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棠的死給珂柔的打擊太大,此刻的她猶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若芽會在大廳之中,眼神飄向遠方,根本沒聽見白皓天向莊主夫婦倆敘述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
夫婦倆聽完他的敘述眉頭蹙得死緊。
「雲天呢?他的傷勢要不要緊?」白莊主蹙著眉問道,眼神中全是擔憂的神色。
「大哥傷勢頗重,看來得休養上一段時日。」白皓天輕聲一歎。
白莊主點點頭,走向一旁不語的若芽。他輕聲道:「孩子,委屈你了。」
若牙將眼神轉向他,他的一名話道盡她內心淒苦,他慈藹和善的臉不禁令她想起了沈老爹,她眼眶不由地一熱。
「我可憐的孩子。」白夫人見狀,再也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
這時,汪總管領著所有的人走進大廳。
當初帶頭毆打她的壯漢一見著她,愧疚自責地朝她跪下。
「沈姑娘,我知道我錯了,我也知道再怎麼做也彌補不了我對你的愧疚,而沈老爹也不會再活過來。但是,我仍要請你原諒我,原諒我所犯下的滔天大罪。」說完,他朝她不住地磕頭。
其餘的人見狀,也給朝她跪下,淚徜在他們懊悔的臉上。
「若芽,就算你殺了他們,你爹也不會活過來了。況且,他們也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們吧。」
「任何罪過,只要有蝢懺悔的主,不就是等於在為自己所犯的錯贖罪,你說是不?」白皓天看著她,知道她會明白。
若芽只是靜靜倘著淚,這些道理她何嘗不懂,只是,心中那股怨恨難消,更是這股怨恨支持著她活下去的勇氣。如今,當也可以真正復仇時,看著這些人一仍懊悔與自責,她的心不由得軟化,復仇似乎沒那重要了。
白皓天輕輕擁著她,若芽再忍不住撲倒在他懷中,放聲痛哭。
一旁的人也陪送流下懊悔的淚。
在這片哭聲中,一切似已得到解脫,一段恩怨就此了結。
跪在沈老爹的墓前,若芽不斷將一張張冥紙投進火中。
望著裊裊升起的白煙,若芽彷彿看見那張護衛了她十八年的慈藹容顏。
「爹,真相已經大白了,您可以安息了。」若芽輕輕告訴他。
白皓天只是靜靜陪在她身側,恭敬地朝墓碑磕了三個響頭。
在心裡,他對著墓碑發誓,窮盡一生,他會誓死保護身旁的若芽,照顧她一輩子。此生他的心只有她一人,再容不下他人,也盼她和自己心意相通。
他不發一語,轉身離開,將這份寧靜留給想獨自的她。
若芽待他離開後,那雙大眼滲出的淚水也更加洶湧,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墓前痛哭失聲。
一聲聲悲淒的音調傳向遙遠的天際,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白皓天回到她身邊。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平靜的臉龐。「該回去了。」白皓天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她。
「回去哪兒?」
「當然是回家啊。」
「家?」若芽輕輕推開他。「對,你是該回去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白皓天蹙著眉直盯著她。
「沒什麼意思,只是你們也該各自回到所屬的地方。」若芽迎視他的目光。「這麼長一段時間,你對我的好,我會永遠記在心中,將來若有機會,若芽一定加倍奉還,後會有期。」
說完,若芽不敢再看他一眼,轉身便走,不意卻教白皓天抓住她的手。
「你想去哪兒?」
「天地如此大,總有我能去的地方。」若芽別過臉,不願再看見他,她怕自己將無法下定決心離開。
「為什麼要走?一切事情都已結束,你和我也能在一起,為什麼你卻忘了你曾說過的話?」白皓天抓緊她的手,不覺加重了力道。
他不懂,真的不懂,他滿心以為,他和她終能廝守一生,結果卻不是他所想,他不明白,何以一夜之間竟轉變至此?
若芽只是搖搖頭,悲哀地看著他。
他怎會懂得她的心,留下來,她只會更加難過。每日對著莊裡的那些人,只會令她想起沈老爹是如何慘死在他們手中,她又該以何種表情面對他們?
