍著志在必得的星火。
沉浸於自己思緒中的他,渾然沒察覺一張清麗的小臉正杵在他頭頂上方,微瞇著眼打量他那不懷好意的邪魅俊臉。
「大哥,我怎麼覺得你笑得好邪惡、好暖昧,難不成你又看上了哪個冤大頭的老婆或哪家正在思春的閨女?」
龍璦君雙手擦腰,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龍宇棠開口。
龍宇棠登時回過神來,拋給她一記無可奉告的慵懶眼神。
「你找我有事嗎?我要你織的那匹錦帛你完成了沒?」
龍璦君在他身側坐了下來,「哼!我來找你可不是為了跟你報告工作進度。說!你那天後來到底溜到哪裡去,做了什麼事?」
「你要我說什麼?我怎麼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天?」龍宇棠懶洋洋地斜睨著她。
「還想耍賴!」龍璦君揚高了嗓道:「你和我陪娘去看戲的那一天,散場後為什麼沒看到你的人影,你是不是去找檀香姑娘了?」
「是又怎麼樣?」龍字棠懶得說謊;坦承不諱道。
「你、你這個風流鬼、好色鬼,我告訴你別打檀香姑娘的主意,你竟還明知故犯!」龍璦君氣紅了臉狠瞪著他嚷道。
龍宇棠仍是一派優閒自在的神態。「你是說過沒錯,但我可沒有答應你,況且,這跟你沒關係吧!」
「當然有關係!」龍璦君急急接口,「你愛沾惹什麼女人我不管,惟獨檀香姐我不許你對她出手!」
「慢著、慢著,你剛剛叫她什麼來著?」龍宇棠倏地坐起身來,微瞇起眼仔細瞧著龍璦君正氣呼呼的小臉。「你稱她為檀香姐,聽起來你好像和她很熟似的。」
龍璦君猛然一愣,原本氣憤的小臉瞬間僵住,骨碌碌的大眼忙避開他的注視往別處瞟,一邊在心裡暗叫了聲糟。
「呃……因為我常常去看戲;久而久之,自然和檀香姑娘熟了,而且她年紀比我大個一、二歲,我稱她一聲檀香姐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吧!」
瞧她說得結結巴巴、支支吾吾,一副好不心虛的模樣,事情鐵定沒這麼簡單。龍宇棠雙眸瞇得更細地將臉湊近她面前,一手搓著下巴陰沉地道:
「你有事瞞著我。怕你老哥我知道的事,絕不會是什麼好事,你最好給我從實招來,」
「我、我哪有,」龍璦君心虛地嚥了嚥口水。她這個大哥風流歸風流,心思可是非常敏銳又細密的,該精明的時候絕對精明,否則龍家染坊與錦織坊的生意哪會有今天這樣的規模。
「你不說是吧?那好,從今天起,扣除你每日的零用。」龍宇棠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拍落身上的花絮閒閒地道:「還有,不許你踏出大門一步,好好在家裡把我吩咐你的那些工作給我做完,」
什麼!這簡直是變相的威脅、公報私仇嘛,好個老奸巨猾的大哥!
「大哥,你不能這麼做,我不服,我要抗議!」龍璦君嗾高了小嘴忿忿不平地道。
「抗議無效!除非你老實說出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龍璦君氣鼓了雙頰,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一臉猶疑不決的神態。
「不說是吧?不說我可要走了喔!」龍宇棠作勢要轉身離開。
「慢著!」龍璦君終於還是投降了,「我說就是了。」她扁扁嘴,懊惱不已。
被禁足事小,可少了零用,她就無法幫上檀香姐的忙了,況且學唱戲的事遲早都會被大哥知道,還不如現在自己先招供。
「喂,發什麼呆!你大哥我正洗耳恭聽著呢。」龍宇棠輕捏一下妹子小巧的鼻,將她的思緒拉回。
「要我說可以,但大哥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龍璦君怯怯地偷覷了他一眼,討價還價地接著道.!「聽完之後,你可不許發脾氣喔!」
龍字棠慢條斯理地揚高劍眉,「嗯?跟我談條件?」極其輕柔的嗓音自他微微勾起的唇瓣中逸出,看似溫柔無害的笑顏隱隱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你到底說是不說?我已經開始沒耐心了喲!」
「說,我這就要說了嘛!」龍璦君被他盯得頭皮發麻,趕緊清了清喉嚨,緊張地說:「這、這一個多月來,我和周老夫人的孫女、辛家姐妹及陳世伯的侄女等人,我們組成了一個戲曲班,央求檀香姑娘教我們唱曲,地點就在她居住的梨香園裡,所以……所以我才會和她這麼熟。」
「什麼!?」龍宇棠黑眸倏然一瞇,「身為龍家大小姐,你竟然跑去學唱戲!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並非他瞧不起唱戲的人,可這唱戲終歸是下九流的玩意兒,好人家的閨女是不會幹這跑江湖的事的。
