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真是人間一大美味,這魚怎能蒸煮得如此恰到好處,鮮美合一?」
湛朵每吃一道菜就開心得哇哇大叫。「跟早上吃的粗茶淡飯,真的不一樣耶。」說著,忍不住看向君十二。
她面無表情地回視。「因為你說粗茶淡飯就好。」
「也不能真的是粗茶加淡飯,還一點香氣都沒有。」他皺著鼻,直到君十二的冷眸瞪得他自動閉上嘴。
然,就算這樣被瞪著,湛朵還是直瞅著她,偶爾瞇眼放電,偶爾咧嘴大笑,極盡可能地逗她笑,但她活像是座冰山,半點春融的跡象都沒有。
君十三笑瞇了眼,總覺得家人吃飯就該像這樣,充滿歡樂。
「既然府裡廚子煮的這麼合你的口味,不如與無咎公子留下來幾天。」君十一趁勢提出邀請。
「當然——」
「我反對。」筷子往桌面一擱,君十二臉色不善地瞪著他。
「這有什麼好反對的?」君十一面色一沉。
「君家向來不留外客。」
光是一個無咎就夠教人頭痛的了,再加上一個花神將……十一哥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始終斂眼吃飯的無咎,淡淡掀睫看她一眼,再看向君十一,像是心裡有了底。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非得這麼古板?」他儘管心底不悅,卻不便在客人面前發作。「多結交一些朋友有什麼不好?況且祭主也沒反對。」
「我……」被點到名,君十三微惱地看著君十一。
明白他現在不過是拖她下水,要她附和而已。
「我說,人生在世,圖的就是開心而已,十二姑娘人比花嬌,鎮日冷靜著一張臉多掃興。」湛朵拿起腰間的酒葫蘆,斟上一杯,拿起走向君十二。
「聞聞看,這香氣是不是和你身上一般?我喝不了酒,就像嘗到了你的味道。」他聲音壓得極低,就在她耳邊。
說著,也不管她的回應,隨即咕嚕嚕喝下肚,又繼續大快朵頤。
聽出他的調戲之意,君十二氣惱地站起身。「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失禮的人!」話落,她拂袖離席。
「唉怎麼就跑呢。」看著她的背影,湛朵口氣遺憾,臉上卻帶著笑,彷彿沒能逗她笑,能惹惱她也好,至少是冰山變火山。
「湛朵公子不須理她,我家十二就是孤僻,倒是你這隻玉葫蘆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氣味怎會如此香甜?」君十一指著他擺在桌面的玉葫蘆。
湛朵涼涼瞥他一眼,「這酒,只有有緣人才能喝。」說著,別有用心手再將玉葫蘆收回腰間。
儘管有些失望,他還是揚著笑。「還請兩位多吃些,還有祭主,這陣子消瘦不少,得再多吃一些。」說著,動手夾了菜。
「不用了。」她挪開碗,勉為其難地勾著笑。「我吃飽了,無咎、湛朵,我帶你們去客房吧。」
兩人對視一眼,向君十一隨意打聲招呼便離席。
他獨坐在大桌邊,緊握的筷子應聲而斷。
「無咎,你心情不好嗎?」
「有嗎?」
「嗯。」
看著他如覆冰雪的臉,君十三終於忍不住在捧起他的臉。「到底是怎麼了?」
帶他和湛朵去過客房,她便回房沐浴更衣,不久他來了,卻是冷著一張臉,像是誰得罪了他。
「你跟君十一有過節?」他問。
他不自覺的冷著臉,是因為她剛才的態度讓他懷疑昨晚的事與君十一脫離不了關係,畢竟君府這麼大的府邸,下人並不少,豈是李成威可以帶人自由出入的?