這龍翔山莊對她而言,只是個令她傷心難過的地方,她無法勉強自己留下來。
至於他,她總不能怎麼地要求他同她一起走,愛情雖然重要,可親情卻是更加可貴。
她愛他是事實,可珂柔不也一樣愛他。且珂柔比她更需要他,十幾年深情不變的心,連她都大受感動,她又怎忍心奪人所愛?
更何況,珂柔的身子令人擔憂,一旦她真的狠心將白皓天帶走,珂柔是絕對活不了的,失去柳靜棠,她不能再失去他。
「好,既然你堅持要走,那我和你一起走。」
「你」若芽還未說出拒絕的話,一旁的白夫人已經衝了出來。
「不,白皓天,你不可以走。」
白皓天與若芽眼明手快地扶住差點跌倒的白夫人。
「若芽,我求求你,別帶皓天走,我求你。」白夫人緊緊抓住她的手,一張慈愛的臉在短短一天之內,增添了些許滄桑。
還好,她覺得若芽神色有異,跟蹤他們來到這兒,果然,若芽還是決定離開。
「夫人,您放心,我不會帶他走的。」
白皓天只是靜靜凝視她,心痛得無以復加。
難道她真的可以放棄這段情?放棄他?
「我知道你不會,但是,我更知道,只要你一走,皓天他絕對會跟著你走。」白夫人仍是緊緊抓著她,兩眼已串串珠淚。
若芽看著不語的白皓天。她明白,他真的如白夫人所說,無論她走到哪兒,他是絕對會跟到底,直到她屈服為止。
「若芽,只要你留下,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白夫人作勢要跪下。「若芽,我求你。」
「別這樣,夫人,您快起來。」若芽扶著她的身子硬是不讓她跪下。
「你就答應我吧。」白夫人那淒楚可憐的模樣,教若芽無論再怎樣堅持,也只有投降的份。
「別走。」白皓天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瞳眸載滿了心痛。
若芽何嘗不痛心。終究,她只有點頭留下。
白夫人見她妥協,心中大石總算暫時落下,但往後他又能以什麼辦法留住她的人,她的心。
若芽望向沈老爹的墓碑,心中不斷地想,這決定是錯是對,再次留下又將造成什麼樣的結局。
原本身體孱弱的珂矛,在經過這伯事之後,終於一病不起,且病得危險,整個人處在半昏迷的狀態之中。
失去了柳靜棠對她而言,打擊實在太大,教她怎麼也承受不住。
白夫人急紅了眼,請來大夫診治,奈何心病仍須心藥醫。
眼見昔日恩人之女一死一病,白夫人心中那份愧疚也更深切。
這事還不只如此,就連她那大兒子也日益消瘦,每況愈下。
看得她又急又痛,找來白莊主以商對策。
「老爺,你說怎麼辦才好。珂柔的身子那麼弱,我怕她就快撐不住了。」白夫人憂心忡忡道。
「夫人,你別擔心,我會另請高明的大夫來,她不會有事的。」白莊主輕拍她的肩,在他心裡又何嘗不擔心。
「你別騙我了,大夫早就說過,珂柔的病最主要是心病。那孩子就是想不開,如今,靜棠的死帶給她的打擊太大,她根本就不想活了。」白夫人拭去眼角的淚。
從小這孩子就教她擔心,也令她心疼。可皓天就是不喜歡她,她又能怎麼辦?
「唉!一切就盡人事,聽天命,你也別太傷心了,自己的身體也得照顧才是。」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放棄自己的生命。」白夫人說完,就要往外走。
「夫人,你想做什麼?」白莊主一把拉住了她。
「我去求皓天,只要他答應娶她,珂柔的病很快就會好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皓天此刻眼中只有若芽那孩子。怎麼可能答應娶珂柔?更何況,他要是肯答應,又怎會拖到現在?」
「我明白,但是,這是唯一的辦法。」
「依照皓個性,他是絕不可能答應的。我看你死了這條心吧!」知子莫若父,皓天的個性他難道會不知道。
白夫人垮下了肩,眼淚掉得更凶。突然,她的頭一抬,以堅定的口吻道:「我去求若芽,請她嫁給雲天,我知道雲天很喜歡她,更何況,雲天是為了救她才受傷的,她應該會答應才是,如此一來,只要斷了皓天的念頭,他就會答應取娶珂柔了,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夫人,感情的事並不是你怎麼說,他們就會怎麼做,感情是無法接受他人控制的,你我都明白這道理。所以才會任由全心全意兄弟倆選擇自己所愛,不是嗎?」
「我不管,這是最好的辦法,不管怎樣,我總得試一試。」
「夫人」
「你別勸我了,我這就雲找若芽談。」
說完她也不理會白莊主的反應,逕自朝竹軒方向疾步走去。
「唉!希望事情真能有個完美的結局。」白莊主輕歎口氣,看著白夫人堅決的背景他直覺這辦法太過強人所難。
這麼做真會讓他們得到幸福嗎?
