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房門悄悄被推開,一大一小身影輕巧地走入房內,來到床榻旁。
「荷兒姐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你答應過要當我娘的。」顧婕擔憂地望著床榻上的水荷。
昨日近傍晚時,爹臉色凝重地抱著受傷的荷兒姐姐踏進府裡,所有人皆十分震驚。荷兒姐姐遭逢劇變,又身受重傷,爹擔心她情緒過於激動傷口又出血,於是一路上都餵她喝能助眠的藥,直到現在都還未醒。
「小姐,大少爺有交代,任何人都不准進來這裡打擾水姑娘休息,我們還是快走吧!」青青不時望向門板,就怕大少爺突然走進來。大少爺對水姑娘可是十分保護,容不得她有一點閃失。
忽然,床榻上沉睡的人兒長睫輕顫了顫,緩緩睜開一雙水眸,神智尚未清醒,耳邊即傳來一道開心的稚嫩嗓音。
「荷兒姐姐,你終於醒了!」顧婕高興地撲上床畔,一張可愛的笑顏在她眼前放大。
「……婕兒……這裡是……」水荷看著那張可愛的小臉,她該不會是回到顧府了吧?
「荷兒姐姐,爹帶你回來養傷。你現在傷口還會痛嗎?」顧婕關心地問。
水荷雙臂使力想撐起身子,但一牽動腹部的傷口便癘得她冷汗直冒,她只好無力地倒回床榻上。
見狀,顧婕和青青兩人嚇壞了;瞧她水眸緊閉、一臉痛苦的模樣,頓時慌了手腳。
「荷兒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很痛?」顧婕嚇得眼眶含淚。
「水姑娘,你千萬別亂動啊!」青青急忙出聲勸道。她突然想到大少爺曾提過,之前水姑娘的傷口曾出血,所以才會讓原本極重的傷勢雪上加霜。糟了,她可別又牽動到傷口,萬一出了什麼事,大少爺鐵定饒不了她們的。
「你們兩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驀地,一道低沉含怒的聲音響起,嚇得床邊一大一小驚跳了起來。
「爹……」顧婕吞了口口水,畏懼地瞥了眼臉色陰沉的顧炎。
「我不是下令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擾嗎!」顧炎一身火氣地走到兩人面前,怒聲質問。
「炎,你嚇到婕兒了。婕兒,你先離開吧,我跟你爹有話要談。」水荷急忙出聲,不死心地又想撐起身子。
顧炎黑眸危險地瞇起,快步來到她床畔,雙掌輕扣住她雙肩,逼她重新躺回去。
「你做什麼?還不乖乖躺好!」她真是他見過最不合作的病人,也是唯一一個能令他提心吊膽、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女子。
顧婕和青青趁著顧炎心思全放在水荷身上,趕緊悄聲離開,不敢再多作停留。
「是你在我藥裡動了手腳吧?否則我怎會一路睡到顧府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這一路上她都不甚清醒,隱約感覺到他在一旁照料她;餵她喝湯、喝藥,就連她身上的衣裳也是他……
「你狀況不穩定,大夫說你傷口過深,若是再出血可能會要了你的小命,我不能冒這個險。」
顧炎輕撫她蒼白微涼的臉頰,無視她不滿的瞪視,高大的身軀落坐在她床畔,大掌緊握住她的柔荑。
「我爹他的後事……」水眸掠過一抹黯然。她真是不孝,沒能親自處理爹的後事。
「你別擔心,你二娘都辦好了,眼下先將你的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的。」不愛她眉頭深鎖的模樣,他柔聲安撫。
「二娘?」她想起出事那一晚,二娘曾求那三個盜賊放過她們姊妹倆,那語氣讓她覺得二娘與那三人是認識的。「為什麼把我帶回來這裡,不送我回去?」
「你爹和你們姊妹倆相繼出事,唯有你二娘受了點輕傷,在未弄清楚這事是否與你二娘有關,我不能冒然將你送回去;加上你傷勢太嚴重,我無法放心,才決定將你帶回來養傷。還是你要我通知你二娘你在這裡?」她當時性命垂危,他首先顧慮的只有她的安危,也因此無法放心將傷重的她交給別人照顧,即使那人是她的家人。
「不,別通知我二娘。」
雖然她懷疑二娘和此事有關,但這幾年二娘待她們姊妹極好,如親生女兒般細心照顧,多少彌補了她們年幼失去娘親疼愛的遺憾,她不願相信那些全是假的。
顧炎的黑眸危險地瞇起,冷厲地問道:「莫非你們出事,真與你二娘有關?」
「我不知道,現在我只想盡快找到姊姊,確定她平安無事,我才能放心。」她現在掛心的只有姊姊的安危。
「我會派人找尋你姊姊的下落,你就乖乖留在這裡養傷,別再衝動行事了,好嗎?」她的衝動讓他實難放心,他再次叮嚀道。