「……沒有。」她垂下長睫,拉著他在錦榻上坐下。
這是君普爾家務事,她不想讓他知道,況且她也怕他會傷害十一哥……不管怎樣,十一哥總是她的兄長。
「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她喘著,把臉往他肩上一靠,雙手環過他的腰。
她剛沐浴的清香在他鼻間繚繞,微濕長髮披落在背,漾開烏亮光澤,他忍不住探手輕撫。
髮絲細滑如緞,在他指尖緩緩滑落。
感覺他極為珍惜地撫著她的發,她像只傭懶的貓在他肩上蹭著,貼得他更緊,彷彿沒意識到這樣的舉動有多誘人。
「十三……」他啞聲喘著,想將她拉開,她卻巴得更緊。「你再貼著我,不怕我做出逾炬的事?」
君十三驀地挺直身,往他嘴上一親。「像這樣?」她嘿嘿笑著,無視他眸色瞬間變得黯沉。
無咎瞅了瞅她,將她拉開。
「怎麼了?」她不解地看著他。
「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所以得先離開了。」說著,他起身要離去。
她趕忙將他拉住。「非得現在就走?」向來,她不會過問他太多,畢竟他身為神衹,有些事屬於天機不便瀉露,可她總覺得他不是為了明天的事要離開。
難道是……她的舉動太大膽,惹他生厭?
「你……不懂。」他啞聲道。
他就怕控制不了自己,會要了她。
「我不懂的事可多得很,你說了我就懂。」她很堅持,不希望兩人之間存在任何誤解。
無咎無奈地看著她,卻見她越貼越近。「你要做什麼?」
與此同時,她已經再度吻上他的唇。
很笨拙、很青澀,只是靜靜貼覆,感覺他的唇,感覺一份微妙的悸動;她難以形容自己的感受,但她真喜歡就這樣親著他。
這跟五皇子意欲輕薄她時,感受截然不同,沒有恐懼,只有一股莫名的激動和喜悅。
無咎瞇眼瞅著她,伸舌輕采她的唇辨,感覺她怔了下,但她沒有拒絕,微啟檀口反應。
倏地,他的舌鑽入她的唇腔內,緩慢地舔吮每一寸,那折磨人的節奏,教她胸口發痛發悶,但似乎有一股更強烈的激顫從下腹生起,導致她渾身敏感,輕顫著。
他吻得小心翼翼,然而她的順從,勾起他更強大的慾望,吻開始變得狂野,放肆地糾纏著她的。
以為窮其一生都不可能得到,但此刻她卻軟倒在他懷裡,他情難自禁地撫上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感覺她一震,他驀地鬆開手,不敢再進一步。
「無咎,我怪怪的。」好半晌,她悶聲道。
「怎麼了?」他垂眼瞅著她,發現她小臉紼紅,就連頸項耳垂都泛著迷人的紅暈。
「我,我……」她羞澀不已。
因為她渴望碰觸他,也渴望被他碰觸……可是,這種話能說嗎?
無咎難以猜測她的心思,見她模樣忸你,不由得猜想,也許是她想拒絕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不想勉強她,他深吸口氣,將氤氳慾念收起。「我要走了,記住,明天盡量別往城南去。」
不能再待下去,他不想做出任何令她討厭的事。
「城南?」君十二驀地抬眼。「為什麼?」
「不要多問。」他想走,卻發現她直揪著他的袖角。
明天,暴雨將引起錢塘江氾濫,帶走一千三百二十一條人命。
這是天機,要是洩露而改變天命,他的麻煩就大了,當然,他並不認為告訴十三,她會胡亂洩露,只是怕她為自己的無能為力難受。
「……其實,這只是借口對不對?」她紅著臉,但眉皺得緊。
「你在說什麼?」
「你……根本不想要我。」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很會胡思亂想,而且控制不了自己。
無咎忍不住苦笑。
「明天有水患,會水淹城南。」
「嘎?那……」話到舌尖,又硬生生嚥下。
「你想問什麼?」
「沒事,奶奶交代過,就算聽見神諭,也不該企圖改變什麼,所以我就乾脆不問。」說著,她臉上的紅暈還是退不了,覺得自己很丟臉,竟懷疑只是他想逃避自己的借口。
「喔?」
「好比召喚龍神降臨,龍神下降臨,那就代表這件事是他辦不到或是不能違背的,故不能勉強,這是歷代祭主的囑咐。」她說得再認真不過。
「奶奶還說,不能因為一已之私而改變生老病死,這樣的話,會亂了整個世間的命盤,如此一來,就算是抱持善心,也等於進了惡道。」
所以她寧可當作沒聽見,免得自己衝動下做出什麼累及他。
「說的對極,這世間自有一套天理,要是企圖改變,有可能帶來更大災禍。」
他讚許地點頭。
「那麼……你還急著要走嗎?」
「……你不怕我對你做什麼?」人直瞅著她緊揪住她袖角的手,突地像是察覺什麼,朝窗外探去,卻發現她的手改握上他的,被轉移了注意力。
「我如果怕,為什麼還要拘留你?」她羞怯但堅定的問道。
「你忘了你曾經推開我?」
君十三恍然大悟,想起他曾在夢中對她……
「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又不怕,我……想要你留下。」
「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他啞聲喃著。
他壓抑自己的渴望許久,如今得到她的首肯,又如何能夠再做聖人?