該來的總是會來,當白夫人踏進竹軒時若芽便明白,未來的路已呈現在她眼前再容不和她想逃。
「夫人。」若芽輕聲喊道。
眼前慈愛的容顏正佈滿了為難與不安。
「若芽」白夫人欲言又止,明知道她和白皓天才是真正相愛的一對,但她為了珂柔,不得不做出違背自己良心的事,只因珂柔的命掌握在她手中,她只有這麼做,才能挽回她的生命。
若事情不是到了最糟的情況,她是決計不會如此殘忍。
「夫人,有事您就說吧!只要若芽做得到,我一定會盡力完成。」
「若芽,我求你,救救珂柔吧!」白夫人哽咽出聲,雙膝已經跪下。
「夫人,您快請起,你這麼做豈不折煞晚輩。」若芽用力拉著她奈何她不為所動,那神情在告訴她,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前來見她。
「若芽,我知道你和皓天是真正的一對,倡,珂柔這般死心眼,眼見她的生命力一天一天消失,我實在痛心啊!」潰堤的眼淚,及面臨失去珂柔的悲絕神情,教若芽怎麼也狠不下心拒絕她提出的要求。
「您想我怎麼做?」即使心裡明白她將失去最愛的人,但她仍流不出淚。
白夫人一咬牙,繼續說道:「我想你也知道,只有皓天娶珂柔,她才有活命的機會。」
「我明白,我會離開,成全他們。」她雖沒有流淚,但她眼底那抹神色遠比流淚還要悲哀。
「不,你不能走。皓絕對會跟著你到天涯海角。」白夫人急急地道。
若芽只是靜靜看著她,等著她告訴自己殘忍的要求。
「只要你嫁給雲天,皓天必然會斷了念頭,且珂柔命在旦夕,他絕不可能冷眼旁觀。要知道,他之所以不娶珂柔,全是為了你啊!」
若芽跪在她面前,淚還是流了下來。
該離開的時候,不論有多捨不得還是得離開,這是冥冥之中洽談室的,任誰也無法違背。
呵!終究,她和皓天只是有緣無從份。
「請你原諒我的怎麼,為了珂柔,也為了雲天,我不得不這麼做,我已經失去了靜棠,不想再失去她。」白夫人以手絹拭去她那不斷流出的淚。
她知道這對她是多麼不公平,但她別無選擇。
「我瞭解,如果我這麼做,真能教皓天死心珂健康的話,我會照你的話雲做。」若芽淡淡一笑,殊不知她那笑臉遠比哭泣的臉還要令人難過。
天知道,說出這些話她的心多麼痛,教她放棄她心中所愛,這是多麼難。
若芽那堅決的神情及口吻教白夫人一陣錯愕。
原以為若芽應當抵死不從,或大哭一場,怎麼也沒想到,她竟如此冷靜果決。
「若芽,謝謝你」白夫人從她眼中看出她的痛,她也只能裝作沒看見。
就當她是無情的人吧。為也珂柔,要她當千古罪人她也願意。
「夫人,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淚仍是不斷滴落,她跪著的身子一動不動。
可知白夫人的一席話,使得她五內翻滾,但她不願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只得咬緊牙關,強逼自己裝出一臉平靜肅然。
白夫人只能緩緩起身帶著滿心愧疚離開。
在房門關上的剎那,若芽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悲痛,哭倒在地。
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但心碎的滋味真的好痛。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