「學唱戲有什麼不好,既可以徜祥在淒美動人的故事裡,又能學得一些詩詞歌賦,效果遠比那些夫子一板一眼的授課來得好多了。」龍璦君振振有辭的回嘴。
「好你個頭!」龍宇棠沒好氣的吼了一聲。「我看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全被那些風花雪月的情呀愛的給迷昏了頭,竟然大家閨秀不做,去學人家唱什麼戲?」
「既然如此,那你幹嘛還去找檀香姑娘?照你這麼說,你也應該離她遠遠的,別去招惹她!」龍璦君揚高下巴,趁勢反將他一軍。
龍宇棠頓愣了會兒,「這是兩碼子事,你不要混為一談。況且,我是欣賞她的歌藝,慕名拜訪罷了。」
「哼!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龍璦君斜睨了他一眼嗤之以鼻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嗎?我這妹子可不是當假的,拜託你風流也要有個限度。」
她這個老愛拈花惹草的大哥,到底還想風流多久?難不成他真想把全京城的女人都睡遍了才甘心嗎?
龍宇棠噴噴有聲地搖搖頭,「人不風流枉少年,更何況她可是頭一個讓我心動得破例主動追求的女人。」
「少年個頭啦,『老』哥,你今年都二十有八了吧!」龍璦君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還有,別跟我扯什麼動心不動心的,你這只色貓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你怎麼知道我這次不是真心的?況且我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龍宇棠仍舊一副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你會真心才有鬼!光看那些被你糟蹋過的女人就知道,甭說真心了,就連良心你都沒有。」龍璦君不客氣地又發出一枝冷箭。
「被我糟蹋?你有沒有搞錯,是她們糟蹋我!」他相當嚴肅地更正。
「是喔!」龍璦君眉心止不住抽搐地撇嘴冷笑。「那些女人不管有成親沒成親的,全都閒間沒事做,以糟蹋你為樂是吧?我看你倒是被糟蹋得很愉快哩。」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龍宇棠攤攤兩手,似是十分煩惱地歎息。「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對不顧一切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最沒轍了,既然人家芳心寂寞、需要安慰,我怎麼忍心拒絕她們的一片情意?」
「那你就繼續和那些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糾纏去吧!檀香姐的芳心不勞你安慰,她可沒主動對你投懷送抱。」龍璦君簡直快受不了這個風流花心又厚
臉皮的大哥了。
「那可不行!」龍宇棠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搖了搖。「難得你老哥我有了狩獵的興致,怎麼可以還沒出手就放棄呢?」停頓了下,他一本正經地摸著下頷沉思,接著又道:「依我看哪,她一顆芳心可寂寞得很哩,瞧她唱戲時哀愁的眉眼、淒切的歌聲,彷彿欲借戲中人表達出自己的心聲,我怎麼捨得讓她的期望落空!」
龍璦君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一雙小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揍扁她那一副生以為是、放蕩不羈的風流大哥。
「就算檀香姐真是芳心寂寞,也輪不到你這花心大少來安慰,人家檀香姐身旁早已有一個斯文俊秀、體貼深情的男子相扶持,遠比你這個一堆風流爛帳的公子哥兒強太多了!」
瞬間,原本嘻皮笑臉的龍字棠,臉色陡然一沉,不復見方纔的閒散適意,微瞇的黑眸裡隱隱閃爍著一抹犀銳的精光。
「哦?情敵是吧?那就更有意思了。」他看似無所謂的勾唇一笑,但微微繃緊、凝住不動的身軀卻洩露了他心中忽感不悅的情緒。「是誰,你所說的那個男人是誰?給我報上名來。」
龍璦君沒察覺他怪異的表情及心裡的變化,揚眉示威地道:「人家可是京城裡鼎鼎有名、醫術精湛,
心地又善良慈悲,樂於助人的『春生堂』藥鋪當家——申子旭大夫!」
「是他!」聞言,龍字棠銳利的黑眸瞇得更緊了。
「沒錯,就是他。」龍璦君滔滔不絕地繼續說:「申大夫不僅年輕有為、相貌堂堂,還有一副慈悲心腸……」
說到這兒,她忽然停頓不語,原本講得興致高昂的小臉突地黯淡下來,好半晌後才又幽幽開口:
「檀香姐有一個天生孱羸病弱的弟弟叫檀笙,今年十五歲,為了治好他的身體,檀香姐幾乎耗盡身邊所有的積蓄,幸好後來遇到申大夫,這一年來,多虧了他的醫治和照料,才不至於讓檀笙的病況惡化。申大夫是個難得的好人,更是個癡情男子,不僅分文未取,還一有空便上玉茗堂捧檀香姐的場,他對檀香姐的付出實在教人感動啊!」
「哼!那只是他為了追求她、得到她的一種手段!」龍宇棠不以為然地嗤聲道:「檀香可是玉茗堂的台柱,那一點點藥費還需要他扮好人施捨嗎?」
「你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龍璦君雙手擦腰,氣憤地反駁:「人人都以為檀香姐這麼紅,為玉茗堂賺進不少銀兩,肯定自己的荷包也滿滿的,可事實的真相是,玉茗堂的胡嬤嬤給她的錢實在少得可憐,說什麼供他們姐弟倆吃的穿的住的全都得從薪餉裡頭扣除,要不是我們私底下和檀香姐學唱曲強塞給她一些銀兩,她可能連買些滋補食品給檀笙補身子的錢都沒有呢!」
龍宇棠忽覺心頭隱隱抽疼,一股從未有過的憐惜心疼之情霎時漫滿整個胸臆,但他不動聲色地飲下眼臉,平復這股陌生的感受。
「真是這樣的話,那她就更需要我的關愛和照顧了。」他刻意以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態說著。
「大哥,你還不死心呀?」龍璦君忍不住揚高聲音叫道:「檀香姐雖是個戲子,但她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你別打她的主意,玩弄女人的感情是非常缺德的事,我勸你還是別造孽了!」
「瞧你把我說得像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似的,我有那麼差勁嗎?我只不過是想追求她罷了,自古以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途,哪裡有錯了?」他根本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追求她?」龍璦君從鼻孔裡哼聲道:「追到手之後你能給她什麼?要她當你的妻?你的妾?還是同你外邊那些女人一樣,做你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情人?」
龍宇棠蹙起濃眉正經地思索著她這個問題。
「目前我還沒想那麼遠,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可以不必再拋頭露面唱戲,而且她和她的弟弟將會受到很好的照顧,我會為她請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醫治她的胞弟。」
「你以為這樣很了不起嗎?哼!你說的這些人家申大夫也給得起,而且他還可以給她一樣你永道也給不起的東西,那就是專一的愛。」龍璦君撇嘴冷嘲。
「是嗎?」龍宇棠涼涼地挑眉一笑,「我想你大概還不知道你口中那個癡情男申子旭正面臨著生計困難,要做大好人也得量力而為,否則也只是個爛好人罷了。」
「生計困難?什麼意思?」龍璦君瞠大了眼問。
「還會有什麼意思?人善被人欺,你不會不懂吧?我們的申大夫要發揮他那過人的愛心也得看對像呀,京城裡的人吃定了他慈悲善良的軟心腸,不是扮可憐就是賒欠藥費,長久下來,春生堂還能不倒嗎?」
「啊!真有這種事?」龍璦君整個人都傻愣住了。
「到時候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了,還能幫檀香的忙嗎?依我看再過不久,便會有人上門去討債了。」龍宇棠一副看好戲的優閒模樣。
龍璦君先是怔愕了好半晌,接著擺出一臉懷疑的表情,微瞇起眼直瞅著他。
「我不信!這一定是你危言聳聽。」
「是不是危言聳聽,再過幾天你便會知曉。」龍宇棠懶洋洋地笑道。
「就算真是如此,我還是不許你對檀香姐出手!」龍璦君抬高下顎開口。
只見龍宇棠緩緩斂起笑意,濃眉不悅地挑起,斜睨著她徐柔地說:「什麼時候我要做的事情還得經過你的允許?倒是你,私下偷偷學唱戲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他那低柔得教人害怕的語氣,讓原本氣勢強盛的龍璦君不禁瑟縮了下。
「學唱戲又不是什麼壞事,況且我們只是私下唱著好玩的,不需要說什麼算帳這麼嚴重吧廠她小小聲地嘟噥著。
「不要我提,那就別來管我的事!」
龍宇棠冷冷地丟出一句話,沉肅的臉龐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自他識得男女情事以來,頭一次出自內心想要一個女人,他才不管別人怎麼想,對他而言,只要是他想要的,有什麼是要不到的?
