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還在禪房內,但腰被纏上繩索的吊在梁下,她居高往下望去,發現方才空蕩的木地板上,竟是一片花海,有菊花、百合、鶯尾、杏花、牡丹、山茶花、白玉蘭等等,百花爭妍、耗香滿溢,要不是被尷尬的吊著,這景致當真美不臉收。
「碧玉,碧玉!」玫瑰大聲的喊。
碧玉由禪房外走進來,仰頭看著她。「玫姊姊。」
「放我下來!」不知碧玉想做什麼,玫瑰生氣的道。
碧玉為難的搖頭,「還不行,等我殺了那個人,自然會放您下來。」
「你要殺誰?!」她勃然變色。
「那個人一聽見您偷偷出宮,應該立刻就趕來了吧,很快就會出現的。」
玫瑰先是聽不懂碧玉的話,接著像是驚覺什麼,神色再變。「你是說王上?!他不知我出宮嗎?你明明替我傳話……啊,你騙我出宮!你要殺他?!」她花容失色,已然明白自己成了讓冶冷逍出宮的誘餌。「你利用我?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視碧玉為姊妹,不敢相信她會欺騙自己。
「因為她是老賊義先之女!」門外突然傳來冶冷逍的聲音。
「他果然寶貝你,來得可真快!」碧玉聽見聲音後哼笑。
玫瑰面無血色,那男人真為她而來!
她又驚訝碧玉居然是射日王的女兒!「你真的是射日公主?!」
「是的,我是。」碧玉承認。
「既然是公主,為何要留在弦月當個低下的宮女?」她驚愕不解的問。
碧玉面如土色。「我被派來當密探。」
「你是奸細?!」她大撼。
「義先無情,專門送子女到各國充當密探,一來可靠,二來訓練他們冒險,反正他好色,子女眾多,聽說光兒子就有十幾個,女兒更是不計其數,若不幸死了幾個,對那老賊來說壓根不痛不癢。」冶冷逍在門外冷笑的說。
碧玉因這話臉色刷白。「沒錯,父王兒女眾多,想要在兄弟姊妹中出艇一必頂有番作為,否則在射日便是連一般百姓的子女都不如,我是被派來弦月建功的。」
「建功?碧玉,枉我將稱當成親人對待,你卻騙得我好苦。」真心被欺,玫瑰難過不已,又想起冶冷逍對付敵人向來不手軟,為何獨留碧玉在宮中威脅他?
「王上若早知碧玉密探的身份,為何還放任她待在弦月王宮裡?」玫瑰問向外頭的冶冷逍。
門外卻久久沒有聲音傳回來。
「王上顧慮的還不是娘娘您啊……」最後出聲的卻是黃德。
因為她?玫瑰驀然明白了,她視碧玉如親人,他若殺碧玉,她必與他反目成仇,他這才留碧玉一命!
「弦月王因為您而猶豫不殺我,這是弦月王的錯,他得為此付出代價了!」碧玉笑說。
聽見這話後,外頭已傳來冶冷逍重重的哼聲,似沉怒不已。
「碧玉,你怎能將我利用得這般徹底?」玫瑰痛心疾首,傷心極了。
「我也是不得已的,進了弦月王宮以後遇見你,與你投緣認做姊妹,我並不想傷害你。」
「說得真好聽,不想傷害娘娘?光氏要害娘娘毀容,娘娘鞋上的油難道不是你抹上去的嗎?」黃德不屑的道。
碧玉臉色微白,「那……」
「原來你也幫了光嬪傷害我?」玫瑰愕然。
「不只如此,她也與光氏設計將藏有毒花的仿簫與娘娘的真品交換,娘娘日夜聞毒花的毒,這才會差點死去!」黃德繼續將碧玉的罪行說出。
玫瑰驚得說不出話來,怎麼也想不到與自己最親的人,會這樣背叛她?
