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極熟,沒有轉醒的跡象,問題是她剛才翻身的動作那麼大,怎麼可能不扯痛傷口?她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而且床上也沒有血跡,只有金創藥末,他不由得輕觸她腰側的傷口,抹去金創藥,驚見半寸大的傷口,竟已收了大半。
「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地低喃著。
當夕陽斜落海平面時,戰船已緩緩駛入杭州灣口,可見兩艘戰船停靠在渡口。
瞧見那兩艘戰船,淳於御派了張大良先下船,縱馬告知沿岸閘口,不准放任何船隻通過。
之後,戰船直接回錢塘江的船宮。
到了商埠時,已是黃昏時分,張大良早在商埠等候,告知事都辦妥。
「承歡,先帶什善回侯爺府。」
「是。」
「往小道,走後門,別讓多餘的人瞧見。」
「是。」曲承歡將君什善混入船上的傷患裡,將她運下船後,便坐著馬車把她送回侯爺府。
正將一切打點妥當,便見趙立急忙從船宮奔來。
那神色驚詫極了,一如淳於御的預料。封鎖閘口,趙立就得不到外來的消息,說不準還以為他已經死在海上,如今見到他,自然意外。
「這幾日沒有鎮朝侯的消息,本王是寢食不安,如今見鎮朝侯歸來,本王那高懸的心總算得以放下。」趙立說著,收拾好慌亂地走向他。
淳於御似笑非笑地睇著他。「王爺為何已經回航?」
「說來話長,就在出海首日那夜,侯爺配置在船上的副將告知本王,相系的大麻繩掉了,而前方已不見侯爺的船隻,本王可急了,趕緊朝預定之地而去,結果卻沒見到你,只好趕緊下令回航,確定你是否歸來,豈料你也沒回來,可是急煞本王了。」
「喔,這麼說來,是這張海線圖有誤?」他從懷裡取出海線圖。
「怎會呢?本王交給你的海線圖可是船宮繪製,要是有誤的話,本王會徹查到底,絕不輕饒。」趙立說得義正詞嚴,很像一回事。
可看在淳於御眼裡,像是跳樑小丑玩的把戲。
「出航第二日,下宮發現後頭的船隻不對勁,所以先發制人,確定對方正是不知何時混入的海賊船,已將對方一舉殲滅,還提回兩名海賊,下官必定嚴加拷問,讓那兩名海賊供出內情。」趙立聞言,看了眼身後的易安生,隨即揚笑道:「聽見沒有,安生,鎮朝侯是何許人也,哪需要本王再派船救援?鎮朝侯初次海征就痛宰海賊,立下大功一件,今晚本王設宴,還請鎮朝侯賞臉。」
「不,出海多日,風狂浪長,下官身子有些不適,只想回府休息。」他毫不考慮地拒絕。
「說的也是,這海象險惡,本王坐在戰船上也覺得不適。」
「可不是?」淳於御哼笑著,隨即雙手拱拳。「王爺,與海賊廝殺,下官有些兄弟折損,有的傷勢頗重,必須先送回駐點醫治,下官就不久留了。」
「那是當然。」目送他頭也不回地離去後,趙立才走回船宮後方的暖閣裡,待易安生一踏進,他立刻破口大罵,「這就是你的奇招?!這下子沒讓他死在海上,反而讓他帶回俘虜……你說,這事你要怎麼收拾?」
「王爺息怒,小的馬上處置那兩人。」易安生垂著臉回稟。
「沒用的東西。」趙立惱火地拿起床邊古玩丟他。
易安生閃也沒閃,任由古玩丟中他的頭,應聲碎開,鮮血從頭頂淌落,他眼也不眨。
「出去,要是這件事沒處理好,你也別回來了。」
「是。」他恭敬地退出門外,關上了門,緩緩抹去額上的鮮血,撇唇冷笑,這才緩步往外走。
入冬的天候暗得極快,淳於御一回到侯爺府,已是掌燈時分,而府裡總管川寧隨即迎上前來。
「侯爺,承歡已經把人帶到北方大院,喜鵲也過去打理了。」川寧頰削目冷,一見他歸來,笑意才爬上了眼。
「我知道了,這幾天府裡可有什麼事?」
「沒有,清王爺沒再上門拜訪。」
「今晚會有一隊兵馬入駐府裡,你安排一下。」淳於御輕拍著他的肩。
「是。」沒先回主屋,他反倒是順著庭院小徑來到北方大院。
因為他不喜人近身,所以府裡下人向來不多,以喜鵲和川寧最得他的信任,其餘人手皆由兩人挑選,上上下下不超過十人。
但是如今狀況非比尋常,他才會特地安插一隊兵馬入駐,以保護君什善。畢竟海賊一事逐漸明朗,趙立要出手,應該就在這幾日,他非得小心防範不可。
侯爺府圍牆高聳,北方大院更有白樺樹和假山為屏障,將她安置在此,隱密性夠,且離主屋和前廳遠,趙立不易發現她的存在。
「她怎麼可能是姑娘家?」淳於御轉過長廊,便聽到自己隨侍的鬼叫聲。
「廢話,她不是姑娘家,難不成會是個男人?」
「他是啊,要不然他怎麼可能端得起五十斤重的浴桶?」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儘管他也曾對君什善有諸多疑惑,但當對方端起浴桶那一瞬間,他完完全全相信君什善是個男人沒錯。
「難道就沒有力氣大的姑娘家?」喜鵲哼了聲,像是在嘲笑他見識少。懶得理他,正要往外走,就見主子從長廊一端走來。「侯爺。」
「她醒了嗎?」淳於御問。
「人已經醒了,不過喜鵲說他的衣袍太破舊,身上帶著海味,所以就帶他到後頭的浴池沐浴,還說要回房拿一些她的舊衣裳給他……這像話嗎?」曲承歡小聲地說,打死不承認自己是打小報告。
是說,喜鵲實在是太不懂男人心了,先被侯爺帶進房侍寢,再被當成姑娘家穿女裝,這要君什善怎麼面對自己?
淳於御微揚起眉,看向喜鵲的目光極為讚賞。「安排得很好。」喜鵲心細,不需要太多吩咐,她便會將事情打理妥當。
「咦?」曲承歡傻眼極了,反觀喜鵲很驕傲地睨他一眼。
「侯爺,暫時讓君姑娘委屈一下,穿我的舊衣裳,改明兒個再找個師傅到府裡替她裁製幾件新衣。」她說著。
「好。」喜鵲點點頭,穿過長廊旁的小徑而去。
淳於御打算繞到後頭的溫泉,卻瞥見自己的隨侍還大張著嘴。
「閉上你的嘴。」橫睨他一眼,便快步往前走。
「侯爺,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君什善中箭後,你跟我說,她身形太瘦,所以箭是穿衣而過,並沒有穿過她的身體,人才沒有大礙,我勉強信了,可現在你這話,是指她真的是姑娘家……但她明明端起五十斤重的浴桶,她怎麼可能會是個姑娘家?!」她那麼瘦小,是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說到底,不想承認自己輸給一個姑娘家。五十斤,他當然也端得起,可他沒辦法像君什善端得那麼輕鬆!
淳於御沒睬他,逕自轉進通往浴池的小徑。
浴池位在北方院落後方,是座天然的溫泉,所以之前的屋主挖開池,差工人打造出浴池,再蓋成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