望著他難得一見的冷硬面容與炯厲眼神,龍璦君竟呆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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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天,龍宇棠總會出現在玉茗堂,觀看檀幽的演出。仍是坐在前排居中的位置,目光如炬,緊緊鎖住戲台上那抹纖姿麗影的一舉一動。
檀幽根本無法裝作沒看到他的存在,他那頎長健碩的體魄自有一股高貴優雅的丰采,野烈的魅惑不只顯現在肢體上,蓄著三分邪氣的俊傲眉宇,更有著令人無端慌亂的魔魅氣息。
她雖沒望向他,可卻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視線如影隨形地牢牢纏鎖住她,像一道烈焰似的,讓她的心、她的身體在他的視線籠罩下,不禁燃起一股燥熱。
好不容易唱完戲,她像逃難似的,犧犧惶惶下了台,匆匆卸了妝,便想躲回自己那安全的小跨院。
可他總不讓她如願,許是他給了胡嬤嬤許多好處,每回唱完戲,她總免不了得陪他小坐敘談,而這正是她最害怕的。
此刻,他就坐在她面前,用那一雙挑情般的魅感黑瞳娣著她,似笑非笑,親暱地低喚:
「親親幽兒,你真打定主意不理睬我?這已經是我倆默默相對的第五天了,你不覺得問嗎?」
他那優雅而慵懶的低醇嗓音,別具煽惑誘人的力量,像要挑動人心深處最幽微的慾望般。
檀幽心頭抑止不住地泛過一陣戰慄,隨即穩定心神,冷淡地抬起頭與他對視。
「龍公於要是覺得問的話,何不讓小女子退下,別浪費了您寶貴的時間。」
說畢,她立即起身,便想退下。
誰知道龍宇棠的動作比她還快,迅速來到她身後,雙掌搭在她肩上,溫柔卻堅定地將她按回椅座上,不讓她逃離。
「為什麼拒我於千里之外?」
他的聲音在她耳旁幽幽柔柔地響起,宛如情人間挑逗的低喃。
「我們之間那一場美麗的相遇;對你來說不具任何意義嗎?你難道沒有一點心動?」
檀幽刻意讓自己冷著一張臉,「這問題你已經問過好多次了,我還是同樣的答案:沒有!」
「唉!」龍宇棠輕歎了聲,「你為什麼老愛言不由衷?我看得出來,其實你也動了情。」他是情場老將,女人的心思他從不曾看走眼,儘管嘴上再怎麼否認、拒絕,身體上的細微反應卻是騙不了人的。
他故意將溫熱的唇湊向她柔嫩敏感的耳窩,一手也緩緩移至她纖細白膂的頸項,輕若羽毛般地摩拳著,在感覺她頸脈急遽的跳動後,他緩緩勾起一抹滿意的笑痕。
「你這裡跳得好快,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隨著他的話語,溫熱的氣息徐徐噴拂著檀幽細嫩粉白的耳朵,教她忍不住渾身一顫,漲紅了麗顏,一顆心也跟著枰然鼓動起來。
他根本是存心的!檀幽努力把持住心神,沒想到自己冷漠的防備與抗拒全不管用,他不過是一個勾挑、一句輕喃,便能讓她情緒騷動心亂如麻。
她心中一躁,突然發起怒來,也不知這股怒意是針對他,還是針對自己而來。
她霍地轉身,拍掉他放在她肩上的大掌,嗔怒道:「你少自以為是!那天的事我早巳忘得一千二淨,你要賣弄你的調情技巧、展現你的魅力,請你找別人去,我沒時間奉陪!」
龍宇棠眼眉一揚,似乎對她突來的怒氣感到很有趣,「別這麼激動,你這不是欲蓋彌彰嗎?瞧你,臉蛋這麼紅,很難教人相信你說的話。」
檀幽氣惱得欲站起身遠離他,龍宇棠見狀迅即俯下身子,將她困囿於椅座上,讓她的背緊抵著桌緣動彈不得,而他一張俊美如魅的臉龐就懸在離她鼻尖不到一寸之處,強烈的男性氣息朝她席捲而來。
「你離我遠一點!」她喘著氣輕喊道。
「恕難從命。」他的嗓音依舊慵懶閑雅,充滿了酥人心魂的魅力。「我們之間不該就這樣結束,那一場相遇只是個開始,我不會讓你有機會逃離我的。」
「你到底要我說幾次,那一日杏花林中的相遇對我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義,你別自作多情了!"她一口氣急促地說完,以掩飾自己已然亂了方寸的心緒。