「並不是這樣的,我雖受光嬪要挾做出傷害玫姊姊的事,但私下都想辦法從中作梗,讓姊姊能免去真正的傷害,那熱水也是故意放涼才讓人去澆您,就連您中了金絲花毒時,我都想方設法為您打算,暗地通知祭天星進宮救您。」碧玉解釋著。
「原來宿星王子是你通知來的!」玫瑰訝異。
「是的,事實上我讓他來,不光只是請他解您的高燒,最希望的是玫姊姊能因此跟他走,因為我注定要殺冶冷逍,您留在弦月沒好處,不如趁此機會離開,而我知道祭天星對您一往情深,玫姊姊若跟著他必定能幸福,可借您不願意,白白抹煞了我的好意,也失去一次你能自由的機會。」碧玉歎說。
「為此孤本來要將你碎屍萬段,卻因為怕那女人哭啼硬是給忍下,還故意賞了你東西,這會你倒敢自己提起這事來邀功!」冶冷逍怒不可遏,口氣裡已是濃得化不開的殺意。
碧玉連身在禪房內都能感受到那股殺機,身子不由得一顫,她深知那男人的手段是如何的恐飾,就因明白這點,她才不得不破釜沉舟一搏的設計這一切。「我明白自己身份早曝光了,再不走就是死路一條,這才做最後冒險,玫姊姊,不管如何,我也曾幫過你幾回,但兩朝敵對,我終究只能選擇射日,這次就請您原諒我,幫我除去冶冷逍!」她對玫瑰說。
玫瑰驚愕,「你明知我對他……不可能,我不可能助你傷他的!」她斷然拒絕。
「我的任務必項殺死弦月王,父王才准我回到射日,並允我射日第一公主之位,能有權挑選自己的夫君,此後人生再不用受人擺佈,而我若回得去,便帶您一道走,咱們姊妹從此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而您也不必困在冶冷逍手中成為他的禁臠,更不需要再為任何人擔驚動氣,這不是您最想要得到的嗎?助我殺了冶冷逍,玫姊姊便自由了。」碧玉蠱惑的道。
「大膽碧玉,竟敢這樣教唆娘娘,你離死期不遠了!」黃德怒斥,生怕正與王上鬥氣的娘娘會受到影響而背叛王上。
「碧玉……我自在宮外遇見他,撞進他轎子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連心也撲上去了,我這輩子自由不了,即便離開弦月王宮,我的心還是在他身上,他若死,我恐怕心也要跟著死,這便是我待在他身邊再如何感到痛苦,也難以自我解脫的原因。」她悵然落淚。
「您!」碧玉咬牙。「罷了,我早知玫姊姊善良,不可能幫我,我旱有準備,自有殺人法,弦月王,門鎖已開,你進來吧,但只有你一個人能進來,其他人若跟著進禪房,我立即射殺玫姊姊!」碧玉取來弓箭對準被高吊起的玫瑰,隨時能夠一箭射殺她。
玫瑰這才知道,原來門鎖著,難怪冶冷逍始終在門外沒有進到裡頭來。
可這時門鎖開了,卻要他一個人獨白進來,這分明有鬼!
見到自己下頭的那片花海,她擂然了悟!
「不可!王上不可以進來!」玫瑰驚恐大喊的阻止。
這時門已被推開,門外的黃德先瞥見滿屋子的花,他驚恐的跟著大喊,「花!有花!」轉身立刻將一塊乾淨的方巾交給冶冷逍悟住口鼻,避免他吸入會致命的花粉。
玫瑰神情焦急,冶冷逍患有花粉熱之事碧玉也知情,那日冶冷逍本來就要殺碧玉,那時她以為他天性殘暴,故意在她面前殺碧玉給她看,只是要她害怕以此作為懲罰,原來他是要了斷這敵國奸細,免生後患,可她不知情,以自己的命替碧玉求情,這才讓碧玉活下,但碧玉竟用這方法要奪他的命?!