「炎,謝謝你救了我,否則我可能早就死了。」含淚看著他俊美的臉道。當時她以為自己死定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若是能早一步趕到,你就不會受那麼重的傷了。」黑眸掠過一抹厲色。一想到她渾身染血、險些斷氣的那一幕,他胸口仍會隱隱作痛。她若是死在自己眼前,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瘋掉。
他知道自己愛上她了,但在差點失去她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此生已不能沒有她,她對他真的太重要了。
水荷發覺握住她的大掌竟微微顫抖,眸底掠過一抹愕然。這個男人是在害怕嗎?他見過自己垂死的模樣,所以害怕會失去她嗎?一股激動的情感迴盪在她胸口,她忍不住朝他伸出手。
「炎,可以抱著我嗎?我想感受被你緊緊抱在懷裡的感覺。當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最遺憾的就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顧炎深深凝視著她,下一刻,避開她腹部的傷口,小心地將她抱進懷裡,感受彼此的體溫,兩人同時滿足地歎了口氣。
「炎,我以後就只剩下你了。」她在他懷裡輕輕地啜泣。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會再讓你出事。」大掌安撫地輕拍她顫動的背脊,許下一輩子的諾言。
他溫柔低沉的嗓音撫平了她不安的心,激動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眼皮開始變得沉重。
過了一會,顧炎沒再聽到懷裡人兒的聲音,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她睡著了。憐惜地在她蒼白的唇瓣落下一吻,小心地將她扶回床榻上、替她蓋上錦被,黑眸眷戀地凝視著她的睡顏,好一會才悄聲離開。
「事情查得如何?」顧炎坐在書案後,沉著俊臉問面前的石燕。
「回大少爺,屬下在南郭鎮待了幾天,明察暗訪後,得知水姑娘的二娘在五年前下嫁給水老爺,對水姑娘姊妹倆十分疼愛,就像親生女兒一樣,一家人感情極好。水老爺死後,她還派了不少人去找尋水姑娘姊妹,現在自己也病倒了。依屬下之見,水姑娘的二娘應該與水府出事無關才是。」石燕將查到的消息據實以告。
「辛苦你了,下去吧!」顧炎揮手示意他退下。
「大哥,荷兒的傷勢情況如何?」顧焰關心地問道。他曾聽石燕提過發現受傷的荷兒的情形,也難怪大哥會對荷兒如此嚴加保護,將她安置在他寢房旁的廂房,不准任何人打擾她的療養。
「她腹部的傷口上次再出血後,更加難以癒合了,大夫說是傷口太深的關係,不能再讓她受到刺激。荷兒不會武功,這次能活下來算是她命大。」顧炎語氣沉重,臉上難掩擔憂。偏偏荷兒又不是合作的病人,令他十分苦惱。
「大哥,你別太擔心了。」
顧焰從未見過大哥如此煩惱的模樣,即使在初接手酒莊生意時,也不曾見他如此苦惱,可見荷兒在大哥心目中有多重要。
此時,去而復返的石燕重新踏入書房,拱手朝顧炎道:「大少爺,金棗人在外頭,說是水府出事,要請太少爺幫忙。」
「金棗?叫她進來。」顧炎挑眉。他倒是忘了荷兒身旁那個忠心的丫鬟,難得她會找到這裡來。
金棗甫踏進書房,看到坐在桌案後的顧炎,隨即放聲大哭了起來。「顧大少爺,我們府裡出事了,老爺死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下落不明,懇請顧大少爺趕緊派人幫忙找人。」
顧炎有趣地瞧著金棗真情流露,慢條斯理地提出疑問,「金棗,你家二小姐出事時,你為什麼沒在她身邊保護她?」
金棗納悶地看著顧炎毫不緊張的模樣,心裡雖狐疑,仍是抽抽噎噎地回道:「我娘生病了,我趕回去看她,本來打算無論如何都要趕回去看大小姐出嫁,沒想到當我趕回府裡時,才知道老爺死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失蹤了。顧太少爺,你和二小姐有婚約,求求你趕快幫忙找尋二小姐的下落!」金棗瞧他一點也不擔心的模樣,心下一急,深怕他不管二小姐的生死。
「原來如此。若是你當時在場,荷兒就不會受那麼重的傷,險些沒命。」顧炎歎了口氣。
啥?金棗一臉呆愕地望著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
「金棗,你家二小姐受了重傷,如今在我嵩雲樓裡,你快去照顧她吧!」有金棗在荷兒身邊照顧,他也比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