「你說謊!」他更加貼近她,「那一日我明明看見你眼裡的悸動,我們之間的確存在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我沒有!」看著他愈加貼近的臉龐,她愈是心慌意亂。「你別再靠過來了!」
龍宇棠沒理會她的警告,濃眉徐徐勾挑,漾開一抹淺笑,柔聲道:「怎麼,你怕我?若真對我沒有感覺的,又何須怕我靠近?」
檀幽聞言趕緊穩住心神,冷靜而銳利的反諷:「我不該怕你嗎?你可是全京城最浮浪無行的花花大少之一,我是怕你壞了我的名節!」
龍宇棠詫異地挑高眉,黑眸中漾起一抹笑意。
好利的一張嘴!看來她並非如外表所表現的,是個溫婉柔順、多情可人的女子。
他對她的興趣更加濃厚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他刻意的挑逗下還能保持理智清醒,不被他迷得神魂顛倒、意亂情迷的。
她是第一個試圖在他魅力下逃離的女人,他不由得低聲笑了起來,神色間顯得極是開心。
「看來你是打算倔到底了。」他眼裡閃爍著一抹奇異的幽芒,似要勾人心魂似的纏鎖住她的水眸。「可我不打算讓你繼續欺騙自己,也許我該以行動讓你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檀幽怔愣了一會兒,忽然發現他那張俊美清貴的容顏就近在眼前,待她察覺他的意圖時,她的芳唇已淪陷在他炙熱的雙唇下。
檀幽驚駭地瞠大眼,清楚地看見他眼中閃動著的狂肆邪佻的光芒,他的雙唇緊緊覆住她的,而且竟還……將舌探入她口中,與她舌齒交纏!
他吻了她,檀幽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而他那愈來愈放肆狂烈的吻也讓她驚嚇得全身無法動彈,只能無助地任他侵略著她唇舌間的馨甜芬芳。
他的氣息拂過她柔嫩的肌膚,也拂動了她的心,明知得抗拒,卻又難以自主。
在他恣意深纏的吮吻中,呼吸著他灼熱卻又清冽的麝香氣息,她腦中已然一片暈眩迷亂,這樣親暱的交纏,再次喚醒了那日杏花林中邂逅時的深深悸動,而被她刻意壓抑的幽微情愫也自鬆動的心防下悄悄地蔓延開來……
原只是想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心,龍宇棠沒料到自己竟會深深陷溺於她甜美的唇舌間而無法自拔。
自她身上傳來的幽幽淡淡的檀香味,若有似無地撩撥著他所有的嗅覺和知覺,吻遍了許多女人的
唇,他頭一次真正嘗到美妙的接吻滋味,剎那間,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這二片柔軟馨甜的唇瓣、永遠屬於他!
驀地,「永遠」這個字眼嚇壞他了,他的感情世界裡沒有永遠這兩個字,而她竟讓他起了這不該有的念頭。
龍宇棠眼中倏地攏上深沉莫測的幽光,神色恢復了一貫的邪魅輕佻,他緩緩撤離她的唇,盯著檀香瑩白剔透的雪膚上漫染的醉人紅霞,與迷離生暈的秋瞳,修長的手指輕狂地撫過她發燙的嫩頰,低沉地笑道:
「你的表情、反應已說明了一切,你對我不只有感覺,而且是『非常』有感覺。」
檀香聞言微微蹙起黛眉,迷離悸惑的水眸緩緩澄明,心神也漸漸自方纔那一吻的情潮衝擊中清醒過來。憶起自己那失心丟魂般的沉醉回應,一時間她只覺羞慚欲死。
天哪!她到底做了什麼?竟任這個四處留情、以征服女人為樂的風流男子奪去自己寶貴的初吻,甚且還沉醉其中無法抗拒!
望著他眉眼中滿溢的得意微笑,一股來勢洶洶的怒火驀地竄上她的心頭,她想也沒想地便揚起手賞了他一記清脆的巴掌,一邊怒極斥道:「你這輕薄無禮的大色狼!」
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的龍宇棠,撫著臉頰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清麗柔婉的佳人。她竟然賞了他一記狠辣辣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