冶冷逍看清眼前的花海,再見到禪房內玫瑰被吊起的樣子,他五內俱焚,怒氣沖發,「放肆!」
碧玉已豁出去了,用箭指著玫瑰。「還不進來嗎?」她一臉的有侍無恐。
「王上,奴才們殺進去先將這丫頭絞殺了再說!」黃德忿忿地道。
「你們忘了我說的話嗎,除了弦月王,誰進來,我第一個就先射殺玫姊姊!」碧玉已狠下心,今日若不能殺了冶冷逍,就與玫姊姊一道死,反正任務失敗,她也回不去射日,就讓玫姊姊陪她黃泉作伴吧。
冶冷逍森冷的看向碧玉。「若孤真的隻身進去,你又如何?」
黃德大驚,「王上,不能進去,您進去必然走不出來!」
他揮手,要黃德閉嘴,不許再說一個字,黃德只得在旁急得跳腳,心知王上對娘娘的深情,眼看是勸不住了。
碧玉得意的笑,「您若真敢踏進這裡,獨自拿下我,就能救走玫姊姊。」
「王上平時要拿下你當然易如反掌,但此時一進去立刻會病發,哪還能與你動手!」黃德忍不住氣憤的又插上話。
「那便看他的意思,他若不想救玫姊姊,那就讓玫姊姊吊在這裡!死或虛脫至死也可!只要他忍心!」事實上她也在賭,這男人向來無敵,又比令漠薄涼著稱,她賭他真會為了一個女人犧牲自己嗎?
要是以前她決計不敢賭,但進到弦月王宮後,見到他為玫姊姊付出的一切,讓她敢下這最後的賭注。
「咱們王上若是遭你毒手,你也走不出這間禪房,你難道不知道嗎?」黃德怒問,他身後有大批殺氣騰騰的弦月侍衛,他們只要一人一月就能將她砍成碎肉。
「只要弦月王在我手中,即便是屍首,你們怕我毀屍,相信也不敢奈我何,我會拖著他回到射日!」她洋洋得意的笑,已有對策。
黃德聽了立即青了臉,無話可說。
「弦月王,如何,您敢進來嗎?」她挑釁的問向冶冷逍。
冶冷逍臉上佈滿寒霜,令人望而生畏。「你倒真瞭解孤,知曉孤捨不下這女人。」
聽他這麼說,碧玉神情一鬆,他果然願意中計。
「不,王上,您不可以進來,您會死的!」被吊在空中的玫瑰激動的陽止。
「孤不會捨得死,你等著,孤會親自救你下來。」他的冷厲褪去,瞧向玫瑰的眼神滿是柔情,似只心疼她此刻的處境,完全不在意自己即將面臨的危險有多可怕。
「您傻了嗎?我不要您救,您快走,快走!」玫瑰哭著要他拋下她離去。
他目光熾熱的凝望她,眼神像火焰照天般的驚心動魄,那撰燒的感情清晰不已,他是如此驚人的迷戀著她。
冶冷逍拿下摀住口鼻的方巾,嘴角笑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別怕,有孤在呢!」他語氣輕柔至極,望著她的目光清澄篤定。
玫瑰不敢相信他這樣一個唯我獨尊的男人,真願意為她赴死,她過去最怕他的無情無義,可此刻,眼前的人分明情深意重,她摀住唇,哭得淚珠真下。
他瞳眸緊盯著她的淚珠,彷彿那一顆顆的珍珠淚正打在他的心坎上,教他痛心萬千。「別哭,孤來了……」他舉步踏進屋裡。
「王上?!」黃德急哭了,但也無法可想,只能眼睜睜的見他往裡頭走去。
冶冷逍每跨出一步,面色便蒼白一分,且雙眸逐漸人紅起來,像出血般恐怖。
「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了!」玫瑰淚如雨下的求他。
他儘管身心俱痛,對著她時還能暖和的笑。「你等孤,孤就來了……」
他繼續走,所走的每一步都越來越艱困,下眼臉處已呈現黑色了,他呼吸困難,喘息地仍往前邁去。
「你身上沒孤瞧得上的東西,可孤如何就喜歡上你了?說實話,你這手並不細緻,比不上他人的柔嫩好握,但它貴在溫暖……」