感覺他強而有力的臂膀緊擁著自己,君十三微瞇起眼,情難自禁地輕吟出聲。感覺他的吻像火一般燒燙著她,她的心跳得很急很急,需要從胸口蹦出。
此刻遠在東邊的熒惑樓,有人正盤腿坐定,以巫術窺得兩人對話,意外聽見天機後,驀地張眼,勾笑。
真教人不敢相信!
原來男女情事,竟是這麼羞死人的事!
一早醒來,無咎已不在身邊,君十三稍稍鬆口氣,然後又把臉埋在被子裡,直覺自己無臉見人。
她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居然還開口邀他……簡直是自尋死路。
想起昨晚的一切,她再度羞紅臉,但並不後悔,他溫熱的軀體貼覆著她的那一刻,滿足充溢她心房,感覺自己彷彿就是為他而生,在遇上他之後終於圓滿……
搖搖頭,甩開滿腦子的旖旎,她看了眼天色,怕再不起身,就會被八雲發現她做的好事。
然,中衣才剛穿好,八雲已經在房外高八度地喊,「祭主,當家的要所有人趕緊到大廳集合,好像發生什麼大事了。」
君十三趕緊抓起被子往有落紅的床面一蓋,接著又聽到八雲一邊推門,一邊喊著,「祭主,你怎麼把門給拴上了?」
開了門,便見八雲疑惑地皺起眉,而且直往房裡瞧。
「你在做什麼?」
「……我以為你房裡有人。」不能怪她懷疑,畢竟祭主從不拴門的。
「一大早的,怎會臉在我房裡?」她有些心虛地別開眼。
「也許是無咎公了。」八雲隨口說,同時拉著她在梳妝台前坐下,替她梳發。
「不過,聽說他和另一位公子天還沒亮就離開,算了,這不重要,祭主,當家的一臉神秘兮兮,要大伙集合,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是嗎?」她漫不經心地問。
能有什麼大事?
她倒是比較在意無咎一早離開,是上哪去了,難道和他說的水患有關?
「城南水患?」
來到大廳,聽到君十一說出今日城南有水患時,君十三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他怎麼會知道?
「你打哪得知這消息?」坐在主位旁的君十二淡聲問著,沉定的眸色教人難以讀出她的思緒。
「我夢見的。」他大方不慚地說。
君十三微蹙起眉。
君家最為人知的,除了召喚龍神之外,就是淨靈除魔。入夢神見,倒是少有。
神見,指的是在夢中看見過去或未來,這除了資質要高外,還得有強大的意志力。
「何時你能夠神見了?」君十二哼道,擺明不信。
「那是你太小看我。」
「那也得要你有本事讓人信服。」
「你!」君十一氣結,握了握拳,沉聲道:「我沒必要在這當頭和你辯,現在要討論的是,如何讓城南百姓避開這場災厄。」
「要是沒有水患呢?」
「一定有,我敢拿我的性命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