「孤既可以絕情,也能專情,玫兒,孤的話你明白嗎?」
她眼看他走向自己的決心,腦海中想起他曾對她說的這些話,登時熱淚盈眶,「明白了,我明白了,您要我、您喜歡我、您專情於我,我都明白了……夠了,不要再靠近了!」她哭得不能自己。
他面如白蠟,望著她的淚容,悠然一笑,「總算明白了嗎……孤看重你……看重你……咳咳咳……」他喉嚨腫起,咳得幾乎不能說話。
「我求您,退回去,求您,我不能親眼見您犧牲,求您退回去!」玫瑰悲切的哭求。
眾人感動不已,冷酷的弦月王也有如此癡情動人的一面,見他痛苦萬分的往前走去,接近她後伸出顫抖的手要拉下綁在她腰間的繩索救她下來,眾人全屏住氣息的期待他將繩索拉下後,盡快帶著她逃出禪房。
「不,碧玉,你住手!」玫瑰見碧玉上前一把將他推離自己身邊。
他已虛弱到站不住,這一推,他立即倒地,並且咳個不停。
玫瑰淚流滿面,心裡難過至極,見碧玉不放過他,竟抽出尖刀要刺向他,她心中更加驚悸。
冶冷逍吃力的躲開碧玉刺來的刀,無意與她浪費僅存的力氣纏鬥,忍著痛苦再度過去要為玫瑰解下繩索。
「不要--」玫瑰再次驚喊,因為碧玉又追上前補去一刀,這一刀很利落的刺進了他的肩頭,他吃痛的蹲下身,血很快染紅他的衣袍。
「黃德,還不進來,難道真要見到王上死嗎?!」玫瑰哭喊,要門外的黃德進來救人。
「誰敢,沒孤的命令,誰敢進來!」冶冷逍虛弱的喝止,不准黃德進來。
「王上!」黃德悲憤極了。
冶冷逍拔出身上的刀,轉身瞪視碧玉。「你儘管出手,孤就算死也要救她!」他腳步輕浮不穩的再往玫瑰走去,意志堅定的要救下愛人。
「其實不用我再出手,您再過不久也會讓這些花粉侵襲得窒息而亡!」碧玉冷笑的立於一旁。
他朝她卓爾不群的一笑,那王者的威勢依然清晰可見,用力拉下玫瑰腰間垂下的繩索,玫瑰終於落入他懷抱,只是這一刻,他卻已接近死亡。
「王上!」玫瑰落地後,驚見他七孔流血,已面無血色。
見黃德以及大批侍衛即刻就要衝進來救人。碧玉大喝不讓黃德他們進來,「你們誰也不許靠近,不然我立即殺了他們兩人!」雖然她見到冶冷逍對玫瑰愛之欲其生的模樣,也起了側隱之心,但冶冷逍是敵人,是自己必殺之人,所以容不得她心軟。
玫瑰怒容滿面的瞪視碧玉,「你真要如此絕情?」
碧玉幾乎不敢看玫瑰的臉。「玫姊姊,對不起,我是射日人,我必得達成父王交付的任務。」
「你……」
「玫兒……孤認了,孤本就不是一個該墜入愛河之人……卻為你墮入其中,若擁有你是劫……孤選擇執迷不侮、至死靡他!」冶冷逍到死仍對她情深似海、永不後侮。
玫瑰潸然淚下,恨自己至今才知他的情深意重,身上那一根根的玫瑰刺,像讓人狠拔下般令她痛心刻骨。
「不需哭,孤死,你不必掉淚,孤……心甘情願啊!」他一笑。他冶冷逍一生孤寒,死時有自己鍾愛的女子在側,他有何不甘,又有何遺憾呢!
玫瑰抱著他,仰面而泣,此時她見到窗外有隻鳥兒飛過。
「不,您甘願,我不甘願,您是我的夫君、弦月的君王,豈容您棄我、棄江山於不顧!」她不願向隅獨泣,悲憤難忍的轉向碧玉道。
「你既與我殊途,那便好自為之吧!」說完這些話後,她吹了幾聲口哨。
不一會,驀然有大批的鳥兒由窗戶沖飛進禪房內攻擊碧玉。
「啊--」碧玉大驚,不知怎會突然出現這些鳥兒,她被啄痛得抱頭鼠串,不斷發出尖叫。
在門邊的黃德見狀,立即領人衝進去,碧玉被鳥兒啄得滿身是傷輕易就被縛住了。